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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姽婳晴雨     农园医锦txt下载     农园医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人赃并获

    吴大娘警惕地看着她,迟疑了半天,才点头道:“不错!我遛好弯准备回来的时候,遇上的你。”

    “那……你衣摆上少的那块布条,肯定是在这条路上刮破的喽!”大家顺着顾夜的视线,看到了吴大娘裙摆上破了的三角口子。

    李浩蹲下来,将手中的火把凑过去,惊奇地叫道:“果然是新破的口子,光线这么暗,叶儿妹妹真厉害,这都能注意到。”

    顾夜嘴角轻微地抽了抽,她视力好,不行吗?她能说火把昏暗的亮光,对她来说如同白昼吗?五感敏锐,好处多多!

    张立虎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的吴大娘,转身道:“李浩,你跟我到我家房子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块布条……”

    “这……这破了的豁口,是我下午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刮破的,也值得你们一通忙乎?”吴大娘心里慌了神,她出门的时候,衣摆是完整的,至于什么时候刮破的,她也闹不明白。希望是回来的路上,被树枝挂到撕破的……

    张猎户冷冷地盯着她,道:“既然是在家中弄破的,那你慌什么!村长,请您跟着一起去看看吧,免得这婆娘说我们随便弄块破布冤枉她。”你还别说,这婆娘绝对能做得出来。

    江氏和村长的二儿媳妇王氏,一边一个搀着吴大娘的胳膊,扯着她往身上去。江氏口中笑道:“既然你心中没鬼,就不怕被查出来。走,跟我们一起看看,到底是哪个缺德的贼秧子,偷的张大哥家的东西。真是馋疯了,八百年没吃过肉,也不能偷东西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说不定哪天就偷上你我两家的头上。一定得把人揪出来!”

    吴大娘被江氏指桑骂槐的话,噎得半天回不过劲儿来。她此时心中仿佛揣着十五只跳蚤,七上八下地蹦跳着,祈祷那块布可千万别被发现。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动静出来,好奇地跟了过来。顾萧祖孙见顾夜出来半天没回去,不放心地出来迎她,看到一支支火把,以为是她出了事,也飞快地加入人群。

    一群人很快来到张猎户家,更多人加入了搜寻布条的行列。显然,菩萨们都没听到吴大娘的祈愿。不多时,李浩兴奋的声音传来:“找到了,在这儿呢!!”

    众人循声找过去。原来,张猎户院墙外面,堆满了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院墙内挨着墙头的地方,又栽了一棵柿子树。从柴堆爬到墙头上并不难,再顺着柿子树下来,即便是半大孩子也能轻松进入张家的院子。而那块破布,就是在柿子树的枝丫上寻到的。

    李浩把破布片递给母亲江氏。江氏拿着往吴大娘的裙摆上一对比,无论是颜色质料还是大小,都极其吻合。吴大娘脸色惨白,头脑一阵发蒙,再想不出替自己驳辩的由头。

    村长瞪圆了眼睛,气冲冲地问道:“当归媳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们青山村,不留手脚不干净的人,给你几天的时间,你跟你男人离开吧!”

    “不行啊,村长!”一个矮胖的妇人挤进人群,急切地喊道,“这婆娘还欠我们家六百文钱呢!把他们赶出村,谁还我们银子?”

    “对啊,她还欠我一两银子呢。当初看她可怜,心一软就借给她了。以前只知道她喜欢占小便宜,哪想到她能去偷人家的东西。早知如此,就不该借他们钱,让财主家的儿子把他们抓去送官!”一个村民怒气冲冲地喊道!

    “我错了!我一时猪油糊了心,才干出这样丧良心的事来。村长大叔,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拿人家东西了……”这都快过年了,身边又没有银子傍身,若是被赶出村,她们两口子只有跟乞丐一起挤破庙了。吴大娘知道怕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两行,认罪的话语说得极顺溜。

    也有村民不放心地道:“村长,这婆娘到别人家中,不是拿根针就是借根线,还从来不带还的。就是大家都为了面子,不好意思揭穿她,才养大了她的心,现在敢下手偷东西了。如果这样的人留在咱们村里,咱们这年都过得膈应。”

    是啊,过年谁家不屯些年货,家家院子里都挂着肉呢,谁也不能不睡觉总防着贼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已经吸取教训了,再也不敢拿别人家的东西了。再抓到我,你们剁我的手,还不行吗?”吴大娘哀声乞求着。

    村长吧嗒几下旱烟袋,想了想,道:“大过年的,把你们赶出去也不地道。这样吧,你写个保证书,要是再犯下偷盗的罪行,就把你绑到县衙里去。来年开春,你们还清了债务,就离开吧。我们青山村庙小,盛不下你们两尊大佛。你男人有看病的手艺,总饿不死人……”

    “村长大叔……”吴大娘还要乞求,却被村长摆手拦住了。村长让人把吴大娘送回家中,并且对躺在炕上的吴当归训诫了一番,这件事就这么落幕了。

    吴大娘在村长和乡亲们离开后,用阴狠的目光瞪着顾夜,咬牙切齿地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满意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偷张大叔家的东西,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顾夜跟这婆娘缠不清,也懒得纠缠,她对罪有应得的吴当归道,“有些药材的炮制,不是看两眼就能学会的。像你这样到别人家偷师的,被打死都没人替你说话。以后,长点心吧!”

    听到她奚落的语气,吴大娘气得拿起扫炕的笤帚,抡起来就要打人,被顾萧一把夺了过去。吴大娘愣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自己的腿,拉长了强调哭嚷着:“打人喽!一家老少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还有没有天理了————”

    “闭嘴!就凭着你偷盗,你相不相信,我能把你扔到府城的监牢里,一辈子出不来?”顾萧眼中闪着寒光,浑身散发出的气势让人战栗。

    吴大娘像被捏住脖子的鸡似的,哭喊声顿时卡在喉咙里。她瞪大了眼睛,鼻涕从鼻孔中淌下来,都不敢去擦一下。直到顾萧爷孙三个离开了,她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

    哎妈呀,这顾五也太吓人了,有那么一瞬间,吴大娘感觉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的感觉。这顾五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不能得罪!

    吴大娘刚站起来,一个扫帚头砸到她的头上,她“哎呦”叫了一声,充满委屈地道:“当家的,你打我干啥?”

    “你说你这是干的什么事?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干啥不好,偏偏去偷人家东西!偷东西就偷了呗,还让人抓了个正着。你……你想气死我啊!”吴当归气得脸通红,他要是能起得了身,一定胖揍这婆娘一顿。

    “我这不是看你身上有伤,想给你弄点好的补补身子吗!如果不是姓顾的死妮子,咱们晚上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野鸡汤了。”

    吴大娘死性不改地咂咂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那死丫头去张猎户家,也不知道送的什么好东西,闻着可香了。要说有钱,咱村顾老五家是头一份。你没看到,昨儿衍城送的礼物中,光那死妮子的衣服就好几套,每一套都是好料子,拿去当的话,能值个几两银子呢!”

    “你少打她家主意。那顾五爷出手那么阔绰,肯定不是普通退下来的小兵。他不是说,你再惹顾夜丫头,他能让你把牢底坐穿。这说明什么,人家在官府有人!咱们身上还背着官司呢,你可不能再给我惹事了。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听到了没有?”吴当归心思活泛,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还是在别处犯了事的!

    “唉……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你看看咱家,粮食只够吃半个月,菜只有地窖里的白菜萝卜土豆,这大过年的,不能一点荤腥也没有吧?”吴大娘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吴当归让吴大娘把院子的门闩上,小声地道:“我还藏了十两银子,在地窖最大的那根萝卜里。你别声张,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攒些银子,咱们就离开这里去南方……”

    “那……岂不是说,咱们借的几十两银子,不用还了?”吴大娘眼睛一亮,家里值钱的都被搜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她会采药,她男人能给人治病,无论在什么地方落脚,总比待在这穷山沟里强。

    至于他们惹上的官司,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夫妻俩的面貌也有了些许改变。那人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南方去。男人这个主意好,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吴当归老谋深算:“还,是要还一些的。这样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咱们才能顺利离开。你最近老实一些,别再到处惹事!要不然,别怪我把你扔下!”

    吴大娘一听,忙不迭地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最近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伺候你……我以后再也不惹事,你别休了我。”

    吴当归看了一眼她脸上的鼻涕和眼角的眼屎,嫌弃地道:“赶紧去把脸洗了。明天去跟张猎户道歉,求他原谅你。”毕竟张猎户在村里,说话也是有分量的。

第九十二章 旧友的心思

    没有吴大娘在外面蹦跶的日子,整个青山村都清净了许多,村民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过年。

    而顾夜则钻进自己的药房之中,紧锣密鼓地炮制着药材。她准备年前给济民堂送一批药材过去。她的药房,本来是家中的杂物房,后来被整理出来,放置制药的工具和一些生药。这座木板房有了大用之后,经过几次修缮和扩建,已经初具规模。

    因为里面除了顾夜师徒,其他人是几乎不进去的,因此屯了多少药材,顾萧爷孙俩是不清楚的。顾夜从空间中偷渡一批草药进去,其他人也不得而知。

    颜婶儿除了做饭洗衣之外,还被赋予了切药的任务。她的刀工很好,手法老练,切的药材均匀细致,比练了一个多月的顾夜切得还要完美,一看就是经常拿刀的。

    有了她的帮忙,顾夜轻松了许多,炮制药材的进度自然快了不少。不过五六天的功夫,药房里的生药就被炮制得差不多了。顾夜偷空进空间,做了一批儿童用药出来。

    顾茗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每天到顾三伯伯家中,跟他读书。本来,他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把年仅六岁的他,送到顾三家中认字了。刘氏进门的时候,顾茗已经读了两年书。直到刘氏怀了小壮,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攒家底,才不让顾茗读书。

    这三年多一来,顾茗一直在利用干活的空档,温习以前学过的知识,并且不时到私塾偷师,或者跟张立虎和李浩学,以前认的字倒也没怎么丢下。不过,跟那些一直跟顾三伯读书的孩子相比,要跟上进度还是有些吃力的。

    好在他聪明好学,又能吃苦。顾三伯时不时给他开小灶,顾茗的进度很快赶上来了。除了读书,他每天早晚都要跟爷爷一起练功,大冬天,外面零下十几度,他都练出一身汗来。他心中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他要考武状元,他要给妹妹撑腰,成为她的依靠!

    见证了妹妹的制药天赋和生意头脑,他觉得自己必须加快步伐,要不然追不上妹妹的脚步,会被远远甩在后面的!因而他无论练功和读书,都特卖力。

    其实,跟顾夜的制药天赋一样,顾茗在练武上也是难得的奇才。要不然,顾萧也不会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走上这条道路。在顾茗的努力下,他的功夫可谓是一日千里。顾萧看在眼中,严厉的表情里,不时闪过一丝赞赏。

    腊月二十的时候,顾三伯的私塾放了年假。跟去年年前连日风雪相比,今年的老天太配合了,节前一直是艳阳高照,青山村的不少乡亲,都决定在这一日结伴到镇上,最后一次采购年货。

    顾夜头一天就把炮制好的药材,一一打包装好,准备第二天跟大家一块儿送去镇上。另外,距离过年还有十天,她顺道打听打听有没有师父的消息。唉……不知他能不能在赶回来跟她一块儿过年呢!

    还是天没亮就出发,顾萧和顾茗一人牵着一匹马,顾夜则裹着厚厚的毛衣裳,坐在爷爷的枣红马上。马鞍两边分别挂着两个竹筐,里面装着送给济民堂的药材。

    看到这两匹高头大马,村里人都不禁有些眼馋。李浩窜过来,羡慕地道:“顾茗,你家原来的两匹骡子呢?怎么换成马了?”

    顾茗解释道:“那两匹骡子,是济民堂借给我们的。上次妹妹去边关救人,路过镇子还回去了。妹妹骑的那匹马,是爷爷带回来的。另一匹是褚少将军送的。”

    “少将军?就是郑爷爷和你妹妹,不顾严寒赶过去救下的那个人?郑爷爷救了他一条命,叶儿妹妹又因此大病一场,收他一匹马倒也没什么。”李浩见顾茗牵着的那匹黑马,显得温顺一些,舔着脸道,“顾茗,能让我牵一会吗?”

    “可以啊!这匹马很听话,你在前面走,它自己就跟上了。千万别乱扯缰绳,我爷爷说了:再温顺的马也是有脾气的。”顾茗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李浩小心翼翼地接过缰绳,学着顾茗的样子,脚步略显僵硬地朝前走着。那匹马过人好脾气,换了个陌生的人牵着,也只是稍稍顿了顿脚步,温和地看了顾茗一眼,继续跟着往前走去。

    其他跟爹娘去镇上采买的孩子,眼热地看着李浩。村里的孩子,以前跟顾茗玩得好的并不多,有些调皮的孩子,还笑话过他跟顾夜是没娘的孩子。不过那些曾经欺负过他妹妹的孩子,都被顾茗给揍回去了。这也是这些孩子,不好意思跟李浩一样,提出牵马的原因。

    不过,村长家的毛驴,倒成了孩子们争抢的目标,尖锐的吵闹声,差点没把驴子给弄惊了。最后,还是村长很有威严地给每个孩子排了牵驴子的顺序,才不至于打起来。

    山路漫长,即使是走惯了山路的山里人,也渐渐感到疲惫,更何况不少人家都带了孩子出来,速度上自然就拉开了差距。李浩跟顾茗,都是跑山路跑惯了的,后山都被他们一天钻个无数趟。再加上李浩也跟着顾茗一块儿练了一段时间功夫,腿脚是能跟得上的。

    傍晚时分,顾萧爷仨和李浩,是村里第一批抵达“大院”的。李浩帮着顾萧爷孙俩,把药材从马背上卸下来,一一搬进大炕房中,又殷勤地跟顾茗抢着喂马。这一路上,他跟小黑混熟了,还得寸进尺地摸摸它的头抚摸着它的背。

    不多时,乡亲们也纷纷抵达“大院”。不过,舍得花钱进屋的,除了顾萧爷仨,和村长一家外,还真没几个。

    “那个……叶儿——”顾夜跟在爷爷身后,正要进屋休息,听到后面有一个怯懦的声音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村里的李寡妇,对方的身后,一个跟她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她。

    “李婶儿,有事?”顾夜从来没跟李寡妇母女有过交集。不过,原主的记忆中,李寡妇的闺女李秀红,倒是时不时地找原主一起上山。原主病重的时候,她也来看过两次。自从她被过继给爷爷,那小姑娘好像一次都没上过门。

    印象中,李寡妇年轻守寡,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艰难。她家男人跟村长家沾着亲,如果不是村长的接济,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至于跟原主要好嘛,顾夜觉得自己能看透小姑娘的心思——对于比自己过得更惨的,她不吝于表示自己的同情心,通过帮助弱者,来达到心理上的一个平衡。一旦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突然间“富贵”起来,她的心态失衡,自然也就疏远了。

    李寡妇抬头看了一眼顾夜身上的火狐皮大氅,又飞快地低下头,期期艾艾地道:“晚上外面冷,叶儿有没有耐寒的衣物,借秀红披一晚上。明儿一早就还给你……”

    李寡妇回头看了闺女身上补丁摞补丁的棉衣,里面的棉花已经硬得结块,穿在身上不暖和了。再看看闺女冻得红肿的双手,和生了冻疮的耳朵,她忍不住一阵心酸,又有些自责。是她没有本事,儿女们跟着她受苦了……

    顾家的小叶子,以前也跟女儿一样,吃不饱穿不暖,两人关系又不错,应该能体谅她疼爱女儿的心吧?其实,李寡妇是想让顾夜把她身上的大氅借给她闺女穿的,因为一路上秀红不止一次用羡慕和渴望的眼神,看向昔日小伙伴身上的衣服。

    她再没见识,也知道顾夜身上火红的大氅,是她们一辈子也甭想买得起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厚着脸皮开口,把大氅借过来让女儿披上一晚上,满足女儿心中小小的希冀……

    在李寡妇看来,顾夜既然进了大炕房,这件大氅就闲置下来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拒绝吧?再说了,当初顾夜落魄的时候,她女儿是唯一愿意接近她,跟她做朋友的。顾夜要是这点小事都不肯为朋友做的话,村里人会怎么看她?肯定会觉得她薄情寡义的!

    顾夜抚摸着身上的火狐皮大氅,幽深的眸子停驻在李寡妇的闺女身上。那李秀红听了李寡妇的话语,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视线在她身上的大氅上定了一瞬,却没有说什么。

    村里也有家中穷得置办不起嫁衣的人家,女儿出嫁的时候,会向家境稍微好一些的出嫁女借嫁衣,成亲后洗干净再还回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顾夜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会有被人借去的一天。

    别说这件火狐皮大氅是全新的了,就是她穿过的不喜欢的衣物,也不会乐意借给别人。在顾夜看来,男人和衣服,都是贴心贴身的,是万万不能与人共享的!

    顾萧从孙女这不经意的小动作上,看不出她心中暗含的情绪,忙开口呵呵笑道:“是啊,眼看着快过年了,夜晚外面滴水成冰的,咱们大人还能受得住,孩子们再跟着住外面就遭罪了。”

第九十三章 寡妇母女

    “要不……这样吧——我顾五回到家乡,蒙各位乡亲照顾,心中甚为感激,总想着能为乡亲们做些什么……这样吧,这次跟过来进城的孩子,今晚都住进大炕房,房钱算我的!”顾萧大方地挥了挥手。

    那些不舍得出钱让孩子住暖炕的乡亲一听,都露出感激的笑容。孩子们纷纷向顾爷爷道谢,兴奋地走进大炕房。

    李寡妇看了闺女一眼,心中叹了口气,跟乡亲们一起走上前,向顾萧表示谢意。李秀红眸色黯淡了一瞬,心中的失望是难免的。不过,她还是极有礼貌地施礼致谢。

    孩子们几乎把整个大炕占满了。跟过来的女孩子不多,除了顾夜和李秀红两人外,还有英姑。英姑是自己花了钱进来的,她已经跟镇郊村子上一位后生订了亲,明年入冬就要嫁过去。三奶奶心疼她,自然不舍得让她在外面挨冻。

    英姑拍了拍炕头,对李秀红道:“红儿,炕头暖和,你睡这边吧。”

    李秀红低着头,声如蚊呐地应了一声,脱掉鞋在炕头上躺了下来。英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扭头对顾夜道:“叶儿,你睡我另一边吧,咱们三个女孩子睡一块儿。”

    大炕房就这一点不好,男女是不分开的,这也是许多媳妇婆娘不愿意花钱进来的原因。好在这一间大炕房大多都是青山村的孩子,顾夜三人挤在炕的最里面,顾茗和顾萧紧挨着顾夜,把三个女孩子跟其他半大小子们隔开了。

    大家都是和衣而睡,顾夜把大氅披在自己身上。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的孩子们,很快就扯起了小呼噜。顾夜似睡非睡间,觉得有人碰触了自己身上的大氅。

    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李秀红坐在炕头,隔着熟睡的英姑,轻轻抚摸了两下她的狐皮大氅,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又重新睡下了。虽然对李秀红的虚荣心有些不喜,不过顾夜还是能理解一个孩子对求而不得事物的渴望。

    顾夜是被外面嘈杂声吵醒的。外面天空已经蒙蒙透着亮色,回头看看,李秀红已经出了房间,英姑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另一边除了两三个臭小子,还在打着呼噜,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

    洗漱过后,吃了几颗腊肉饭团填饱肚子,顾夜又跟着大家一起上路了。腊肉饭团是颜婶在顾夜的提议下,给他们做的干粮,咸香可口,快捷方便,很适合出门食用。

    顾夜注意到,李寡妇母女有意无意间,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李秀红的视线,依然时不时透过人群往她身上瞟,当她看过去时,又飞快地移开了。

    顾夜暗暗耸了耸肩,对于不相干的人,她也不是特别的关注。

    傍晚时分,一群人抵达镇上。跟乡亲们在镇子口分开,顾夜爷孙三人直奔济民堂。

    夜色渐渐笼罩着这座山城小镇,街道两旁的铺子都已经打烊。百草堂中亮着昏黄的灯火,一个英俊的白衣少年,从铺子里出来,顶头跟顾夜三人遇上。

    赵鸣熙看到顾夜,先是一愣,斯文俊俏的面孔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顾姑娘,可是刚到镇上?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在镇上租了一座小院,就我跟我娘两个人住。你们若是不嫌弃的话……”

    “多谢十公子的好意,夜心领了。我们在镇上有落脚之地,就不给十公子添麻烦了。”顾夜不太想跟赵家人有过多的交集,婉拒了赵鸣熙。

    赵鸣熙嗅到马背上箩筐里散发出的药香,笑道:“顾姑娘这是给济民堂送药材来了?我大哥对顾姑娘制药的手艺倍加推崇,希望以后有跟顾姑娘合作的机会。”

    济民堂最近推出了一种适合儿童服用的甜药,在几个府城造成了轰动。最让人诧异的是,这种本来可以炒到天价的儿童药,每样售价却只是几十文到一百文不等。

    为了避免有人恶意囤积儿童药,必须是在济民堂诊断过的五岁以下孩童,才有资格买药。药必须在济民堂服用,禁止外带。

    无论贫贱富贵,孩子都是家中的宝贝,几十文的药,哪怕是普通老百姓人家的孩子,也能吃得起。儿童药虽然味道是甜的,可药效不必汤药差,甚至还要强一些。大部分孩子,吃上两天的药,就能痊愈了。济民堂在这几个府城的口碑直线上升,老百姓都把济民堂称作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

    赵鸣熙跟大堂哥分析过了,这几个府城,恰恰是距离无名小镇近的城池,再加上镇上的济民堂,是最先推出儿童用药的分铺。儿童用药推出前,顾家小姑娘曾跟济民堂的三当家接触过。这这一来,就印证了未来家主赵鸣霖的推测——儿童药绝对跟顾家小姑娘脱不开关系!

    赵鸣熙试探性地问了句:“姑娘新制出的儿童用药,造福了无数患病的孩童。低廉的价格,是姑娘定下的吧?姑娘真是好性子,任凭那济民堂抢去了功劳。”

    “赵十公子,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顾夜挑了挑眉,很直接地反问道。心中忍不住叹息:果然大家族中出生的,不可能有单纯的心性,这赵鸣熙看上去一副温雅纯良的小绵羊性子,没想到也会背后来阴的。

    赵鸣熙从大堂兄的分析中,得出小姑娘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玩心眼的结论,忙解释道:“鸣熙并无此意,只是替姑娘抱不平而已。”

    “是我让白三叔隐藏制药人身份的。赵十公子,你可听说过‘怀璧其罪’的典故?”此时的她,还没成长到足以自保的地步。若是贸然公开身份,就仿佛抱着大金元宝招摇过市的稚童,最终结果可以想象。不过,她相信,终究有一天,她会像师父那样,成为药师和药商们追捧的对象!

    赵鸣熙不是傻的,闻言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道:“是我小人之心了。没想到顾姑娘考虑如此周详!时间不早了,鸣熙就不耽误顾姑娘的正事了。再会!”

    顾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冲他微微颔首,与之辞别。

    顾茗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问道:“妹妹,这百草堂的少东家,拦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为了替你打抱不平?”

    “替我感到不值,只是其中一方面。”顾夜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湮没在夜色中的瘦长身影,笑了笑道,“哥哥,你想想,如果济民堂不是经过我的授意,瞒下我这个儿童用药制药人的身份,他状似无意的提醒,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济民堂靠踩着妹妹提高了声望,你平白被抢去了功劳,即使不跟济民堂决裂,也会心中有疙瘩。以后即便再出新药,也不会跟济民堂合作。在两年的合作期满后,或许会因感念百草堂的提醒,转而跟他们合作……”顾茗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这些做生意的人,肠子都九曲十八弯的。妹妹,你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顾夜露出自信的笑容:“哥,放心吧!家有梧桐树,还愁引不来金凤凰?只要好药在手,还能少了合作的对象?一手交钱,一手交药,我能吃不了亏的!”

    顾萧静静地听着孙子和孙女的对话,表示有一对聪明能干的孙儿,他这个当爷爷的鸭梨山大。

    爷孙三人来到济民堂药铺时,店里的小伙计正在上门板,准备打烊。看清楚顾夜的样貌,小伙计像见了鬼似的,把门板一扔,飞快地跑进内堂。

    顾夜跟爷爷和哥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莫名。正疑惑间,白敬轩从铺子里疾步走出,脸上带着大大的笑意,热情地迎了出来:“顾姑娘,终于把您给盼来了!快,快,屋里请!”

    “白三叔,你这小伙计可真有趣!我正寻思着,是不是这几天变丑了,把人给吓得,连门板都扔了!”顾夜忍俊不禁地笑着调侃道。

    那小伙计脸一红,忙低头捡起门板。白敬轩哈哈大笑:“我每天都叮嘱他,见到顾姑娘一定要赶快通报。他这是太激动,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动作。我替他跟姑娘陪个罪。”

    “白三叔言重了!”顾夜熟门熟路地进了后院。铺子里的房掌柜,带着店里的伙计,把马背上的药材卸下来,又将马匹牵进后罩房的马厩,好水好料地照看着。

    一众人落座后,白敬轩吩咐伺候的丫头,道:“去,把我新得的极品银毫茶沏上几杯,款待贵客。”

    顾萧客气地推辞道:“白三老爷太客气了,那么好的茶水,给我们这些粗人喝,太糟蹋了!”对于苦不拉几的茶叶,顾萧表示无力欣赏。

    “瞧顾五爷说的,怎么叫糟蹋呢?顾姑娘可是我们济民堂的小福星,你们是她的家人,自然要最好的来招待。三位还没吃晚饭吧?去,叫厨上炒几个好菜,今儿我陪顾五爷好好喝两杯。”白敬轩想到儿童用药给济民堂带来的好处,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

第九十四章 来自师父的礼物

    酒过三巡,白敬轩吐着淡淡的酒气,对一旁啃着鸡腿的顾夜道:“你提出的平价儿童药计划,果然让我们济民堂收获了无数口碑和利润。只不过,好处都让我们济民堂占去了,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顾姑娘。如果不是顾姑娘坚持隐去姓名,一定能一战成名的!”

    “这是我们师门的规矩,未曾出师,所制药材是不能打上师门和自己的名字的。白三叔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待我出师后,再把名誉还给我便是!”顾夜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爪子,不在意地摆摆手。

    白敬轩试探着问道:“不知这儿童用药,顾姑娘每个月能提供多少?率先推出的那几个州府的济民堂,都面临断货的危险。”

    顾夜想了想道:“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出产的药品数量不多。我准备等来年春暖之时,寻几个可靠的人,组成一个制药作坊,专门生产儿童药……”

    白敬轩闻言大喜道:“太好了!若是这儿童用药能够在全国推广开来,那可是造福天下孩童的好事啊!我白老三替孩子们敬顾姑娘一杯。”

    顾夜端起汤碗,笑道:“我年纪小身子弱,不能饮酒。但白三叔的好意,夜却之不恭,就以汤代酒吧!”

    “好个‘以汤代酒’,干!”白敬轩哈哈一笑,饮尽杯中酒,吃了两口菜,才继续道,“不过,恕我白老三多嘴提醒一句,儿童用药的方子,还得做好保密工作,紧紧攥在姑娘的手中。”

    顾夜点点头,道:“放心吧,夜心中有数。多谢白三叔提醒。”

    用完晚饭,顾夜将带过来的儿童药拿出来,让白敬轩清点。这次的儿童用药数量是上一次的十倍,可把白敬轩给乐坏了。

    儿童用药,顾夜卖给济民堂的价格只比成本价高一成。而留给济民堂的利润,也只有那么一成。扣除运输和运营的成本,可以说济民堂几乎不赚什么钱。

    不过,这时候口碑和荣誉,远远比利润要值钱得多。济民堂的口碑出去了,老百姓信任,其他药品的营业额也就上去了。那几个推出儿童用药的分铺,短短几日的营业额,竟然超过了往日一个月的量。不但创造了销售史上的奇迹,还把那些竞争对手远远地甩在后面。这是以前济民堂不敢想的。

    相信,随着儿童用药的推广和普及,济民堂一定能够一跃成为,能与“百草堂”“保和堂”“同济堂”等老字号争锋的有底蕴的药铺。白家也将迎来他们的辉煌!

    跟白敬轩约定好,年二十八会来送最后一批药材,其中以儿童用药为主。又就制药作坊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白敬轩也给予了可行性的建议。

    直到三更敲响,白敬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客房——济民堂得知顾夜师徒隐居深山,特地在后院为他们准备了两间专属客房。对顾夜来说,住客房比客栈舒服不说,还能省去一笔银钱,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一早,顾夜拿着济民堂结的二百八十多两银子,财大气粗地去采购年货。家里人多,粮食的采买是必须的。捡着白米白面各来上二百斤,黄米、糯米、芸豆、红豆之类的,也买了二十来斤——颜婶说糕点之类的,家里自己做。顾夜自然欢天喜地地应了,颜婶的手艺,绝对比镇上买的要好吃!

    布匹,君家和褚家送的都穿不完,就不用买了。路过肉铺,顾夜摩拳擦掌地想要多买一些,却被爷爷拦住了。节前,青山村和附近村子家中养了猪的人家,都会杀年猪。猪肉要比镇上的便宜不说,还免去了运输之劳累。

    这么一来,需要买的就不多了。顾夜杀到杂货铺,买了许多油盐酱糖之类的调料,还配了不少八角、胡椒、香叶、孜然之类的香料。顾夜也没想到,能买到如此齐全的调味品呢!

    这是她到来的第一个新年,没有战斗,没有纷争,没有变异兽……她还收获了爷爷和哥哥的关爱,必须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顾夜在菜市场溜达了几圈,杀了两只鸡,宰了两只鹅,鸭子也来了两只。

    遇上卖鱼的,买了两条三斤多重的鲤鱼。无名小镇靠山不靠水,两条鱼比鸡鸭贵多了。不过顾夜现在不差钱,很土豪的连价都没砍,直接就付了钱。

    顾萧和顾茗这爷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苦笑连连,手中的银子根本塞不出去,沦落成了拎包的。此时他们手中肩上已经满满当当了。唉!有个能干的孙女(妹妹),真让人压力山大!他们无奈地看着前面逛得兴味盎然的顾夜,认命地继续充当跟班的角色。

    直到日头偏斜,顾夜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刚到济民堂附近,就看到丁大少扶着他爹,从济民堂中出来,脸上带着喜色。

    “顾姑娘,可把你们给等回来了。”丁大少态度十分热情和殷切,如果不是顾萧用身体挡着,他绝对冲过来握住顾夜的手。

    “丁员外,丁大少,你们这是谁身子不舒服?”顾夜见两人红光满面的,不像生病的样子,心中有些奇怪。不会是专程来济民堂找她的吧?上次,她给这爷俩留了足够吃三个月的药呢,肯定不是来买药的!

    丁大少嘿嘿笑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吗?过年过节哪有不吃肉的,所以……我爹就来济民堂给大夫检查一下,看看身体是不是好转了,能不能通融一下,吃点肉啥的……”

    丁员外老脸一红,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少拿老子说事!明明是你忍不住了,嘴馋想吃肉!”

    “是,是,是!”丁大少见他老子恼羞成怒,忙打着马虎眼道,“是我嘴馋还不成吗?难道你不想吃几块肥肥的红烧肉?”

    丁员外哽了一下,悻悻地小声道:“吃了几个月的素,我这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做梦都在啃猪蹄髈,不想吃肉才怪!”

    顾夜被这父子俩逗乐了。她极力忍住笑道:“不是可以吃鸡鸭鱼,还有瘦的牛羊肉吗?”

    “吃那些,哪有啃猪蹄膀带劲儿!”丁员外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两个多月,他都瘦了一圈儿,肚子也小了两号,衣服也都得重新做。

    顾夜咬住嘴唇,强忍住笑意,对丁大少道:“检查的结果如何?”

    丁大少脸上的喜色更浓了:“托顾姑娘的福,我的心疾已经从脉象上诊不出来了。我爹的症状也缓解了不少……这可都是顾姑娘和您的救心丸的功劳。”

    顾夜闻言,心中有些诧异,她现在正在学诊脉,忍不住给丁大少父子把了把脉。果然,丁大少的脉象沉稳有力,丝毫没有任何病征。丁员外的心疾,也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一般来说,心脏病不手术的话,是很难痊愈的。可丁大少身上,却创造了奇迹——难道……是空间中那株小红莲莲瓣上露水的功劳?

    “怎么样,怎么样?”丁大少见她蹙起眉头,心中一沉,焦急地连胜问道,“小神医,我们不会白欢喜一场吧?”

    “济民堂的大夫诊断得没错,你可以停药了。以后饮食上稍稍注意一下,勤运动。”顾夜给了他一个定心丸,“至于丁员外嘛,药也可以停上一段时间,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再服用救心丸。”

    “那……我们过年的时候,能吃猪蹄膀和红烧肉吗?”丁员外父子俩殷殷期待的眼神,就好像向主人讨要肉骨头的小狗,就差一条摇动的尾巴了。

    顾夜一脸无奈地看着这爷俩,叹息一声道:“可以少量吃一些,不可以大吃大喝。平时还得注意饮食,尽量少吃高油、高糖的食物。”

    “少量是多少?请姑娘名言!”丁员外对健康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口腹之欲。他可是品尝过死亡滋味的,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一天的话,这么大的肥肉,不能超过三块,肥瘦相间的不能超过五块!”顾夜用手比了麻将大小的方块。

    “啊?只能吃那么一点儿啊!”丁员外父子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像乖宝宝似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这对奇葩父子,顾夜进了客房,才知道丁员外父子给她送来了年礼,无外乎衣料首饰和糕点之类的。

    顾夜的视线被一匹流光溢彩的绫缎吸引住了。那匹料子乍一看去,是没有任何色彩的,随着光线和角度的变化,却有闪烁着动人的华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料子像牛奶般丝滑,又如上好的羊脂玉般温润柔软。

    白敬轩敲门走了进来,见她摩挲着这匹衣料,忙道:“这是令师托人捎过来的‘天蚕绫丝’。整个东灵国一年才能产五六匹,大多数都要作为贡品进贡给炎国。京城那些贵女们,如果能得一方天蚕绫丝的丝帕,都令人眼馋和羡慕,更不用说一整匹的料子了!药圣他可真疼你呢!”

    “我是他宝贝徒儿,他不疼我疼谁?”顾夜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不过,她对师父的人脉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么难得的衣料,他一送就是一匹,果然不愧是鼎鼎有名的药圣呢!

第九十五章 来自某人的信笺

    白敬轩眨巴几下眼睛。药圣又不止顾姑娘一个徒儿,从没听说过他对大徒弟江大药师如此上心过。难道这就是大徒弟和小徒弟,男徒弟和女徒弟的区别?

    “哇!玻璃镜!!隐珍阁出玻璃镜了?”顾夜从包袱里翻出一把点缀着华丽宝石的镜子,最特别的是上面镶的是玻璃银镜呢。

    顾夜揽镜自照:纤细的弯眉,漂亮灵动的眼眸,秀挺的鼻子,小巧红润的唇,再加上小小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自己也是小美女一枚呢。顾夜臭美地左照照右照照,欣赏着镜中陌生清丽的自己。

    白敬轩拿起另一把玻璃镜,照过后连连称奇:“这是用玻璃制成的镜子?照人太清晰了,就连脸上的毫毛,都能看得分明。顾姑娘,令师真是大手笔,居然连这等宝贝都能弄到。”

    隐珍阁天价出售玻璃制品的事情,白敬轩是知晓的。他刚从衍城回来,倒没听说有玻璃镜出售。也就是说,连隐珍阁都没有的宝贝,药圣他老人家居然先搞到了,送给了他的宝贝徒弟。这么说来,药圣他老人家,果真把这位小徒弟看得很重。

    顾夜又翻了翻那个包裹,里面除了五六把手拿的小镜子,还有可以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方镜,挂在墙上的壁镜。哈哈,师父真是太可爱了,这是要把家中的每一间屋子里都摆上镜子的节奏吗?

    “白三叔,你家有女儿吗?”顾夜摆弄着这些精致的小镜子,随口问了一句。

    “有个女儿,是家中最小的,已经八岁了。”提起娇俏可人疼的女儿,白敬轩的眼中满是温柔的疼宠。

    顾夜有些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了,唉……为什么她遇到的,偏偏是个渣爹呢?没关系,她有爷爷,有师父,还有一个宠妹的哥哥,已经很幸运了。

    “这个小镜子,白三叔拿去给白妹妹玩吧。”顾夜从中挑出一把镶嵌着粉色水晶的玻璃镜,塞进白敬轩的手中。小姑娘应该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吧?

    “这可怎么使得,”白敬轩忙推拒道,“顾姑娘,这玻璃镜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我这个当长辈的,怎么好意思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白三叔,”顾夜眨巴着灵动幽黑的大眼睛,嘟起嘴吧道,“这镜子又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我拿未曾谋面的白妹妹的!镜子再值钱,也只是照人用的,一把足以。师父给我捎那么多镜子,肯定是要我送人的。快拿着,要不然我可生气了哦!”

    白敬轩闻言,犹豫着伸出手接住了玻璃镜。他感激地笑笑道:“等过了年,带我家丫头来亲自向顾姑娘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顾夜把镜子收回包裹,“白妹妹要是感兴趣,可以到我家做客,我带白妹妹上山采蘑菇、挖药材,幸运的话,还能用弹弓射到鸟雀呢!”

    白敬轩自然乐意闺女跟未来的大药师亲近喽!百里大药师,就是因为制出了丸药,才从药师一跃成为大药师的。顾姑娘已经能够独立制作儿童用药,丸药也难不住她。也就是说,她的实力已经步入大药师的行列。相信在两年后的药师大会中,她一定能够名动整个药师界!如果白家能一直跟她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到时候肯定能随着沾光的!

    对于自己那个可爱又淘气的小女儿,以白敬轩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对顾姑娘口中的新鲜事物感兴趣的。但愿她能跟顾姑娘玩到一块儿去!

    “白三叔,师父有没有捎信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师父走了半个多月了,顾夜有些想念那个傲娇又可爱的小老头了。

    白敬轩摇摇头道:“送东西的那人,并未提及药圣他老人家的归期。不过,随着包袱送过来的,还有一封信。说不定那里面有你想要的消息呢!”

    顾夜七手八脚地拆开包袱,从最里面翻出一个密封的信封,信封上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顾夜拆开信封,取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纸上的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很见功底:

    “药圣的小徒弟:你的谢意某已经收到,比起药圣的救命之恩,这些小小礼物何足挂齿,请安然笑纳!”信末没有署名。

    天知道,为了这寥寥数行字,某男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折腾了一个下午。只为了把最完美的字体,展现给她看。可惜,某个不懂欣赏的小丫头,看过以后就把信扔在一边,抱着天蚕绫丝,琢磨着做什么样式的亵衣呢。

    天蚕绫丝太亲肤,太舒服了!顾夜身上的细棉布内衣,虽然也挺舒适,但容易打皱,在床上滚一圈就跟烂咸菜似的。天蚕绫丝柔软舒服又不打皱,而且穿蚕丝的衣服,对身体有好处,天蚕丝也是一样吧?

    白敬轩如果知道顾夜心中的打算,一定心疼得吐血。京城贵女以能拥有一方丝帕为荣的天蚕绫丝,竟然被用来做成里衣,太暴殄天物了吧?

    不过,顾萧跟在老将军身边多年,还是有些见识的。当察觉到天蚕绫丝里衣好处的顾夜,提出给爷爷和哥哥一人做一套里衣的时候,被他言辞拒绝了。

    顾萧第一次插手孙女的物品,劝她把剩下的衣料珍藏起来,将来长大了做身衣裙,或者出嫁的时候当嫁妆,必能引来婆家高看一眼。顾夜见爷爷如此郑重,也就没有再祸祸这匹料子。

    从镇上回来后,顾萧就一直没闲着。他跟张猎户被乡邻们邀请帮忙宰杀年猪。颜婶也因为厨艺不错,被请去帮忙做杀猪菜。顾夜和顾茗连着几天,沾爷爷的光,东家西家地蹭杀猪菜吃。

    杀年猪,是要邀请亲朋好友和前来帮忙的吃杀猪菜的。杀猪菜几乎把猪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做成了菜,什么猪骨啦、猪头肉啦、手撕肉啦、猪血肠啦、酸菜白肉啦,还有灯笼挂——全套猪下水。

    有顾夜在一旁做参谋,颜婶把猪身上这些零头八脑的,全部做出了大酒楼的水准,卤猪头和酱猪蹄、猪尾巴,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顾夜则啃猪尾巴啃了个过瘾!

    不知不觉间小年到了。二十三,糖瓜粘。这一天是要祭灶王的。相传在灶王爷自上一年的除夕以来就一直留在家中,监督这家人的所作所为,到了腊月二十三日,灶王爷便要回天庭述职,向玉皇大帝去禀报这家人的善恶,让玉皇大帝来赏罚,同时这家人在新的一年中应该得到的吉凶祸福的命运交于灶王爷之手。

    所以在小年这天,人们要祭灶,人们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摆放各式供品,尤其要摆上灶糖。这类食品又甜又粘,象征用灶糖黏住灶王爷的嘴,令灶王爷不能上天说自家的坏话。

    一大早起来,顾夜就跟着颜婶儿忙活起来。除了用麦芽糖、芝麻和面粉做了传统的灶台。在顾夜的建议下,还用白糖熬糖稀,做出了芝麻糖、花生糖,还有各种口味独特的美味糕点。

    甜香随着冬日的寒风,飘散至青山村上空,引得不少人家的孩子蠢蠢欲动、垂涎不已。其中,就有的刘氏的俩儿子——大壮和小壮。

    大壮早已按捺不住,探明了香味的来历。他在院子里急得抓耳挠腮。这家伙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对着厨房里做灶糖的刘氏道:“娘,顾夜那死丫头,做了好多香喷喷的灶糖,还有各种糕点,也不知道会不会孝敬爹一份。”

    刘氏哼了哼,道:“那死不着的贱丫头,现在发达了,恨不得跟这边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可能会送年礼过来?”

    “再怎么说,爹也是顾茗顾夜的亲爹,她做得这么绝,就不怕别人给他们扣上不孝的帽子?”大壮那张胖脸皱成一团。

    刘氏捏了两块灶糖,一块塞进大壮的嘴巴里,一块让他带给弟弟:“人家现在抱上大粗腿了,根本不怕别人说嘴!好了,带着你弟弟去村里玩去吧。晚上给你们包饺子吃!”

    大壮见靠爹娘是捞不着好处了,眉头一皱又生一计。他朝着在院子里撵小鸡的弟弟招招手,往他嘴里塞了半块灶糖,问道:“甜不甜,好不好吃?”

    “好吃!”小壮的牙齿被灶糖黏住,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口齿不清地道,“还要!”

    “没了!”大壮把手中另外半块塞紧嘴巴里,笑眯眯地道。小壮脸上顿时晴转阴,马上就有暴雨来袭之势。

    大壮忙道:“我知道哪里有比这更好吃的糖,到那儿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光有糖,还有好吃的糕糕呢!”

    “吃糕糕,白糖糕!!”小壮一听,马上来劲了,牵着大壮的手往外拉,“哥哥,去吃糕糕!”

    大壮带着小壮,循着那浓浓的甜香,爬上半个山梁,来到顾萧家的大门前。他指了指崭新的大门,小声地对小壮道:“闻到了没,香不香?里面有好多好吃的,进去就能吃到。”

    大壮觉得,小壮毕竟是顾茗和顾夜的弟弟,骨血在那儿呢。既然小壮上了门,能不给他拿些糖啊,糕点啊回来吗?那自己不就可以沾光吃上一些了吗?

第九十六章 头破血流

    “哥哥不去吗?”小壮走了两步,有些怯怯地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大壮道。

    大壮摇摇头道:“哥哥是大孩子了,怎么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呢?你进去吧,你另一个哥哥在里面呢,不会不给你糕糕吃的!”

    顾茗在家的时候,对这个弟弟还是不错的。小壮一听他在,迈着欢快的步伐,迫不及待地冲到门前,使尽吃奶的力气推开门挤了进去。

    顾萧和顾茗一大早就上山砍柴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来呢。院子里空荡荡的,地面扫得很干净,柴草整齐地堆在靠墙的位置上。院子上空,浓浓的糕点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药香,随风飘散。

    小壮嗅着甜甜香香的味道,来到冒烟的厨房,怯生生地朝里面看去。一个不认识的婶子,带着他娘嘴里的“死丫头”,正在灶台上忙活着。此时,一锅香喷喷的桂花糕正出锅,热气香气融合在一起,在厨房中弥漫。

    颜婶察觉到一对热切的目光,转身看去,一个小不点儿咬着指头站在厨房门前,一双眼睛垂涎地盯着案板上的花生糖。

    “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呀?”颜婶来到小壮面前,蹲下来平视着这脏兮兮的小不点,柔声问道。

    小壮是个门里猴,在家横得能上天,遇见不认识的人就认怂。他有些害怕地看着颜婶,嘴巴一撇一撇的,眼中含了两泡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顾夜走过来,低头看着小壮,问道:“小壮,谁带你过来的?”

    看到顾夜,小壮好像看到了亲人。他一下子跑到顾夜身边,藏到她的身后,怯懦地看了一眼颜婶,小声道:“是哥哥,哥哥带我来的。我要吃糖糖,吃糕糕!”

    顾夜就知道是大壮在作怪。想借着小壮的手,吃到她家的糖和糕点,门门儿!

    “小壮,没有礼貌的孩子,是吃不到糖和糕点的!”顾夜舀了一盆热水,给这脏孩子洗了脸和手,用手巾擦干净。

    “小壮有礼貌!”顾夜分家出来后,容貌渐渐长开,再穿上簇新漂亮的衣服,给小壮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小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跟眼前这人对着干是没有好处的。为了能吃到好吃的糖糖和糕糕,小壮显出从未有过的乖巧和听话。

    “那你一进来,叫人了没有?”顾夜淡淡地问了句。

    小壮看了看陌生的婶子,又看向自家姐姐,乖乖地喊了一声:“婶子好,姐姐好……小壮肚肚饿,要吃糕糕!”

    颜婶发觉这小子,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精得就跟猴儿似的。她早就觉察到这小家伙的乖巧,不过是看在糖和糕点飞份儿上。她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再没有人纠正,会被刘氏教坏的!

    顾夜取了一块桂花糕,放在一个木头盘子里,塞进小壮的手里,道:“就坐在这里吃,一会还有好吃的红豆糕、豌豆黄呢!”

    小壮迫不及待地用小爪子抓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那模样就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被噎得翻白眼都舍不得把嘴里软糯香甜的桂花糕吐出来。顾夜怕出人命,又给他倒了碗白开水,让他喝两口往下冲一冲。

    吃完桂花糕,顾夜又给他一块花生糖,让他满满磨牙。小壮坐在小凳子上,专心致志地啃香香酥酥的花生糖,一副有糖万事足的模样。早就忘了外面有个哥哥抓耳挠腮地等着他呢。

    顾萧爷俩挑了柴回来,看到小壮吃得满手黏糊糊的,一脸满足,有些诧异地问道:“这小子,谁送过来的?”

    顾夜往大门方向努了努嘴,道:“除了大壮还能有谁?怎么?你们在门口没看到那小子吗?”

    “没有,”顾茗皱了皱眉头——以前没遇到爷爷的时候,大壮没少欺负他和妹妹,把小壮也带坏了。他一点也不待见那小子,“或许见我们回来,躲起来了吧?”

    等小壮吃饱喝足,困得趴在小凳子上睡着的时候,顾茗把小家伙抱着送了回去。进院子的时候,耍牌刚刚回来的顾乔,略带惊喜地跟儿子打招呼,却换来顾茗淡漠的眼神。想到自己为了五两银子,跟儿子断绝了关系,心中涌上复杂的滋味,凶狠地瞪了刘氏一眼。

    刘氏来到小儿子的房中,翻了翻儿子空空的衣兜,撇撇嘴道:“真是小气,大过年的,不说给红包就算了,就连一块糖都不给小壮带回来,小壮还叫他哥哥呢!那么多银子,准备死了带进棺材里吗?”

    “你给我闭嘴!”顾乔因为输了钱,心情正不爽呢,听到刘氏的叨叨,大吼一声,“哥哥?顾茗和顾夜已经被你卖掉了,小壮哪还有哥哥姐姐?如果不是你钻钱眼里,我那儿子能跟我断了关系,能见到我跟陌生人一样?”

    “去要银子,你不是也同意了吗?怎么成了我一个人的不是?我哪知道那死丫头能有那样的造化,拜了个好好师父,学了赚钱的好本事。我要是有前后眼,还能把财神爷给往外推?”刘氏心气也不顺,拔高了声音为自己辩解着!

    “你现在看见人家能赚钱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这个黑心的婆娘,差点没把人给饿死,还偷偷把人扔深山狼群出没的地方。现在眼馋有什么用?那丫头就是把银子扔水里,都不可能在你身上用一个铜板!”

    上次顾夜进城,拉了整整四大筐药材,少说也能卖一百两银子。如果两个孩子没过继出去,这些银子可都是他的呀!要是用这些银子做本钱开铺子,以他帮主家打理铺子的经验,一定能赚大钱。

    有机会开铺子当老板,谁还会守着这穷山沟,做土里刨食的农夫?悔恨仿佛无形的手,紧紧抓住顾乔贪婪的心。而他,把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刘氏身上!顾乔看向刘氏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液似的,恨不能扑上去咬一口解恨。

    “看我干什么?你要是疼她关心她,会由着我磨搓她?那死丫头就是个白眼狼,有奶就是娘。人家攀上了五叔那高枝儿,还认得你这亲爹是谁?”刘氏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如果不是你总在我耳边吹耳旁风,说她是赔钱货,最终是别人家的人,还得赔一副嫁妆……我能跟儿女离了心?妻贤夫祸少!要是当初,我娶的是前梁村的王寡妇,这个家不会成现在这样!”顾乔恨恨地道。

    刘氏一听,叉起腰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顾乔,还惦记着前梁村那个小寡妇呢!当初是谁嫌那寡妇家有三个孩子,负担重的?又是谁嫌人家瘦瘦弱弱不能重活的?你当初不就看中我泼辣能干嘛,现在又嫌弃我不温柔。哪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占去?

    你也不想想,你顾乔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这个家如果没有我,早就穷得喝西北风了!你看看别人家的男人,入冬后又是打猎又是上山挖笋,一趟下来,也能卖几十上百个铜钱,你这个窝囊废,除了耍钱你还会干啥?”

    顾乔这人最好面子,听刘氏这么贬低自己,一股邪火从心底升上来。他顺手摸起一根扁担,朝着刘氏劈头盖脸就砸了过去。刘氏没有提防之下,被扁担砸中额头,登时就起了一个青紫的大包。

    刘氏哪是吃亏的人,她摸了摸头上的包,“嗷”地一声朝着顾乔扑了上去,没有修剪的指甲,往顾乔脸上挠过去:“好你个顾乔,我为你生儿育女,做牛做马,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换来的就是你时不时一顿暴打?我跟你拼了——”

    顾乔平日里干活少,比不上做惯了农活的刘氏,但毕竟是个男人,体力上占优势,一时之间,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个旗鼓相当。

    在屋里睡觉的小壮被吵醒,出来一看,爹娘打得头破血流的,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时之间,院子里两人的叫骂声,孩子的哭喊声,撕扯时撞到院中物品跌落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隔壁准备好灶糖,准备祭灶的顾末两口子听到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九婶咂咂嘴道:“这大过年的,闹得是哪一出啊?要不要过去看看,别打出好歹来!”

    顾末叹了口气,道:“这两口子,越来越不像话……”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大壮变了腔调的哭嚎声:“娘!你不要死啊!快来人啊,爹把娘打死了!救命啊——”

    顾末闻言,拔腿就往隔壁跑去。院子里,顾乔就跟鸡挠过似的,一脸都是血印子,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刘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头一脸都是血。

    “怎么回事?”九婶一见地上流了那么多血,手足无措地停住了脚步。

    “是她……是她先咬我的,我不是有意的……”顾乔傻了似的站在那儿,口中喃喃自语着。

    原来,刘氏在体力上不如顾乔,又不愿意吃亏,就狠狠地朝顾乔的手咬了一口。顾乔吃疼用力一推,把人推了出去,脑袋撞在围墙突出的石块上,登时撞出个血窟窿。刘氏也晕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嘴真臭!

    “七哥,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找大夫!”顾末让媳妇从炉膛里抓一把草木灰,捂在伤口上止血。一转身,看到顾乔神不守舍地站着,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吼了他一嗓子。

    “哦……好!找大夫,我去找吴大夫……”顾乔踉跄了几步,清醒过来,拔腿就往门外跑去。

    顾末追着喊道:“吴大夫治死人,被打得下不了炕,你去找他没用!”

    “那……那可怎么办?”顾乔没了主意。刘氏虽然一身毛病,毕竟跟了他四五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她是被他推一把,才撞成这样的。她要是死了,他就吃上官司了。老百姓进了衙门,不死也得扒层皮!所以,刘氏不能死啊!

    “去找小叶子!她不是跟她师父学了医术吗?听说从衍城回来的时候,把河洼村一个断气的孩子都给救活了……”九婶突然想起顾夜的师父,能把张立虎的脚治好,医术一定很厉害。小叶子要是能学到十之一二,也比吴当归厉害得多!

    “对!对!找叶儿,去找叶儿……”顾乔六神无主,闻言拔腿往山上跑去。

    顾乔气喘吁吁推开顾萧家大门的时候,那一家人正在吃午餐。村里除了顾萧家,估计找不到第二户人家是吃三餐的了。

    看到桌子上散发着清香的白馒头,两荤两素四个菜,一盆香浓的鸡汤。虽说今天是小年,可还没到晚上呢,就吃比他们家年夜饭吃得还好。顾乔心里不平衡起来。他要是知道,顾夜他们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伙食,估计会嫉妒得吐血!

    “啥事慌里慌张的?”顾萧看不上这个远房侄子,再次庆幸没把他给过继过来。眼皮子浅的顾乔,再加上他那个钻进钱眼里的媳妇,要是他们成了自己的儿子媳妇,不被他们气死也会被拖累死。

    顾乔眼珠子这才从丰盛的饭菜中拔出来。想起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刘氏,他急得直跺脚:“救命啊,五叔!”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顾萧放下筷子,皱眉问道。

    顾乔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对顾夜道:“叶儿,我知道刘氏对你不好,以前在家的时候总苛待你。可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她要是死了,我可就完了!快去救救她吧!”

    “行了!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医者的职责!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先回去,我拿了药箱随后就来!”顾夜慢条斯理地喝下碗中最后一口鸡汤,放下筷子走进自己的房间。

    顾乔在院子里急得转圈圈。见顾夜拎着一个大药箱出来,忙上去接过来帮忙拎着。有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顾夜把药箱递过去,顾乔差点没拎住。

    “你悠着点儿,那里面可都是救人的宝贝,弄坏了你赔不起!”顾夜见他两手抱着药箱,显出吃力的样子,有些不屑地撇撇嘴。

    顾夜在前面优哉游哉地走着,顾乔拎着沉重的药箱,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呢,就满头大汗、气喘如牛。顾茗看不下去了,单手接过箱子,紧走几步跟上妹妹的步伐。

    顾乔心情复杂地看着前面的一儿一女。顾茗个子拔高了,力气比他还大。听说天天都练武、读书,将来肯定有出息。顾夜就更不用说了,且不说医术怎么样,光制一手制药的本事,就不愁银子花。可惜,这么出息的儿女,现在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过继出去后,这是第一次走进以前的家,顾夜心中无悲无喜,这里的人和物,这家人的好与坏,都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刘氏头上的伤口不大,简单清理了伤口,敷上药,用纱布包扎上,顾夜道:“一个星期不能沾水。醒来后会有轻微头晕的症状,躺两天就没事了。”

    “太……太好了!”顾乔松了口气。

    顾夜收拾好药箱,给顾茗拎着。她走到顾乔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顾乔纳闷地看着,一脸莫名。

    顾夜叹了口气,直白地道:“乡里乡亲的,出诊费就算了。你只给十文药钱就成!”

    “什么?那一点点药,就收十文钱?你咋不去抢?”大壮看到顾夜只给他娘捏了一小搓药,撒在伤口上,居然好意思开口要十文钱。她肯定是故意太高价格,报复当初他娘对她不好!

    “吴大夫的药便宜,你咋不请他去?”顾夜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

    大壮哼了哼道:“如果不是吴大夫受伤了,才不会去请你这个黑心肝的呢……”

    “我问你,吴大夫是因为什么受伤的?”顾夜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小屁孩一般见识,“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别生病,生了病也别来找我这个‘黑心肝’的大夫看诊,免得小病治成大病,大病治成不治之症!”

    “你……”老百姓对大夫,心中还是存着敬畏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得病。把大夫得罪死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我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三日结痂,最迟一个星期痂就能脱落,伤口完全愈合。同品质的药,在药铺至少三两银子。你说,我收十文钱,贵还是不贵?”顾夜看向渣爹顾乔,最后那句话,是直问他的。

    “不贵……不贵!”顾乔期期艾艾地回应着。他到刘氏藏钱的地方,翻出十个铜板,递到顾夜的面前。

    这时候,刘氏悠悠地醒来。看到自家男人抱着自己自以为藏得很隐蔽的钱罐子,正往顾夜那贱丫头手里送钱,登时从炕上跳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臭贱.货,烂表子!敢拿我家的钱,老娘剁了你的手!!”

    “贱.货,骂谁呢!”顾夜一双沉沉的黑眸中,迸出熊熊火焰,一张俏脸布满寒霜,“我要是以后再给你治伤看病,我自剁双手!!真是晦气,出门被疯狗咬一口!!”

    “刘氏,你才是丧良心的中山狼!你男人请我妹妹给你治伤,你不感激罢了,还出口伤人,你跟疯狗有什么区别?”顾茗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还残存些理智,他早就拿药箱砸那疯婆娘脸上了。

    刘氏摸了摸头上裹着的纱布,有些色厉内荏地道:“谁让你给我治伤了?不过一点点小伤,你就收了十文钱,你咋不去抢啊!”她跟大壮果然不愧是母子,放出的屁都一样的臭!

    顾夜懒得跟一泼妇计较,向渣爹投向鄙夷的一瞥,好像在说:你家的狗,还不赶紧拴好,任她满嘴喷粪,真的好吗?

    顾乔的脸涨得通红:这婆娘真的欠揍,他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娶她当继室。这粗鄙不讲理的妇人,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想当初,苗氏还在的时候,青山村上下哪个不赞一声贤惠有礼?乡亲们见了他,也都笑脸相待客气有加。可现在呢?走到哪里都感觉到乡亲们轻蔑的视线,听到他们讽刺的议论。想他顾乔争强好胜了半辈子,竟落得现在颜面尽失的下场。顾乔看向刘氏的目光,带着愤恨和厌恶——他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刘氏见顾夜拿了她的钱要走,急忙溜下炕,鞋也顾不上穿,朝着顾夜猛扑过去,想要把铜板抢回来。顾茗没料到这婆娘会突然来这一手,他手中又抱着药箱,来不及阻拦,眼看着刘氏脏兮兮的指甲,就要挠到顾夜漂亮的小脸蛋上。

    就在这时候,顾夜手指轻轻弹动,无色的药粉正撒在刘氏那张大饼脸上。刘氏脚一软,肥硕的身子在巨大的惯性下,重重地朝地面上砸去,那张大饼脸率先着地,顿时鼻血长流。

    “你……你这贱丫头,对我做了什么?”刘氏抬起沾满鼻血的脸,浑身没有一丝丝的力气,像一堆烂泥似的瘫在地上。

    “没什么,你火气太大,不利于伤口恢复。所以嘛,让你老实躺上几天,好好养伤,免得砸了我的金字招牌。”顾夜冲着顾乔抬了抬下巴,道:“还不赶紧把你婆娘抬炕上去?”

    顾乔把装财物的罐子,放在炕沿上,弯下腰去扶刘氏。刘氏此时浑身像没有骨头一般,再加上人又胖,顾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大壮的帮助下,把人给扶到炕上躺着。

    “你……你给我下毒?”刘氏糊了一脸鼻血的大饼脸上满是惊恐,浑身瑟瑟发抖。

    “这不叫毒,没文化!”顾夜翻了个白眼,“这叫软骨散。专门对付那些不合作的病人的。别怕,顶多五天,等你头上的伤好了,你就可以下炕了。”

    “你这个……”刘氏一听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恐惧退去,嘴巴又开始犯贱了。

    “你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顾夜露出阴恻恻的表情。

    刘氏嘴里骂人的话卡在嗓子里,噎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无力地拍着炕,以表达心中的愤怒。一不小心,她的胳膊碰到了放在炕边的钱罐子。

    只听“啪嗒”一声,罐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还别说,刘氏这几年还真存了不少银子。

第九十八章 苗氏的遗物

    碎屑中,除了卖兄妹俩的五两银子,还有两个十两的银元宝,以及零零散散的碎银子,加起来,也有好几两银子呢。

    顾茗的视线,却被瓦罐碎片中,那几件熟悉的首饰吸引住了:“这……这不是我娘的发簪和镯子吗?”

    “我的!那些首饰都是我的!不许动!!”躺在炕上的刘氏,想要翻身下来去抢,却又动弹不得,急得脸红脖子粗,发出焦急的吼叫。

    顾茗把那些首饰一一捡起来,爱惜地拂去上面的尘灰,轻轻地抚摸着。良久,他抬头看向顾乔,目光中满是失望和悲愤:“这是娘最喜欢的首饰,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戴。因为这是她原来主家的小姐赏给她的。娘说,这些首饰将来是要给妹妹做陪嫁的。你不是说,为了给妹妹看病抓药,这些首饰都当掉了吗?”

    没容顾乔开口,他又踉跄地退了几步,眼中有泪光闪烁:“是,是我太笨了!你既然能纵容刘氏这恶婆娘不给妹妹饭吃,眼睁睁看着她把妹妹扔进恶狼谷,又怎么可能舍得掏钱给她治病?那些药……妹妹就是吃了那些药,才加重病情,连炕都下不了的吧?”

    “茗儿,我……”顾乔艰难地开口,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顾茗冲着两人疯狂地吼道,“爹!别说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了,就是族里的远房亲戚没有饭吃没有钱治病,你都能给他一碗饭借他些银子抓药,为什么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就能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饿死、病死?!”

    “人家是重灾年,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一家人活不下去,不得已才舍弃家里的女孩子。可你们呢?你们拿着娘的首饰,花着娘留下的银子,却要害她的女儿。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对得起谁?”顾茗捡起地上的银子和铜板,重重地砸在顾乔夫妇身上,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叶儿她不是……”话刚到嘴边,顾乔又强咽下去了。当初苗氏的主子家遭了难,才托孤于他们的。上次,他去镇上的时候,有人好像在查当年那个孩子的事。如果公开的话,若是有人追究起来,他,还有他的家人,都有可能会被连累。不行,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炕上的刘氏,却扯着嗓子大喊着:“胡说,这些银子都是我的,还有那些首饰,统统都是我的。你们这些强盗,把东西给我放下!!”

    “你闭嘴!”顾茗用仇恨地目光,死死盯住刘氏,冷笑道,“你的?你嫁进来的时候,除了一身破衣服,只带了大壮这个拖油瓶。你告诉我,短短的四年,你怎么攒下二十多两银子,和这些价值五十两的首饰的?难道是天上掉银子砸到你刘氏的头上?”

    “这些银子都是我跟你爹省吃俭用、累死累活挣回来的。首饰是你爹给我买的,不信……你问你爹。当家的,你说句话啊!”刘氏急得差点从炕上翻下来。

    顾茗攥着娘留下来的首饰,对一旁的顾末道:“九叔,你家山地比我家多,你还比我爹能干,我问问你,你一年下来能剩多少银钱?”

    顾末看了不敢与儿子对视的顾乔一眼,叹了口气道:“咱们山地贫瘠,一年的产出,还不够一家人吃的。再加上捡山货卖的钱,能剩个几百钱已经是会过日子了。张猎户这样的打猎能手,一年下来都未必能剩十两银子……”

    “你们剩不了钱,不代表别人剩不下来!你不知道别人家的情况,不要乱嚼舌头!会遭报应的!!”刘氏用吃人的目光,瞪着顾乔。

    见男人被骂,九婶不乐意了:“该遭报应的是你!虐待前房的孩子,霸占人家的钱财,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老天爷要劈,也先劈你这个黑心肝的!”

    这簪子和镯子,苗氏参加族长五十大寿的时候,曾经戴过一次,当时曾经被不少女人眼馋过呢。九婶自然也是见过的。

    “你说这些银子是你赚的,你说说,你拿什么赚的?”顾茗冷笑地问道。

    “我……我……当家的,你就看着我被外人欺负,你倒是说句话呀!”刘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乔。

    顾乔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悲愤的顾茗,和一脸平静的顾夜——这两个孩子,已经彻底跟自己离心了,自家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看着躲在外面的小儿子,顾乔压下心中一丝丝愧疚,开口道:

    “银子,是我在衍城做二掌柜的时候赚的。我跟苗氏回村的时候,带了五十两银子,盖了房子置办的家产后,还剩下三十余两。你妹妹小的时候身子弱,经常生病,为了给她治病又花去不少……至于这些首饰嘛……”

    “这些首饰,是苗氏留给两个孩子的,我可以作证!”顾家族长,被大儿子扶着,从外面走进来。

    顾乔把刘氏打得头破血流,大壮怕亲娘被打出好歹来,跑到族长家求助。顾乔和刘氏两人的所作所为,族长早就看不过去了。这次本来是不想过来的,又怕闹出人命,才拖到这时候过来。

    屋内的对话,族长都听在耳中,他在外面实在听不下去了,才推门进来的。

    “苗氏曾拖着病重的身体,到我家让我做个见证。她留下的财产如何分配,都写在一张纸上,这张纸我带过来了,上面还有她按下的指印。顾乔,你来看看!你不会觉得我会骗你吧?”族长从儿子手中接过一张纸,递到顾乔的手中。

    顾乔接过来一看,正是苗氏的笔迹。上面罗列着当时家中的所有财产:三十二两银子、喜鹊登梅银簪一支、富贵镯一对、银耳饰若干……还特别声明,首饰是留给顾夜儿的嫁妆。

    刘氏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好似要吃人似的,狰狞地道:“顾茗和顾夜儿已经过继出去,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这些财产跟他们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老族长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道:“顾茗兄妹无论过继给谁,都是苗氏的亲生骨肉。人家留下的东西,不给自己的儿女,难道留给外人?”他的视线扫过一旁虎视眈眈的大壮,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

    顾茗摩挲着那根尖头有些变形的银簪。小时候,他很淘气,悄悄拿了娘亲的簪子,在石头上刻字。娘亲看到变形的簪子,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肉嘟嘟的小屁股,低声地责备几句。记忆中,娘亲是最漂亮,最温柔,最疼儿女的娘亲。可惜,好人不长命……

    “族长爷爷,娘留下的银子,就留给七叔吧,毕竟他们夫妻一场。”顾乔刚刚的话语,彻彻底底伤了顾茗的心。以后,顾乔只是他和妹妹的远房族叔,如此而已。

    “不过,这些首饰是娘留给妹妹的。虽然不贵重,却是娘留给我们的唯一的念想了,我们必须得拿走!!”顾茗的语气无比坚决。

    老族长看着顾乔,沉沉地问道:“老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尽管极为不舍,顾乔还没不要脸到,为了钱财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首饰,你们拿去……”

    刘氏像被人割了肉似的,哀嚎不已:“当家的,那些首饰是将来留给小壮娶媳妇的,不能让他们拿走啊!你们这些强盗,恶霸……”

    “顾乔,你管管你家这个惹事精。要是再闹出事情,别怪我这个当族叔的不讲情面!”老族长失望地看了顾乔一眼。

    当初真是瞎了眼,觉得他是族里最出息的。现在看看,要不是苗氏在,这老七根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听说,他最近跟村里的几个无赖走得很近,耍钱、吹牛,不务正业。唉!苗氏走后,老七也算是废了!

    无论刘氏怎么哭喊,顾茗还是拿走了那些首饰。顾乔无比后悔,早知如此,刘氏的伤口随便用草木灰裹上就是。现在好了,几十两银子飞了。都怪这婆娘,受伤得不是时候。顾乔对刘氏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出了顾乔家的大门,老族长看着沉默不语的顾夜,沉思片刻,道:“叶儿丫头,你娘还留了件东西在我那儿,还特地叮嘱我,在恰当的时机再交到你手上。现在,就一并交给你吧?”

    顾夜睁大好奇的眼睛看着老族长,心中纳闷不已: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娘亲如此郑重其事地拜托老族长保管?

    祖孙三人一同来到老族长家。老族长从箱笼底下,翻出一个匣子,用钥匙打开上面的锁头,露出一个略显褪色的红绸缎襁褓。老族长取出襁褓,襁褓里裹着一个晶莹光润的玉锁。

    玉锁是上好的羊脂暖玉,质地细腻,没有丝毫的瑕疵,雕工精湛,正面雕着篆书的“长命百岁”字样,背面吉祥纹饰的角落,刻着小小的“宝”字。一看就是婴儿带的长命锁,但这枚长命玉锁,哪怕对玉只一知半解的顾夜,也一眼就能看出它不菲的价值。

第九十九章 雪花飘飘年来到

    “你们的娘,曾经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据说还跟着那家小姐,陪嫁到大官家中。这玉锁,应该是你们出生的时候,主家打赏的吧?”苗氏委托他保管玉锁的时候,老族长一眼就看出它的不凡。苗氏去世后,他也曾陷入深深的纠结和矛盾之中。

    苗氏显然在防着她男人,玉锁的存在,除了苗氏本人,也就老族长一人知晓。如果他据为己有的话,自然也不会被别人知道。尤其是顾夜儿被继母磨搓得生命朝不保夕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曾经想过:若是顾夜儿就这么死了,玉锁是不是就不需要还回去了?

    不过,他的良知,又时时刻刻提醒他,这样做是违背良心,会让他以后的日子都沉浸在自责的折磨中,永远别想过安稳日子了。

    看着顾夜兄妹俩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老族长知道即使把玉锁交还给顾夜儿,她也保不住,最终便宜了刘氏那贪婪的妇人。于是,老族长暗暗做了个决定——如果顾夜儿永远被刘氏压着,没有保护自己和自身财物的能力下,这玉锁就一直由他保管吧。

    当顾夜儿被族里的远房五弟收养,又幸运地拜了个医术过人的师父。老族长又开始陷入煎熬之中——玉锁到底还,还是不还?这一纠结,几个月过去了。

    前些日子,那一车车价值不菲的礼物和补品,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他这个远房五弟,远远不止小兵卒那么简单。能在老将军面前说上话,花在俩孩子身上的钱财从不吝惜,还有平日里时不时透出的威严,无不昭示着他在军中的身份不凡。

    再加上叶儿那丫头的师父,能救回让军医束手无措的少将军,接好张立虎的脚筋,绝对是隐世神医级别的。顾夜儿哪怕只学到他本事的十之一二,医术也远不是一般大夫能比的。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保证自己不生病?交好一位名医,必要时候,能挽救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啊!

    两厢一衡量,老族长终于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正巧,今日牵扯到苗氏的遗产,他就借此机会,把玉锁和襁褓交还给顾夜儿。

    看到玉锁和半旧的襁褓,顾夜突然感觉这情节怎么似曾相识?前世那些狗血的剧情,不经常有凭着襁褓和玉啊什么的,揭开自家的身世之谜,从而跟亲生爹娘相认,过上了大家小姐的生活……

    咳咳!清醒点吧!自己若是苗氏收养的,村里能一点消息都没有?顾乔那渣爹,能在众人指责他置亲生女儿不顾时,能不为自己辩解?或许,真如老族长所言,是主家赐下的礼物呢!那得多大方的主子,舍得送出羊脂玉啊!

    不过,有这样的主家,原主的娘,怎么舍得离开,回到这穷乡僻壤中讨生活?顾夜带着满肚子疑惑,离开了老族长的家。

    回到自己半山腰的家中,顾夜把玉锁塞进哥哥手中:“这玉锁还值几个钱,你留着当咱们老顾家的传家宝,到时候传给我大侄子!”

    顾茗好像拿到烫手山芋似的,赶紧还回去:“老族长说了,这是娘留给你的!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好东西给你,再抢你的东西,还有什么脸面做你哥哥?”

    妹妹小小年纪,就能赚银子了。自己身为男子汉,却要仰仗着爷爷和妹妹过活,这让顾茗很沮丧。他把这挫败和沮丧,化为努力的动力,无论练功还是读书,都更加刻苦。

    见哥哥拒绝的态度很坚决,顾夜只好把玉锁收起来,笑道:“我先替小侄子收着,到时候姑姑的礼物,你可没有理由拒收了。”

    顾萧却道:“都说玉最养人。丫头,这玉锁你也别收着了,戴上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对,对!”顾茗举双手赞同,“玉越戴越润。去换上颜婶给你编的络子,现在就戴起来。”

    顾夜在爷孙俩的“监督”下,把玉锁戴在脖子上。玉温温的,润润的,像母亲的手,温柔而又温暖。

    在顾乔家一耽搁,已经接近傍晚。小年有吃饺子的习俗,颜婶已经调好了馅儿,只等着他们回来包饺子呢。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才有年的气氛。

    颜婶准备了三种饺子馅,有三鲜的,韭菜鸡蛋的,白菜猪肉的。外面的天空,布满铅灰色阴云。北风打着唿哨,吹动着落光了叶子的枯枝。屋外寒冷刺骨,小小的厨房内,却一室温馨。

    顾萧别扭地捏着饺子,看着自己大小不一的“作品”歪歪扭扭地躺在案板上,老脸不由得一红。顾茗一开始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后来渐渐熟练了,包的饺子也越来越周正。手艺最好的,当然是颜婶了,她把不同的馅料,抱成三种花型的饺子,漂亮得如同艺术品。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最让人惊掉下巴的是顾夜的饺子,比顾萧包得还要惨不忍睹。她包的饺子,歪七扭八就不说了,有的撑破了“肚皮”,有的张开了大嘴,有的根本就是个面团疙瘩,有的软趴趴地躺着……

    颜婶一开始还耐心地教她怎么包,到后来见到她没有什么进步的作品,耐性耗光把她赶回药房折腾她那些药去了。

    顾夜一脸无辜。前世的她,是个厨艺白痴,别说包饺子了,就是煮得白粥都让人难以下咽。这一世的记忆中,七岁以前还吃过饺子,刘氏进门后更是连饺子的影儿都没让她见过,又怎么可能会包饺子?

    是那些饺子皮,老跟她过不去,好吗?她已经很认真地学了,只能怪她没有天分。唉……果然人无完人,或许她脑子里缺了厨艺这根筋吧。

    郁闷之下,顾夜关起门,进了空间,一股脑儿折腾出许多高难度的药剂,其中就包括受多重的伤都死不了的愈合药剂!一瓶瓶药剂从她手上诞生,学包饺子的挫败感,早已被成就感取代——她果然是天才!

    饺子出锅的时候,顾茗在门外燃起了爆竹,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给清冷寂寥的山村,平添了年的味道。顾家的鞭炮声,只是一个开端。村里陆续响起了爆竹声——小年夜,但凡日子过得去的人家,都会放鞭炮,吃饺子。

    屋外,雪花不知什么时候飘落了下来。室内,一家人围着炕桌,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大家说着,笑着。顾夜的心,在这节日的气氛中,平添了一种归属感。两世为人,她终于体会到了家的温暖……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她那个老顽童师父,没能赶回来跟他们一起过小年。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大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

    接下来一连几天的风雪,也丝毫没有影响青山村新年的气氛。家家户户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到年三十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深了。勤劳的青山村人,在村子里扫出一条条通往各家各户的路。顾萧和顾茗,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院子和门前那条路上的积雪扫干净。

    顾夜厨房里帮不上什么忙,每天除了制药,就是捣腾一些新鲜的玩意儿,像什么冰灯啦,爬犁啦……她家马棚里的两匹马,轮流被拖出来拉雪橇。她家院子门口,整天不断来瞧新鲜的孩子们。

    顾夜还从空间中,翻出一套滑雪工具——滑雪板、滑雪杖、固定器之类的。逮到爷爷有空的时候,就让他用比较坚固的木料,照着做几套滑雪的工具。

    前世,顾夜还在上学的时候,曾被同学拉去学了滑雪。乱世的十年,几乎没再碰过。不过,有点基础的她,拾起来还是比较快的。摔了几次跤之后,她就能踩着滑雪板在村里来去自如了。

    那轻灵的动作,熟练的技巧,迅疾的速度,让村里的孩子们眼馋不已。他们纷纷缠着家里的大人,给他们做一套滑雪工具。在家猫冬的大人们,闲着也是闲着。向顾五爷请教过后,不但给孩子做了滑雪板,许多玩心不退的大人,也给自己准备了一套。

    村里踩着滑雪板,挥着滑雪杖的大人孩子越来越多,几乎成了青山村独特的风景。村长抓住自己的大孙子,从他脚上取下滑雪板,认真研究过后,觉得滑雪板比雪橇更灵活、便捷、省力。以后即使大雪封山,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能为力了。

    不知不觉,顾夜迎来了她穿越后的第一个新年。美美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爷仨再加上一个颜婶,围在炕桌旁磕着瓜子,啃着冻梨,唠着闲嗑。药圣最终没能赶回来,跟徒儿一起过年,让顾夜心中小小失落了一下。不过,爷爷和哥哥刻意地耍宝,颜婶的美味糕点,很快冲淡了这微微的遗憾。

    守夜没啥节目容易犯困,顾夜就让爷爷削了竹片,画了一副扑克,教大家“斗地主”“跑得快”。刚学会打牌的爷俩,越玩越精神,越玩越有兴致,子时的鞭炮燃过,凌晨的饺子吃过,依然不肯休息。顾夜不得不撑着艰涩的眼皮,昏昏沉沉地陪着这爷俩玩牌。

第一百章 难产

    不过,他们的牌局并没有进行多久,就被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叶儿丫头,叶儿丫头!”冒雪前来的,是村长的三儿子李秋山,他的脸上带着担忧和焦急,“我媳妇……我媳妇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

    什么?李秋山的媳妇已经怀孕九个月,眼看着就要生了。弄不好,可是要一尸两命的呀!顾夜扔下手中的竹片牌,胡乱地套上衣服,裹了狐皮大氅,蹬上皮靴,跟在李秋山的后面出了门。

    顾茗拎着妹妹那个大大的药箱,紧跟在后。顾萧不放心两个孩子,也跟了出去。颜婶看到屋里的暖手炉,她知道顾夜手脚经常是冰冷的,进入冬天暖手炉几乎不离手,便赶忙往里面加了炭火,用布巾包住,抬腿追了上去。

    山路上,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顾夜腿短,每一步迈出得都很艰难。顾萧见李秋山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把孙女扛在背上,迈开有力的大长腿,快速地往村长家走去。

    “吴大夫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村长的大嗓门,从院子里传出来。

    村长的大儿子李春山,气哼哼地道:“别提了!吴当归那龟儿子逃走了!!”

    “逃走了?什么意思?”村长婆娘紧张地问道。

    “他家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炕也没烧,两个人都不在。这大年夜的,不在家里守岁,能去哪儿?肯定是为了躲债,逃往外面去了!”李春山去村口吴家的时候,吴家的门虚掩着。他叫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进去一看,冷锅冷灶不说,就连炕都没烧。

    这零下二三十度的,不烧炕屋里是待不住人的!再去看吴家的箱子柜子,里面的衣物等能带走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这下着大雪呢,他们能往哪儿去?”村长婆娘在院子里来回走着,气急败坏地道,“这两个杀千刀的,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还欠着咱家几十两银子呢!!”

    吴家住在村口,自从吴家的婆娘出了偷盗的事情后,几乎跟村里人家断了来往。连日大雪,再加上过节,谁也没有功夫去注意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夫妻俩,会冒着大雪逃出山去。难道不怕被冻死在路上?

    李浩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三天前,我划着滑雪板经过村口,吴大夫还把我叫住,对我的滑雪板很感兴趣,问了很多怎么做滑雪板的问题。他不会是滑着雪板离开的吧?”

    滑雪板在雪地上速度很快,如果技术好的话,一天就能出山,比平时靠两条腿还要快上一倍。看来,那时候吴当归就已经为逃离做准备了。

    “哎呦喂!银子啊,我们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银子啊!就这么被那两个杀千刀的给赖走了!这可让我们怎么过啊!!”村长婆娘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拍着腿撕心裂肺地嚎。

    老大媳妇从屋里冲出来,喊道:“大夫还没来吗?老三媳妇流血不止,已经昏过去了!”

    “来了,来了!叶儿丫头来了!”李秋山在大冷天走出一身汗。他的身后,顾萧正弯腰把顾夜放下地。拎着药箱的顾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赶了过来。

    顾夜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进了屋子。屋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做过接生婆的三奶奶,在一旁束手无措。

    “屋里多生几个火盆!还有,去借油灯,越多越好!哥,拿针筒给家里每个人抽血,孕妇失血过多,需要输血。”说话间,顾夜已经脱掉了大氅,换上了手术服,带上了手术帽。看孕妇出血量,应该是伤了*,不知道里面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验了孕妇的血,是比较普遍的o型。村长家中,村长婆娘和二儿媳妇,都是o型血。可是,一听要把自己的血输给孕妇,这两人都十分抗拒。村长婆娘还吓晕了过去,二媳妇也颤抖着说自己也怀孕了,闹不好会一尸两命。

    正在顾夜一筹莫展的时候,颜婶从屋外进来,面容淡定地道:“姑娘,你看我的血能不能用?”

    顾夜已经给爷爷和哥哥验过血,俩人都是b型,自己虽然是o型,但她需要给孕妇做剖腹产手术,抽了血之后,未必能坚持下来。颜婶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飞快地抽血验血,很幸运,颜婶的血型匹配。当听到颜婶的血能用时,村长婆娘不晕了,二媳妇也不哭了。村长气得,忍了又忍,脚才没朝自家婆娘身上踢下去!

    一个外人,都能不顾危险,替儿媳妇输血。瞧瞧自家人,都做了些什么!人家顾茗再三声明,输一定量的血给别人,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可……唉,丢人哪!

    十来盏油灯,把屋内照得亮堂堂。当然,油灯的光线,远远达不到手术的标准。不过,顾夜视力好,对她来说,这光线如同白昼。颜婶的血,缓缓地注入孕妇的体内。

    顾夜手术,需要个助手。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三奶奶,还是算了吧。老人家年纪不小了,万一被血腥的场面给吓晕了,自己还要分心去照顾她。

    颜婶再次挺身而出:“姑娘,我来帮你吧!”

    顾夜见她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体力看上去还不错,犹豫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

    手术争分夺秒地进行着。颜婶刚开始的时候,面对被剖开的肚皮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不过,身为隐魂殿的手下,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很快就能淡定自如地给顾夜递送手术工具了。

    孩子很快被从剖开的口子中取出。幸好孕妇摔倒的时候,没有伤到孩子;幸好,顾夜来得比较及时;幸好,羊水没有她来之前流干……孩子在顾夜的手中,发出一声强有力的啼哭。

    孩子交给外间三奶奶处理,顾夜细致地清理了孕妇宫腔中的血液,寻找到了损伤处,小心地止血缝合,然后又一层层缝合了*和伤口。

    在一旁称职地做着助手的颜婶,看向顾夜的目光中带着敬佩和赞叹。她那双捏着针线剪的手,缝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却能在人的腹腔内,皮肉上,缝出生命的奇迹。

    刚刚孕妇的情况,如果不采用剖宫手术的话,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孩子也不可能平安降生。可现在呢,孕妇呼吸均匀,好像太累睡着了一样。外间,传来新生儿稚嫩的啼哭声。

    眼前这纤瘦小巧的背影,在油灯的照射下,留在墙上的影子,显得如此强大。强大得能打败黑白无常,在阎罗王手中抢人……

    顾夜出了产房,宣布手术非常成功,并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见一家人都一头雾水地眼巴巴看着她,顾夜叹了口气道:“好吧,前几天,我会经常过来关注李三婶的恢复情况。如果病人起烧,立刻去寻我……”

    村长说了一通表示感谢的话,递过一两碎银子。村长婆娘眼睛不舍地盯着这块碎银子,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在场的任谁都知道,比起三媳妇的命,这一两银子又算什么?

    顾夜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银子,大除夕夜加班加点,忙活了一夜,这银子是她该得的。村长又让大儿子逮了一只老母鸡,说是给颜婶补身子用的。毕竟,三儿媳的体内,流着人家的血呢!

    颜婶一开始不愿意收:“孕妇需要补身子,还是留给秋山媳妇熬汤喝吧。”

    村长婆娘虽然有时候挺抠挺自私的,可大面儿上还是能过得去的:“家里鸡养的多,有三儿媳妇吃的,快拿着吧。你们可是三儿媳妇跟我那小孙子的救命恩人哪!”

    推让了半天,颜婶终究敌不过村长一家人的热情,收下了那只母鸡。不过,家里补品多,那只正下蛋的母鸡,被带回家养了起来。

    顾夜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从子时到卯时,整整三个时辰专注在手术中,疲累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精神。

    顾萧重新背起孙女,沉默地走在雪地上。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凛凛的寒风,在青山村上空打着唿哨,抬眸望去,到处一片白。雪,还在不依不饶地下着,天和地几乎被雪融为一体……

    顾夜见没人说话,气氛挺沉重的,便笑着伸出小爪子:“爷爷,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你这个小财迷,刚刚赚了一两银子,还想着打劫爷爷的小金库?”顾萧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色,从怀中取出一个红包,拍在孙女的小爪子上。

    顾夜喜滋滋地道:“自己赚的,和爷爷给的,那能一样吗?好久没收到过红包喽!”

    的确,原主的娘亲过世后,她就彻底跟红包无缘了。而她,前世十八岁前,冰块脸曾经给过她红包,后来形势越来越严峻,能够在乱世中活着已经不错了。再说了,金钱在乱世早已失去了价值。不过,那两年的红包,在她心中更显得难能可贵。

第一百零一章 失窃

    “哇!是五十两的银票呢,爷爷好土豪啊!”顾夜拆开薄薄的红包,里面居然是银票。青山村给孩子红包,有一两个铜板就不错了,爷爷出手好大方啊!

    顾茗在一旁满脸困惑:“妹妹,什么是土豪?”

    “呃……土豪就是,很有钱又很豪气,像爷爷这样的!”顾夜小小地拍了自家爷爷一通马屁。

    “爷爷,你不能厚此薄彼,我的呢?我也要红包!”顾茗鼓起腮帮子,伸长了胳膊讨要红包。

    顾萧乐呵呵地掏出另一个红包,塞进孙子手中:“拿去!”

    顾夜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看向哥哥的红包,笑得跟小狐狸似的:“哥,你又没有花钱的地方,不如我帮你收着,免得你粗心弄丢了。等你需要的时候,再拿给你。”

    顾茗不假思索地把还没焐热的红包,送到妹妹手中。妹妹向来细心,她师父的银子,也是她帮着收起来的。她办事,他放心。

    顾夜把红包收进空间中,捧着暖暖的手炉,露出甜蜜的笑容。

    顾萧咧开嘴,扭头看了一眼孙女得意的小表情。他的傻孙子哟,被他妹妹卖了,还帮她数钱呢!不过,顾萧也知道,这个宠爱妹妹的孙子,别说他妹妹只是提出帮他保管钱财了,就是向他讨要,他依然会毫不迟疑地把全部家底都送给她。看来,自己得加把劲儿,对孙女更好些,要不然被孙子比下去,多没面子啊!

    “咦?门怎么开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是关起来的呀!”颜婶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朝着周围看了看,并无什么异状。

    顾夜从爷爷的背上溜下来,朝着四周围看了看,除了爷爷他们的脚印,看不到其他的痕迹。雪下得这么大,即使有什么,也会被积雪掩盖的。

    “不会是被风刮开的吧?”顾茗进入院子,巡视的一圈,并没有其他发现,他口中小声嘀咕道。青山村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应该不会有人大年夜跑到别人家中偷东西的吧?

    顾夜先冲进自己的屋子,发现炕上的箱子大开,里面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柜子的锁也被暴力砸开了,幸好她把值钱的东西,都放进了空间。不过,留在外面梳妆匣里的珠花,和一对不算贵重的银镯子,都不见了。

    顾茗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屋里的情况,皱起了眉头,道:“你这里也被贼翻过了?丢了什么吗?”

    顾夜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了哥哥。她注意到哥哥问话时,用了个“也”字,便焦急地问道:“你跟爷爷的屋呢?少了哪些东西?”

    顾茗摸摸她的脑袋,道:“别担心,爷爷的财物收得可严实呢。除了在衍城添的一件御寒的毛衣裳,还有银鼠皮的斗篷,其他东西都没带走。你说……这到底是谁干的?”

    顾夜皱着眉头,来到师父的房间,里面也被翻乱了,不过没有什么值钱的,倒也没少什么。

    这时候,颜婶的叫声传来:“姑娘,你快来!”

    声音是从药房的方向传过来的,顾茗脸色微变,他跟妹妹对视了一眼,拔腿就往药房冲去。药房里一片狼藉,生药被随意地扔在地上,炮制过的几袋药材,都不翼而飞。

    顾萧踏入药房,看到里面凌乱的场景,眉头凝成个疙瘩:“大风雪天儿的,窃贼绝对不会从外面进来的。要是咱们青山村的人,偷银钱和小件的首饰,还好说,容易隐藏。偷我的衣服,拆了缝在被子里可以御寒,也说得过去。可偷你炮制过的药材,大雪封山,短期内又出不了村子,销不出去,不是给人留把柄等着被抓吗?”

    “贼人如果不是个蠢的,那就是……他现在已经离开村子,而且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顾夜已经猜出是谁了。可从村长家大儿子的口中,那吴当归在他子夜时候去请大夫的时候,早已离开了呀!怎么可能又折回来,到她家偷东西?

    不对!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不可能躲在外面。李春山过去敲门的时候,吴当归肯定还是在院子里的!

    “爷爷,咱们到吴当归家去看看!”顾萧也同意孙女的意见,背起短腿小孙女,快步向村口走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不少村民已经起来扫雪。看到顾萧爷孙三人冒着风雪,踏着厚厚的积雪,匆匆忙忙地赶路,都忍不住询问一声:“顾五爷(五叔),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当得知有人趁着他们去村长家出诊救人的时候,进了他们家,偷了不少东西后,善良的青山村村民们愤怒了!谁!谁这么无耻,大过年的入室盗窃不说,还趁着医者治病救人的时候动手,简直无耻到令人发指!一定要把这丧尽天良的人找出来,驱赶出青山村!!

    见顾萧爷孙三个,是往村口的方向而去。村民们瞬间明白过来,是姓吴的两口子!近百年来,青山村哪怕开着门睡觉,也从未出现过失窃的现象。

    唯一的一次丑事,就是吴家的婆娘,翻进张猎户的院子偷了几样野味。有一就有二,也只有他们家被债主逼得过年连锅都揭不开了,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村长得到消息,也带着三个儿子赶过来。这时候,顾萧爷孙三人,已经进入了吴家的院子。村民们跟在村长后面,一拥而进,发出愤怒地声讨声——“吴当归,你出来!”“吴当归,你这个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吴当归,赶紧把偷盗的财物还回来!”……

    “李大叔,”顾夜问李春山,“你进入院子后,是直接进的正屋吗?你能把昨晚的情况,细细说一遍吗?”

    李春山想也没想,点头道:“我敲了半天门,见没有人应,就推门进来。门没有闩,院子里一点灯火都没有。我借着雪光,推开了这个屋子的门。”

    李春山指了指吴家的正屋,继续道:“里面冷得跟冰窖一样,炕没有生火,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箱子柜子里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什么?吴当归两口子都不见了?他们欠我们的钱怎么办?”

    ”天杀的,这可是我们家存了好几年的银子啊——“

    “当初就不该可怜他们,把银子借给这两匹白眼狼!!”

    “对,就该让财主的儿子,把吴当归这龟儿子给打死打残!!”

    青山村的村民们充满愤慨,议论纷纷。

    “可是……如果吴当归在顾夜出诊前就离开青山村了,那顾五爷家的盗窃事件,就跟他们两口子无关了吧?”人群中,有人提出其中的疑点。

    顾夜缓缓地摇头,道:“那也未必!李大叔来的时候,只进了正屋,看到屋内的景象,猜测对方已经离开。家中又有孕妇等着就诊,其他屋子并未细细检查。据我所知,吴当归也是有专门制药存药的房间吧?”

    “有的!”一个跟吴当归家走动比较频繁的村民道,“他家的药房是在后院,平日里通往后院的门都是锁上的!”

    顾萧闻言,率先向后院走去。顾夜兄妹紧跟在后。吴当归的药房并不大,是一小间泥墙草顶的房子。里面凌乱地摆放着一些不值钱的干草药,药房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燃尽了的火盆,还有一床破旧的被子。很显然,药房中曾经躲过人!

    这就能说通了。村长的大儿子来请吴大夫的时候,他应该躲在药房中。等李春山离开后,他趁机摸上半山腰顾家,翻走了值钱的东西,盗走了顾夜刚炮制好的二十多斤药材。

    “这吴当归大年夜离开,山里冰天雪地的,也不怕冻死在路上!”人群中不知是谁咕哝了一句。

    张猎户突然开口道:“我觉得他再笨不会连夜赶路。且不说昨晚风雪一直没停,晚上更容易遇见野兽。我要是他的话,会选择咱们附近的村子,借宿一宿今天早上再赶路。”

    “那还等什么!去追啊!咱们不是有滑雪板吗?滑雪去镇上,比在山路上骑马还要快呢!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呢!”李浩跃跃欲试。他跟几个大孩子,是村里滑雪技术最好的。就连村里的大人,都比不过他们呢!

    其他村民也纷纷表示赞同。顾萧弯下腰,在一块干净的雪上,画起了附近村子分布图,指着其中三个村子道:“这几个村子,距离咱们青山村最近,滑雪过去的话,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抵达。昨晚,他们最有可能在这几处借宿。”

    接着,他又从这几个村子往外延伸了几条山道:“吴当归做贼心虚,肯定不会走大路,那这几个村子出山的小道,就要重点关注了。我带着几个人,走这条路。张猎户,你带着几个人走那条路。李春山,你们兄弟追另一条路。咱们有滑雪板,对方肯定也有,无论追不追得上,天黑之前一定要返回村子。现在……出发!”

    本来娱乐用的滑雪板,此时派上了大用场。李浩换上了一身厚厚的棉衣裳,兴致勃勃地跟在他爹的身后,摩拳擦掌好像要干一番大事业似的。

第一百零二章 暴雪成灾

    “爷爷,我也想去……”顾夜穿上了自己最保暖的衣裳,出发的时候,却被顾萧爷孙俩给留下了。她很不服气,明明滑雪板是她“发明”的,孩子们的滑雪,也是她手把手教的,凭什么不带她?

    顾萧放柔了声音,用哄孩子的语气道:“你忘了上次在边关是怎么病倒的?本来身子就弱,又被寒气入侵,不病才怪。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你师父师伯又不在身边,村里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要是再受了风寒,谁能就你?”

    “我自己就是大夫……”最郁闷的莫过于,自己的身体明明壮得像只小牛犊,可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林黛玉,管东管西的限制你的自由。顾夜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顾茗摸摸她的脑袋,小声地劝慰道:“医者不自医,还是小心点好!你在家陪颜婶,做了好吃的等我们回来!”

    顾夜见爷爷和哥哥态度坚决,她跟随无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滑着雪板,飞快地消失在风雪中。她向前走了两步,挥着手,大喊着:“注意安全,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顾茗回应的声音,被风雪撕扯得七零八落。顾夜重重地叹了口气,在颜婶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见顾夜情绪不高,颜婶觉得应该找些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便道:“姑娘,咱们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只是要药房,有不少药材,我分不太清楚,就没敢动,您看……”

    顾夜转身进了药房。地上散落的药材,被踩坏了不少,让她心疼不已。她弯腰把还能用的药材,一一捡起归类,重新放在架子上。

    颜婶想起姑娘还没吃早饭呢,便到厨房擀了一碗鸡汤面,还从鸡腿上撕了肉丝放进汤面里。顾夜热乎乎地喝了一碗,一整天都泡在药房中,收拾草药,或者炮制药材。

    天黑的时候,村民们陆续回来了,都没有吴当归的消息。顾萧那一队,是最后回来的,他们个个表情沉重。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虽然没追上吴当归,却遇上了冻僵的吴大娘。

    顾萧选的那条路,是他认为吴当归最有可能的逃离路线。一队人追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有人在路边发现了被雪掩埋了一半的滑雪板。那滑雪板是断裂后,被人扔在路旁的。看到滑雪板后,村民们精神大振。没了滑雪板,吴当归夫妇肯定走不远了。

    顺着那条山路追上去,向前走了二十多里,找到了倒在路边的吴大娘。此时的她,浑身上下落满了积雪,如果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个雪堆呢。可惜,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吴大娘已经奄奄一息,没多久就咽了气。

    附近并没有吴当归的影子。滑雪板坏了一副,徒步走雪地,不被追上也会累倒在雪地里,最终丧了命。吴当归心也挺狠的,舍弃了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媳妇,自己独自逃生去了。

    唉!为了逃避债务,送了一条性命,到底值不值?如果吴当归两口子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开春后,即使不行医,光采集草药,炮制几种简单的药材,顶多两年的时间就能把债务还清。相较于村里许多靠天吃饭,土里刨食的村民,这两口子的生活滋润多了。何必走上偷盗、逃亡的不归路呢?

    吴当归的逃离,吴大娘的死亡,给这个年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不过,很快这层阴影,在连日的暴风雪给覆盖了。

    据村里的老人说,今年的风雪是几十年都未曾见过的。风,把村里的树木刮断了十几棵,不少人家的房子被断树压塌了,一家人挤在残存的一两间屋子里。还有人的家中的房子年久失修,再加上清理积雪不及时,屋顶被雪压垮,不能住人……

    顾夜坐在暖暖的炕上,把窗户推开一条缝,朝院子里望去。一大团一大团的雪,像是被顽皮的孩子撕扯的棉絮,大把大把从天空中撒落下来。刚刚扫过的院子,很快又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院子里,爷爷和哥哥冒着风雪,踩着梯子爬上屋顶,清理上面一尺多厚的积雪。为了防止房梁被雪压塌,爷俩每天都要清理一到两次。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突然,哥哥的动作停了,他很快从房顶下来,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顾夜支棱起耳朵仔细倾听,果然在呼啸的狂风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这大雪天的,谁还有心情来串门?

    正疑惑间,村长带着一高两矮三个瘦弱的人影,进了爷爷的屋子。顾夜正闲得浑身长毛,难得有客人来,她当然不肯错过凑热闹的机会。

    盘膝坐在炕上做针线的颜婶,见顾夜飞快地溜下炕,忙拿起厚厚的大氅裹在她身上,道:“外面冷,小心着凉。”

    颜婶不仅厨艺好,性子也温柔细心。她的存在,弥补了顾夜生命中缺失的“母亲”形象。虽然只短短地相处了不到一个月,顾夜却对她产生了认同感和依赖心。

    回头冲颜婶灿然一笑,顾夜被养得有些圆润的小脸上,一对酒窝若隐若现。颜秋桐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主子的眼光不错,小姑娘长大了一定绝艳倾城。

    顾夜裹着一阵寒风,冲进了爷爷和哥哥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李寡妇母女,还有她小儿子李小海,瑟缩地站在房中。她们的手中,各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地上还放着一个干瘪的粮袋。

    “村长,李婶子,秀红姐姐、小海弟弟,快上炕暖暖身子,这大雪天的,你们咋过来了?”顾夜抖落大氅上的雪花,顺手把它搭在炕尾,脱了鞋子爬上暖炕,在哥哥身边坐下。

    村正轻微地咳嗽两声,清清喉咙,道:“是这样的,我这侄媳妇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了,这娘俩儿没地方住。我家你也知道,一家老少挤在四间房子里,实在腾不出房子给她们借住。小叶子的师父,不是没回来过年吗?你们看,能不能把那间房子……”

    李寡妇扯了扯身上布满补丁的棉衣,有些拘谨地小声道:“如果实在腾不出来的话,让海儿跟顾茗挤挤,我们跟颜家妹子和叶儿姑娘住一屋也成……只要晚上让我们娘仨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山里人家,人口多房子少,一家四五口挤一张大炕是常事儿。不过,顾夜就像一只坏脾气的猫儿,有自己的地盘意识,她的房间她的东西,轻易不跟人分享。颜婶的突然介入,她好长时间才适应呢!

    顾萧自然知道孙女的这点小矫情,他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顾夜。村长和李寡妇娘俩的视线,也顺着他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李秀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顾夜看着她,笑道:“秀红姐姐,别站着了,坐到我这儿来。你好久没找我玩了。是不是有了新的玩伴,把我给忘了呀?”

    李寡妇一听,连连摇手道:“没有的事!叶儿姑娘,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自打入秋以后,我们家秀红就没闲着,一直帮我捡山货、砍柴。叶儿姑娘也忙着跟老神医学医术,就没敢来打扰。我们家秀红,一直想来找你呢……死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秀红似乎没想到顾夜会如此热络地待她,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自从顾夜过继出去后,她爷爷和哥哥不舍得让她干重活,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吃,日子越过越舒心,李秀红替她感到开心的同时,心中也有一丝丝羡慕和小小的嫉妒。

    每次,看到穿着新衣服的顾夜,跟在她哥哥身后,扬起灿烂无忧的笑容时,不知怎么的,她心底升起一股自卑。不想让顾夜看到她衣不蔽体、面容枯瘦的模样。所以,每当在山上远远看到顾夜时,她都会刻意地躲开,不想跟她碰面。

    顾夜从衍城回来后,变化就更大了。穿的衣服,是她在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身上才见过的绫罗绸缎,还有一些她见都没见多的漂亮斗篷和大氅。

    而自己呢,连件没有补丁的衣服都没有,穿的还不如顾夜从镇上买下的厨娘。李秀红心中的自卑更深了,更加不愿意出现在顾夜面前。可偏偏,越想躲开的越躲不开。这不,她们家求到人家面前来了。

    “秀红姐姐,吃糖!这可是我想出来的方子,跟颜婶一块儿做出来的呢!”顾夜装作没看到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往她手里塞了一把花生糖,又对坐在哥哥身旁一脸拘谨的李小海道,“小海,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

    顾茗拿了块糖,塞进李小海的嘴里,笑着取笑自己的妹妹道:“什么你跟颜婶一块儿做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明明是你只在旁边指手画脚,颜婶一个人忙活的!不过,要是你动手做,别人未必敢吃呢!”

    “我出的点子,颜婶出的劳力,你敢说里面没有我的功劳?”顾夜面露威胁地瞪着自家哥哥,居然在外人面前露她的底儿,不想好了!

第一百零三章 帮工

    李秀红羡慕地看着兄妹俩亲昵地互相取笑,曾经她也非常希望能够有个可以照顾自己疼爱自己的哥哥,可以帮她分担家庭的重担,分散她心头的压力。

    她看了一眼坐在顾茗身边,无忧无虑笑着的弟弟,希望他将来能够像顾茗一样有担当,她和母亲也能有个依靠。

    “顾老弟,给你们添麻烦了!”村长见此次的目的达成,心中松了口气。要说村里其他人家,他这个村长都能做七分主,可是到了顾萧这儿,底气不知为什么就弱了下来。

    顾萧客套地道:“乡里乡亲的,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叶子泡了一坛药酒,改天请李老哥尝尝。”

    “我们村小神医亲手泡的药酒,那可不能错过了,改日咱们几个老家伙好好喝一场!”顾夜救下大出血的孕妇的消息,早已在村里传开。要知道,血崩在古代几乎是必死的,这等于在阎王手中抢命。村里人私下里都敬畏地称她一声“小神医”。

    顾夜对李寡妇娘仨道:“你们坐着暖和暖和,我去把师父的东西收收。哥,你去柴房抱些柴,把炕先烧起来……”

    李寡妇赶紧从炕上下来,磕磕巴巴地道:“哪敢劳动叶儿姑娘,还是我去收拾吧……”

    颜婶一把拽住李寡妇,道:“老神医脾气怪,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想想也是,他们当大夫的,很多东西咱们不懂的人不能乱动。大年夜的时候,家里失窃,药房弄得一团糟。我看着干着急,帮不上手。都是我们姑娘一点一点收拾妥当的。”

    李寡妇和刚要起身的李秀红闻言,又重新坐了回去。是啊,要是把人家的药材什么的给弄乱了,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好在药圣的房间里东西不多。顾夜把箱笼里师父的衣裳,和一些普通的医书药书都收进柜子里,把贵重的东西,例如珍品药典,师父制药心得,还有师父亲手制的药材,都收进自己的空间中。又帮着把被褥铺在炕上。

    李寡妇娘仨从外面进来。顾夜笑着道: “李婶子,你们看看还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不……不……能给我们个住的地方,已经很感激了。你们这么新的被子,我怕给弄脏了,你们还是收起来吧……”李寡妇看到屋里簇新的箱笼柜子,和厚厚的松软的被褥,有些手足无措。

    顾夜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放进箱笼中:“被子不就是给人盖的吗?脏了再洗就是了。我们的被子是可以拆卸的,拆洗起来比较方便。”

    李秀红惊奇地看着顾夜演示如何拆卸被套,方便是挺方便,就是费布料的。不过,人家从边关回来,光布就带回好几匹,都是救治的那人送的。当大夫真好,受人尊敬不说,还能收到不少谢礼。

    李寡妇看看身边的儿女,不再推辞,千恩万谢地道:“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叶儿姑娘放心,我们走的时候,一定把被子洗干净。”

    “李嫂子,你们是跟我们一起搭伙吃饭,还是自己做着吃?”马上要做晚饭了,颜婶进来问了一句。

    李寡妇忙道:“我们带了粮食的,自己做就行,不麻烦颜家妹子了。”李寡妇听说顾五叔家平时伙食就不错,炖炖有肉,过年肯定更好。搭伙的话,只怕伙食费不是她们能承受的。

    李寡妇借顾家的厨房,煮了一锅糊糊,热了两个粗粮馒头。想了想,她又从巴掌大的咸肉上切了薄薄的两片,夹在馒头中,端进了屋里。李家跟村里大多数人家一样,一天是吃两餐的。今天的晚饭比较迟,一家人都饿坏了。

    见馒头中有咸肉,李小海欢呼一声,半天舍不得咬下去。要知道,她们家除了年夜饭,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荤腥。

    李寡妇看着儿子满足的样子,凄苦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容。李秀红见娘只低头喝糊糊,知道娘又只给自己和弟弟热了馒头,自己以粥充饥。她从自己的馒头上掰下一半,里面的咸肉也撕了一片下来,塞进娘的手中。

    李小海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把自己的咸肉和馒头分给娘吃。李寡妇眼睛酸酸的,闺女和儿子都这么懂事,可惜她这个当娘的没本事,不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

    “好香啊……”李小海像小狗似的,轻轻吸着鼻子。今天晚上,顾夜家热了粘豆包,和中午剩下的红烧肉,又炒了俩素菜,炖了骨头汤。红烧肉浓浓的香味,从厨房飘散开来。

    李寡妇眼中泪光闪烁,她叹了口气,道:“你们跟着娘受苦了,要是你们爹还在,一定会让你们都吃上大肉的……”李寡妇的男人,当初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手。有一年冬天,他独自进山去打猎,就再也没回来。

    李小海乖巧地给娘擦擦眼泪,道:“娘做的咸肉,比大肉还香!等我长大了,跟张大叔学打猎,让娘天天都能多吃上肉!”

    “别!你爹就的进山打猎才没的!山里野兽多,娘就是一辈子不吃肉,也不希望你冒着危险进山。”李寡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急切地想打消儿子的念头。

    李秀红小口小口地喝着糊糊,她突然抬起头来,小声地道:“娘,要是我认得草药就好了,吴当归的婆娘,每个月光挖草药卖,就能得百十个铜板呢!”

    李寡妇眉头紧皱:“那婆娘每次上山挖草药,都背着人,生怕被人偷看了去。想想也是,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认识草药的,谁不藏着捂着?”

    李秀红闻言,咽下了口中想要跟顾夜学认草药的话语,埋下头继续喝糊糊。

    第二天,雪依然在下。吃过早饭,李寡妇对女儿道:“这连日下雪,顾家的干柴相比也不多,咱们白天就别烧炕了。走,找你叶儿妹妹唠嗑去。”

    她们来到顾夜和颜婶住的西间。颜婶在切药,顾夜在碾药,两个人见李寡妇她们进来,停止了说笑。顾夜扬起笑脸,招呼道:“李婶儿,秀红姐,快炕上坐。小海,炕桌上有榛子和松子,自己拿。”

    李秀红见她脚下碾药的动作娴熟,说话碾药两不耽误,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道:“这是把药碾碎?”

    顾夜替她解惑道:“这个叫药碾子,是用脚推动铜磙在碾子槽里来回压碾研磨,使药材脱壳、分解、成末,以便进一步制作丸、散、膏、丹等成药。”

    “能让我试试吗?”李秀红瞧出了门道,抬眸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道。

    有人愿意帮忙,何乐不为?顾夜把脚从药碾子上抬起来,挪了挪屁股,让李秀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李秀红尝试了一下,一开始的时候,掌握不好力度和平衡,脚下的铜磙总是不听话。顾夜在一边指点了几句,她很快就学会了要领,有模有样地碾起药来。

    李寡妇也拿起一把切刀,学着颜婶的样子,切起药材来。她的刀工虽然不及颜婶,却切得认真,切出来的药倒是挺薄挺均匀的。顾夜夸赞道:“李婶子这刀工真不错,不如……你有空的时候,来帮我的忙吧?我一天给你十文的工钱。”

    “我们借住在你们家,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帮点小忙,谈什么工钱。”李寡妇脸涨得通红,手摇个不停,坚持不肯要工钱。

    顾夜解释道:“李婶子,我是想请你和秀红姐长期来帮我的忙。你看,我只有一双手,切药、碾药、洗药什么的,全指着我一个人,一个月根本炮制不出多少药来。你和秀红姐来帮忙的话,就不一样了。省去切药碾药的时间,我就能多做些药出来。”

    一天有十文钱,一个月就有三百多文呢!李秀红热切地看着她娘,显然动心了。她家地少,种的粮食根本不够吃的,一年到头大多数时候都是野菜糊糊。娘的身子不好,一年总要生上几场病,捡山货、挖野菜卖的那点钱,还不够她的药钱。弟弟聪明好学,每次看到别的孩子去顾三伯伯家读书,都会羡慕不已。

    如果她和娘,能在顾家帮工,一个月六百多文的收入,不但能让一家人填饱肚子,还能省下些银钱送弟弟去读书。认些字,学算账,将来大了能在镇上找个账房的活儿,比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强。

    李寡妇闻言陷入了沉思。炮制好的药材,比一般的草药要值钱的多。就看吴当归两口子,光采药、制药、卖药,短短几年的工夫,就积攒下百十两家当。顾夜的药,在镇上卖出好价钱的事,她也听说了。几筐药赚了六十多两银子,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叶儿姑娘说得有道理,每个月多制几筐药,就能多赚几十两银子。她也有工钱拿,的确是两家都受益的事。

    这么一想,再加上颜婶在旁边劝着,李婶子就不再坚持,答应除了农忙时节,她每天都来帮忙。至于工钱嘛,日结太麻烦,便约定好十天结算一次。

第一百零四章 断粮危机

    顾夜见李秀红欲言又止,看穿她心中所想,笑道:“秀红姐要是愿意帮忙,自然是欢迎的。工钱比照李婶儿的,你看怎么样?”

    李寡妇忙道:“小孩子家,帮不了多少忙的,哪能让你再破费一份工钱?”

    “秀红姐能干着呢,以前上山捡山货,比大人捡得都多!只要达到规定的工作量,工钱绝对少不了她的!”顾夜的话,让李秀红暗淡下来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她相信,自己肯定能比娘干得好!她会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赚钱机会的!

    “叶子姐姐,我也可以帮忙的。不要你的工钱,你只要教我认草药就成……”李小海凑过来,带着忐忑的笑容,怯生生地看着顾夜。

    “小海!”李寡妇急切地打断了儿子的话,生怕他惹恼了顾夜,害她们丢掉刚刚得来的机会,“叶儿姑娘,小孩子不懂事,您别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没想到顾夜却一口答应了:“行啊!来,帮我捡草药。看到了吗,李婶儿现在切的药材叫天麻,是一种椭圆形的块茎。咱们山上就能采到。它的茎直立,高可达两米,不长叶子……”

    李小海听得很认真,突然,他眼睛一亮,欢快地叫道:“我好像见过这种植物,就在后山的一处山谷里。可惜当时我不知道它是药材……叶子姐姐,天麻值钱吗?”

    顾夜点点头,道:“天麻属于名贵药材,一斤生天麻差不多值二两银子。”

    李小海愣住了:“原来草药这么值钱啊!几百文钱就在眼前,我竟然不认识。唉……”

    “没关系,天麻适宜在冬、春季节采挖。等山上的雪化了,让哥哥带你去挖!冬天挖的天麻,比春天的品质好,价格更高些。你挖回来,我按市面的价格收!”

    李寡妇忙道:“不用,不用!就按钱掌柜的规矩,比镇上价格低两成。叶儿姑娘教会他赚钱的本事,咱不能昧着良心再占姑娘的便宜。”

    顾夜看着不住点头的李小海,微微一笑道:“我从山外采购药材,也是这个价,还要费劲儿拉回来。钱给谁赚不是赚?李婶儿,钱掌柜的规矩是他定的,卖给我当然要按我的规矩来。”

    天,好像被谁捅了个窟窿,雪依然不依不饶地下着,一下又是十来天。好在大多数人家,都在入冬时,储备了足够过冬的粮食和蔬菜。不过,不知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不能从山外补给,为了防止自家断粮,村里很多人家都一天两顿稀的。即便这样,还是有储备不足的,面临断炊的境地。

    李寡妇带过来的粮食,省了又省,还是在初十那天吃光了。她本来手中还有百十文钱的,再加上在顾家做了五天工,又赚了近一百文。可大雪封山,手中有钱没处买粮去。

    顾家没种地,粮食全靠买。她不知道顾家的存粮有多少,再加上觉得她们一家接住在顾家已经够麻烦人家的了,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向人家买粮?要是人家家中粮食不多,她开口了,岂不是让人家为难?

    还是颜婶儿,在做饭的时候,发现李寡妇煮的粥中,除了一些干野菜,几乎见不到几颗粮食。本来一天热一个馒头,一家人分着吃,不知什么时候这唯一的馒头也没了。

    吃饭的时候,颜婶把李家的窘况提了一嘴。顾萧放下了筷子,想了想道:“咱家的粮食,还能吃几天?”

    颜婶想也没想,张口就来:“蒸的馒头和豆包,能吃到正月十六。细粮嘛,顶多能吃上十天。对了,家里还有以前剩下的粗粮,有二三十斤的样子……”

    “如果雪继续下下去,必须组织人手,去山外买粮了!”估计,像李寡妇这样,家里粮食告急的,不止一户两户。顾萧食指在炕桌上敲了敲,拿了主意,“这样吧,咱家的粗粮,孩子们不爱吃,卖给李寡妇她们一些。过几天风雪小了,我就出山买粮!”

    “爷爷,我也去!”顾夜那双大眼睛中,闪烁着期待、恳求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她被风雪困在家中,每天除了制药就是制药,都快成制药机器了。滑雪去镇上,比待在家里有趣多了。

    顾萧还没开口呢,顾茗毫不犹豫地掐熄她希望的小火苗:“想都别想!在风雪中冻上一天,你的小身板不想要了?”

    “我已经好了!我现在被你们补得跟牛一样强壮,不信咱比比谁力气大!”顾夜气鼓鼓地瞪着哥哥,像只呱呱乱叫的气蛤蟆。

    顾茗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斜睨了她一眼,道:“要是谁家的牛,瘦得跟你一样,别说耕地了,就是走路都得打晃。别闹了,爷爷和我是不可能让你去的。我也不去,在家看着你!”

    “臭哥哥,坏哥哥!不理你了!”顾夜化愤怒为食量,把辣炒兔肉中的兔腿,当做顾茗,咬牙切齿地啃着。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颜婶去厨房洗涮碗盘。顾夜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起师伯送给她的行医手札,一边剥着松子,一边悠闲地看着。

    这时候门帘被掀开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趁机钻进这温暖的房间里。顾夜头也没抬地道:“颜婶,我做的洗碗液好用吧?纯植物精华,清洗油污方便干净,还不伤手哦!”

    “叶儿……是我……”李秀红握紧了自己的手,站在门帘里面,眼睛看向一边,不敢跟顾夜对视。

    顾夜放下手中的手札,拍了拍炕,微笑着道:“秀红姐,我正想找你和李婶儿说你们工钱的事呢。”

    李秀红坐在炕沿上,手里被顾夜塞了一把松子。她神情略带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我和娘现在只是刚刚上手,还不够熟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这几天的工钱,给我们少算些也没关系的!”

    顾夜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别紧张!不是你们做得不好,而是太好了!你和李婶儿上手很快,做活认真细致。等过了半个月的试用期,我准备把你们的工钱,涨到十五文一天呢!”

    “啊?还……还给涨工钱?不……不用了,十文已经够多的了!”李秀红忐忑的心渐渐平复,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们帮了我很大的忙,当得起这些工钱。”顾夜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跟李婶儿的工钱,已经有一百文了。你们要是急用的话,可以提前支取……”

    “不……不!我不是来支工钱的……也不是……,我……我就是来问问……你们家有没有多的粮食,“李秀红鼓足了勇气,期期艾艾地道,”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用粮食当工钱。我和我娘这五天的工钱,给我们十斤粗粮就行……”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了。她也知道,连日暴风雪阻隔了去镇上的道路,家家户户储备的粮食都不多。顾五爷家没有种地,吃的粮食都是从镇上买回来的。吃了快二十天,应该所剩不多了。可……她家实在揭不开锅了,再不开口的话,明天她们就要断炊了。

    顾夜正寻思着,怎么把粮食借给李婶儿一家才不算太刻意,没想到李秀红先开口了。

    “你等会儿。”顾夜从炕上下来,披上斗篷去了厨房。不多时,拎了一小袋粮食进来了,“这是二十斤粗粮。市面上粗粮五文一斤,你和李婶儿的工钱,正好能买二十斤。”

    “不,你说的价格,是平时天气好时的粮价。这雪已经下了十几天了,粮价肯定会上涨的。灾年的时候,一百文都不一定能买到十斤呢!”李秀红涨红着脸,急速地摆着手,不肯接粮袋。

    顾夜把粮袋硬塞进她手中道:“这些粮食,我们买的时候是五文一斤,大家乡里乡亲的,还能赚你们的银子……”

    “秀红!”李寡妇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抢下女儿手中的粮袋,大声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时候,谁家粮食都不多,你借了顾夜家的粮食,有没有想过她们会饿肚子?”

    李寡妇性格懦弱,好面子,但心是善良的。她难道就不心疼两个孩子?她知道自己开口的话,顾家肯定会从嘴里省下些粮食借给她的。可借住在人家家中,已经欠了很大的人情了,要是再因为她们让人家挨饿,她怎么能过意的去?

    “娘,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了!咱们家的粮食已经吃完了,菜窖压被房梁压住了,没有粮食咱们明天吃什么?你忍心看弟弟挨饿?”李秀红眼中含着眼泪,恳求地看着娘。

    李寡妇枯瘦的脸皱成一团,更显出几分愁苦。她想了想,道:“明天,我到村长家问问,他家地多,应该能匀一些给我们……”

    “可是,村长爷爷家人也多……不知道风雪什么时候才会停,他家未必会借给咱们。”李秀红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粮袋,垂下了头。

第一百零五章 冒雪购粮

    顾夜把粮袋拎起来,送到李寡妇的手边,道:“李婶儿,我爷爷说过几天会组织村里人出山买粮。这二十斤粮食,就当你和秀红姐五天的工钱。等粮食买回来后,你们要是还想要的话,就按市价付给我们银钱就行。李婶儿,想想秀红姐和小海弟弟!”

    听她这么一说,李寡妇停止了推拒的动作。她看了看面黄肌瘦的女儿,想想明明肚子饿,却笑着安慰她,说自己不饿的儿子,泪水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李寡妇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再三确认:“叶儿,你家的粮食真的够吃?”

    “够的!”顾夜见李婶儿收下了粮食,又道,“李婶儿,你也别太节省。吃饱了,才有力气赚钱。粮食会有的!”

    李婶儿点点头,说了些感谢的话。李秀红虽然没有再开口,眼中却闪烁着感激的光彩。

    把李婶儿娘俩送回了他们的房间,顾夜透过风雪,看到爷爷从外面回来。一问,才知道他去村长家了。据统计,村里面临断粮的,有将近一半的人家。

    顾萧把自己的滑雪去镇上买粮的计划,跟村长说了。村长当即挑选了几个年轻力壮,且滑雪技术较好的小伙子,明天跟着顾萧一块儿去镇上采买粮食。

    天寒地冻的,在风雪中冻上一整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顾夜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跟颜婶之间,虽然隔了帘子,但毕竟在同一张炕上,她不敢随意进出空间。想了想,她朝着帘子隔壁喷了些让人进入深睡眠的药剂,然后翻身进了空间。

    空间的杂物堆中,她翻了半天,才翻出几箱六十度的白酒,是前世一个有名的品牌,一瓶卖好几千呢。乱世之初,她像过冬的小松鼠一般,见了觉得有用的,就往空间里扒拉。这白酒,就是当时她在一家高档酒批发店里收的。

    她想了想,进入自己的移动实验室,配制出抗寒御寒的药剂,加入白酒之中。然后把这些药酒,一一分装进水袋之中。做好了这些,她才从空间中出来,安然入睡。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顾夜一惊,赶紧套上衣服,斗篷也顾不上穿,撒腿就往外面跑。顾茗紧追在她的身后,大声呼喊着:“妹妹,你干啥去?快把斗篷披上!”

    “哥,爷爷他们出发了没?你也真是,怎么不把我叫醒?”顾夜拿了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做掩护,飞快的套上滑雪板,朝着山下的村口滑去。

    顾茗没拦住她,他的滑雪板又被爷爷拿去备用,急得直跺脚:“妹妹,快回来!爷爷不会同意你去镇上的!”

    寒冷的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雪劈头盖脸地朝着她的脸扑过来,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样的天气出行,简直是件要命的事。她一定要把药酒送到爷爷手中。

    到村口的时候,顾萧和七八位村民已经整装待发。顾萧的背篓中,还背了孙女刚刚制好的一百多斤药材。

    “爷爷!”顾夜在爷爷面前来了个漂亮的急停,刚想再说什么,鼻子有些痒痒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顾萧帮孙女把身上的斗篷裹紧,佯怒道:“你跑来干啥?你个小丫头家家的,总想跟着凑热闹。快回去,小心着凉了!你哥呢?不是说要看好你的吗?”

    “爷爷!”顾夜打断了爷爷的唠叨,“你别紧张,我不缠着你要跟去,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顾萧一听,果然眉宇间放松了许多。他是真怕孙女撒娇卖萌装哭哭,怕自己抵抗不了舍不得拒绝。果然,孙女还是懂事的。他咧开嘴,笑道:“送啥好东西?”

    “我做的药酒,喝了能防止受寒。您尝尝,味道咋样?”顾夜小手在布袋里摸了摸,取出一个装酒的水袋来。

    顾萧虽然没有酒瘾,平时却喜欢喝一杯,家中从没断过酒。药酒嘛,他喝过孙女泡的虎骨酒,身子骨强健了不少,腿脚也灵便了,老风湿整个冬天都没犯过。

    他乐呵呵地接过水袋,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顿时一股辛辣感直冲口中,淡淡的药味在口中扩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直传遍全身,浑身暖烘烘的,似乎连外面刺骨的寒风,都觉察不到了。

    “好酒!口感细腻,酒体醇厚,回味悠长,留香持久……比御供的‘十里香’还要绵柔香醇。孙女,这好酒你是从哪搞到的?”顾萧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顾夜忙抢过酒袋,盖上塞子,塞进爷爷的怀中,道:“这可是来回两天的量,别一下子喝光了。什么时候冷得受不住了,再喝上一口。至于这酒嘛,我也不知道师父从哪搞来的。家里还有,想喝的话,等你从镇上回来慢慢喝。”

    白酒的价格比较高,青山村的村民们一年到头未必能喝上一口,闻到酒香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其中一个顾夜本家的叔叔顾文,舔着脸凑过来,问道:“小叶子,还有吗?给叔尝一口呗!”

    顾夜从布袋中拽出一个水袋,塞进他手中,道:“都有!叔,这是你的……”

    其他村民本来还想取笑那顾家小子,一听“都有”,赶忙凑过来,生怕数量不够把自己给漏了。顾夜把酒袋分了下去。这时候,顾文已经猴急地喝了一大口。只喝过米酒的顾文,哪里尝过如此烈的白酒,浓烈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喉咙。想咳,又不舍得口中美酒,硬压抑着咽了下去,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脸顿时红得像猴屁股。

    “哈哈!顾文,瞧你那熊样!没喝过酒的孩子,真可怜啊!”一个中年胡子大叔,拍拍顾文的肩膀,取笑他。其他人喝过以后,也没比顾文好哪去,呛咳的,脸红的,连声赞“好酒!”。

    古代多是米酒,或者低度白酒,像六十度的烈酒,几乎没有。好在里面的药液,中和了一部分酒精,要不然一大口下去,非趴下几个不可!

    “好神奇,不冷了!我浑身往外冒热气!!”顾文一脸惊奇,在凛冽的寒风中,脑门却往外冒汗,这样的怪事他头一次经历。

    “当然了,这可是咱们村的小神医,专门为咱们配制的药酒,防寒抗寒,能不神奇吗?”其他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顾夜“小神医”的名号,已经在村里传开了,都说她是名师出高徒!

    “我们出发了!”大家伙儿小心地把酒袋贴身揣起来,小神医真是细心,还把酒给大家烫热了装进去,拿过来还温温的呢。他们哪里知道,顾夜是借着布袋打掩护,刚刚从空间里取出来的呢。

    “村长,小叶子,你们回去吧!”顾萧裹好头脸,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率先滑了出去。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像比赛似的,就冲了出去。那矫健的身子,那娴熟的动作,几乎可以媲美专业滑雪运动员了。看来,缺少娱乐活动的青山村人,没少在雪中玩滑雪呢!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中看不到了,顾夜才收回了视线。她见一旁的村长爷爷,对着她欲言又止,便乖觉地道:“村长爷爷,药酒我多准备了一袋,你带回去慢慢喝吧。”

    “好,好!”老村长笑得一脸褶子全皱了起来,“小叶子有心了!”

    “村长爷爷,我去看小宝宝去!”顾夜扛着滑雪板,扶着老村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村长家走去。村长的三儿媳,伤口已经拆了线,恢复良好,小宝宝虽然早产了十几天,却很健康。一家人对顾夜感激不已,尤其是李秋山,几乎把她当救命恩人供着了。

    从村长家出来,风雪小了一些,顾夜心中默默祈祷这该死的风雪天赶紧结束。回到家中,张立虎拎着一只野兔子,站在院子里跟顾茗说话。

    顾夜见那野兔虽然冻得硬邦邦,却是新鲜的,便好奇地问道:“立虎哥,这么大的雪,还能上山打猎?”

    张立虎笑道:“山上的雪能到人的腰,还怎么打猎?这只野兔,是我在我们家后院扫雪的时候看到的,这家伙在我家后院打了个洞,钻进来啃后院菜园里的菜根呢!我估摸着,你们家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给你们送过来加菜!”

    “立虎哥,你们家呢?粮食够吃的吗?”顾夜记得张猎户家种的地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买粮食吃的,便关心地问了句。

    “够呢!我们家腊肉和风干的猎物今年留得比较多,我和我爹都爱吃肉,家里的粮食就省了下来,还能撑个十几天。对了,我听我爹说,顾五爷爷去山外采购粮食去了?唉!可惜我知道的晚了,要不然也跟着去了!”张立虎一脸懊恼。

    顾茗笑道:“我爷爷是办正事儿呢,你当是出去玩呢!你也不想想,在风雪中冻上一天是什么滋味!你跟我妹妹一样,都是玩心重!如果不是我拦得紧,我妹妹也缠着跟去了!”

    顾夜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滑雪技术不行,怕拖爷爷的后腿才没有跟去呢!我要真的想跟,你拦得住吗?刚刚我到村口给爷爷送酒,要去的话,早就走得人影都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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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药剂师重生为悲催小农女。爹爹漠视,后娘虐待,继兄弟欺凌。疼她的“孪生”哥哥,被过继给远房爷爷,她作为“添头”跟过去,寄人篱下。农园医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园医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园医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