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糟糕,有敌情!
赏菊轩,顾名思义,赏菊花的地方。至少顾夜是这么认为的,她心里忍不住寻思着:大冬天的,别处的菊花早就谢了,怎么这儿客人还那么多?一定是用暖房,花了大价钱种出来的。里面菊花的种类肯定不少,才会引得众人争相观赏。这么想着,她抬脚便要往店里进。
“这位姑娘请留步!”在门前,她被拦住了。
对啊!这儿肯定跟景区一样,进门要先交费的。顾夜从袖子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轻声问道:“我们有六个人,不知这些银子够不够……”
那长相清秀的伙计,脸上略显尴尬,连连摆手道:“抱歉,我们这儿不接待女客。”恰在此时,旁边有几位客人经过,看向顾夜和冬雪的目光中,有奇怪,有戏谑,有轻浮……
顾夜眉头皱了起来,小脾气上来了,哼了哼道:“你们这是什么破规矩,性别歧视啊!女客怎么了?女客就没有观赏菊花的权利了?”
二楼,刚从隐珍阁过来,给“赏菊轩”的负责人下达命令的隐魃,听到动静,朝楼下瞧了那么一眼,差点没一头栽下来。
天哪!这地方能是这小姑奶奶来的地方吗?要是让主子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居然来这等场合,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杀过来,亲手砸了这“赏菊轩”!
隐魂殿的产业,遍布各国各地,涉及到各个领域。“赏菊轩”是隐魂殿专门收集消息的机构。
幸好,那小姑奶奶被君家九公子劝离了。隐魃大大地松了口气。
“什么?赏菊轩是小倌馆?”顾夜听君棋诚红着脸的解释,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声音。这么火爆的小倌馆,里面的“少爷们”肯定长得都不错。可惜啊,可惜!可惜她不能进去,欣赏那各有千秋的美男……
“原来不是看菊花的地方啊!”顾茗见妹妹一脸惋惜,马上义愤地道,“那干嘛起这么个名字,让人误会。妹妹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刚刚我也以为里面有菊花看呢……”
“哈哈哈哈……这是本公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有人居然以为赏菊轩是看菊花的地方,这都什么季节了,哪还有菊花开放?真傻真天真!!”一个嚣张的笑声,打断了顾茗安慰妹妹的话语。
咦?好熟悉的声音,好欠揍的语调,顾夜循声望过去。一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俊美少年,并肩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位披着蓝色斗篷的少年,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真没礼貌!
穿天青色棉袍的白芨,显然认出了顾萧,先是一愣,继而凝眸望向人群中唯一的一位小姑娘,小小的脸蛋,尖尖的下颌,黑亮明澈的大眼睛,身穿鹅黄色的绫缎上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是葱黄绫棉裙,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朵半绽的雏菊,娇俏动人。
白芨上前一步,声音温雅润和:“好巧,顾爷爷,顾姑娘,没想到能够在衍城再见到你们。”
白芷夸张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他瞪圆了眼睛,张大的嘴巴来不及合上,指着俏丽可爱的小姑娘,不可思议地道:“你……你是姓顾的死丫头?”
居然骂他妹妹“死丫头”,顾茗不乐意了,拍掉指着妹妹的手指,不悦地道:“你谁啊,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顾茗的手劲儿本来就大,又没有留手,白芷觉得自己的右手一阵剧痛,登时肿得跟猪蹄似的:“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个野蛮人,把我骨头给打断了。”
“碰瓷啊,你!”顾夜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油,往白芷身后小厮的方向一扔,冷哼道,“我哥不过轻轻拍了下你的手,就鬼哭狼嚎的,吓唬谁呢?哦……到底是富家少爷,身娇肉贵,受不得半点罪!药油每日三次,在手上揉搓,两日便可消肿!”
白芨给弟弟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成事不足的二少爷带回客栈,他略显无奈地道:“冒犯了姑娘,在下替他向你赔罪。”
“每次见到白公子,你都在替弟弟向人赔罪。有赔罪的工夫,不如回家把人给教好了再放出来,免得给白家丢人,给济民堂惹事。”顾夜自然不会跟一个中二少年一般见识,只是感叹,双胞胎的性格,居然能差这么大。
她再看看身边憨厚正直的顾茗,想到原主的怯懦软弱。这对孪生兄妹不但长得一点都不一样,性格脾气也是相差千里啊。
白芨早有打算,待这次回去过年,就把弟弟留在家族,让父亲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对了,白公子,”顾夜突然想起这个月跟济民堂约定交货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天,忙带着歉意道,“我刚刚生了一场大病,最近两天才稍稍好转一些,这个月济民堂的药材,能不能宽限些日子。下个月,我会加倍补上的。”
白芨打量着小姑娘略显苍白的小脸,不由点头道:“姑娘的身子为重,药材的事暂且放一放,待你身子完全养好了,再制药也不迟。”
白公子如此好说话,反倒让顾夜觉得更不好意思了。她记起空间中,还收了一小包师父为她示范时,炮制的药材,便把手伸进袖袋。古人宽大的袖子,能装不少东西呢,难怪有“袖里乾坤”的说法。这正好给她的空间做掩护了。
顾夜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包裹,送到白公子的面前,笑道:“多谢白公子的理解,这份药材,就当我延迟交货的赔礼了。”
白芨接过药材的时候,外面的包药材的粗麻布松了,露出里面药材的衣角。他的瞳孔骤然间一紧,这熟悉到极致的炮制手法,不正是家族用来教导族中子弟,辨认药圣药材真假的样板吗?这些药材看上去刚炮制不久,不会超过一个月。(顾夜的红莲空间时间是静止的,炮制好的药材放入其中便不会再有变化。)
“这……这是?”白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捧着药材的手变得更加谨慎,生怕自己用力不当,造成药材的损失。药圣他老人家还活着!这是他亲手制的药,绝对不会错!!
“这是我师父教我制药时,顺手做出来的。我的制药技巧,未能及他老人家十之一二。药材不多,白公子不要嫌弃才好。”顾夜见对方立刻就认出是师父的手笔,暗暗感叹师父名头之盛。她什么时候,能像师父一样,成为众药家争相追逐的目标呢?
“不嫌弃,不敢嫌弃!!”白芨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久久凝望着眼前瘦小纤弱的小姑娘,心中思潮腾涌。
果然如他所猜测的,这小姑娘是药圣他老人家的弟子。除了他老人家,谁能教出如此天才绝艳的弟子?小姑娘才不过十来岁年纪,就能达到药师的境界,甚至隐隐超越药师,达到更高的水准!他无比庆幸,他那日心血来潮,去了那小小城镇的药集。这是老天对他的厚爱,是老天给济民堂的机会!
楼上的隐魃,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危机感。这青衣少年,如此“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家主子相中的人,这是要跟隐魂殿有“活阎王”之称的殿尊,抢女人的节奏啊!
再看这少年,眉清目秀,长得不赖。穿着打扮,举止气度,都挺不俗的,笑得时候又给人温暖的感觉,正是小姑娘喜欢的类型。他家主子虽说有炎国第一美男子之称,可他脸上常年冰封,眼神能杀死人,让人只敢远观不敢接近。两厢一比较,小姑娘会选谁,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主子只跟顾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人家到底记得不记得他还两说。就是记得,也抵不住相隔万里,两地分离……
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得飞书给主子。情敌出现,得让英明神武的主子想想辙儿,免得自己跟几个兄弟,都要受挂落。
“顾姑娘,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跟各位吃顿便饭?”白芨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收起药材,仿佛那是绝世珍宝一般。
可不就是宝贝嘛,京城药材协会年前组织一场药品交流会,有了这些药材,济民堂肯定会在这次交流会中大放异彩的!!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今天必须连夜启程,快马加鞭把这宝贝送过去。
楼上侧着耳朵偷听的隐魃,气得把窗户上的棱给掰下一块来。这该死的小白脸,竟然明目张胆地邀约他未来主母,要不要派人把他给咔嚓了,一劳永逸?
“不必了。我出来一天,有些乏了。白公子放心,下个月的药材,我会准时交给无名镇济民堂的。”虽然对着小帅哥很下饭,不过顾夜正在君家做客,太晚回去不太好。她也怕自己出来久了,师父会担心她,便出言拒绝了白芨的邀请。
隐魃松了口气。还好未来主母英明神武,看穿了那小白脸的伎俩。哼,先留着这小白脸的小命,看主子的意思再说。不过在几个呼吸之间,白芨的小命在危险边缘徘徊了一圈,而他却毫无所知。
第七十七章 儿童用药
逛了一日,收获颇丰。顾夜心满意足地返回君家。
刚刚踏入君家大门,走在最前面的君棋诚,差点跟里面急匆匆走出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谁这么莽莽撞撞,走路不带眼睛的?他刚想呵斥,待看清那人后,君棋诚诧异地问道:“大哥,你着急慌忙地,这是要干啥去?”
“旭儿又起高烧了,我去同仁堂看看,有没有退烧的丸药。”君棋诗头也不抬,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君方旭是君家大房的长孙,今年才四岁。前些日子下雪,他被圈在屋里待急了,背着娘亲偷偷跑到梅林玩雪,受了寒。本来是很普通的小毛病,家中有医仙和药圣坐镇,谁都没当回事儿。
不过,从小娇生惯养的小方旭,在吃药上可不像顾夜这么配合。那苦得要命的汤药,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喝。无奈之下,他娘和他爹一个按着他,一个捏着鼻子给他灌药。
喝是喝下去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被捧在手心千娇万宠的小家伙,哪受过这罪?哭嚎得几乎断了气,到最后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药,全被他哭得吐了出来。
每次喝药,都像打仗一样,喝下去没吐出来的多,药效自然打了折扣。或许是连着呕吐,伤了食道,这几日小家伙连饭都不愿意吃了。一让吃东西就哭,怎么哄都哄不好,一哭就吐。把一家人给愁的。老太太心疼重孙,抱着他不住地流泪。
吃不下东西,身子弱了,更扛不住疾病,家中虽然有医仙坐镇,小方旭的病仍旧一筹莫展。他爹君棋诗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定到同仁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丸药。爱子之心,让这个一向温文儒雅的青年乱了方寸,才会有差点撞到人的一幕。
主人家的孩子病了,身为客人理当去表达一下关心。顾夜先回了院子,把买来的东西放下,又换了一身衣服,跟着褚慕桦、爷爷一同去了内院。
君棋诗夫妇住的“品诗斋”在东院东北角。刚进门,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地哭闹声,声音中带着沙哑。
“旭儿乖,这是你爹从林伯伯家求来的药,不苦的。快把药吃了,吃了病就好了。”大奶奶王氏手中拿着一粒药丸,红肿着眼睛,柔声劝慰着儿子。
小方旭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嚎着,小身子在床上打挺,脸扭向一边,口中嘶哑地喊着:“骗人,没有不苦的药!我不要吃,吃了会吐……难受……”
“不吃药,你的病怎么能好?”大奶奶用帕子蘸了蘸眼角的泪,“乖旭儿,这是丸药,不是苦苦的汤药,你尝尝就知道了。”
君方旭哭累了,无力地躺在床上,腮边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枕头上。他看了一眼鸽子蛋大小的药丸,眼神中带着抗拒和惊恐。
大颗的药丸,需要掰开用水送服。可是小方旭才四岁,不会吞药。第一口就被药卡住喉咙,好不容易哄着喝下的一点水,又都吐了出来。还有一些清水,从鼻子呛出来。小方旭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瘫软在床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怎么办?神医,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旭儿吧。”泪水模糊了大奶奶.的眼睛,她心疼地把孩子搂在怀中,脸贴着儿子瘦得快要脱相的小脸,哭得不能自已。
医仙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棘手的案例。吃不下药,病如何能痊愈?要这么任他烧下去,迟早要烧出问题来,性命都难保。
“大奶奶,小公子喝水吐不吐?”顾夜不忍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受罪,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奶奶微微抬眸,见是药圣的小弟子发问,忙道:“水能喝一点,喝多了也吐。”
能喝一点就好。顾夜见自家师父望过来,给他使了个眼色,道:“以前在青山村的时候,他说药丸是他的想法,百里师兄不过把他的想法变成了现实。师父他老人家怜惜孩童用药困难,还提出了儿童用药,并尝试制作,略有小成。可是没有经过测试,不知道效果如何。这次出来,我带了一些在身上……”
“何谓儿童用药?”医仙听了,忍不住问了句。药圣眼中同样带着疑问,等待徒儿的解释。
“儿童用药,就是针对孩子的体制斟酌剂量,口感上偏向于孩子们喜欢的甜甜的味道。”顾夜简单地介绍了几句,便看向孩子的父亲,同样满面愁容的君棋诗,“这次我带了退烧的、润喉止咳的,如果大公子同意,就让小少爷试一下……”
“徒儿,不妥!”药圣存了几分谨慎,“咱们这是新药,没人尝试过,怎能贸然给小少爷使用?”
“师父,我背着您偷偷试过,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的。至于药效上,咱们用的药材,跟普通的退烧药丸没多大出入,对症是对症,就是药力大小的问题了。”顾夜给师父一个笃定的眼神。
药圣却皱了皱眉头,轻骂道:“谁让你背着为师偷偷试药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爷爷和哥哥交代?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是,师父您教训得对!”顾夜认错态度良好。
“爹,您看……”君棋诗乱了方寸,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家老爹。
君永伦犹豫不已。君家的孩子,都以课业为重,成亲都比较晚。他家老大都二十六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也是这一代中唯一的宝贝疙瘩。他自然不舍得唯一的孙儿给人试药,可是……
“神医,旭儿又抽搐了……”大奶奶哭喊了一声,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最终医仙给孩子施了针,才缓解了症状。
“这是高热引起的惊厥,再不及时用药,哪怕以后治好了,也会落下病症。”医仙叹了口气,却又一筹莫展。
高烧烧坏脑子,烧聋耳朵的病例时有发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君永伦果断地对顾夜道:“顾姑娘,请把你带来的药,给旭儿用吧。我们相信药圣的制药能力!”
“我这就去取!”顾夜拎起裙摆,也不装淑女了,一路小跑着回去。
药圣有些不放心,也跟了出来。进了听风苑,药圣就看到徒儿揣着几个纸包出来了。那纸显然是包糕点的油纸,这……也太随便了吧。
“徒儿,你这药有几分把握?师父的一世英名,可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啊!”药圣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道。
顾夜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匆匆的脚步丝毫不敢停顿。再次踏入小少爷的房间,小家伙已经醒了过来,小脸皱成一团,浑身无力地躺在娘亲的怀中。
“药来了?快,快给旭儿服下!”大奶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顾夜手中的药上,却没注意到儿子听到“药”之后,露出抗拒的表情。
顾夜却未曾忽略他这小小的细节,忙露出最温和的笑容,对大奶奶道:“小少爷这病,哪里需要用药,喝点糖水,多吃饭就能好了。他本来就没什么大病,非要逼着喝苦苦的药汁,坏了胃口,才会呕吐,吃不下饭的。”
“顾姑娘,你……”大奶奶接收到顾夜递送过去的眼神,有些闹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怔住了。
顾夜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笑嘻嘻地蹲在床前,平视着君方旭小盆友,笑容中有安抚的力量:“旭儿别怕,姐姐最懂你的感受了。姐姐可是一连喝了二十多日苦苦的药汁,吃什么都觉得是苦的了,哪里还吃得下饭?不过,姐姐是身子不好,不得不吃药。你呢,不过受了点小小的风寒,多喝点水,在床上捂出汗来就好了,喝什么苦药?”
“嗯嗯,不喝苦药!”小方旭虚弱地点点头,脸上抗拒的表情渐渐消失,看向顾夜的眼睛中充满了同情。姐姐好可怜,喝了二十多天苦苦的药。
“不用喝药,不过要多喝水。”顾夜抬起头,一旁伺候的丫头,赶紧送上一杯热度刚好的白开水。顾夜取了一个药包,把里面粉红色的粉末倒进去,用勺子搅拌让它融化。
“不加药!”君方旭看到她往水里放东西,赶忙把脸埋进娘亲怀中,嘤嘤嘤地小声哭了起来。这几日,为了骗他把药喝下去,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小家伙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变聪明了,谁都哄不了他。
顾夜笑着道:“没有加药。姐姐往水里加了糖,小旭刚刚吃了苦药,嘴巴里肯定苦苦的,喝点糖水冲冲。”
“不信,姐姐骗人!”小家伙执拗起来,像只小倔驴,谁说都不听。
“小旭,你用舌头舔一下,就知道姐姐有没有骗你了。”顾夜此时的声音,跟狼外婆引诱小红帽差不多。
君方旭迟疑了一下,又摇头道:“不要,你们会按住我,灌我药……”
“大奶奶,您把孩子放床上,离开一些。其余人,请往后退几步。”床边只剩下顾夜一人,小家伙板着的小脸,才微微放松了些。
第七十八章 水到渠成
顾夜微微一笑,对犹带警惕神情的小家伙道:“你看,现在大家都离得远远的,姐姐一手拿着水碗,一手拿勺子,想灌你也没第三只手了呀。这下你放心了吧?”
君方旭眼睛往人群中瞄了一圈,看到医仙和药圣后,嘴巴撇啊撇的:“不要大夫,让他们走!”
“好,好,好!我们小旭又没有病,请什么大夫?大公子,还不赶紧送客?”医仙和药圣,看到顾夜冲他们眨眼,便摇头配合地跟着大公子出了房间。
两人一出去,君方旭小盆友的表情显然更放松了。顾夜坐到他身边,把舀了药水的汤匙送到他嘴边。
小家伙警醒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从她表情上发现端倪,像只刚刚被抱回家的小奶狗一样,尝试着接近,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在汤匙里舔了一口。咦?没尝出味儿,又小小地舔了一口。小眼睛一亮,果然是甜的。小姐姐没有骗他。
小方旭一口一口地,把小半碗药喝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小声地道:“姐姐放的什么糖?有点橘子的味道。小旭还想喝一点。”
“小旭要是勇敢地把这个喝下去,明天早上再奖励你喝一次。”顾夜摇了摇手中的小瓷瓶。
君方旭脸上纠结无比,他带着哭腔地道:“喝苦药,旭儿会把刚刚的甜水吐出来的。”
“这是润喉止咳的糖浆,喝了这个喉咙就不难受了,嗓子也不会哑了。”顾夜从里面倒出跟药汁一个颜色的糖浆,“别看颜色不好看,不苦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姐姐也不喜欢喝苦药,所以不会给小旭苦药喝的。小旭不信姐姐吗?”
“真不苦?”君方旭看到那黑乎乎的药汁,表情是抗拒的。不过,这位小姐姐不像那两个老头子,一上来就逼自己喝苦苦的药,也不像他爹爹娘亲,帮着坏人灌自己,还给自己喝酸酸甜甜的糖水。小姐姐是好人,不会骗自己的吧?
“姐姐尝一口给你看看。”顾夜让人另拿了一柄干净的汤匙,倒了一勺糖浆,放入口中,品了品味儿。这糖浆没自己做的味道好,效果也差了些,将就着用吧。
前世乱世刚开始的时候,冰块脸带着队伍收集物资,她是大夫所以悄悄收了不少药品。她的制药天赋没有展现出来的时候,药品用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一直放空间中,反正不会过期。
后来,她自己能制出各种效果斐然的药剂,这些东西就一直堆在空间的角落里被闲置了。眼前这小东西吃不下苦苦的汤药,才使她又想起了那些儿童用药。刚刚给他吃的,是针对高热快速退烧的颗粒,甜中带着微酸,适合小孩子的口感。
小方旭见最怕吃苦药的姐姐,都面不改色的把药喝了下去。再说了,姐姐说这是糖浆,有个“糖”字,应该是甜的……吧?四岁的孩子,天真中总带着那么一丝可爱的小狡猾。
他把嘴巴张开一点点缝,汤匙只能探进去一点点,用嘴唇抿了一点点药液,再用舌头舔舔。嗯,小姐姐没骗他,是甜的。小家伙一口就把糖浆喝了下去。顾夜又喂了他两口温开水,冲冲嘴里的糖浆。
或许是心甘情愿喝下去的,两种药喝下去后,小家伙没有一丝不适,反而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想睡觉了。闹了一整天,的确该困了。顾夜摸了摸他的额头,挺烫的,又在他脑门上贴了退热贴。
小家伙觉得挺新奇,小手在上面摸来摸去,倒也没有要扯下来的意思。抠着抠着,小方旭的眼睛闭了起来,很快传来略显粗浊的呼吸声。
见儿子终于安稳的睡了,大奶奶喜极而泣,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不停地小声向顾夜道谢。
“这药每隔四个时辰服一次,用温开水冲服即可。糖浆每次喝一勺,多喝开水,不愿意喝也不要勉强,免得孩子出现抵触性呕吐。头上的药包有辅助退烧的功能,明儿一早再取下来。”顾夜逛了一天,有些累了,从品诗斋出来便回房歇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大奶奶也在。她拉着顾夜的手,不住地表达谢意:“昨儿多亏了顾姑娘,半夜的时候,旭儿就退烧了,中间醒来,喝了几口水,还问了句‘小姐姐呢?’早上起来,人看上去精神多了,还嚷着肚子饿,吃了小半碗粥呢。吃药的时候可乖了,甚至有些期待地问‘能不能再喝一碗’。若不是姑娘带了药过来,我那旭儿可就……”
“大奶奶快别这么说,是小旭福气大,我带的药正好对他的症状。这药,再吃上今天一天,晚上不起烧就可以挺了。润喉止咳的糖浆,可以多喝几日。”顾夜并不居功,态度谦和有礼。老太太、太太和几位奶奶对她的态度更亲昵了。
顾夜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直接去了外院师父住的地方,找他商议在军医中普及外科缝合之术的事情。药圣一听,徒儿要把这独门秘术毫不藏私地传授出去,有些替她惋惜。
“师父,咱们学习医术,不就是为了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吗?边关的士兵们,保家卫国、流血牺牲,身为医者能够为他们做些事情,减少痛苦和牺牲,这点医术又算得了什么?很多独门秘术之所以失传,不就是敝帚自珍的结果吗?”顾夜想到前世中医的没落,忍不住感叹了几句。
药圣欣慰地看着徒儿道:“你能这么想,为师真为你感到骄傲。既然决定做了,为师无条件地支持你。需要怎么做,你就说吧,为师拼了这副老骨头,也要帮你达成。”
“师父,你这副老骨头,还是留着制更多的药,救更多的人吧!到时候,你便如此这般……”顾夜在药圣耳边小声地交谈着。
当天下午,药圣便找到了褚少将军,让他从郡琅关调几位军医出来,传授他们缝合之术。褚慕桦大喜过望,说爷爷一定会上折子,替药圣师徒请功。
“请功的事以后再说。不过……如果缝合之术在军中普及开来,需要大量给少将军输液的瓶子、管子和针头。要不然,伤口容易感染,危及性命。”药圣紧蹙眉头,一副愁容满面的表情。
褚慕桦曾经细细研究过那套输液工具,也犯了愁:“中空的针头还好。我问过了,许多做首饰的能工巧匠,基本上都能做得出来。不过硬度和粗细上,还需改良。难就难在那管子和瓶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管子,可以用羊肠特制过后暂代。瓶子是玻璃制成的,可能要麻烦一些。不过,听说隐珍阁有玻璃茶具出售。这种简单的瓶子,应该难不倒他们。”药圣摸了摸下颌凌乱的胡须,徒弟交给的任务,这就算完成的差不多了吧?
褚慕桦一听,马上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又回来拉了药圣一块儿往隐珍阁而去。路过他的院子,褚慕桦把那套输液的工具,小心地用布包好,一并带上。
“老爷子,这套工具,您是从哪儿弄来的?”去隐珍阁的路上,褚慕桦终于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
药圣早就跟徒弟套好话了:“老夫在诸国游历的时候,遇到自称从遥远的西方来的医者。那人雪肤金发绿眸。老夫与他有恩,他便把这缝合之术,以及一套工具赠与老夫。”
居然有人长着绿眼睛金头发?岂不是跟妖怪似的。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国十六属国之外的更远处,或许有他们不知道的存在……褚慕桦有些惋惜:“要是能把此人请到咱们东灵国,该多好。”
药圣捻了捻胡须,心道:那人就在你身边,就是老夫的宝贝徒儿。嘿嘿,收这么个有能耐的徒儿,是他有眼光!
褚慕桦和药圣还没到隐珍阁时,就有人将消息传到隐魃耳中。他亲自接待了两人。他提出的条件,褚慕桦承诺会竭力帮他促成,至于能不能成为皇家供应,还要看他们的产品入不入得宫里贵人的眼。
对于皇商不皇商的,不过是为了打消顾夜心中疑虑的手段,隐魃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玻璃产品的问世,很快风靡各国,在权贵阶层被追捧,宫里的娘娘们,也对这种如水晶般明澈透亮的新事物,有很浓的兴趣。再加上,隐珍阁以仅高于成本价一成的价格,供应军中的医疗用具,在皇上面前挂了名号,皇商之名自然水到渠成。
隐珍阁还以运输不便的理由,在衍城郊外建了玻璃作坊。很快,顾夜图纸上的那些玻璃器皿,和一些实验器材,接连制作而成。令顾夜比较意外的是,就连皮管的问题,隐珍阁也个解决了。
那是一种特殊的草,提炼出来的乳胶皮管,虽然透明度不够,但勉强可用。这种草,只有炎国的南部有,因此都是在炎国生产,再运送过来。
第七十九章 现场授课
军队得到消息后,很快挑选出五名医术过硬的军医,连夜快马加鞭送往衍城。同行的还有褚老将军。
最后的一战,褚老将军和顾萧联手,把狄戎打得退入百里以外的白山之中,短期内无再战之力。听说药圣愿意把缝合之术传授给军医,老将军兴奋地一夜没睡。将边关的事务交给副将,他不顾严寒,风尘仆仆地赶到衍城。
老将军和五位军医,下了马以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进了药圣住的客院,迫不及待地跟他商谈传授缝合之术的事,生怕对方变卦似的。
顾夜已经在院子里,弄了个简易的手术室。看到满面风尘的各位军医,她皱了皱眉头,道:“先去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还有,指甲剪短……”
“呃……今天又没有伤员,这些步骤就免了吧?”说话的是位老熟人——那位名叫司林海的军医。在郡琅关的时候,这家伙就对她的开胸取箭术充满向往和好奇。这次听说派人来学习缝合术,他上蹿下跳地争取到名额,学习之热情极其迫切。
顾夜伸出食指,冲他摇了摇,道:“绝对不可以,要知道,一点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伤者创面的感染。要是我们的士兵,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地退下来,却死于一场小小的手术,冤不冤?所以,要严把卫生关,把卫生问题,作为术前和术后的首要问题,使之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制度,必须把它融进外科大夫的骨子里!!”
一个不到他胳肢窝的瘦小丫头,却散发出不可违背的威严和气势,几位军医有种自己是新兵蛋子,犯了错以后正在被老将军训斥的感觉。司军医挠挠鼻头弱弱地退下了去,乖乖地去解决自己的卫生问题去了。
褚老将军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对药圣道:“老哥儿,你这徒儿收得不错,就是该有这股劲儿!!老哥啊,你深明大义,将如此珍贵的医术,传授给军队。老弟我在这里,替千千万万士兵,给你郑重道个谢。我已经把你们师徒的功勋上奏朝廷,相信不久嘉奖就能下来。”
“什么奖不奖的,老夫不稀罕!是我那徒儿心软,不想我们的将士,因为没有好的医疗条件而送了命。”药圣觉得自己抢了徒弟的功劳,心里有些不得劲,忍不住为徒儿说句好话。
“老哥收徒有眼光!这小姑娘,的确不错!!”褚老将军,见小姑娘对着五位洗完澡换好衣裳的军医,挑剔地指出他们的不对之处,认真的模样,颇有些小先生的模样。
“手术前,要先更换手术衣、裤,带好口罩和帽子,头发不可以露在帽外。用肥皂把手、前臂、肘部以及上臂的下半部分洗干净。尤其是指甲缝里,要用毛刷刷干净……”顾夜指着司军医指甲缝中的无垢,连连摇头,“不合格!”
“好的,我这就去重新洗——等会儿,不是药圣教我们缝合之术吗?顾姑娘,你这是……”司军医回过神来,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药圣哪儿去了?怎么能让一个丫头片子来糊弄他们呢?
“缝合术的准备阶段,如此简单的步骤,还需我师父出马?本姑娘教你们,绰绰有余。怎么?看不起本姑娘?只有先生挑学生的,哪有学生挑剔先生的道理?到底学不学了?不学就回你的郡琅关,换别人过来。”手握技术的人最大,顾夜牛掰哄哄地斜睨着几位军医,那神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司军医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学习缝合之术的名额,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忙陪着笑脸道:“顾姑娘说得是,简单的步骤,哪儿敢劳动药圣他老人家。顾姑娘跟了他老人家这么长时间,教我们这些新手,足够了。”
顾夜满意地点点头,道:“手术环境的卫生情况,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记住,手术无小事,事事须重视!!接下来讲皮肤的消毒,给你们少将军消毒,是我师父专门研制出的消毒液。如果情况紧急,可以用高浓度烈酒代替……”
看着五位军医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手中还不停地记录着要点,顾夜从心中涌出一种为人师表的自豪感,教得更认真了。
正在她讲到手术用具的消毒时,突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冲进来,口里喊着:“来了!伤员找到了!!”
这小厮,是君府分派给褚慕桦,专门伺候他的。顾夜几天前就开始让他帮忙寻找受伤需要缝合的伤者,用来作为讲解的示范。光纸上谈兵不行,还得实际操作不是?
伤者是城西的住户,趁着天气不错,爬上屋顶修缮房屋,免得被大雪压坏屋顶。他脚下踩空,从屋顶掉下来,小腿被竹竿的尖头划破一条长二十多公分,宽两指,深可见骨的伤口,哗哗地流血。
药一敷上,就被血给冲掉了,城西医馆的坐诊大夫,折腾了半天都没把血给止住。大夫表示无能为力。伤者被家人送到济民堂,他的运气不错,顾夜正托了济民堂给寻找合适的伤员呢!
伤者很快被抬了进来。那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因为失血的原因,黝黑的脸呈现出黑灰色,嘴唇泛白。他受伤的是左大腿,即使裹了厚厚的绷带,依然在往外渗血。
“快,把人抬进去!!”顾夜沉声喊了一句,转身对药圣道,“师父,做少手部消毒,准备进行手术!”
“顾姑娘,那我们呢?”几位军医学了一个多时辰枯燥的理论知识,此时有亲眼目睹神奇缝合术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你们?自然是在一旁观摩了!”顾夜随口扔了一句,便进了临时手术室。
旁边面露凄惶,哀哀啼哭的妇人,拉住司军医的袖子,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似的:“大夫,请您一定要治好我男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他这么一个劳动力。求您想想办法……”
妇人的力气很大,司军医挣了几下愣是没挣脱。哎呀,这婆娘真是耽误事儿,难得亲眼观摩缝合手术,可千万不要被耽搁了。
“我说你这妇人,到底是想让我救你男人,还是想他死?你这么拽着我,我怎么去救你男人?再耽误一会儿,你男人的血流干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了。还不快撒手!!”司军医用力一甩,终于摆脱了妇人的纠缠,疾步进入了手术室。
“都看好了,首先,给伤者进行局部麻醉!”顾夜取出针筒,给在伤口附近注射麻醉剂,并且细致地介绍了麻醉剂的用量。
“等会儿!不是药圣他老人家亲自上手给人缝合吗?”司军医埋头记笔记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怎么动手操作缝合术的是那个小丫头,药圣反而成了打下手的了?
顾夜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这么简单的手术,哪里用我师父出马?师父,有齿止血钳……”
药圣应声把她需要的工具递给她。顾夜先给伤口止血,然后用纱布蘸去上面的血液,口中讲解道:“看到没?这是黄色的脂肪组织。看到这样的组织,或者骨骼暴露,又或者皮下的肉大面积暴露,伤口深度超过半指深,无论符合哪一种情况,都需要缝针。”
顾夜口中讲解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很快清理好创口:“像这种伤口,最好采用间断缝合。”
只见她左手拿镊子,右手用钳子夹住弯曲的缝合针,飞快地垂直下针,垂直出针,每缝一针就单独打一个结。那娴熟的手法,惊人的速度,不似在做缝合手术,倒像有经验的绣娘在穿针引线地绣花。
“这种缝合法,一般用于皮肤、肌肉的缝合,尤其适用于感染创口或者有可能感染的伤口的缝合。”顾夜说话间,已经把十几公分的伤口缝合完毕。
几个军医看得专注,手中的炭笔忘记了记录,眼睛一眨不眨地,生怕错过一个动作。即便是这样,依然没完全看清她的操作,只觉得眼前针线翻飞,眨眼功夫,狰狞可怖、鲜血淋漓的伤口,就只剩下几道缝合的印迹了。
最后一步是上了金疮药,把伤口用绷带缠上。
躺在手术台上的伤者,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再后来,他只感到几下针刺的感觉,不久连痛感都没了。他不明所以,变得紧张起来,不住地问:“大夫,我的腿怎么了?什么感觉都没了,不会是残废了吧?”
手术途中,他一度要坐起来,被几个军医给按住了。在他的情绪几乎要崩溃的时候,顾夜宣布手术完成。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记得三日后来换药!”顾夜用小毛刷细细地把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唉,没有一次性的医用手套,真麻烦!
“呃……我这就好了?”伤者轻轻动了动腿,腿还在,还能动,他不会变瘸子?
“安心在家静养,伤腿暂时不要用力,免得挣裂伤口。”顾夜头也不抬,继续给几位军医讲解术后用具的清洗和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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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了,又开始紧张忙碌的上班生涯了,唉……
第八十章 足以出师
“顾姑娘,要不……让他留下来观察几天?”司军医小心翼翼地提议道。以前,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伤势还没这么重呢,却因为伤口太大,久久不能愈合,增加了感染的几率,有的甚至送了命。
而眼前这小姑娘,不过十来岁年纪,就能将伤口处理妥当,手法如此的娴熟,还说七天后就可以拆线。如果换了别人,他会笃定地认为对方在吹牛,此时内心某个角落依然有些怀疑。所以,他提议留下伤者,有什么比亲眼见证伤口的愈合,更能具有说服力呢?
“行啊,那就把西厢房腾出来,给伤者当病房吧!”顾夜收好自己的宝贝工具,对几位军医道,“刚刚我的缝合手法,你们都记住了吗?这几天,你们轮流在猪肉猪皮上联系缝合,直到能够熟练掌握为止。”
要说一开始,顾夜捏起手术针的时候,军医们还有些怀疑,见识过她熟练的缝合之术后,他们彻底心服口服了,对她布置的任务莫敢不从。
刚出门,焦急等待的伤者的亲友们,纷纷围过来,询问伤者的情况。伤者被两位军医架着出来,腿上绑着雪白的绷带,上面没有一丝一毫血液的颜色。再看看伤者的精神状态,他们明显松了口气。伤者的婆娘喜极而泣。
当得知伤者需要留下来观察几日时,妇人露出迟疑的神色,她悄悄向顾夜打听诊断的费用。从一家人带补丁的衣服,也面黄肌瘦的面容上,能够看出她们家并不宽裕。
“本次所有的费用全免,不会收你们一文钱!”顾夜寻找伤患,本来就是为了做教学示范。这位伤者送来得及时,让今日的教学任务得以顺利完成,总得给人点好处吧。
那妇人一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拉着身边两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冲着顾夜和几位军医跪了下来,哽咽地道:“谢谢……谢谢各位活菩萨的救命大恩,大毛、二丫,赶紧给恩人磕头……”
司军医赶忙上前把两个孩子扶起来,对那妇人道:“是你男人命好,遇到了神医跟他的徒弟,他们心善,愿意免费救治你们……”
“别说那些没用的,”顾夜打算了司军医的话,对妇人道,“婶子,如果你认识的人中,有伤口比较严重的,这几日可以送过来,都可以免费治疗。”
帮着妇人抬人过来的邻居之一,突然开口道:“小大夫,我婆娘家有个亲戚,手被菜刀划伤,感染溃脓总是不好,药吃了好几两银子的了,也没见效果。听说最近几天高烧不退,眼看着就不行了……不知道你们能治不?”
“先把人抬过来,诊断后才知道有没有救。”顾夜比较保守地对那人道。
“好嘞!”那人一听,马上撒丫子跑走了。他媳妇家的亲戚,本来是在饭馆后厨帮忙。受伤时伤口并不严重,便没放在心上,只用草木灰止了血。
她在厨房帮工,经常洗洗涮涮,伤口接触脏水,不但没能愈合,还溃烂感染了。后来,几乎半个手掌都烂掉了,饭馆也她给辞掉不用了。她家人这时候把人送医馆,大夫已经表示无能为力了!
顾夜趁着患者没送到的空档,又把刚刚手术的要点,总结了一下。军医们见识到她的厉害,心中那残存的一点点小轻视,此时早已消失无踪,像小学生似的,乖乖听讲,乖乖做笔记。
不久之后,患者被送了过来。顾夜重新对手部进行清洗消毒,过后指了指司军医,道:“待会儿你给我做助手。”
“什……什么?”司军医顿时呆住了,他……他才不过上了半天的课,能胜任如此艰巨的任务吗?
“手术器材你都认识了吧?”见司军医愣愣地点了点头,她又道,“那不就行了?还磨蹭啥?”
“可是,”司军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道,“我怕到时候一紧张,脑子一糊涂,弄错了可咋整?”
“弄错了就换回来!这一例又不是急症,有什么好紧张的?再说了,有我师父在一旁看着呢,你要是错了,他会提醒你的。临床参与,比你在旁边观摩记忆更深刻!”顾夜重新穿上白大褂,站在了手术台前。
司军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其他军医同情兼羡慕的眼神中,站到了方才药圣站的位置,他的手边,是一把把罗列开来的手术器材。
伤者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她烧得满脸通红,已经失去了意识。她的伤口在左手心右下的位置,伤口红肿不堪,还往外溢出脓性液体。顾夜看了一眼,心中有数了,先给她挂了一瓶消炎抗感染的抗生素。
“麻醉剂分为全身麻醉和局部麻醉。像刚才那一例和这一例,在伤口附近注射局部麻醉剂,就可以了!”顾夜抽出一定剂量的麻醉剂,在伤口附近注射下去。
司军医蹙眉想了想,道:“那……给我们少将军用的是全身麻醉?”
“不错,”顾夜点点头,指着伤口大面积的坏死组织,继续道,“像这样严重溃烂的伤口,一定要做好外科清创工作。三号手术刀……”
“啊??哦!”司军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找出了顾夜需要的手术刀型号。
顾夜接过手术刀,将伤口坏死的组织切除,清理了伤口的渗液。伤口很深,清理完成后,她采用连续缝合法,将伤口缝合。
“连续缝合法的好处是,节省缝线和时间,密闭性好。缺点则是若是又一处断裂,伤口有崩裂的危险。”上好药,顾夜把包扎的任务,交给了司军医。
干了多年的军医,包扎这样的活儿,司军医还是足够胜任的。
“这吊瓶是消炎抗感染的?”司军医看着透明的管子中,一滴滴的药液,流进了患者的血管中。虽然在边关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依然觉得很神奇。他算开了眼了,人的血液中居然能容纳别的液体,还能把另一个人的血,输入其他人的体内。太不可思议了!
“嗯!这药液是很珍贵的,待患者烧退了,人醒过来,就可以用口服的来代替。”顾夜皱了皱眉,空间里的成品抗生素不多了,得找机会进去做一批出来。
从手术室中出来,她把安抚患者家属的工作,交给了几位军医,跟师父密谋着,从褚老将军手中挖一批药材过来。他们不能传了技术,还自己搭药材吧?
药圣一听徒儿要制作麻醉剂、抗生素,登时来了兴致,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打下手。这些药品的制作方法,顾夜倒是没打算藏着掖着,可是空间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实验器材,实在不好拿出来,便婉拒了师父的“好意”。
药圣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以为这些药品是不传之秘,便没有再勉强。顾夜想着师父不但倾尽所能地教授她炮制之法,还帮她从师伯那儿不停地捞好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她心中打定主意,等从隐珍阁定的针筒和盐水瓶质量过关的话,就把量杯、烧瓶、试管等器材的图纸给他们,到时候制作药剂的时候,就不需要避着师父了。
顾夜刚陪着师父、爷爷和哥哥吃过午饭,司军医就兴冲冲地跑过来,高兴地喊道:“郑老爷子,顾姑娘!那位伤者退了烧,人也醒了过来。她还说要过来给您磕头,谢谢你们救了她的命呢!”
这时代的人,不存在滥用抗生素的现象,体内没有生成抗体,自然见效比较快。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顾夜倒是很镇定。
可司军医却激动得眼眶红红的:“太好了!有了这消炎抗感染的药,咱们的将士们,就不会有那么多枉死在伤口溃烂上了!郑老爷子,您不知道,看到那些因为伤口溃脓,不得不把胳膊,或腿截下来,甚至因此而送了命的士兵,我们做军医的,心中有多难受!!”
吸了吸鼻子,司军医用力揉了揉眼睛,咧开大嘴,露出一个难看却真诚的的笑容:“现在好了!有了郑老爷子您做出来的新药,咱们的将士生命就有了一层保障,再不担心被那些小伤小病夺去生命了。”
这司军医,平日里看上去有些二,却从未失去医者的本心——不避艰险,尽心竭力,治病救人……相信,他很快便能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外科大夫的!
那名手受伤的妇人,七日后便拆线离开了。另一名大腿受伤的伤者,根据其愈合情况,推迟了三日,也拆了线。顾夜叮嘱他,一个月内不要干重活。
这十天中,她把自己脑中的普外医学知识,倾囊传授给几位军医。这些军医,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学习能力很强。在第五天,就可以上手处理一些普通的伤口了。
有那两位伤者的亲友做宣传,再加上他们是免费治疗伤口,因而不缺练手的对象。后来的几天,都是五位军医独立给伤者完成缝合手术。
一开始的时候,技术虽然有些生疏,缝合的伤口歪歪扭扭,针脚也大小不一,但总的来说,没出什么漏子。到第十天的时候,他们手法虽然比不上顾夜,但已经很熟练了。
第八十一章 药圣的人脉
这十天内,顾夜在空间中利用时间差,制作了大量的麻醉剂,和抗生素出来。对于一个顶级药剂师来说,像麻醉剂和抗生素这样的药剂,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些天,她还跟药圣师父一块儿,经过反复的实验,从一次次失败中吸取教训,终于把麻沸散给捣腾了出来。虽说她能够轻松制出全身麻醉剂,可是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华佗的麻沸散更有名气,更具说服力。
医仙从外地出诊回来,发现外伤缝合术的教学他来不及参与,就连麻沸散的问世,他也未曾亲眼见证,悔得捶胸顿足,如丧考妣。直到药圣师徒,答应把麻沸散的配方抄给他一份,他创伤的心灵才稍稍恢复一些。
新年的脚步渐渐逼近。虽然君家和褚老将军盛情挽留,可顾萧还是决定带着孙子孙女回青山村过节。药圣也收拾了行李。他没有儿女亲人,自然要跟徒弟 一块儿过年喽!至于他的大徒弟,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江师兄:我是捡来的,小师妹才是亲生的,对吧?对吧!)
褚二少已经到郡琅关就职,暂代褚大少的职务。褚大少也已经在医仙的陪同下,回京城养伤去了。衍城气候寒冷,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临行前,顾夜送了他两瓶加强版的药油,把按摩手法教给褚慕桦,让他每日用药油给他爹镇国公按摩有旧伤的手腕,能够强韧筋脉,改善筋脉损伤带来的后遗症。
“回家喽!”顾夜马车内软软的榻上一躺,来回滚了两滚。君家真够意思,用大夫人出行的马车送他们回无名小镇。
这马车又大又宽敞,软软的榻上铺了厚厚的雪狐皮,半躺在上面特舒服。马车的一边是一个可折叠放下的特制小桌子,桌上有吸盘,杯盘放在上面不担心洒出来。
靠近门的位置,有一个固定起来的泥炉,不担心没有热水喝了。不烧水的时候,把火烧旺些,可以当火盆用。
知道顾夜喜欢吃零嘴儿,马车的暗格里,装满了各色点心、坚果、蜜饯和糖类,顾夜此时正幸福地往嘴里塞果脯呢!
顾萧在小桌上放了棋盘,正教顾茗下棋呢。听出她发自内心地喜悦,不由笑了笑,道:“这么迫不及待想回家啊?住府城不好吗?吃的穿的都有人给送到手边,还有丫头伺候着。吃的、戴的、玩的……街上都能买到。不比咱那穷山沟里强?”
“府城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家啊!君家照顾得再周到,不过是看了褚大少的面子。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哎呦,爷爷,你干嘛敲我脑袋?万一把我这未来的神医给敲傻了,那可是天下千万患者的损失……”
“贫嘴的小丫头!”顾萧点了点她的脑袋,“有说自家是‘狗窝’的吗?”
“妹妹,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顾茗绞尽脑汁地落了一子后,扭头纠正自家妹妹。
“都差不多啦!”顾夜剥了颗松仁放进嘴里,想起三个多月前,她跟哥哥捡了一秋天的松塔,都没舍得吃上一口。忙活了大半个月,才不过卖了几百钱。府城的零嘴儿铺子里,一斤炒熟的松子就要几十文,松仁更贵了。唉,有钱人的世界,离她好遥远啊……
“叹什么气啊,小毛丫头,就要开开心心的,有啥烦心事,不是有我们这些大人吗?不要太能干,让我这个当爷爷的很挫败!”顾萧也是个臭棋篓子,顾茗才学了几天,他想完胜那小子,得费些工夫了。
顾夜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前世身为孤儿的她,什么都要靠自己,独立惯了,习惯性把所有难题都自己扛着。听爷爷这么一说,她不由得嘿嘿傻笑起来。
“爷爷,咱们青山村通不了马车,后面这几车货物,可怎么运回村子啊!”顾夜从马车后壁上的小窗上,往后面望去,足足五辆马车,里面只有一车是他们在府城采买的年货,其他都是君家和褚老将军送的,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
顾萧险胜孙子一盘,收起棋盘,口中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医仙说了,你这身子还得再好好养上几个月,才能与常人无异。”
医仙实际上是这么说的:如果这次没补回来,将来恐怕有碍子嗣……顾萧盘算着后面车上的补品,够不够吃一冬天的,要不要在沿途的县城补给一些?
“师父被医仙师伯拐走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医仙有个棘手的病人,需要仰仗药圣的制药之术,硬是在她们出发之前,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把人给带走了。在医仙师伯面前,她师父永远是被压榨的那个。可怜的师父,从小到大肯定没少被欺负。
顾萧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道:“现在距离过年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医仙的病人离无名小镇不远,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应该能赶回来。”
“爷爷,”顾夜想起在衍城时,收到的那些名贵补品,八卦地道,“你说……师父家都有什么人啊?居然能弄到那么多补身子的好东西。听君大奶奶说,其中好多珍贵的补品,就连那些后宫的娘娘们都未必能弄得到呢。”
“据说,药圣是孤儿,从小被他师父收养,一辈子没娶妻生子,除了一个师兄,一个徒弟,应该没什么亲人了。”顾萧也闹不明白那些补品是药圣从哪儿弄来的,忍不住猜测着,“他老人家制了一辈子药,应该有些人脉,家底儿也挺雄厚的,换了其他人,是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弄回这么多好东西的!”
想想那些珍贵的补品,光极品血燕就十来盒,血参、紫灵芝,年份最低的也百年以上,还有雪莲、虫草、天蚕蛹……还有些他听都没听说过的,都是适用于顾夜的身体的灵药。
顾萧有些气馁。他这个做爷爷的,竟然被别人给比下去了。钱,他倒是不缺,主要是药材中的珍品,一般人都深藏起来留着救命的,没有门路是买不到的!
他哪里知道,这些珍品药材,是某个惦记他孙女的大尾巴狼,用药圣的名义送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孙女这么小,就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了。
“爷爷,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吃燕窝了?”自从停药之后,各种滋补的营养品吃着,每天一盏血燕不能少,顾夜担心自己会补过头。
“不可以!医仙说了,补品至少得吃半年!!”孙女病得凶险,先天不足,后天又严重亏损,绝对不能有半点马虎。顾萧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爷爷,燕窝的好处,都是被炒作出来的。燕鸟的口水和羽毛,能有多补?”顾夜挣扎着。燕窝炖的补品,或许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有股怪怪的味道,每次喝的时候她心里都有些膈应。
顾茗见妹妹又要逃避吃补品,马上道:“医仙爷爷说了,燕窝能益气补中,增强体质,滋阴润燥……好处可多了。”
顾夜还想说什么,却被顾萧用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吃补品,还是吃药,你自己选择!!”
顾夜噘着嘴,拿后脑勺对着那逼她吃补品的爷孙俩,半躺在狐皮软榻上生闷气。顾茗把自己剥好的松子仁,放在妹妹的手边,讨好地冲她笑着。
顾夜抓起一把松子仁,塞入嘴巴中,泄愤似的嚼着。顾萧在一旁捧着一杯茶水,眼带笑意地看着这对兄妹有爱的互动。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进着,寒风被厚厚的车帘摒弃在外,车内一室温暖……
五日后,车队进入了无名小镇。顾夜爷孙三个,在镇上唯一的客栈落脚。顾萧寻了钱掌柜,用二十两银子,雇他帮忙运送货物。
青山村的路线,钱掌柜是跑熟了的,他家养了十几匹骡马,自从入冬以后,就闲了下来。最近这些日子天气晴好,山路上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骡马勉强能够通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掌柜爽快地接了这单活儿。
顾夜则利用晚上,进空间制作了五十瓶救心丸,和一批儿童退烧药、感冒冲剂和止咳糖浆。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又漫长,小孩子抵抗力差,容易生病。相信这些药,足以弥补她没给济民堂送药的损失。
顾夜和哥哥先去了丁员外家中,给他们送了三十瓶救心丸,哪怕加上丁大少姑姑的用量,也够他们吃上三个月的了。
她拒绝了丁大少留他们吃午饭的盛情,准备亲自到济民堂,表达她上个月没能按时送药材的歉意。
出了丁员外家,行了没多远,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地爆竹声。顾夜循声望去,看到挂着“百草堂”匾额的药铺,今日隆重开业。药铺门前,人群攒动。看病的、抓药的、看热闹的,把百草堂门前挤得满满的。
“大叔,这新开的药铺,生意怎么这么好?”顾夜叫住一个往人群中凑热闹的壮年男子,扬声问道。
第八十二章 低价儿童药
那男子道:“你不知道?这百草堂开业,前三天免费问诊,抓药半价。镇上和附近的村子,得到消息,家中有头疼脑热的,都过来了,人能不多嘛!据说,百草堂中还有药丸子出售。可惜太贵了!不过,能去看一眼,长长见识也好!”
这小小的无名镇,全镇加起来不过百余户人家,一个药铺足矣。而据她了解,百草堂向来只开在府城和较大的州县内。为什么会打破惯例,在这边缘小镇上开分铺,答案显而易见。
顾夜师从药圣的事,终究会随着药圣的回归,而公之于众的。在衍城,她已经向济民堂公开了自己的身份,相信百草堂也会很快得到消息。不过,赵家能够仅凭着她制药手法跟药圣相似,就专门在无名镇开分铺,足以显示出做决定人的魄力。
她学制药,首先是为了赚钱改变现状,跟谁合作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如果能选择的话,她真不想跟太过精明的赵大少有更多的接触。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顾夜刚想抬脚离开,就听到一个温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姑娘,好巧,又遇上了。”
顾夜转过身,冲那张俊雅的脸,咧嘴露出假笑:“赵大少,恭喜恭喜!不知百草堂开业,没准备礼物,真是失礼了!”
“顾姑娘太客气了。如果你方便,中午留下来吃个便饭,就是最好的贺礼了。”赵鸣霖察觉到她身上对自己的抗拒,心中甚为不解,自己一向对她以礼相待,并没有什么的最之处啊?
“实在抱歉,”顾夜一脸惋惜地道,“我近一个月都在衍城养病,跟济民堂的白三叔约定的药材没能完成,今日专程向白三叔致歉的。”
顾夜的动向,百草堂一直比较关注。她随师父赴边关救人,引发旧疾差点没命,在衍城君家养了二十多天的消息,赵鸣霖是知道的。闻言,他关切地道:“药材倒是其次,顾姑娘要以身子为重,相信白三老爷会理解的。”
“生意讲究诚信。虽然济民堂并未怪我违约,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赵大少,你店里这么忙,我就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顾夜先是拱了拱手,低头看看身上粉桃色绫棉衣裙,又屈膝福了福,就要移步离开。
“大哥,店里有人要买治疗风寒的丸药,你看……”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位极精致漂亮的少年,约十五六岁模样,细长的眉峰如柳叶般,一对下场的丹凤眼,睫毛浓密如扇,眼眸澄澈如清泉,说话间忽闪忽闪的,仿佛一对蝴蝶飞进心中……
哇!又一枚小美男!顾夜不禁露出星星眼,暗暗赞叹赵家的基因强大。赵大少清朗俊逸,忽略他精明善谋的本质,称得上俊男一枚。眼前这小美男,或许初出茅庐,身上少了一分世故,多了一丝纯粹。
什么时候美男如此泛滥了?先是山谷中救下她性命的花美男,接着是白家那对双胞胎兄弟,以及眼前这对赵家兄弟,还有褚大少和君家九公子……都各有千秋,让顾夜大饱眼福。
不过,要说长相最合她心意的,还是山中那位不知名的公子,让她忍不住想要吟诵——有一美人,清扬婉兮……
见顾夜一眨不眨地盯着十弟的脸,赵鸣霖眼中流光微微扇动,他轻轻一笑,道:“顾姑娘,这位是我十弟赵鸣熙,负责这家百草堂的事务。以后还要请顾姑娘多家关照。十弟,这位就是顾姑娘。”
“顾姑娘。”赵鸣熙是知道顾夜的,却并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被选在这小镇上历练,是因为自己的长相。他微微一礼,显示了良好的教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丰姿。
“十公子,”顾夜回了一礼,目光从小美男脸上移开,对赵大少道,“不耽误赵大少您处理事务了,再会。”
赵鸣霖目送顾夜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街道转角,才收回视线:“什么情况?”
他已经把这无名小镇,了解得一清二楚。这小镇上只有丁家有财力购买丸药,丁家父子需要长期服用治疗心疾的药,价格高昂的丸药,他们应该不会考虑购买。因此,他才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丸药,放在新开的分铺中来吸引客源。没想到开业才第一天,就有人出高价购买。
“提出买丸药的,是丁家的姑奶奶。”店里的丸药,就这么一粒,本来以为这小小的镇子上,很难有舍得买丸药的人,才会当做噱头配备一粒。谁曾想……赵鸣熙做不了主,特来请示大哥。
丁家的姑奶奶嫁给衍城一位富商,家中自然不缺银子。丸药在衍城,没有门路的话,根本买不到。丁家姑奶奶的婆婆身子一向不太好,每年冬天都要病上几场。她也没想到自己家乡新开的药铺中,居然有治风寒的丸药出售。如果买下来献给婆婆,定然能让婆婆高看一眼,在妯娌中也能扬眉吐气一把。
赵鸣霖皱紧了眉头,思索了片刻,道:“百草堂是开门做生意的,客人要买,自然是要卖的。”
“可是……咱们已经打出‘丸药’的招牌,如果被人买去了,岂不是在前来见识丸药的客人面前失了信用?”赵鸣熙有些为难地道。
赵鸣霖缓缓地道:“赵军,去把‘荣养丸’拿过来,送到铺子里……”
“大少爷,那可是您为老夫人精心准备的寿礼……”赵军是赵大少的贴身仆从,自然知道这颗“荣养丸”得来不易,忍不住出言道。
赵鸣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母亲的寿辰还有半年时间,有足够的时间为她老人家准备寿礼。百草堂的信用不能丢,相信母亲知道了,也会理解我的做法的。”
赵军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客栈取丸药了。赵鸣熙劝慰道:“大哥,这荣养丸,京城已经炒到上千两一粒,相信这偏远小镇上,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不多。或许大哥根本不必重新准备给大伯母的礼物。”
“但愿吧……”赵鸣霖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朝着顾夜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进了人群环绕的百草堂分铺。铺子中,丁家姑奶奶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收起了装着丸药的药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顾夜来到济民堂,房掌柜得到消息,热情地迎出来:“顾姑娘,快里面请。三爷去百草堂送贺礼,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你和顾公子先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小的这就派人去把三爷找回来。”
顾夜兄妹被请到待客厅,厅中生了两个火盆,一进去暖烘烘的。顾夜除去外面的斗篷,捧着一杯红枣茶暖手。没多久,白敬轩便从外面匆匆赶回。
他带着笑,上下打量着顾夜,道:“顾姑娘气色不错,看来病体已经彻底痊愈了。”
“是啊,已经全好了!我沾了褚少将军的光,能让医仙为我调理身体,这可是别人捞不着的好事!”顾夜跟着师父去边疆的事,瞒是瞒不住的。不过,军营和衍城,除了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药圣的身份,其他人只知道他是褚老将军延请的名医。
“这说明顾姑娘福运好。”这一个多月,她都在衍城养病,送药材是不可能的……白敬轩心中琢磨着她登门的缘由。
“白三叔,我在衍城跟着师父学着做了几种儿童用药,想寄放在济民堂出售。”
顾夜的话,让白敬轩眼睛一亮。君家的小少爷,吃不进去汤药,耽误了病情,后来被神医用带甜味的新药治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衍城。白家是知道这所谓“神医”的底细的。顾夜身为药圣的嫡传弟子,把新药的制作方法传授给她,也在常理之中。
这么一想,他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蒙顾姑娘看得起,这是济民堂的荣幸!”
百草堂新开业,用丸药吸引了镇上大部分居民的视线。白敬轩可以预测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济民堂的生意会很惨淡。可有了儿童用的新药就不一样了。
冬天,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染病?小孩和老人啊!老人还好,喝药没那么费劲;小孩子就不行了,尤其是幼龄孩童,喂药堪比打仗。带着甜味的儿童药,适合孩子的口味,又能治病,相信它会比丸药更吸引人的目光。
“白三叔言重了。”顾夜却是有要求的,“这些儿童药,我希望价格上,不要定太高,只比汤药高上那么一点点,让更多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用得起。孩子,是每个父母的宝贝,不应该在生病时因身份、地位、金钱原因,而让做父母的痛失幼子。”
顾夜是看到君家小少爷吃药时的痛苦,联想到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些甚至比他更幼小。他们会不会因为吃不进去苦药,而加重病情因此送命?顾夜的确爱财,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前世,在孤儿院时,每次有人献爱心,带去吃穿用品时,是她和其他孩子最高兴的时刻。
第八十二章 低价儿童药
那男子道:“你不知道?这百草堂开业,前三天免费问诊,抓药半价。镇上和附近的村子,得到消息,家中有头疼脑热的,都过来了,人能不多嘛!据说,百草堂中还有药丸子出售。可惜太贵了!不过,能去看一眼,长长见识也好!”
这小小的无名镇,全镇加起来不过百余户人家,一个药铺足矣。而据她了解,百草堂向来只开在府城和较大的州县内。为什么会打破惯例,在这边缘小镇上开分铺,答案显而易见。
顾夜师从药圣的事,终究会随着药圣的回归,而公之于众的。在衍城,她已经向济民堂公开了自己的身份,相信百草堂也会很快得到消息。不过,赵家能够仅凭着她制药手法跟药圣相似,就专门在无名镇开分铺,足以显示出做决定人的魄力。
她学制药,首先是为了赚钱改变现状,跟谁合作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如果能选择的话,她真不想跟太过精明的赵大少有更多的接触。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顾夜刚想抬脚离开,就听到一个温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姑娘,好巧,又遇上了。”
顾夜转过身,冲那张俊雅的脸,咧嘴露出假笑:“赵大少,恭喜恭喜!不知百草堂开业,没准备礼物,真是失礼了!”
“顾姑娘太客气了。如果你方便,中午留下来吃个便饭,就是最好的贺礼了。”赵鸣霖察觉到她身上对自己的抗拒,心中甚为不解,自己一向对她以礼相待,并没有什么的最之处啊?
“实在抱歉,”顾夜一脸惋惜地道,“我近一个月都在衍城养病,跟济民堂的白三叔约定的药材没能完成,今日专程向白三叔致歉的。”
顾夜的动向,百草堂一直比较关注。她随师父赴边关救人,引发旧疾差点没命,在衍城君家养了二十多天的消息,赵鸣霖是知道的。闻言,他关切地道:“药材倒是其次,顾姑娘要以身子为重,相信白三老爷会理解的。”
“生意讲究诚信。虽然济民堂并未怪我违约,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赵大少,你店里这么忙,我就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顾夜先是拱了拱手,低头看看身上粉桃色绫棉衣裙,又屈膝福了福,就要移步离开。
“大哥,店里有人要买治疗风寒的丸药,你看……”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位极精致漂亮的少年,约十五六岁模样,细长的眉峰如柳叶般,一对下场的丹凤眼,睫毛浓密如扇,眼眸澄澈如清泉,说话间忽闪忽闪的,仿佛一对蝴蝶飞进心中……
哇!又一枚小美男!顾夜不禁露出星星眼,暗暗赞叹赵家的基因强大。赵大少清朗俊逸,忽略他精明善谋的本质,称得上俊男一枚。眼前这小美男,或许初出茅庐,身上少了一分世故,多了一丝纯粹。
什么时候美男如此泛滥了?先是山谷中救下她性命的花美男,接着是白家那对双胞胎兄弟,以及眼前这对赵家兄弟,还有褚大少和君家九公子……都各有千秋,让顾夜大饱眼福。
不过,要说长相最合她心意的,还是山中那位不知名的公子,让她忍不住想要吟诵——有一美人,清扬婉兮……
见顾夜一眨不眨地盯着十弟的脸,赵鸣霖眼中流光微微扇动,他轻轻一笑,道:“顾姑娘,这位是我十弟赵鸣熙,负责这家百草堂的事务。以后还要请顾姑娘多家关照。十弟,这位就是顾姑娘。”
“顾姑娘。”赵鸣熙是知道顾夜的,却并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被选在这小镇上历练,是因为自己的长相。他微微一礼,显示了良好的教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丰姿。
“十公子,”顾夜回了一礼,目光从小美男脸上移开,对赵大少道,“不耽误赵大少您处理事务了,再会。”
赵鸣霖目送顾夜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街道转角,才收回视线:“什么情况?”
他已经把这无名小镇,了解得一清二楚。这小镇上只有丁家有财力购买丸药,丁家父子需要长期服用治疗心疾的药,价格高昂的丸药,他们应该不会考虑购买。因此,他才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丸药,放在新开的分铺中来吸引客源。没想到开业才第一天,就有人出高价购买。
“提出买丸药的,是丁家的姑奶奶。”店里的丸药,就这么一粒,本来以为这小小的镇子上,很难有舍得买丸药的人,才会当做噱头配备一粒。谁曾想……赵鸣熙做不了主,特来请示大哥。
丁家的姑奶奶嫁给衍城一位富商,家中自然不缺银子。丸药在衍城,没有门路的话,根本买不到。丁家姑奶奶的婆婆身子一向不太好,每年冬天都要病上几场。她也没想到自己家乡新开的药铺中,居然有治风寒的丸药出售。如果买下来献给婆婆,定然能让婆婆高看一眼,在妯娌中也能扬眉吐气一把。
赵鸣霖皱紧了眉头,思索了片刻,道:“百草堂是开门做生意的,客人要买,自然是要卖的。”
“可是……咱们已经打出‘丸药’的招牌,如果被人买去了,岂不是在前来见识丸药的客人面前失了信用?”赵鸣熙有些为难地道。
赵鸣霖缓缓地道:“赵军,去把‘荣养丸’拿过来,送到铺子里……”
“大少爷,那可是您为老夫人精心准备的寿礼……”赵军是赵大少的贴身仆从,自然知道这颗“荣养丸”得来不易,忍不住出言道。
赵鸣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母亲的寿辰还有半年时间,有足够的时间为她老人家准备寿礼。百草堂的信用不能丢,相信母亲知道了,也会理解我的做法的。”
赵军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客栈取丸药了。赵鸣熙劝慰道:“大哥,这荣养丸,京城已经炒到上千两一粒,相信这偏远小镇上,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不多。或许大哥根本不必重新准备给大伯母的礼物。”
“但愿吧……”赵鸣霖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朝着顾夜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进了人群环绕的百草堂分铺。铺子中,丁家姑奶奶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收起了装着丸药的药瓶,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顾夜来到济民堂,房掌柜得到消息,热情地迎出来:“顾姑娘,快里面请。三爷去百草堂送贺礼,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你和顾公子先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小的这就派人去把三爷找回来。”
顾夜兄妹被请到待客厅,厅中生了两个火盆,一进去暖烘烘的。顾夜除去外面的斗篷,捧着一杯红枣茶暖手。没多久,白敬轩便从外面匆匆赶回。
他带着笑,上下打量着顾夜,道:“顾姑娘气色不错,看来病体已经彻底痊愈了。”
“是啊,已经全好了!我沾了褚少将军的光,能让医仙为我调理身体,这可是别人捞不着的好事!”顾夜跟着师父去边疆的事,瞒是瞒不住的。不过,军营和衍城,除了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药圣的身份,其他人只知道他是褚老将军延请的名医。
“这说明顾姑娘福运好。”这一个多月,她都在衍城养病,送药材是不可能的……白敬轩心中琢磨着她登门的缘由。
“白三叔,我在衍城跟着师父学着做了几种儿童用药,想寄放在济民堂出售。”
顾夜的话,让白敬轩眼睛一亮。君家的小少爷,吃不进去汤药,耽误了病情,后来被神医用带甜味的新药治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衍城。白家是知道这所谓“神医”的底细的。顾夜身为药圣的嫡传弟子,把新药的制作方法传授给她,也在常理之中。
这么一想,他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蒙顾姑娘看得起,这是济民堂的荣幸!”
百草堂新开业,用丸药吸引了镇上大部分居民的视线。白敬轩可以预测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济民堂的生意会很惨淡。可有了儿童用的新药就不一样了。
冬天,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染病?小孩和老人啊!老人还好,喝药没那么费劲;小孩子就不行了,尤其是幼龄孩童,喂药堪比打仗。带着甜味的儿童药,适合孩子的口味,又能治病,相信它会比丸药更吸引人的目光。
“白三叔言重了。”顾夜却是有要求的,“这些儿童药,我希望价格上,不要定太高,只比汤药高上那么一点点,让更多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用得起。孩子,是每个父母的宝贝,不应该在生病时因身份、地位、金钱原因,而让做父母的痛失幼子。”
顾夜是看到君家小少爷吃药时的痛苦,联想到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些甚至比他更幼小。他们会不会因为吃不进去苦药,而加重病情因此送命?顾夜的确爱财,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前世,在孤儿院时,每次有人献爱心,带去吃穿用品时,是她和其他孩子最高兴的时刻。
第八十三章 不是本姑娘的菜
她幼小的心中,暗暗立下愿望,在她有能力的时候,一定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为那些需要的人,做出一些贡献和努力。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愿望,就迎来了人来的末日……
重生在这陌生的世界,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她无限感恩。前世没有实现的诺言,就在今生努力兑现它吧。
“顾姑娘真是菩萨心肠……”白敬轩心中感慨不已。顾姑娘应该出身贫苦人家,在自己尚不宽裕的情况下,却能够抵制住金钱的诱惑,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考虑,让人不得不佩服,“姑娘放心,但凡姑娘在济民堂寄卖的儿童药,济民堂绝不会收一文中间费用。”
“白三叔高义!这二十瓶救心丹,赠予济民堂。它可以行气活血,祛瘀止痛,缓解心绞痛,可治疗后天血瘀引起的心疾。”顾夜没想到白敬轩如此爽快,自然不会让济民堂吃亏。虽然有些肉疼,还是把救心丸放到白三叔的手边。
白敬轩自然看出她眼中的不舍,知道她卖给丁家一瓶五十两的价格。二十瓶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个数目,对于出身穷苦的顾姑娘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数目,她却无偿赠与了济民堂。这等心胸和气魄,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顾姑娘是药圣嫡传弟子的消息,早已从衍城传来。她的潜力更在百里大药师之上,济民堂与之交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占她的便宜?
白敬轩忙道:“如此贵重的药品,怎敢让顾姑娘相赠?这样吧,就按大药师的分成规矩,药品出售所得利润,药铺和大药师五五分成。您放心,这些救心丸在我们济民堂所得利润,绝对不会比您卖给丁家少的!”
顾夜毫不怀疑,越有钱的人越惜命,京城和一些大的府城,普通的药丸就炒到数百两,更何况缓解心疾的救命良药?
“我最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未来两年,合作愉快!”顾夜这句话等于给白敬轩一粒“定心丸”。两年的时间,足够济民堂在医药界有一席之地,不必屈就于偏僻县镇了!
从济民堂出来,小美男赵鸣熙已经等在她必经的路口,说是百草堂开业,请她喝杯水酒。顾夜不忍拒绝小美男的好意,便去酒楼坐了坐,送上一株空间里挖的五十年份的人参作为贺礼。空间出品,药效比外面百年份的还要强,也算是比较体面的礼物了。
酒席上,顾夜被请到主桌,跟赵家的两位少爷,和一些从衍城赶过来贺喜的贵客坐在一起。
见一位穿着普通的小姑娘,和一个土气的少年,跟他们同坐主桌,这些客人们很不解。不过,了解赵大少的人都知道,他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自然有他的用意在。一顿饭倒也吃得安稳平静。
饭后,赵家小美男在赵大少的授意下,亲自送顾夜回客栈。赵鸣熙性情温和,声音温柔而有磁性,回客栈的路上给顾夜讲了许多东灵国的奇闻异事,顾夜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位单纯、有些温吞的少年,印象还算不错。毕竟,人对美的事物包容度相对要高一些。
回到客栈,顾茗眉头紧锁,脸皱成个小老头的模样。顾夜纳闷不已,问道:“哥,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妹妹帮你参谋参谋?”
顾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敌不过心中的担忧,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妹妹,那赵家十少对你好像过分热情了些。”
身为分铺的负责人,今日百草堂开业,那姓顾的小子却放下了所有事务,在济民堂门前等着,吃饭的时候还频频献殷勤,饭后又送妹妹回客栈,故意用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妹妹开心。哼,那小子不会看上妹妹了吧?不行,妹妹过了年才十二,涉世未深,不能让这小子给哄去了!
“哥,人家并非‘无事’献殷勤。这无名小镇,一家药铺足够了,你知道赵家为何冒着亏本的风险,在小小的无名镇开设分铺吗?”顾夜反问了一句。
“呃……难道是为了跟济民堂打擂台?”顾茗挠了挠脑袋。在他看来,妹妹虽然在学制药上天分奇高,可毕竟只学了两个多月,制的药再好也达不到人人争抢的地步吧?
顾夜冲他翻了个白眼,道:“目前,济民堂的实力,不足以跟百年老店百草堂抗衡,再说了,即使要打压济民堂,百草堂也不会选择这鸟不拉屎的小镇。”
“那……不会是……为了妹妹你吧?”顾茗吞吞吐吐地道。
顾夜捏着他的脸,往两边扯,磨着牙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妹妹我就不值得别人费心思?你妹妹我可是未来的制药宗师!今天谁对姐爱答不理,明日姐让谁高攀不起!”
“是……是!妹妹最厉害,你最最厉害,行了吧?放手,快放手,脸被你捏肿了!”顾茗身子往后撤,好不容易才躲开妹妹的魔爪,揉着脸小眼神中带着幽怨。
“妹妹,济民堂知道你是郑老爷子的徒弟,对你以礼相待,这可以理解。可百草堂,对你这个新鲜出炉的药师如此礼遇,这是为何?”顾茗还是有些闹不明白。
顾茗一脸傲娇:“当然是看中本姑娘的潜力了呗!师父说了,能够达到大药师级别,除了努力外,还要看天分。许多药师,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达到大药师的级别。如果那家药铺,能够得到大药师的青睐,绝对一飞冲天。”
“可是郑老爷子说了,妹妹你现在的炮制水平,顶多达到中级药师的级别。为什么百草堂还要如此费尽心思,连美男计都用上了!”顾茗最不能忍的是这一点,妹妹才十一啊,赵鸣熙真禽兽!
“什么‘美男计’,跟褚大少学了两天兵法,就掏出来显摆了?要知道,现有的大药师,都被各大药材世家供奉着,流出去的药材药品少之又少。有些底蕴的药材世家,都会从年轻药师中,挑选有潜力的,与之交好,甚至为其提供一切便利,等待他的成长。五年一度的斗药大会中,崭露头角的青年药师,都会被各大药行疯抢。”算一算,两年后斗药大会就会在京城召开,顾夜有些神往。
顾茗点点头,道:“济民堂和百草堂,这是看中妹妹制药的潜力了。不过,我觉得还是济民堂比较靠谱,百草堂那个赵十少,居心不良,妹妹还是远着点好。”
“放心吧!赵鸣熙长得是不错,却不是我的菜!”顾夜只不过的抱着“漂亮美男,不看白不看”的心思,如果赵家妄图用赵鸣熙套牢她的话,那算盘可打错了。在顾夜看来,赵鸣熙美则美也,却不够灵动,没有灵魂。
“那……妹妹,什么样的男子,才是你的菜?”顾茗觉得这个“菜”的比喻,还挺生动形象的。
顾夜蹙眉凝思,脑海中出现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丰润如花瓣的唇,含羞内敛的笑……呃,她中毒了,不过一面之缘的男子,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浮现脑中。唉,真是个妖孽啊!
她甩掉脑中的形象,若无其事地道:“那要遇上了才知道!”
“妹妹,看人不能治看外貌。男人就跟蘑菇一样,漂亮的往往都是有毒的。”顾茗生怕自家妹子被人骗去,苦口婆心地劝着。
“什么东西有毒?”顾萧从外面推门进来,听到半截话语,不由得问道。
“啊……许多药材本身是有毒的,在炮制的过程中能弱化毒性,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我刚刚正跟哥哥讲述制药的知识,不过哥哥显然不感兴趣。”要是让爷爷知道,她跟哥哥讨论男人,不知道爷爷会不会吓出心脏毛病来。
顾萧点点头,道:“既然他志不在此,你也就不要强求了。褚老将军说了,你哥哥是练武的好材料。先跟着我打几年基础,等大一些送到老将军身边,他亲自打磨。茗儿,爷爷的一身本事,就是跟老将军学的。爷爷的天赋不如你,你可要好好努力,将来一定比爷爷强!”
在衍城的这些日子,顾茗从褚少将军和他身边的亲兵口中,得知爷爷并不是普通的小兵,为了老上司宁可放弃四品忠勇将军的职位,这样有情有义、智勇双全,让他倾慕不已。
听让他为之仰慕的爷爷说,他将来的成就远远超过爷爷,顾茗的心中一阵热血沸腾,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苦练功夫,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成为妹妹强有力的后盾。
“爷爷,运送货物的马队找好了?”顾夜见爷爷笑容满面地进来,忍不住问了句。
“嗯,都安排妥当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顾萧点头道,“茗儿,你去厨房盯着点儿,你妹妹今天的补品还没吃呢。”顾茗应声而去。
顾夜眉毛耷拉下来,愁眉苦脸地道:“爷爷,人家才刚刚吃完午饭,肚子饱着呢,补品晚上再吃不行吗?”小丫头讨价还价。
第八十四章 河洼村救人
“不行!医仙说了,下午一盏,晚上睡前一盏。前几天在路上,条件不允许,以后可不能再糊弄了。这可是为你好,别苦着一张脸了。你要是不听话,下次见了你师伯,再逼你喝苦药,看你怎么办?”顾萧吓唬她。顾夜一张脸成了小苦瓜,认命地喝着补品。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夜就被叫醒了,迷迷瞪瞪地吃了早饭,她被爷爷托上马背,身上裹着密不透风的狐皮大氅,手中还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
钱掌柜的骡马队,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来到客栈,在君家护院的帮助下,将一车车货物装到骡马背上。君家的护院,是奉命护送他们也仨过来的,今日就要赶回衍城了。
一切准备停当,顾萧一扭头,看到自家孙女在马背上打盹儿,瘦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几次都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他好笑地摇摇头,拍拍帮忙装货的顾茗,朝着他妹妹的方向指了指。
顾茗转眸望去,正看到妹妹马背上的身子,已经歪斜到三十度,一副要坠不坠的样子。他赶忙跑过去,把妹妹的身子扶正。
顾夜察觉到有人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哥哥,露出一副傻兮兮的笑。没睡够的她,迷糊中带着一丝傻气,全然没有学制药时的聪明,跟人谈生意时的精明。不过,这样软软萌萌的妹妹,激起了顾茗的保护欲。
他爬上马背,坐在妹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一手控制着缰绳,一手扶着妹妹,就这么上路了。顾夜身后有了支撑,从浅眠渐渐进入熟睡,不一会儿只剩下轻缓的呼吸声。
等她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骡马队进入山区。马儿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两旁落光了叶子的树木,随着寒风摇动着枯枝,寒鸦在树上缩着脖子,偶尔发出一声啼鸣。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仿佛被积雪带上了白色的帽子。
山路因雪融而湿漉漉的,骡马队走得很慢,照这个速度,一天的时间是很难抵达青山村的。
果然,到傍晚时分,路程还剩下三分之一。钱掌柜走过来,向顾萧请示道:“前面山路陡峭,走夜路不安全。您看,是露宿荒野,还是到三里路以外的河洼村借宿?”
大冬天的,露宿荒野即使是青壮年也未必能受得住,更何况顾夜的身子,刚养好一些,不能再受寒了。顾萧丝毫没有犹豫地道:“去河洼村吧。”
钱掌柜也是这么想的,夜晚山里的气温滴水成冰,再厚的被褥也难抵刺骨的寒风,再加上地面潮湿,要是露宿非把人冻僵不可。
河洼村钱掌柜走商的时候经常去,路比较熟,大约两刻钟就到了。河洼村的村民,听到熟悉的铃铛声,纷纷出来。
“钱掌柜,上次不是说年前不过来了吗?正巧,我家缝被子的线不够了,给我拿一卷。”一个胖乎乎的媳妇,捏着几个铜板凑了上来。
另一个干瘦的老头,也跟了过来,道:“我烟叶不够过年抽的了,给称二两。”
“有猪肉吗?给我割一斤肥的,过年包顿饺子给孩子们解馋……”
“刘柱家的,你家咋还没割肉?这都啥时候了?也不怕大雪封山,今年吃不到饺子!”
“嗨!前些日子我们当家的病了,光顾着照顾他了,哪有功夫去镇上割肉。我蒸寻思着,明儿跟孩子他爹去镇上割点肉回来,这不钱掌柜的就来了嘛……”
……
骡马队还没停稳呢,乡亲们就纷纷围过来。钱掌柜忙不迭地解释着:“各位父老乡亲,实在对不住。这趟钱某是帮人运送货物到青山村,傍晚路过咱们河洼村,来歇个脚。”
“不是卖货的呀!白高兴一场,明天还得去镇上!”刘柱媳妇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被包袱缝隙中,露出的桃红色绫缎袄吸引住了,忍不住惊叹道,“哎呦呦,瞧这颜色多鲜亮,料子还是缎子的呢,上面的绣花真精致,青山村谁家这么阔绰,给闺女做这么漂亮的嫁衣!”
“哎呦喂,真是呢!这料子,这做工,镇上的布庄可做不出来,怕是在府城买的吧?少说得好几两银子呢!”一个年轻媳妇快手快脚地把衣裳从包袱中拽出来,爱不释手地抹了又摸。
她刚成亲不到两个月,娘家不过给做了套枣红棉布的嫁衣,要是她能穿上这么漂亮的衣裳出嫁,这辈子都值了!
“快看,这里还有毛衣裳呢。瞧这毛细腻均匀,应该是火狐皮的吧。咱村里的李大力,猎到一只火狐,光皮就卖了二十两银子呢。这一件衣裳,得多少张火狐皮啊!”
“乖乖,这一大包净是衣裳,还都是好料子!这谁家发大财了,出手这么阔气?”
“别动,快放下!”钱掌柜飞快地跑过来,小心地接过那件绫缎袄,折好了重新塞进包裹中,“各位婶子、大嫂,这都是钱某主家的东西,弄坏了钱某是要赔的。”
“钱掌柜,你帮谁运的货?青山村比咱河洼村还要穷,没听说哪家能买得起这么好的衣裳的啊?”那个要买烟叶的干瘪老头,好奇不已地问道。
钱掌柜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小声道:“顾家三十年前不是有个年轻人当兵去了吗?他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兵,据说是老镇国公手下的一名猛将。前些日子回了家乡,过继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这些衣物都是他买给孙子孙女的。”
“这事我知道!”一个从青山村嫁过来的媳妇,见大家都围过来,等着她下面的话语,不禁有些得意地道,“我上次回娘家,听家里人说了。这位顾五叔是替顾家五房的人去应征上的战场,五房当初把顾乔过继给了他。”
“那为什么现在过继的是孙子和孙女?”有人问道。
那位媳妇白了他一眼:“你听我慢慢说嘛!那顾五叔为了考验顾乔的人品,回村的时候,就穿了一身破烂衣服,还瘸着腿。顾萧夫妇嫌弃他是累赘,想了个馊主意,把前房留下的一对儿女过继出去。没想到,顾五叔家底这么雄厚。这下,那顾乔该悔得撞墙去喽!”
“嘘——来了,正主来了!”
顾萧穿着一身深青色棉袍,看似普通,细密柔软的衣料,低调精细的绣花,暴露了它的价值。外面的黑色玄狐大氅,更是价值不菲。
他跳下马背,把顾夜从马上抱下来。顾夜跺了跺穿着小皮靴的脚,麻木的脚趾几乎被冻僵了。
“怎么这么多人啊?”顾茗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来到妹妹身边,看到河洼村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看,颇有些不太自在。
钱掌柜跟村长谈妥借宿的事,闻言忙跑过来道:“顾五叔,乡亲们听到骡马脖子上的铃铛声,都来出来买货。我刚刚跟他们解释过了……对了,村长家有两间闲屋子,咱们今晚就在那儿对付一宿,您看怎么样?”
“钱掌柜你看着安排吧!”顾萧从行李中取出一盒燕窝,对热情迎过来的村长道,“村长老哥,我孙女身子不好,能不能借你们家的厨房用用,给她炖点粥补身子。”
“爷爷,既然不方便,就别麻烦村长爷爷了。”顾夜以为今天的补品能逃过去呢,没想到爷爷一直惦记着呢。
“不麻烦,顾兄弟你尽管用!”山里人猫冬的时候,一天只吃两顿饭,这时候早就吃过晚饭,准备歇下了。
“不好了,不好了!!牛家婶子,你家的小墩子吃花生米,卡住了,憋得脸都紫了!快想想办法吧!”一个半大小子跑过来,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一头都是汗。
“什么?墩子,我的宝贝孙子哟!老牛,你赶紧去请大夫啊!”牛家婶子一听,顿时慌了,拔腿就往家里跑。
“请大夫,要到桃花村,离咱们村有十几里地呢,一来一回得一个多时辰。前年,咱村老邢家的小孙子,吃普通堵住了气道,没一炷香的功夫人就没了。唉……我看悬!”李柱媳妇忍不住摇头。
另一个白胖媳妇叹了口气,道:“牛家婶子也够命苦的,一个独子去年上山打猎,被野生口给糟蹋了,找到的时候,半边身子都啃没了。就留下墩子这么一个独苗苗……这人要是没了,老牛家就绝户了!”
“爷爷,我去看看!”话音未落,顾夜拔腿跟在牛家婶子身后,往她家跑去。异物呛进气管,致死率很高,希望还能来得及。
顾萧和顾茗也跟了上去。顾萧见过孙女救治过休克的丁员外,没有呼吸的人都能救回来,希望这次也能创造奇迹吧。
顾夜赶到牛家的时候,那个七岁的孩子,已经因窒息,满脸青紫,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牛家婶子把手往墩子鼻子下探去,发现没了呼吸,顿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顾夜顾不上说什么,赶忙挤进人群冲过去,从背后把那孩子抱起来。她两手环绕孩子的腰部,一手握拳抵住肋骨下缘和肚脐之间,另一手抓住拳头,快速地向里向上挤压。这样能在患者体内形成一股冲击性气流,进而将堵住气管的异物冲出。
第八十五章 霸占?
“你干什么?把墩子还给我,他都死了,你还这么折腾他,你是想让他走得不安心吗?”牛家婶子几乎哭晕在地上,她一抬头,看到顾夜的动作,顿时大怒,伸出手就要去把孙子抢回来。
顾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连声解释道:“牛家奶奶,我妹妹会医术,她这是在救你孙子呢,你别跟着打岔。”
“救……救墩子?他都断气了,还能救回来?”牛家婶子黯淡的眼眸中,突然迸发出希望的火光,她紧紧地抓住顾茗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求你们一定要救回我孙子,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牛奶奶,你先起来。我妹妹一定会尽力救治墩子弟弟的,你别哭了,免得影响到我妹妹救治病人。”顾茗把人扶到凳子上坐下。
李柱媳妇撇撇嘴,道:“骗人的吧,人都死了,还能救回来?除非仙人下凡……”
“就是!我没嫁过来的时候,这顾家的小叶子整天病病歪歪的,她要是会医术,怎么没把自己治好?这才过继出去几个月,就突然会医术了,难道是神仙托梦交给她的?”从青山村嫁过来的媳妇,满脸不相信。
“你少说几句!反正人都没气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或许……”这人话音没落,就听见有人惊叫起来。
“快看!吐出来了,花生米吐出来了!”随着这声惊叫,本来已经没了呼吸的墩子,此时剧烈地呛咳起来。
“活了!人活了!!”村名们看向顾夜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敬畏。能够把死人救活,这姑娘是仙女下凡吧。
“咳咳咳……奶奶,呜呜呜……”墩子终于喘匀了气息,有些后怕地哭了起来。
牛家婶子把孙子紧紧地抱在怀中,陪着他一起流泪。差一点,她就失去了他,失去了牛家唯一的希望。
“墩子,是这位小神医救了你,快,给她磕头道谢。”牛家婶子一抬头,看到顾夜露出的欣慰笑容,忙推了推孙子,膝盖一曲,就要朝顾夜跪下去。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顾萧忙把人给扶起来,“你这不是让我们家叶儿折寿嘛。学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快快起来!”
“神医救了我的命根子,等于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她当得起我这一拜。”牛家婶子用袖口抹了抹眼泪,对小孙子道,“替奶奶给姐姐磕几个头……”
没等顾夜来得及阻拦,墩子已经麻利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刚刚无法呼吸,濒临死亡的恐惧,紧紧吞噬着他的心。是这位小姐姐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是她救了他的命。这几个头,他磕得心甘情愿。
“是墩子这孩子命不该绝,恰巧遇上小神医在咱们村借宿。两年前,要是小神医在的话,老邢家的那孩子,就不会死了。唉……这都是命啊!”干瘦老者摇摇头惋惜不已。不远处,一位面色苍白的妇人,露出凄婉的神色。
“小神医,是不是所有吃东西噎着的人,都可以用这种方法?”一个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他旁边上了年纪的妇人瞪了他一眼,道:“神医救人的秘技,能是随便传给别人的?滚一边去,别瞎搀和!”
“如果是异物堵住气道,就可以尝试我刚刚这种办法。”顾夜把具体操作方法,细细地讲解着,“这是利用突然的冲击力,产生向上的压力,压迫两肺的下部,使肺里残留的空气形成一股气流。这股气流带有冲击性和方向性,长驱直入气管,有一定几率将堵住气道和喉部的食物或异物冲出来,使人获救。”
“谢谢神医,”河洼村的村民们,没想到顾夜如此无私地将急救之法教给他们,纷纷表示感激,“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亡了。”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村长恭敬地将人请到自己家中,让自家婆娘和儿媳妇,把两间空余的房间收拾干净,炕烧得热热的。尤其是顾夜爷仨的房间,更是换上了新做的被子。
村民们有的送来一碗白面,有的拿来一捧白米,有的送上两个鸡蛋……牛家婶子更是把家中过年用的猪肉,割下一半,全都给送过来。顾夜爷仨推辞了半天,终究盛情难却,将东西留了下来。乡亲们送来的东西,顾夜爷孙三个,再加上钱掌柜骡马队十来口子人,一顿都没吃完。
河洼村的乡亲们,不知听谁说这十几匹骡马驮的东西,是小神医救治了衍城有名的大户,人家作为谢礼送的。他们对顾夜的医术更是推崇和信赖。
这里距离青山村,可比镇上近多了。冬天,河洼村的男女老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放弃去镇上求医,转而去青山村,找顾夜看诊。
顾夜看诊不要钱,只收药费。她开的药见效快,价格比镇上便宜一半。这样你传我我传你,很快在附近的村子打开了知名度。这也算是借宿河洼村的意外收获吧。
第二天一早,村长家早早做好饭,把顾家爷仨请了过去。香喷喷的白米粥,二合面馒头,煎得黄澄澄的鸡蛋,这几乎是山里人家能拿得出最好的早餐了。出了河洼村,顾萧打趣说,他们是沾了小神医的光。
离开的时候,河洼村几乎全村男女老少都出动相送。山里人求医难,小病小伤的,就硬生生地挺着,有的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到绝症。
河洼村到青山村,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原本的吴大夫,医术一般,价格还贵,没人愿意找他看病。现在多了位小神医,就等于生命多了层保障,因此村民们都对她报以极大的热情。
由于出发早,不到辰时末(不到九点),就抵达青山村。顾茗和顾夜兄妹骑着马儿,一溜小跑,把骡马队甩在后面,一马当先地进了村子。
村里的乡邻,听到马蹄声纷纷出来看。见顾家的兄妹俩回来了,李浩箭一般地冲过来,口中大叫着:“顾茗,小叶子,你们可回来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房子就被人占去了。赶紧回家看看吧,你们后娘又跑去你家闹去了!”
刘氏?不是早就跟那边划清关系了吗?她有什么资格过来闹?顾茗和顾夜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顾茗轻轻夹了下马腹,马儿快步朝着后山半山腰的方向奔去。
离老远,就听见刘氏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鸡似的,尖着嗓门嚷嚷着:“不要脸的贱人,你不过是个被捡回来的下人,凭什么占着我儿子的房子?”
颜婶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道:“又没占你家的房子,你急什么!”
“怎么就不是我家的了?边关战乱,那老不死的和那个贱丫头,说不定早死在外族的刀剑下了,顾茗那死小子去找人,这都快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保不齐被拐子拐去了。论关系,全族就我家跟那老不死的最亲。他们都不在了,房子自然是我家的了!”刘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颜婶冷笑不已:“你们家跟顾叔最亲?那怎么不把他们往好处想?还咒他们死!有你这样的亲戚,他们倒了八辈子霉!村里谁不知道,你刘氏就是一只苍蝇,是坨屎就往上凑!!”
围观的乡邻听了,发出一阵哄笑。你还别说,这形容还挺贴切的!
“骂谁呢,你?”刘氏气得涨红了脸,卷起袖子扑上去,眼看就跟颜婶撕吧在一起。
颜婶却只是轻轻一闪,脚下一勾,刘氏就摔了个狗啃屎。乡亲们笑的声音更大了。有人还故意拔高了声音:“哎呦呦,怎么就扑上去了,是不是看到大便了?别急,没人跟你抢!”
刘氏那张脸,像是撒了颜料的画布,一会青一会紫的。她学乖了,知道在颜婶手中讨不找好,就坐在地上,撒泼地拍着腿哭嚎着:“大家快来看哪,山外人霸占咱青山村的财产啦!你们都是死的吗?顾茗爷孙三个要是永远不会来,就任她一个外人这么住下去吗?”
山里人最排外,听她这么一说,笑声渐渐消失。乡亲们看向眼神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排斥。
刘氏见状,心中暗喜,嚎得更起劲了:“乡亲们哪!这贱人就是个灾星啊!她原来的主家,本来生意做得好好的,被她克得家破人亡。她跟着顾夜儿那死丫头回来,顾夜儿那爷仨,在外一个多月了,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生死不知。还不是被她这扫把星给带累的?要是容她在咱们青山村住下去,不知道下一个被她克到的会是谁呢!”
这时候的人都迷信,宁可信其有,不少人的眼神变得排斥起来。刘氏心里得意非常,大声道:“趁她还没有连累到别家,现在把人赶出去还来得及!!”
“把人赶出去,你就可以明目张胆地霸占这房子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背后传来。
第八十六章 还是自己家好
“什么叫霸占!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儿子的,他回来之前,我帮他看着!”刘氏说得义正言辞,眼中的洋洋自得出卖了她的内心。
顾乔家的房子,已经修了十几年了,哪有这座刚修的房子住得舒服?还有那些刚做的家具,刚添的家什,新被褥……少说得值几十两银子呢。刘氏那双三角眼,闪着灼热的光芒。
“你儿子?这里哪有你儿子?刘氏,你不会忘了吧,你继子继女早就被你用五两银子买断了亲情。这座房子,即使我们都不回来了,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顾夜和顾茗,从乡亲们让出的空隙中走出来,用不耻地眼神,冷笑地盯着刘氏。
看到顾夜兄妹俩,刘氏的表情瞬间变了好几变。正主儿回来了,她知道自己讨不到好处了,便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像啥事也没发生似的,口中嘟囔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怕你们的房子被外人给占去,帮你们盯着嘛……”
“我们又没瞎,好人坏人还能分不清楚?至于你嘛……说实话,好人我真是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想占便宜想疯了的人!”顾夜把斗篷上的风帽从头上取下,露出戴了水晶珠花的脑袋。
乡亲们看着眼前这小姑娘,身穿全新桃红色绫袄,银白色银鼠比肩背心,下系银纹绣百蝶绫棉裙,外罩红色火狐披风,风帽上点缀着白色的狐毛。头上梳着双丫髻,戴着粉色水晶攒珠花,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此时盛满了戏谑和不耻。
这……这是顾乔家那个病得快要死的病秧子?不会吧?明明比镇上的小姐还要娇美动人。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小叶子回来了?穿这一身,婶儿都不敢认了呢!”九婶走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顾夜,想要拍拍她的肩头,又怕自己的手粗糙,刮花了她漂亮的衣裙。
刘氏撇撇嘴,小声道:“装什么大家小姐,再装也改变不了泥腿子的出身!”
“有人想装,还没那资本呢!只能背地里说说酸话了!”颜婶狠狠地瞪她一眼,转而笑着对顾夜道,“姑娘,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早饭还没吃吧?我去厨房做你爱吃的红枣糯米发糕。”
顾夜在乡亲们惊讶羡慕的目光中,跟熟悉的人打招呼。然后对颜婶道:“颜婶,不用了,先简单弄些吃食,给后面的钱掌柜和各位大叔们填填肚子,中午的时候再多张罗几样菜。”
乡亲们听到后面骡马队的铃铛声,扭头望去,被骡马背上那堆得满满货物惊呆了。李浩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他指着那些货物,问顾茗:“这……十几匹骡马,驮的都是你们家的东西?怎么?你们家发大财了,舍得买那么多年货?”
顾茗解释道:“除了那打头的一匹骡子上,是我们采购的东西,其他都是衍城君家和褚老将军家送的。”
“衍城君家?就是那个出了两代帝师,一代大儒的君家?”顾三伯伯用颤抖的声音激动地问道。
“是吧?君老太太的三个儿子,两个在外面做大官,一个是衍城书院的山长。据说很多人都想拜在他门下……”顾茗也搞不清帝师的事,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顾三伯伯。
顾三伯伯搓着手,脸因激动涨得通红,扬声道:“没错了!就是那个君家!!你们怎么跟君家人认识的?君家为什么会送你们礼物?”
其他乡亲们也竖起了耳朵。顾茗挠了挠后脑勺,看了妹妹一眼,道:“我妹妹收到爷爷的信,跟郑爷爷一块儿去边关,救了褚少将军。君家是少将军的外家,这些都是谢礼来着。”
“嘁——原来人家是送给老神医的,跟你们顾家有什么关系?”人群中有人眼馋这些东西的,不由得小声说了句酸话。
“顾茗,小叶子,神医爷爷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张立虎从人群外面挤进来,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到两兄妹面前,还故意显摆地踢了踢受伤的脚,“看,我的脚已经好了,没有变瘸子。”
顾夜点点头,道:“最近两个月不要跑跳,不要做剧烈运动,复健还是要坚持做。等明年开春,你就可以跟你爹进山打猎了。”
张立虎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叶子,春天是猎物生崽儿的季节,不宜上山打猎。等明年夏秋,我给你打野鸡、野鸽子,那东西最补身子。”
顾萧牵着马儿来到自家门前,对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乡亲们道:“各位乡邻,外面风大,进院子坐会儿吧!”
村长摆摆手,道:“你们刚回来,还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归置,我们就不跟着添乱了。留下几个人帮忙,其他人都散了吧!”
有些好事的村民,虽然很好奇当大官的君家,都送了什么礼物给神医,不过村长发话了,也都说了几句客气话,各自回去了。
刘氏见顾萧回来了,觉得占不到什么便宜,也夹在人群中,灰溜溜地下了山。
顾夜不屑地盯着她的背影,拔高了声音:“有些人的心思可真毒啊,为了霸占别人的房子,咒人家回不来。这样的蛇蝎心肠,大家伙儿可得小心提防!”
刘氏被脚下的石头,绊得趔趄了一下,向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脚步。她察觉到好几道防备的目光,朝她射过来。她想要反驳,又找不到什么措词,只能低下头,夹着尾巴往家里跑去。
九婶和九叔,留下来帮他们卸货,闻言笑着对顾夜道:“现在,村里愿意跟刘氏有来往的,不超过三家。你跟那泼皮货较劲儿,犯不着!她不是第一次来你们家闹了,都没在颜家妹子面前捞到好去!颜家妹子看着文文静静的,厉害起来,那话跟刀子似的。”
颜秋桐闻言,从厨房中探出个脑袋,笑道:“对付那些蛮不讲理的人,就不能给她留半分颜面。要不然啊,她当你软弱可欺!”
“可不就是嘛!刘氏这是看中你们家刚修的房子,想趁机占为己有。”九婶撇撇嘴,从骡子背上搬下一包顾夜的衣物。
顾萧冷哼一声:“她也不想想,就她以前那样待茗儿也叶儿,哪怕我们将来搬走不在村里住了,房子也不会便宜她家!”
“什么?五叔,你们要离开村子?”顾末、张立虎和几个帮忙的闻言,纷纷朝他望过来。
顾萧哈哈一笑,道:“要走,也是以后的事。近两年,我们没有搬走的打算。”
“就说嘛!五叔你才回村多久,哪能这么快离开呢?”顾末扛了一个包袱在肩头,回头看了顾夜一眼,道,“小叶子有学制药的天分,顾茗又跟着您学武,将来肯定都是有出息的,不可能永远困在这大山中……你们离开,也是早晚的事!”
“就是就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大山中,白白浪费了俩孩子这么好的人才。顾五叔,你们跟衍城的君家,还有那什么将军有来往,将来肯定能给孩子们谋个好出路。”村长的二儿子,用羡慕的口吻道。
顾萧摇摇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能不能有出息,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
张猎户接过话头道:“顾五叔说得不错,靠自己挣来前程,才是真本事。顾茗,你可得好好学本领,你爷爷和妹妹,将来就靠你了。”
“嗯!我将来要考武状元,孝敬爷爷,给妹妹撑腰……”顾茗重重地点头,带着稚气的脸上,一双眼睛充满了决心。
“好小子,有志气!考武状元光学功夫不成,明天到三伯伯家,三伯伯教你读书识字!”顾三伯伯拍拍小家伙的脑袋,赞许地道。
人多力量大,十几匹骡子上的货物,很快卸完了。顾茗跟药圣住的东屋,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空档留过人。
“吃饭了!”颜婶麻利地做好了早饭。一锅浓浓的蔬菜粥,贴的卷了白菜的面饼,还有一盘顾夜秋天时候跟九婶学腌的脆萝卜。
脆萝卜吃到嘴里脆脆的,酸中带辣,配着纯白面做的白菜面饼,吃得钱掌柜和他手下的那些伙计满足不已。
钱掌柜吃过饭,带着他的伙计们,到村里去收货。东家收几斤干野菜,西家收几斤干蘑菇,还有一些风干的野味。这么一村一村地收着货,这一趟算是没空着回去。这钱掌柜还真不放过每一个赚钱的机会,难怪没几年就组成了十几匹骡马的商队呢!
顾夜轻轻一跃,仰躺在炕上,舒服地打了几个滚儿。还是自己家住得舒服呀!她抱着自己的枕头,把头埋在上面,嗅着这熟悉的味道。
“姑娘,中午炖鸡汤,怎么样?”颜秋桐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这模样,露出会心一笑。
顾夜点点头,大眼睛中闪着灼灼的光彩:“做当归枸杞鸡汤吧,那个补气养血,适合大病初愈的你,还有身子亏损的我。”
第八十七章 珠联璧合
君家的厨子,做出来的药膳和补品,味道跟药差不多难吃。颜婶的手艺好,又有她在一旁品尝指点,少什么味儿,什么需要改进,嘴巴刁钻的她,一尝就知道。最后熬出来的枸杞当归鸡,堪比五星级大厨的手艺。顾夜被亏欠好久的味蕾,终于有复苏的机会,这一顿吃得无比满足。
那散发而出的鲜香味道,就连顾萧和顾茗这爷孙俩,也忍不住尝了味道。这一尝一发不可收拾。一锅鸡汤,顾夜和颜婶一人只喝了一碗,剩下的都被这爷俩包圆儿了。
顾茗吐出一块骨头,把最后一口鸡汤喝进口中,意犹未尽地道:“没想到药膳,也能做得如此美味。妹妹,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顾夜翻了个大白眼给他,道:“你是没尝过君家厨子做的补品,只注重营养,不注重口感,一点滋味都没有,如同嚼蜡。还是我们颜婶的厨艺高超,把衍城最大的酒楼都给比下去了!”
颜秋桐抿嘴一笑,道:“是姑娘在一旁指点的好!”
“妹妹长了一只富贵舌,吃东西可挑剔了。上次做的红烧肉,我觉得可好吃了,妹妹却一脸嫌弃。”顾茗忍不住吐槽妹妹。
顾夜翻他一个大白眼,道:“那你是吃过真正好吃的红烧肉!那味道,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说到这儿,她咽了咽唾沫,转而对颜秋桐道:“颜婶儿,咱们晚上做东坡肉吃吧?”
“东坡肉?”颜秋桐满脸疑惑地道,“那是什么菜,我连挺都没听过,如何会做?”
“大名鼎鼎的东坡肉,你们都没听过?”顾夜睁大了眼睛,见跟着褚老将军走南闯北的爷爷,都摇头表示不清楚,便叹息道,“可惜了,如此美味竟觅不到知音,唉……”
“妹妹,东坡肉你吃过?你知道怎么做的吗?”顾茗化身吃货一枚,急不可耐地连声问道。
“你们等一等。”顾夜回了自己屋,从空间的一堆书中,翻出一本菜谱。她前世曾经把京城图书馆中有价值的书,全都搜罗进空间的。谁让她比较注重文化传承的呢?这些书上辈子没用上,这辈子尽量发挥它们的价值吧。
顾夜翻到东坡肉图解那一页,用潦草的字体誊抄了一份,兴致勃勃地回到正屋。她重新上了炕,把誊抄的菜谱往炕桌上一拍,对颜秋桐道:“这是我偶然间得到的菜谱,你拿去琢磨去吧。”
颜秋桐接过菜谱,认真地看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轻声道:“姑娘,你这是从哪弄的菜谱,里面的错字好多啊,还有些字,我不认得……”
顾夜满头黑线地抢过那张纸,心道:糟糕,忘记这世界人用的是繁体字了!她清了清嗓子,耐心地把用料、步骤和火候,细细讲给颜秋桐听。正所谓一通百通,颜秋桐厨艺上有很深的造诣,顾夜稍稍一点拨,她马上就领悟了“东坡肉”的制作真谛。
顾萧在镇上采购了半扇猪,颜秋桐从上面割了最好的五花肉,开始张罗“东坡肉”的烹制。顾萧爷仨,则在屋里整理君家和褚家送的礼物。
送给顾夜的,以首饰和衣物为多。再加上爷爷在衍城给她添置的,光冬天的衣裙就整整六套。适合小姑娘做衣服的料子,有好几匹。再加上送给爷爷和哥哥的衣料,顾夜感觉都能开间小型布庄了。
本来只有浅浅一层衣服的大木箱,装得满满的,还有衣料没装进去。顾夜只好把一些衣料,用包袱皮裹起来,堆在炕尾。
适合小姑娘带的珠花、簪子、耳饰、镯子,林林总总有二十多件。顾夜都用帕子包起来,塞进箱子最里面。山里的小姑娘,出嫁时候能陪嫁个银三件儿——银簪、银丁香、银镯子——已经算很体面了。而且大多数都是空心的,顶多值个几两银子。
她这些首饰,哪一个拿出来,都不少于几十两银子,太打眼了。她从来不是高调的人,尤其是衣着打扮上,舒服就好。
最后整理的,是那些让她颇为头疼,又价值不菲的补品和药材。吃了好多天,怎么就不见少呢?这么多的补品,什么时候能吃到头呢?顾萧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那小孙女,对着一堆补品犯愁的画面。
“你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珍贵的补品,别人削尖了脑袋,未必能弄到其中的一样。你倒好,恨不得将这些补品全都扔了!”顾萧把这些补品,都放进了顾夜炕头上的小柜子里。
才塞了一半柜子就满了。他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地道:“看来,得再让顾强给打几个柜子和箱笼了,要不然都堆炕上,像什么样?”
一抬头,见小孙女蹑手蹑脚往外溜,忙道:“站住,下午的补品想好吃什么了吗?燕窝?人参?灵芝?蜂乳?还是雪蛤?”
见躲不过去了,顾夜翘起嘴巴,瓮声瓮气地道:“就吃‘桂花银耳炖雪蛤’吧?冰糖放多一些。”秋天的时候,顾夜采了不少桂花,本来是打算做桂花糕的,加进补品中,味道应该能好吃一点。她现在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把补品做成美味佳肴!
收拾好屋子,顾夜走到院子中,看到房檐下挂了一溜风干的野味,问道:“颜婶儿,这些野味是张大叔送来的?他这一个多月逮的猎物,不会都送咱家来了吧?”
颜秋桐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张猎户听说你病了,特地把打到的野鸡都风干了送过来,说是给你补身子的。你们不在家,他每次都是敲了门,把野味放下就走,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
“哦……等东坡肉做出来,我给张大叔他们送一碗,顺便看看立虎哥的脚。”顾夜知道张大叔是为了感谢他们师徒俩,帮张立虎治好了脚。
“我们不在的这一个多月,村里有什么新鲜事吗?”顾夜抓了一把松子,坐在厨房门口,像小松鼠似的嘎巴嘎巴地嗑着。
颜秋桐想了想道:“村口的吴大夫,给溪头村的财主治病,越治越严重。没等送到镇上,人就没了。人家镇上的大夫说,他用错了一味药。那药因为炮制不当,有毒性。不但不能治病,长期服用会致死。
溪头村财主家的儿子,带了不少人,将吴大夫打了一顿,还让陪一百两银子。不然就抓他送官,吴大夫东拼西凑,才勉强把钱凑齐。溪头村的人下手够狠的,那吴当归现在还下不了炕呢。他媳妇整天哭天抹地,见了人就拉着诉苦,村里的媳妇婆子,见了她就躲。”
顾夜对这两口子没啥好印象,漠不关心地随口道:“很多药材,本身是带着毒性的,炮制得法才能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吴大夫一把年纪了,不可能连这都不知道吧?”
颜秋桐迟疑了片刻,从厨房里出来,小声地道:“吴当归的婆娘,还到处在说,吴当归炮制那味药材的方法,是从你那学去的。说你故意让他们学去错误的制药方法,心思恶毒……总之,她到处败坏姑娘你的名声!”
“从我这儿学去的?我倒要问问他,行拜师礼了吗?交拜师费了么?我说去边关之前,那婆娘总有事没事到我们家绕一趟呢,原来是来偷师的。哼,制药岂是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只看了几眼就能学会?现在自食恶果了吧?”顾夜满脸不屑。
颜秋桐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嘛!现在那吴当归躺在炕上,家里值钱的都被他拿去抵债,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务。他治死了人,谁还敢找他治病?”
“放心,饿不死他们的!姓吴的能炮制几种简单的药材,每个月赚的银子,足够他们生活的了。可惜,他们不知足,要不然能落得这等境地?”顾夜吃完手中的松子,走进厨房,用她比常人更敏锐的味觉,指点颜婶煮补品。
一盏枸杞银耳炖雪蛤,做得色香味及俱全。有颜婶在,顾夜再也不排斥吃补品了。她还打趣地道:“颜婶,以后咱们合伙在京城开个药膳铺子,生意肯定差不了!”
颜秋桐笑道:“我是姑娘买下的奴婢,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说什么合作不合作的?姑娘要开药膳铺子,奴婢帮您掌着后厨,绝对错不了!”
“颜婶儿,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不许把‘奴婢’挂在嘴上,我听着别扭。”虽然颜婶来历有些蹊跷,但顾夜没有从她身上感知到任何的恶意,反而有种让人想亲近的感觉。颜婶出色的烹饪技巧,早已收服了她这个小吃货的心。自打颜婶撑着病体做了第一顿饭后,顾夜就对她产生了深深的认同感。
颜秋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眼中隐隐闪烁着感动的神采,她点点头,道:“好,以后我不自称奴婢就是!姑娘准备去京城发展?有姑娘超乎寻常的味觉,加上我的手艺,咱们珠联璧合,一定能把药膳铺子做好做大的!”
第八十八章 丫头的墨宝
炎国,大将军王府。
古香古色的书房,紫檀木雕花书架上,罗列着涉猎颇广的书籍,空气中飘散着微微书香。金丝楠木的书桌旁,站着一位丰姿绰约的男子。
黑色的劲装衬托出他挺拔有型的身材,墨玉点缀的腰带,勾勒出有力的蜂腰,俊美的侧脸好似精雕细琢过似的,丰润的红唇抿成一条线,一双深邃如夜空的双眸,散发出慑人的寒光。
他将手中的信,往桌子上一拍,唇瓣绽放一抹冷凝的笑,冰珠一般的话语,从丰满的唇中流泻:“鱼儿上钩,可以开始收网了。”
一旁的孙副将眉头紧紧皱着,道:“将军,皇上卧病在床,让二皇子监国。二皇子曾几次差人来府上,有招揽之意,都被将军您给打发回去了。二皇子从来不是大度之人,他会不会趁机对您……”
“就怕他不动手!”凌绝尘眼底的冷绝之光一闪而过。凌家有从龙之功,向来只效忠皇上,二皇子如此迫不及待地拉拢他,这早已犯了皇上的忌讳。皇上的这场“重病”,乃是蓄意为之,用意自然不言而喻。果然,有人很快就蠢蠢欲动了。
孙佑点点头,道:“整个西南大军,尽在将军王您的掌握之中。军中的将领,多是凌老将军和将军您的旧部。二皇子即便安插心腹进去,也会被架空。他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慎言!西南大军,是炎国的军队,只忠于皇上。不过……那二皇子想要军权,等他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再说。”凌绝尘淡淡地扫了孙副将一眼,看得孙佑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凌绝尘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孙佑的心,好像被什么牵引着,随着他的节奏跳跃。突然,敲击声停了。孙佑忙站直了身子,屏息等待着将军的吩咐。
“孙副将,听说二皇子的人,找到你,想把你收为己用?可有此事?”凌绝尘的语调中,听不出喜怒。
孙佑忙单膝跪地表决心:“将军王,属下的这条命都是您给的,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孙佑。属下绝对不会背叛您的!!请您一定要相信属下……”
“我有没说不相信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凌绝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孙佑顿时觉得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凌绝尘背着手,面对着书架上,目光落在一本《三十六计》上,垂眸凝思,浓密翘长的睫毛,遮住了深深的眼眸:“二皇子找上你,定然许下了足够令人心动的好处吧?”
“……”孙佑停顿了一瞬,马上道,“二皇子许诺,待事成之后,属下就是统领西南大军的大将军——属下绝无二心,请将军明鉴!”
“整个西南军中,都知道你是我的心腹,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总领西南大军,你是唯一适合的人选。果然,二皇子能谋善断,可惜……心胸上差了些,太急功近利!”凌绝尘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将军,我……”孙佑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的心迹,却被将军抬手阻止了。
“若是二皇子再派人来,你不妨答应他……”凌绝尘转身,定定地看着孙佑,平静的眼睛仿佛深深的潭水。
孙佑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将军的意思是……让属下假意投敌?”
凌绝尘挑了挑眉,平静无波地道:“难道……你想真心投靠二皇子?本将军也不阻拦,毕竟人往高处走嘛!”
“属下绝无二心!!”孙佑闻言,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来,斩钉截铁地表忠心。
“嗯,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下去吧!”凌绝尘的目光,停驻在一叠信笺上,那是从东灵国衍城传来的消息。那小东西,居然以为“赏菊轩”是欣赏菊花的地方!凌绝尘完美的唇微微勾起,笑容如昙花般瞬间绽放。
孙佑低着头,正要退出书房,眼角捕捉住将军王瞬间的笑容,顿时像见鬼了似的。跟了将军王近八年,将军那堪比潘安的俊脸,从来都是冰霜覆盖,眼底的寒气能直透人心,令人胆颤。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看过将军笑,更没见过如此温柔的眼神。将军王……这是想到了谁?孙佑不敢探究上司的秘密,带着一颗疑惑的心,出了王府。
此时的凌绝尘,一颗心都在顾夜那小丫头身上。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隐魃飞鸽传来的信,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这小东西还是太单纯了!
也难怪,前世她才刚出社会不久,就迎来了灾难,在辗转中挣扎求生,直到遇到他的队伍,才能安稳地开发自己的天赋,研究激发人体潜能的药剂。
他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些腌臜肮脏的事情,困扰她,不知道是对是错。他不止一次地假设,如果她没有被保护得那么好,认识到人心的丑恶,是不是就不会走进别人设下的陷阱,因此丧命?
突然间,一阵清风拂过,室内多了一个黑衣人,他身材比隐魁略瘦,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用一根黑色带子松松垮垮地系住,黑色的劲装被他传出禁欲的味道。可惜是低着头的,没能看清他的面容。
“魅,是不是从东灵国传来的消息?”凌绝尘没有发现,自己声音中隐含着淡淡的期待。
“殿尊果然料事如神,是药圣的来信。不过,信鸽的翅膀上有伤,好像在路上耽搁了。”这位黑衣人乃是他身边四大隐卫之一,名曰“隐魅”。此时,他微微抬起头,双手呈上信笺。
那是一张姣好秀丽的面庞,狭长的凤眸流转间带着难以言喻的风韵,挺直的琼鼻,红艳艳的樱桃小嘴,如果不是那对硬挺的眉和高高的身材,绝对会被人误以为是位绝世大美女。此人宜男宜女,擅长易容、打探消息,人称“百变郎君”。
凌绝尘接过信笺,不忙着打开,淡淡地问道:“信鸽的伤,是否有人刻意为之?”
“属下瞧着像箭的擦伤。”隐魅察觉到主子身上散发的寒意,忙低下头,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说完,预料中的风暴并未来临,隐魅悄悄抬起头来,却看到展信的殿尊,那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
他打了个寒颤,主子自打从苍莽山回来,就变得不大正常了……不不,是变得正常了……也不对!总而言之,主子有了常人的表情和温度了,这应该是好事吧……
凌绝尘的视线,停在信末尾那两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上,字体东倒西歪不说,还大小不一,笔画更的颠三倒四,却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让他久久不舍得移开视线。
小东西给他写信了!她感谢自己送给她的那些补品和礼物了!虽然,这小丫头把他当做药圣手中药材的受益者,虽然这小东西的字如此惨不忍睹,他的心中还是被一种叫做“欢喜”的情绪充满。这是他家丫头,两世以来写给他的第一封信!难道不值得好好珍藏吗?
凌绝尘把那寥寥数语,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把每一个笔画都深深印在脑海中。他唇瓣的笑容渐渐扩大——他家小丫头,从未拿过毛笔,写这些字的时候,一定很苦恼吧?
他仿佛看到那小小瘦瘦的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眉头紧皱,一脸懊恼的可爱模样。这小东西,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这封信,是药圣给凌绝尘的回信,告诉他顾夜身体已经大好,不需要每天为了劝她喝药而跟她斗智斗勇了,还说他送过去的那些礼物,他已经收下,并且会监督小姑娘吃下去,等等。
药圣在写信的时候,他宝贝徒儿从外面进来,看到这封回信,觉得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应该表达一下真挚地感激之情,于是在信的结尾处,留下了这幅墨宝。
不过,在她看到自己狗爬似的杰作时,笑得快要滑到桌子底下去了。后来,觉得自己破坏了师父的信,有些心虚地让师父重新写一封,自己灰溜溜地跑走了。
药圣觉得隐魂殿的殿尊,如此关心他徒儿,事事为她考量,便自作主张把那张留有徒儿“墨宝”的信,连同一张带有解释此“墨宝”来历的信纸,一块儿飞鸽传了过来。
没想到,他的无意之举,正中了凌绝尘的下怀,这张“墨宝”被他珍藏着,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番。从药圣的信中,他拼凑成一个活泼调皮又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形象。这一世,丫头似乎开朗了许多呢!这也是他乐于看到的,他希望能够还她一个无忧又温暖的童年。
“魅,”凌绝尘的目光久久不舍从信中移开。
“属下在!”隐魅赶忙收回探究的视线,缩着脖子作鹌鹑状。
“将宫里赏的‘天蚕绫丝’,和玻璃作坊新出的镜子,送到衍城,让魃找个理由,送到青山村目标人物手中——务必要在年前送到!”凌绝尘轻轻抚摸着信上的文字,好似在抚摸小丫头新嫩的小脸。先前传信说那丫头自从过继出去后,长了些肉。这大病了一场,会不会一朝回到解放前?
第八十九章 偷盗
“天蚕绫丝”乃是东灵国的国宝,是一种生长在天池旁的桑树上养出的“天蚕”吐丝织成的。能养天蚕的桑树只有六棵,每年结的茧缫丝纺织出来的绫丝,不过四五匹,几乎全部进贡给炎国,就连东灵国的皇室,能有一件天蚕绫丝的衣物,都是极其有面子的事。
天蚕绫丝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色彩都不带重复的,流光溢彩,魅力非凡。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冬暖夏凉,更重要的是做成内衣贴身穿,能够改善体质。不过,如此贵重的绫丝,谁也不舍得做成贴身衣物,穿在里面吧?
不过,舍得一送就是一匹天蚕绫丝的,也非凌绝尘莫属了。这匹天蚕绫丝,是他给皇上寻到传说中的雪魄果,“减轻”了皇上的病状,宫里赏赐下来的。一整匹的天蚕绫丝,让朝中很多人都眼馋不已。
二皇子更是差点把牙给咬碎。他万万没想到,他给凌绝尘下的绊子,却无意间促成对方得到如此宝贝。他身为皇子,还从未拥有过成匹的天蚕绫丝呢,凭什么他凌绝尘不过皇家的一只狗,却能拥有如此殊荣?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如此宠信兵权在卧的凌家,难道凌绝尘才是他亲生的?
一匹天蚕绫丝,更加深了二皇子对大将军王的忌惮和愤恨。不得不说二皇子的心胸不足以成就大任。
言归正传,凌绝尘准备送出去的镜子,是玻璃作坊新出品的水银镜,比现在的铜镜照人更清晰。这才刚试验成功,出了大小不一的五块镜子,消息就传出去了,京中许多闺秀贵妇,纷纷寻途径想要高价买上 一块。可惜,都被驳回了——这些镜子是将军王预定了送人的,不卖!
京中贵族圈子中,悄悄谈论着谁这么有福气,能让大将军王另眼相待,以镜相送?难道一向对女人不假辞色的大将军王,有了心仪之人?是谁如此手段,能够收服这匹野性难驯的孤狼?整个郦城都在偷偷关注着大将军王府,关注着王府下人的一举一动……
而此时被某人惦记的某个小丫头,却在没心没肺一脸满足地吃着东坡肉,幸福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就是这个味道,她记忆中最最怀念的味道。她用人生中第一笔奖学金,吃的第一次大餐,其中那道东坡肉的味道,一直深藏在她的记忆深处。
太美味了!!顾夜一连吃了好几块,当她把筷子伸向第五块红得透亮、色入玛瑙的东坡肉时,被拦住了。原来顾萧怕她肠胃弱,吃太油腻的会闹肚子:“喜欢吃,明天咱们再做。来,这银鱼蒸蛋不错。这银鱼应该是炎国绿波海里的特产,鲜得很呢!”
顾夜乖乖地用勺子舀了一块蒸蛋,一边吃一边问道:“爷爷,你怎么知道这是炎国的特产?”
“十几年前,跟着老将军回京述职,宫里赏赐老将军一包绿波海银鱼。老将军令厨房煲了一锅银鱼羹,味道令人难忘。据说,银鱼是大皇子去炎国进贡的时候,炎国皇帝赏赐的。”顾萧回忆起往昔的峥嵘岁月。那时候老将军没被奸人陷害,很得皇上的信任……
顾夜咬着筷子沉思片刻,道:“那……是不是代表,送补品的人,是炎国的?师父这二十多年,难道都在炎国?难怪这么多年国内医药界都没有他的消息呢!”
“听说,这绿波海银鱼产量很低,即便在炎国市面上也很难买到。一般都是进贡宫中的。”顾萧似乎意识到什么。
顾夜眨巴几下眼睛,道:“难道师父救的这人,是炎国皇室之人?”
“那倒不一定!或许是宫里赏赐下来的。”顾萧用孙女的勺子,给她舀了几勺蛋羹,放在她的碗中。
顾夜夹起一根淡绿透明的小银鱼,笑着道:“不是皇室,那也是很得炎国皇帝重新的权贵,普通人哪能弄到这么金贵的东西?管他谁送的呢,咱们有口福了。爷爷、颜婶儿,你们也吃……哥哥,你都吃几块东坡肉了?不怕拉肚子啊!”
这软而不烂、肥而不腻的东坡肉,不但顾夜喜欢,顾茗也吃得停不下筷子。咽下口中的肉,他嘿嘿一笑道:“我肠胃好,吃什么都没事。”
这是红果果的炫耀,顾夜瞪了他一眼,哼了哼,道:“信不信我给你吃巴豆!!”
“呃……好吧,我吃青菜,这样行了吧?”妹妹好可怕,会制药会医术的妹妹更可怕,嘤嘤嘤嘤,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吃饭了?顾茗攥着脚脖子,蹲墙角画圈圈。
吃过晚饭,顾夜捧了一大碗东坡肉,在朦胧的夜色中,往不远处的张猎户家走去。路上,差点跟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哎哎!走路看着点儿,小心崴了脚!!”顾夜忙护着手中的大瓷碗,往旁边让了让。一闪身的空当儿,认出对方是村口的吴大娘,眉头微微一皱,掩饰住眼中的嫌恶。
冬天晚饭吃得早,这时间大多数人家为了省灯油钱,已经早早睡下了。吴大娘没想到这崎岖的山路上,居然还能遇到其他人,慌张了一瞬间,忙挤出一丝笑意来道:“哟!我说谁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外面溜达来了。原来是顾夜你呀……好香,你手中端的是什么呀?”
顾夜见她的手背在身后,神色有些异常,便反问道:“你管我端的是什么?吴大娘,你黑更半夜的,在张大叔家附近转悠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
这吴当归的婆娘,向来手脚不太干净,因而顾夜才有此一问。吴大娘的神色更不自认了,她色厉内荏地道:“老娘出来遛弯消食,不行啊!山路又不是你家的,管得这么宽?我看你才鬼鬼祟祟的,一副没干好事的样子!不跟你瞎扯了,我男人还躺在床上等我伺候呢!……哼,真是晦气……”
吴大娘嘟嘟囔囔地走了,跟顾夜错身而过的时候,手中的东西一直护在怀中,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顾夜盯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赶忙紧走几步,敲开张猎户家的大门。
听到她的声音,东屋里燃起了油灯,张立虎披着羊皮外套,飞快地跑过来给她开门。张大叔和张婶子也相继从屋里走出来。
“小叶子,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张立虎像以前一样,喜欢拉她的小辫子。
顾夜白了他一眼,道:“家里做了新鲜的吃食,给你们家送一碗。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睡下了,打扰你们睡觉了……”
“不打搅,不打搅……好浓的肉香啊!”张立虎不客气地接下她手中的碗,揭去上面的盖子,用手捏了块方方正正的东坡肉,塞进了口中,顿时浓郁的味道在口中炸开,好吃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在他去捏第二块的时候,被他娘用力拍掉他罪恶的手,抢回瓷碗,道:“叶儿,你也太客气了。去镇上一趟不容易,买来的肉留着你们过年的时候吃,别惦记我们了!”
“都做好了,也放不了那么久!我们不在的时候,您和张大叔对我们家多有照顾,还给我们送了那么多猎物,给你们送 一碗肉尝尝也是应该的。这是我想的方子,颜婶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好吃的话,年夜饭的时候也帮你们做一份。”顾夜看到张立虎带着馋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张婶子怀中的肉碗,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张婶子瞪了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看把你馋的!平时少你吃的还是少你喝的了?也不怕你叶儿妹妹笑话!”
张立虎口中嘟哝着:“你做的手艺,哪能跟在酒楼里做过厨娘的颜婶比?叶儿妹妹,这东坡肉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是不是在衍城酒楼里吃过,然后记下来的?”顾夜尝过味道,就知道里面加了什么配料的技能,村里只有跟顾茗兄妹走得近的寥寥几人知道。
“你就别管方子是怎么来的了,只要觉得好吃就成!”顾夜转而对张婶子道,“婶子,刚刚吴大娘来你们家了?”
“吴当归的媳妇?没有啊!今天吃饭比较早,我们三口早早就歇下了……”张婶子满头雾水,连忙否认。
“我刚刚在通往你家的路上遇上她。她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还差点撞上我呢!”顾夜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婆娘定然有问题。
张立虎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刚才听到院中有动静,以为是爹娘还没睡下呢,就没出来查看。”
张猎户板着一张脸,开口道:“我和你娘也听到声响了,难道不是你在院中走动?”父子俩对视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
张猎户赶忙点燃了火把,查看晾在檐下的猎物。今天进山,他运气不错,捕到一只獐子和两只野鸡。獐子把肉剥了下来,切成一条一条用盐腌上,做成腊肉。野鸡则挂在檐下,准备次日给顾夜送过去。他过去看了一眼,野鸡少了一只,腊肉条也少了两条!
第九十章 捉贼捉赃
一家人都在屋里,院子里遭了贼竟然没人知道,张猎户的鼻孔一张一翕的,重重地喘着粗气。
顾夜忙道:“山路难行,那婆娘说不定还没到家呢!张大叔,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张猎户闻言,迈开大步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对儿子喊了一嗓子:“去,把村长请来!村里闹贼,可不是咱们一家一户的事!”
“好嘞!!”张立虎答应着,一边把披着的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小跑着出了门。顾夜想了想,跟在张猎户夫妇的身后,往山下走去。
从张猎户家下来,再到村口,少说也要一刻钟的时间。张猎户夫妇陪顾夜说话,耽误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不过,张猎户人高腿长,走惯了山路,又有火把照明,很快就看到前面那个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身影。
吴大娘做贼心虚,时不时往后看那么一眼。当她看到火把的光线时,吓得脸都白了,迈着小脚竭力往她家方向跑去。今晚没有月色,天太黑了,她一路上摔了好几跤,依然没能逃脱距离被拉近的命运。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吴大娘知道要是被抓个人赃并获,她跟当家的都别想在青山村待下去了。情急之中,她把手中的赃物,往旁边水沟里一扔,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家中奔去。
就在离她家还有一射之地的距离,张猎户赶上了她,拦在她的身前,用沉沉的目光,死死盯住她。
吴大娘整理慌乱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道:“大兄弟,大半夜的,你拦着我这是想干啥?你不要过来,我喊人了!!”
“哼,我看你的做贼的喊抓贼!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张猎户常年猎杀野物,身上散发出一种慑人的血气。他上前一步,把吴当归的媳妇逼得倒退了几步,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个四脚朝天。
吴大娘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看空着的两手,马上又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杆:“什么东西?说谁是贼呢?拿贼拿赃,谁看到我偷你们家野味了?”
“吴大娘,张大叔又没说他家丢了什么,你怎么知道他家丢的是野味?”顾夜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娇小的身影,渐渐从弥漫的夜色的走出来,一双如夜色般漆黑深邃的眼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吴大娘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张猎户家的院子里,除了猎物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偷的?这一点,凡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这时候,张立虎已经叫来了村长,同来的还有村长的三个儿子。李浩也披着凌乱的衣裳,跟在后面凑热闹来了。
顾夜看了吴大娘一眼,微微一笑道:“哦?那吴大娘是属于有脑子的一类人喽?所以才会在快要被追上的时候,把赃物扔掉。这样一来,无凭无据的,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吴大娘一听,脸色陡然一白,她暴喝一声道:“死丫头,你可不要冤枉人!你也说了,没凭没据,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就因为我在外面遛弯被你撞上了,谁家少了什么,就都诬赖在我的头上了?”
“有没有诬赖你,让人沿着吴家到张家的路上找一找,不就知道了?”顾夜老神在在地盯着吴家婆娘。她遇上这婆娘的时候,对方正从张猎户家的方向过来,鬼鬼祟祟,神情慌里慌张,没有猫腻才怪!
“立虎哥,我陪你去!!”李浩精神为之一振,接过他爹手中的火把,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细细地搜寻。吴大娘脸色一变,眼中的慌乱更甚。
“就是找到了,也不能代表是我拿的吧?这条路谁都能走,你们就能确定在我之前,没有人从这走过?”吴大娘强词夺理,做最后的挣扎。
张猎户冷哼一声,道:“我跟我家婆娘,两刻钟以前才收拾好猎物进屋,而小叶子到我家送东西,是在一刻钟以前,也就是说,贼人只有一刻钟的作案和离开的时间。而这个时间点,吴大嫂恰巧在通往我家的路上遛弯。那么请问吴大嫂,可看到其他人吗?”
“呃……那……或许他从别的路逃走了,例如逃往山上,再绕回村里。毕竟知道你今天猎到野物的,可不只一家两家。”吴大娘来个死不认账。
不能认啊,认了会被赶出村子的。她家现在一穷二白,外面还有官司在身,离开青山村,他们一点活路也没有啊!
她狠狠地瞪了顾夜一眼,心中把她给恨上了。如果不是那死丫头大晚上地去张猎户家送东西,她怎么可能被撞上?等第二天张猎户发现少了猎物,那时候这些野味早就进了他们的肚子,一点迹象都寻不着了。都怪这丫头,老天咋不收了她,让她死在边关素净!
“找到了,找到了!!”李浩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两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张立虎的手中拎着一只扒了毛去了内脏的野鸡,李浩则拎着两条肉。
张立虎来到他爹身边,道:“爹,这些东西是在通往咱家路旁的沟壑里找到的。”
村里出现偷盗的事情,村长脸上也没光彩。他拉长着一张脸,喝问道:“当归媳妇,你不是说贼人从后山逃走了吗?这些东西,出现在这条路上,你怎么解释?”
“我……我有什么要解释的?你们哪只眼看到是我拿的?就是官老爷断案,也得有证据吧?光凭着我在附近遛弯就定我的罪,岂不是要冤死?我不服!”吴大娘梗着脖子,硬撑到底。
村长的大儿媳妇江氏撇了撇嘴,问道:“吴家嫂子,这大冷天,你不在炕头上待着,在外面游荡什么?”
“你管我!我吃撑了,出来消食,不行啊!!”吴大娘死鸭子嘴硬。
江氏眼珠子转了转,道:“你们家,值钱的东西,不是都赔给隔壁村的财主家了吗?你不该省吃俭用过日子吗?怎么还舍得把自己吃撑?莫不是……你家还藏了私?那赶紧把欠我们家的五两银子先还上,那可是三弟在外面辛苦一年剩下的。这银子,是要给三弟妹生产下奶用的,我们可不舍得撑圆肚子都吃进嘴里去!”
村长家的三儿媳妇,怀胎八月,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吴当归的媳妇去他们家借银子的时候,哭得跟死了娘似的,大有不借到银子就不走的架势。无奈之下,村长才把银子借给了她。这婆娘厚着脸皮,拿出死缠烂打的架势,硬是从村里借了三十多两银子呢!
“谁……谁说我家偷藏了银子?没有的事!不是说好了吗?你们的银子等开春,我们当家的上山采了草药卖了钱再还吗?”一听要还钱,吴大娘气势弱了下来。
“没藏银子,你们怎么敢敞开了肚皮吃饭?不应该勒紧裤腰带,省下银子先还了债再说吗?公爹,我就说当初不该把银子借给他们,您瞧瞧他们这是想还钱的做派吗?”江氏本就看不起吴大娘的为人,因为借银子的事,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呢!
村长的大儿子拉了拉自家媳妇的衣袖,小声道:“你少说两句!”
吴大娘挤出一抹假笑:“村长,您放心,等明年开春,我们一定先紧着您家的银子还。现在没我什么事了吧?那我就回去了……”
“等等!”顾夜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夜色中,显得如此清晰,“张大叔家失窃的事,你还未完全洗清嫌疑呢,不能就这么离开了!毕竟,这个时候在张大叔家附近溜达的,就只有你一个!”
“你个贱丫头,真是一肚子坏水。难怪刘氏不待见你!我有啥嫌疑?捉贼捉赃,有谁证明我偷了东西,你凭什么给我安罪名?谁说晚上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你不也怀中揣着东西,鬼鬼祟祟地往张猎户家去吗?咋不说东西是你偷的?你瞧你尖嘴猴腮的,瞧着就是贼秧子的模样!”吴大娘贼喊抓贼,把脏水往顾夜身上泼。
张立虎嗤嗤笑道:“小叶子想吃野味,还用偷?你不知道吧?那两只野鸡,还有挂在檐下的一篮獐子肉,本来明天就是要送到五爷爷家中的。还有,今天晚上小叶子来我们家,是因为做了新鲜吃食,给我们尝尝鲜的。”
顾夜看了他一眼,道:“张大叔太客气了,往我们家送了那么多野味,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就送了碗我和颜婶新捣腾出来的吃食。没想到遇上这档子事。村长爷爷,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青山村民风淳朴,勤劳善良,俗话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可不能助长不良风气啊!”
本来顾夜不打算赶尽杀绝的,可这婆娘硬是把罪名安在她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别怪她放大招了!
“她死不承认,也没办法啊!”这婆娘就是个滚刀肉,她咬死了只是在外面遛弯,又没有人赃并获,村长也拿她没办法!
“吴大娘,你确定今天傍晚只在通往张大叔家的路上遛弯,没去其他地方?”顾夜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点点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