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五章 亲王号的首战
田尔耕和黎塞留退走后,朱由栋自然是要把方山科学院的大家们和滨海港的朱由校给招来: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们大明自己的铁甲舰是否能够再造的更大一点呢?
已经是大明顶级船舶设计师的朱由校明确表示:做大可以,上万吨也可以。但这有个前提:电气化。否则如此巨大的一艘战舰,光是空气流通不畅都能害死一船人。而且这么大的一艘船,炮管子一定也很粗,自然炮弹的重量也很大,没有电气化的扬弹机,光造出这么粗的管子和上万吨的船体,那是毫无用处的……总之,不能实现电气化,这么大的船,根本无法有效指挥和运行。
而方山的一众科学家们则表示:电学研究咱们有进展,但是距离安全的使用电力还有相当长的距离。所以,电气化什么的,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如此种种,直让朱由栋郁闷得不行。
唯一可堪安慰的,就是这群家伙没有一个说出‘我们都没研制出来,那些白皮怎么可能研制出来’的混账话。
总之大家表示:我大明的科技落后了,我们一定会加班加点的工作。但是科技发展,皇上你知道的,自有其客观规律,所以……
所以朱由栋也只有未雨绸缪了。
他让国防部派出最快的通讯船,紧急驶往夏威夷,然后由那里的人通知美洲舰队:如果敌人真的把万吨战舰开过来了,能战则战,不能战千万不要硬扛。
然后又发文给中南总督彭子勤:印度那地方海岸线太长,我就不要求他们做什么要塞防守了。但是新加坡,新加坡!从现在开始,就要进一步的要塞化。
这真不能怪他听风就是雨,被敌人可能存在的一艘万吨巨舰给吓破了胆。而是身为穿越者,虽然不是军事类的,但朱由栋深知:如果对方这艘巨舰真的存在,对于此时海外领地广布的大明,其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但,皇帝的反应是够快甚至过激了。可是在无线电还没有出来的这个时代,命令传递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
1637年6月5日,南美,基多附近海面。
“轰轰~”刚刚服役不过一年的重庆号铁甲舰上,六门150mm主炮再次齐射,巨大的后坐力轻推了舰身一把,让战舰上所有人的身躯,都轻轻的歪斜了一下。
“哈哈哈,你们都不喜欢这种失去平衡的感觉。但本将就最最喜欢这种感觉了。因为每当这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不久之后,敌方的某个点,又要被我们的舰炮给掀翻了啊。”
在指挥塔内,身着海军深蓝色军服的郑芝龙,这会儿边指挥作战,边抽空朝着自己肩膀上崭新的,带着两颗金星的肩章顾盼自雄:不容易啊,非方山系,非李国助颜思齐的海贼系,更没有在海军学院深造。三十三岁就成为了大明最年轻的海军中将……
嘿嘿,虽说天启十八年的晋升命令中,颜思齐终于做了上将。杜攸宁也升为了中将。但郑芝龙有信心,在未来超越他们,成为大明第一个海军元帅!
“将军?”
“何事?”
“瞭望手报告,西南7点钟方向,约12公里处,出现一排桅杆。”
“好家伙,这应该是西贼的海军终于忍不住开上来了?也好,在这里将其打掉,以后我们炮击基多等西贼沿海城市的时候,就不用每次都要省着炮弹打,生怕回程的时候碰上敌方舰队炮弹不够用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面色一肃:“给本队各舰打信号,让他们结束对港口的炮击,跟随本舰进行整队,准备迎战。”
“得令!”
郑芝龙的这支美洲舰队,除八艘五千吨级铁甲舰作为作战主力外,还有三艘三千吨级的战舰,不过这三艘舰因为其主炮只有105mm,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是靠着高航速作为通讯舰在使用的。此刻并不在郑芝龙的阵列里。
除了这十一艘战舰外,这支舰队还有十四艘各种吨位的运输舰、维修舰和医院船。此刻这些后勤战舰全都驶离了利马,回转到夏威夷装载物资去了。
总之,这会儿郑芝龙这边就是八艘整齐的五千吨级铁甲舰。
而在此刻距离他们十多公里外的西班牙舰队嘛。
“阁下,我们的瞭望手已经发现了敌军舰队。”
“哼,果然如我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休整的时候听到的消息一致,这些黄皮猴子趁着我们不在,经常性的到基多海面耀武扬威。”
“阁下,这次您亲自率领亲王号来到这里,中国人是要吃苦头了。”
“嘿嘿,岂止是要让他们吃苦头。我要把这些黄皮猴子全都击沉到海里喂鱼!哎,也不知道他们落水的时候会不会像真的猴子那样发出吱吱的声音。”
“哈哈哈,阁下,待会将他们击沉后,我们不就清楚了么?”
这一次巴鲁迪斯率领的西班牙舰队,也是精锐尽出了:万吨级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战舰一艘,巴塞罗那、马德里等五千吨级的铁甲舰六艘。在其身后大约三十公里外,还跟着六艘满载着燃煤、弹药、淡水的补给舰。
七对八,不过因为有了这艘亲王号,巴鲁迪斯的信心此刻完全爆棚。
“命令,全队提速到10节,亲王号居首,各舰跟随前进!”
“遵命,阁下!”
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亲王号巨大的身姿在大明海军一众官兵的双眼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咕噜”。喉结不自觉的动了两下,吞了一大口口水后,郑芝龙朝自己的身后看了看,逐一审视了身后一众双眼眼神凝重,但是绝无退意的手下后。转过身来对着舵手道:“左满舵,抢占t字头。”
“是,左满舵!”
随着舵手的操作,重庆号的舰体开始迅速的向左拉横,在其之后的七艘大明战舰,也紧跟着旗舰,开始迅速的转向。
“哈哈哈,果然是猴子,这些家伙的反应真的不慢。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丁点的机灵是毫无作用的。”放下望远镜,巴鲁迪斯对着一根铜管大吼道:“敌舰是否进入射程?”
“报告,敌舰此刻距离我舰大约9.5公里,已经进入我舰主炮射程。”
“继续观察。”和瞭望塔通话结束后,他转身对炮术长道:“让一号炮台的一门主炮,对着那群家伙打一发霰弹。”
“遵命,阁下。”
随着这道命令的下达,和后世君权级一样,亲王号极有特色的前二后一三个露天炮台中的一个,其中的一门305mm主炮在电动机的带动下,缓缓的竖立起来,待得到了一定角度后,炮台下方的扬弹机将一枚巨大的炮弹精准的送入了炮膛。然后这门主炮的炮身在旁边操炮手的操作下再缓缓的放平到一定程度。之后,炮位长一声令下,操炮手按下电钮,炮弹顿时腾空而起,朝着大明舰队所在的位置飞了过去。
十余公里的距离,对于离膛的炮弹而言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在它抵近大明舰队的队列约莫五六百米远的时候,动能的耗尽让它一头扎进了海里,随即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铿铿铿~”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各种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猛烈与重庆号的舰体发生了碰撞。更有极个别的金属碎片,直接飞到了甲板之上的水手身上,在带走这些水手某一部分肢体甚至生命的同时,也让重庆号崭新的舰体上,第一次溅射到了人血。
“嘶~这,这tm绝不是150炮,也不是205炮。这口径,起码上了300了啊!”
从十三岁起登船做瞭望手,之后炮术长、大副、风帆战舰舰长、铁甲舰长,舰队司令官。二十年的海军生涯,郑芝龙只是一看对方这炮弹的声势,就迅速的对其口径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不过,虽说敌人的主炮比本方的主炮粗了起码一倍,但此刻的他仍然没有退却的意思:早在今年一月,孙督师从抓到的俘虏里就知道了有这么一艘万吨战舰的存在。美洲舰队从督师那里接到的命令就是:如果碰上了,一定要搞清楚这艘战舰的性能!
所以,不能撤。
但是郑芝龙也不是一昧蛮干的蠢将,在看到敌人示威性的打出一枚本来是针对陆地敌人的霰弹后。他马上开始调整:“通知后续各舰,把锅炉烧到最大,航速全部提升到15节。另外,各舰之间的间距再拉大一倍!”
“遵命!”
传令兵还没有来得及走出指挥塔,塔内的众人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摇晃。
“怎么回事?是我们中弹了吗?”
“将军,是近失弹,弹着点距离我舰不到一百米!”
“嘶~这些白皮的炮打得有点准啊。敌舰是否进入我舰射程?”
“敌舰距离我舰约8公里,刚刚在我舰主炮最大射程之内。”
“传令,各炮台开炮射击!”
第六五六章 郑芝龙的奋战
“嘣~”重庆号150主炮的炮弹,在空中飞翔了七千多米后,势能的耗尽使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落到了距离亲王号约莫六七百米的海面上并爆炸,激起了一根巨大的水柱。
“哼,偏的离谱。不用管他,继续前进!”
不过,巴鲁迪斯的话音刚落地,明军这边又是一发炮弹飞了过来,这一次,弹着点离亲王号的就只有一百多米了。
巴鲁迪斯的面色终于凝重了起来,他思考了一会后下令道:“左舵10,后续各舰跟随旗舰转向。”
“是,左舵10。”
随着巴鲁迪斯的命令,西班牙舰队开始转向。
大型舰船的转向时缓慢的,而在亲王号转向的过程中,双方的距离还在持续接近,由于明军提前打了左满舵,所以转向已经完成。而亲王号为首的西班牙舰队,则在后发的转向过程中,被动的挨打。
“嘣!”就在领头的亲王号转过大半个身躯的时候,一道黑影从众人的头顶一闪而过,然后这道黑影飞快的落到了亲王号另一侧的海面上。
“糟糕,居然是跨射!”再次举起望远镜,目测了本舰和对方舰队的距离后,巴鲁迪斯面色有些难看的道:“150mm的主炮,其射程居然超过了七千米。中国人的火药技术,真的有些厉害啊。”
“阁下,这没什么,我们在欧洲的海试已经说明,150炮弹打不穿亲王号。”
“哎,我不担心亲王号。我担心后面的六艘战舰啊。”
仿佛要应证巴鲁迪斯的乌鸦嘴一般,当亲王号刚刚完成转向,紧跟着他的马德里号开始转向的时候,明军打出来的一枚炮弹,直直的打在了马德里号的艉部。巨大的爆炸,把马德里号的后炮台给生生的掀了起来——虽然没有掀飞,但这个炮台的两门舰炮东倒西歪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不能用了。
随着西班牙的战舰一艘跟着一艘上来转向,明军的八艘战舰持续的开火,在约莫十五分钟的时间内。明军八艘战舰的48门主炮先后打出上百枚炮弹。自马德里号以降,又有塞维利亚号中了两弹,巴塞罗那号中了一弹——巴塞罗那号运气最差,他虽然只挨了一炮。但这枚炮弹恰恰落在他的烟囱附近,炮弹爆炸的巨大威力,直接削掉了半截烟囱,整艘军舰的甲板上顿时黑烟滚滚,舰首的两座炮塔失去了所有视线,完全哑火了下来。
不过,也就这样了,4%的命中率不算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而在此时,亲王号已经完成了转向,所有主炮都已经转移到了正对明军队列的方向。
“开火!”
随着炮术长的命令,亲王号的六门主炮依次开火,万吨巨兽终于彻底的咆哮了起来,巨大的轰鸣声,即便是此时在六七千米外的明军士兵,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凄厉而短暂的破空声后,六枚巨大的炮弹先后落入海面,再次激起了六道巨大的水柱。
“将军,我们身后的九江号中了一枚近失弹,水线下装甲受损。”
“严重么?是否影响后续作战?”
通信参谋刚刚张口准备回答,就被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给打断了。在这爆炸声稍稍平缓一些后,指挥塔外观察哨的声音通过铜管在塔内大吼了起来:“敌舰对我实现跨射,而且是近失弹!”
“赛林木!”低声骂了一句福建腔后,郑芝龙摇了摇牙:“右舵五。”
“将军!敌舰已经对我实现跨射!而且敌舰的炮弹其威力明显巨大,我们要是再缩短间距?”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不就是要摸清西贼那艘巨舰的底细么?对方的进攻能力我是感受到了一些,但防守呢?不打他几炮怎么知道?继续前令,右舵五!”
“是,右舵五!”
……
“什么?这群中国人居然还在继续靠近我们?”放下望远镜,巴鲁迪斯恨恨的道:“好,既然你们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右舵五!”
随着双方的旗舰都朝着自己的右侧轻微变向,两支舰队的间距再一次的缩短。由此,双方的命中率都都跟着提高了起来。
“嘣!”又一枚炮弹击中了巴塞罗那的舯部,在其水线下的装甲带开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口子。海水瞬间顺着这个口子汹涌的朝着舰体内部流去。这艘舰上的损管队员们虽然拼命的去堵缺口,但整艘舰却无可奈何的慢慢的开始减速了。
“嘿嘿,通知后续各舰,先打对方那艘冒着浓烟的舰,即便不能击沉,也要先迫使其退出……”
“轰轰!”
“怎么回事?”
“将军,我们身后的九江号中弹了!应该是西贼那艘大舰打出来的。”
“哐当”声中,郑芝龙迅速的拉开了指挥塔厚重的铁门,一个箭步踏上舰桥,举起望远镜朝着九江号方向瞭望。
当九江号的身影映入郑芝龙眼帘的时候,饶是这位从军二十年,看过很多惨烈战场的汉子,也禁不住眼眶一热,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太惨了。
亲王号的这发炮弹,是从九江号的烟囱底部插入,穿透这个位置的甲板后,还深入了船体好长一截后才发生的爆炸。这一炸,直接生生的把九江号的船体舯部近一半的地方给弄断了!
九江号的舰长当机立断下达了弃舰的命令,甲板上的水兵们开始向海面抛投各种救生用品,而甲板下的水兵,也在拼命的朝着甲板上移动。
就在这个时候,九江号的船体内又传出了一连串的剧烈爆炸,待得殉爆的弹药爆炸声稍稍平息一些后。九江号传出一声呜铿铿的悲鸣,整个船体从舯部断成了两截。之后船头和船尾高高的翘起,在巨大的漩涡中,迅速的开始下沉。
“逃出来了多少人?”
身边的参谋放下望远镜后,脸上也是一片惨然:“估计不超过五十个吧。不过就是这些人,还得看待会船体全部沉下去后造成的漩涡会不会……”
“嘿!”狠狠拍了一下栏杆后,郑芝龙阴沉着脸进了指挥塔:“左满舵!”
“是,左满舵!”
“哈哈哈,现在我们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不足六千米。这个时候才想逃,不嫌太晚了么?”
双方的海战此时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直接击沉一艘敌舰的战果,巴鲁迪斯非常满意。虽说这艘亲王号存在着操控困难、航速慢,射速也慢,命中率奇低无比等种种缺点。但,305mm的主炮,面对对面的5000吨级铁甲舰,真的是不中则已,中则重创甚至击沉。
有这么一个优点,其他的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命令各舰,朝着中国人的旗舰集火攻击!”
“遵命,阁下!”
“哎,告诉我们的炮手们,我知道他们也是第一次操弄如此巨炮,但拜托他们能不能打准一点。我根本没有下达过攻击敌方队列第二艘战舰的命令,我一直要求本舰攻击对方的旗舰。可是他们居然把对方战列的二号舰给击沉了。我实在不知道是该嘉奖他们还是惩罚他们。”
“知道了,阁下,我亲自下到一号炮位,督促他们集火攻击旗舰!”
随着巴鲁迪斯的命令,这一次是西班牙舰队朝着敌前转向的大明舰队开始集火攻击了。明军剩下的七艘战舰,陆陆续续的都挨了对方的一些炮弹。不过幸运的是,这些命中炮弹都是西班牙其他五艘铁甲舰打过来的,而且被命中的也不是要害位置。
在这个过程中,西班牙舰队里船体最大,又始终处于最前位置的亲王号也终于被明军击中了。但是让明军将士睚眦欲裂的是,本方的150主炮落在敌方甲板上还好——能看到爆炸和浓烟嘛。但是本方击中敌舰水线下装甲带的位置后,除了让敌舰轻微抖动外,对方的航速居然基本不受影响!
“呼~”在重庆号完成转向后,郑芝龙稍稍的松了一口气:“tmd,看来对方这艘大舰,除了管子粗外,皮也厚啊。不过我算看出来,打了这么久,敌舰的速度就没超过12节。哼,传令各舰,锅炉烧到最大,全队以16.5节的速度脱离战场。”
“是!”
就在通讯参谋大声应是,准备离开指挥塔去信号塔那边打旗语的时候,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所有指挥塔内的人员,其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倒!
一枚来自亲王号主炮的炮弹,凌空命中了重庆号的艉部。在掀飞舰艉炮台的同时,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一般,朝着重庆号的艉部狠狠的按了一下。然后重庆号的舰首就从海面高高的翘起,再狠狠的落到了海面上。
“怎么回事?”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丝毫不顾自己头上因为撞上指挥桌的圆形钝角而迅速血肿起来的头皮,郑芝龙双手握着铜管,朝着损管人员大吼了起来。
“将军,艉部中弹,三号炮塔被击毁,艉舵损坏!”
“轮机舱,本舰航速受到多大影响?”
“将军,航速正在下降,目前还能跑出15节。但这个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艉舵受损,船只固定向左转向!”
“塞林木!”
大吼了一声后,郑芝龙一手捂住自己剧痛的头部,一手扶住铜管:“全体舰员注意,全体舰员注意!本将是郑芝龙,本将决定用艉部受损的重庆号掩护其他舰只撤退!不想与舰同沉的,赶紧的跳海!”
他吼完这句话后,转过身来对着指挥塔内一众军官道:“都撤吧,真要是运气不好再被对方那艘大舰中上两炮,谁都走不了了。”
“将军,请您先撤!”
“扯~”郑芝龙面部肌肉微微抖了抖:“本将怎么能撤?撤到哪里?跳海,然后让后面的广州号停船来救本将吗?说不得还会把广州号也一起陷进来!”
“那将军你怎么叫我们跳海?”
“傻啊,跳海了死了就算了,没死也能做俘虏嘛。虽说这做俘虏很不好受,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将军您怎么?”
“嘿~”摆摆手,郑芝龙惨笑道:“本将绝不是视死如归的人,刚才不都准备带着大家逃了么?可是……”他把手一摊:“运气不好,艉舵坏了,逃不了啊。哎,本将自担任分舰队司令以来,一直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让老子去吃牢饭,吃不惯啊。”
“哈哈哈,将军,您吃不惯牢饭,难道我们又吃得惯?”
“你们……”虎目含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郑芝龙狠狠的一拍桌子:“那好,那我们就在这重庆号上奋战到底吧!炮术参谋,让我们剩下的四门主炮全力开火。轮机参谋,你下到船底,守住通海阀,若是西贼想要俘虏本舰,那我们就打开通海阀自沉!”
“得令!”
“给后续的广州号打信号,舰队指挥权转交给戚振宗大校。告诉他们,西贼大舰速度偏慢,最多半个小时后,西贼的大舰将对我不再有威胁,只要我们不解散编队,西贼的普通舰船绝不可能将我全歼。只要今日有一艘舰能撤回夏威夷,我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得令!”
“哈哈哈~”看着手下虽然心思各异,但仍然有条不紊的执行自己命令的样子,郑芝龙开心的大笑一阵。然后他又朝着西边深深的看了一眼:森儿,为父今日要杀身成仁了。唯愿你好好念书,将来率领更大更强的战舰,为为父报仇吧!
默默的在心里说完这句话,他又大吼起来:“各就各位,奋战到底!诸位,让我们忠烈祠见!”
“将军,忠烈祠见!”
第六五七章 里斯本的谍影
1637年8月6日,晚上八点,里斯本,阿如达宫。一场晚会正在举行。
欧洲的仲夏夜,气温非常怡人。这座前葡萄牙王室的居所里,穿着极为清凉的贵妇们,在精致典雅的王宫内四处穿走,沿途都留下了各种芬芳的香水味道。她们的前胸是那么的迷人,被蓬裙衬托得曼妙的小蛮腰充满了极度的诱惑……使得在这座宫殿内的男人们,既要装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还要竭尽全力的压制自己荷尔蒙的疯狂分泌……整座宫殿内,都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热烈的欢迎,阿斯图里亚斯科学院院士,天空的立法者,万有引力的发现者,电灯的发明者,约翰尼斯*开普勒教授!”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瘦,胡须已经开始花白,约莫六十来岁的男子走上了主席台。
“谢谢,谢谢平托公爵的盛情邀请,谢谢大家光临本次晚宴。”
“各位,开普勒教授是伽利略教授的得力助手,也是王国科学界的天空中一颗耀眼的明星。就在七天前,美洲刚刚送来的战报中,我们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在基多海战中,轻而易举的击沉了中国人的两艘铁甲舰,彻底的夺回了美洲太平洋东岸的制海权。而这艘伟大的战舰,就是由开普勒教授担任总装工程师。我提议,让我们先敬伟大的菲利普陛下,再敬开普勒教授!”
“敬伟大的菲利普陛下,敬开普勒教授!”
“谢谢各位,那么,我提议,这第三杯酒,敬我们无畏的海军将士。”
“敬海军!”
开场白结束后,平托公爵轻轻的一挥手,自有乐队开始演奏了起来。
也就是朱由栋和易普拉欣不在这里,不然若是他们听到乐队演奏的曲目,肯定会齐齐的,极为破坏现场气氛的大吼一声:呸!不要脸!
因为此刻,乐队演奏的曲目,乃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一步之遥:这是探戈乐曲里经典中的经典,是无数电影电视剧作品都引用,从而风靡世界的超级名曲。
菲利普的文抄公工作,看起来也是做得风生水起啊。
伴随着这首《por una cabeza》,笨拙而礼节性的和公爵夫人跳完了第一支舞曲后,开普勒满头大汗的离开了舞场中央,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是德意志人,在历史本位面上,他最卓越的贡献是发展了哥白尼的日心说——除了地球以外,其他各大行星也是围绕太阳运行。并且通过严谨的观测和周密的计算,确定了行星运动三大定律,由此获得了“天空立法者”的美誉。
除了在天文学上的巨大贡献外,他还在光学和数学上有杰出的成就,在物理学上,他已经摸到了万有引力定律的门槛。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穿越者的特质:在历史本位面的1600年,他出版了《梦游》一书。里面描述了地球人和月亮人的交往,在书籍里,喷气推动、失重状态、宇航服等都有描述。
他的一生,总体是贫病交加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嘴太欠被定性为女巫,为了营救母亲,他耗尽了积蓄。虽然身为大学教授,但是神罗帝国的皇帝并不重视他的研究,经常拖欠他的薪水。到了三十年战争的时候,更是完全停了他的薪水。
他的第一个妻子是寡居的贵妇,然而凤凰男的滋味还是让他忍不住离了婚。第二个妻子虽然和他感情很好,但不幸的是两个人都很穷,以至于他们的十几个孩子大多数都夭折了。
在历史本位面的1630年,几个月没有拿到薪水的开普勒看着家里饿得奄奄一息的妻女,不得不亲自前往正在举行帝国会议的雷根斯堡索取。到达那里后他突然发热,几天以后在贫病交困中寂然死去。入葬之时,恰逢三十年战争的动乱年代,没过多久其坟墓就被捣毁,尸骨无存……
当然,在这个位面,如菲利普这样的历史学者,是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的。他很早就被菲利普邀请到了马德里,物质保障自不必说。便是在学术上,在菲利普轻轻点拨后,他不光是定下了行星运动三大定律,而且彻底打开了万有引力定律的大门。与此同时,由于生活的改善,使得他不必再把时间浪费在其他方面,可以一心一意的做研究。更重要的是,此时全欧最杰出的一群科学家,都被菲利普聚集了起来,这种思想上的对撞是极为有益的。因而,他在光学、电学、物理学上,都取得了新的成就。
这一次他来到里斯本,其实并不是要在里斯本做什么。而是要从这里出海去美洲: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战舰首次出战虽然战果丰硕,但也出现了很多问题。作为总装时的负责人,在亲王号因为要封锁利马周边海域不能回来的情况下,他也只有自己乘船前往美洲实地考察了。
对他的这一远航,菲利普非常重视,给他从地中海分舰队中抽调了两艘铁甲舰护航。由于距离的原因,近年来,原葡萄牙地区在经济上与西班牙本土结合得越来越紧密,里斯本慢慢的成为了西班牙王国前往美洲大陆的第一出海港。所以,开普勒才来到了这里。
对于一个忠诚于妻子,醉心于研究的科学家而言。这样的酒会对于开普勒来说简直就是酷刑。但是面对平托公爵的邀请,他还是出席了。因为,很多年以前菲利普陛下就对他们这群科学家说过:适当的满足一下这群无聊贵族们的好奇心,有利于科学院获取更多的科研经费。毕竟,科学之路,越往后走就越花钱,光是靠王室资金支持,不是长久之道。
所以,他完成任务式的完成了第一支舞后,就赶紧的找了一个角落做了下来,只希望大家都不要看到他。
可惜,里斯本好歹曾经是葡萄牙的首都,这里的贵妇数量是相当的多。而贵妇们嘛,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一群人了。
现在,有这么一个书呆子坐在这里,关键是他还是个大科学家,不调戏他一下,从他嘴里弄点谈资出来,以后怎么在其他贵妇面前显摆?
于是,一大群莺莺燕燕在这个舞会的角落把他给围了起来。各种浓烈香水味儿,差点把开普勒熏得当场窒息。
不过,贵妇们跟他说了一阵后就感到大失所望:颜值不高,老,木讷,最关键的是,坐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个老头居然是个残疾!他有一只手的肌肉明显萎缩,而双眼更是近视到了极致——一大片白花花的脂肪在他面前,他就愣是看不见!
“呼~”在经历了大约近一个小时的煎熬后,他身旁的贵妇们总算是陆陆续续的散开了。开普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终于不是特别香甜的空气,只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平托公爵的声音再次响起:“各位,让我们欢迎近一年来,在里斯本越来越受到男士们欢迎的格洛丽亚女士,为我们演奏来自东方的,高雅的中国筝!”
“铮铮铮~!”平托公爵话音刚落,三个急促的重音突兀的响起,一下子就让在场的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个点上。
而刚才还在大口呼吸的开普勒,在听到这从未听过的响动后,也将眼神转向了演奏台。
嗯,模模糊糊中,一个洁白的身影坐在台上,她的身躯轻微的摆动,就如同被微风吹拂的柳枝。她的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飞快而有节奏的不停跳动,让人的双眼不自觉的被其吸引……不,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种从未听过的乐器,实在是太好听了!缓慢时是那么的淡雅、优美。激昂时又是如此的充满金戈之声。这样的乐器,真是太完美了!
“哦呕~”在一阵惊呼声中,开普勒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上了演奏台,走到了弹奏这个名为筝的乐器的女士身旁。
“哈哈哈,看来我们著名的开普勒教授,也抵抗不了格洛丽亚女士的魅力!”
“呃,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铿铿~”在最后急促的两下收尾后,格洛丽亚结束了自己的演奏,优雅的站起身来,提着蓬裙向四周致谢后,大大方方的来到了手足无措的开普勒面前。
“教授,您好,我是格洛丽亚。”
“女,女士,您好。您的筝,实在是弹得太好了。”
笨拙的接住对方伸出的玉手,轻轻的吻了一下,开普勒抬起头来,终于近距离的看清了这位女士的脸。
哦!上帝,这简直就是维纳斯转世啊。不然,如何解释如此完美的一张脸?
还有,她身上的味道。嗯,虽然也喷了香水,但是这香水的味道,就如同刚才的演奏一般,淡雅优美之中,凸显出一阵吸引人的野性魅力。
“教授,我能邀请您与我共舞下一曲么?”
“啊?哦,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第六五八章 邮轮上的学习
“中校,我对您刚才的语气非常不满,您必须对格洛丽亚女士道歉!”
8月9日的早晨,里斯本港,西班牙海军专用码头。人生第一次出轨,并和格洛丽亚如胶似漆的腻歪了三天,整个人如同换发了第二春的约翰尼斯*开普勒,此刻正站在一艘五千吨级的高级客轮连接站台的扶梯上,意气风发的朝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身着西班牙情报局独有黑色制服的军官狂喷口水。
这位也叫做费尔南多的西班牙情报军官此刻非常的无奈,只能是站得笔直,任由开普勒在那里大放厥词。
这位教授怎么了呢?从马德里护送他到里斯本,一直到昨天晚上,这位教授虽然在接人待物上完全说不上熟练,但总体还是彬彬有礼的嘛。怎么今天早上自己阻拦了那个交际花上船后,这位教授就发狂了呢?
嘁!像这种人尽可夫的交际花,里斯本这里有不少,马德里那边只会更多。您真想要,我回了马德里给你安排一打!这种女人,玩玩就好了,怎么您还想长期包养?
前几天你跟这婆娘天天滚床单,我没有过多的干涉已经是失职了。你居然还想把他带到船上去继续?这是绝对不可以的——这个女人虽然是葡萄牙人,但她是从远东的沙甸回来的,其母亲已经不在了,其父亲虽说是个小商人,但也是从远东的沙甸回来的。这样的一个家庭,不,按照情报人员怀疑一切的本能来说,这两个人是不是真正的父女关系都不一定!总之,从远东回来的葡萄牙人,都存在被中国人策反的可能。这样的人,是不能和掌握了国家核心科技的科学家过多交往的。
“教授,我再说一遍,您所掌握的知识,足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所以,对一般的陌生人,您不能和她长期接触。”
“哐当!”六十多岁的老头愤怒的朝着身后的侍从手里拿着的箱子提了一脚:“我不走了!拉斐尔,去给我找车,我要回马德里!中校,我请格洛丽亚女士到马德里游览你们也要管么?”
“教授。”满脸唾沫星子的费尔南多脸都不敢擦:“非常抱歉,这位女士从现在开始,必须离开你。您是国家的瑰宝,任何我们情报局认为不可靠的人,都不能和您接触过长的时间。”
“*&%!”爆了一句粗口后,老头彻底发狂了起来:“陛下六岁的时候邀请我到阿斯图里亚斯……我已经为陛下工作了三十一年,我退休行了吧?从此以后我不再进阿斯图里亚斯实验室行不行?”
“教授。”一只媃荑轻轻的按住了发狂的开普勒。
“抱歉,格洛丽亚,让你看到了这么不美好的一面。但是,这些混蛋实在是太坏了!”
“哪里,他们也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脸庞犹如精雕细琢的雕像般美丽的格洛丽亚苦涩的笑了一下:“没有关系的,我们这些从远东回来的葡萄牙人,从来都是他们情报局的重点关注对象,我已经习惯了。”
“不~!这不对!这不公平!格洛丽亚,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统一了,为什么还有人要对原来葡萄牙地区的人民区别对待?你因为父母的关系出生在远东,这有什么错?我决定了,我要回马德里面见菲利普陛下。陛下的胸怀是整个欧洲,不,是整个世界最宽广的。如我这样的德意志人,三十年来,他也从未对我有过任何的怀疑和限制!是他们!”
他愤怒的伸出一只手:“就是这群黑皮,自以为是的为了什么所谓的国家安全,而无视菲利普陛下的欧洲团结一心的基本国策。中校,请你离我远一点,因为接下来,我要自己回到马德里,向菲利普陛下控诉你,以及你的长官滥用职权!”
“maldita sea!”这样的西班牙国骂,费尔南多中校也只敢在心里吼一吼了。没得办法,所有阿斯图里亚斯科学院的院士,都是王国的瑰宝。菲利普陛下已经多次对他们这些负责安保的情报人员训话:你们若是因为工作牺牲了,国家一定给予足够的抚恤和荣誉,并善待你们的子女。但若是你们工作的疏忽导致院士们出了问题,除了要吊死你们之外,你们的家族也将蒙受永久的耻辱。
所以,心里的火再大,他也不敢在这里发作。
轻轻的退了一步,他努力的用平缓的语气道:“教授,您不必如此,您也不能在此时返回马德里。我们从地中海抽调两艘铁甲舰为您护航,专门将刚刚投入使用的公主号邮轮作为您的专用座驾……当然,以您对国家的贡献,这些资源的调配都不算什么。但亲王号战列舰此时正在南美等着您的检查。所以,您此刻不能返回马德里。”
“怎么?你要对我用强吗?哼,论体力,我确实拿你没办法。但我的脑袋转不转,我自己说了才算!”
“不,教授,您误会了。”深吸了一口气,费尔南多艰难的说到:“为了您的旅途不至于寂寞,我同意格洛丽亚女士上船,陪同您一起前往美洲。”
“……呼,中校,您早这么说话不就好了么?”
“教授,我必须向您说明。今天的事情,我会一字不漏的向我的局长进行汇报。而这样的汇报,有可能会传到菲利普陛下的案头。”
“没有关系,我对这个国家的忠诚,菲利普陛下是知道的。同样的,我也会给陛下写信,向他控诉你们区别对待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影响欧洲团结。”
“那就让我们各自尽各自的职责吧。那么,教授,请您上船。哦,格洛丽亚女士,也请你上船。”
……
一阵低沉而粗重的呼吸声后,又是短暂的几声高亢的声音,公主号邮轮最顶层的豪华套房里,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
“啪~”洁白而丝滑的一只玉手点燃了打火机,给筋疲力尽的老头点了一颗香烟。老头儿在美少妇的服侍下,吞云吐雾几下后,总算是舒缓了过来。
“亲爱的,你实在是太美了,见到了你,我才知道,我前面几十年,都白活了。”
“教授,您不能这么说。夫人为您生育了十个孩子,她为您奉献了全部。”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地方太多了。你的才华,你的谈吐,你的身体,你身上的味道。但我最喜欢的一点,就是你非常知道进退。不管在码头为费尔南多说话,还是刚才提醒我不要忘了我的夫人。哦,上帝为什么如此偏心,把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到了你的身上。”
“您又在取笑我了。如果我是完美的,那您一定是圣洁的,不然,我不会一见到您对您倾心。”
“哈哈哈,圣洁这个词,只能用在菲利普陛下和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的鲁道夫殿下身上,毕竟他们是天使护卫降生的嘛。而且这三十多年来,他们确实让饱受战乱之苦的欧洲恢复了和平。”
男人,不管年纪大小,也不管社会地位高低,也不论贫富。基本上都是盲目自信的:我这么优秀,你喜欢我才是正常的,不喜欢我是你眼瞎!
所以,当格洛丽亚主动对其投怀送抱的时候,开普勒半点怀疑都没有:我是全欧乃至全世界最顶级的科学家啊,有美女崇拜我,仰慕我,不是应该的么?
而对于格洛丽亚来说呢?
她确实是大明的间谍。
她和她的父亲安东尼并不是一对真正的父女。她本来的家庭,是沙甸的一户小商人,其父亲因为受到与总督府勾结的西班牙商人的压迫而破产了。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贫困带来的不光是饥饿,也有疾病。一家三口,因为一场普通的感冒而发展到肺炎,母亲去世了。而她的父亲则为了她,渡过了仰光河,在那里得到了大明医师的救治——父亲去世了,而她活了下来。
从此之后她就被锦衣卫收留了,锦衣卫对这个才五六岁就显得极美的女孩子投入了优质的教育,基础的武术锻炼,以及在其脑海中深化了她对西班牙的仇恨……在十多年的训练结束后,为了让她在欧洲拥有一个安全的身份。锦衣卫为其找来了安东尼扮演她的父亲——这也是一个葡萄牙人,也是因为被西班牙人欺负得破了产导致家破人亡的小商人。
这‘父女俩’,是锦衣卫在欧洲忠诚度最高,最可靠的一批间谍。
这一次主动贴近开普勒,并不是来自上峰的命令。而是她和安东尼商量之后的自发行为:此时黎塞留还在从大明到欧洲的路上呢。之所以他们要这么做,是他们自己觉得,他们现在所处的层次太低,要想拿到更高级的情报,必须努力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
至于说选择开普勒,他们确实已经谋划很久了:准确的来说,他们瞄准的是阿斯图里亚斯科学院的院士们。
没想到这一次的结果完全超出了预料之外:一般而言,在花丛中待惯了的老手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都是不主动、不拒绝但也绝不负责的。可是这位开普勒教授,或许是前些年工作太忙了吧,明显在感情上还是个雏儿。刚刚食髓知味的他,完全被格洛丽亚年轻的身体征服了,居然动了真情!
“教授,这艘船是您设计的么?”
“你说这艘公主号?嗯,我没有参与这艘船的设计。不过很明显,这艘船借鉴了许多我们打造亲王号战列舰时取得的最新成果。比如说。”开普勒在床头摸索了一阵后,‘啪’的一下拉动了舱室内电灯的开关,整个房间一下子充满了光明。
“教授,这就是电灯吧?我只是听说过,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毕竟,您知道的,便是阿如达宫内,也没有电灯的。”
“哈哈哈,电灯是个新鲜的事物,但说真的,它本身的价值并不昂贵。之所以现在还无法推广,主要的问题就是传输线路和大型变压器方面还要继续完善。不过,在船上,用蒸汽机带动发电机,单船使用特别配置的变压器,是完全能够将电力驯服并投入实用的。”
“教授。”摆出崇拜的眼神,格洛丽亚双手撑着下巴:“您真的是无所不知么?”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我们科学院的首席科学家伽利略教授,也不敢号称自己无所不知。”
“但你知道的比我多得多啊。”
“哈哈,亲爱的,每个人的专攻是不一样的。就好像你的筝弹得那么好,这一点,就是我远远不及的。”
“如果您有兴趣,反正我们在这大西洋上还要漂泊至少一个月,我可以陪你一起练习一下这种来自东方的乐器?”
“我非常愿意跟随你学习这个乐器,但是……”伸出那只半残废的手:“上帝不允许我这么做。”
“哎,这真是个遗憾。这么漫长的旅途,都困在船上,总要找点事情来做呀。”
看着愁眉苦脸的美人儿,老头子的心都快化了:“亲爱的,如果你愿意,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我可以教导你一些电学的知识。让你明白,这电灯为什么会亮。”
“我可以吗?我是葡萄牙人,我是从远东回来的葡萄牙人。”
“让那些该死的规矩下地狱吧!没有关系的,亲爱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用这些小知识来陪你打发时间……”
第六五九章 要有战略眼光
“殿下!请殿下为我联系海军,我要提前入伍去海军,以期为父亲报仇!”
1637年8月13日,利马海战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北京,朝廷上下在震惊之余,除了向方山科学院和滨海、长沙两大造船厂通报广州号带回来的战报外,也立即着手对阵亡者家属进行抚恤。
8月18日,郑芝龙的长子郑森,在接到自己父亲壮烈成仁的消息,大哭一场后,直接进了慈庆宫求见朱慈焱。
朱慈焱这会已经从方山中学毕业了,虽说以他在中学里的成绩,完全可以进入方山科学院拜一两位名师做研究生。但在朱由栋看来,皇族子弟,尤其是皇帝的儿子,在自然科学的道路上是不用走那么远的。所以从今年开始,他就被派到了通政司观政。在朱由栋的计划里,这个儿子先在通政司这个中央办公厅看一看大明的全局,将来还要下放到地方,然后一步一步的做上来。
虽说朱由栋已经确定了这个孩子不走军事线,但朱慈焱每年寒暑假都是要去军校进行体能训练的。所以,他和军校的佼佼者们,都始终保持了联系。如郑森等人,更是能够轻松的进入慈庆宫。
看着下面哭得稀里哗啦的郑森,朱慈焱也一阵头大。他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好朋友,又转头看向张煌言:“那个,张大哥,你们都没劝劝他嘛?我大明这会没有能够与西贼那艘巨舰抗衡的战舰啊,报仇之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是的,在天启十七年入校的这群天之骄子中,虽然就年龄来说沐天波最大,但是这个群体里真正的带头大哥,是张煌言。
至于朱慈焱,身份不同,和这群人玩得很好,平日里也能以兄弟相称,但不参加兄弟排序。
“殿下,我们都劝过了。按照学校的规定,军事学院学习两年之后分科学习,郑森他早早的就报了海军学院,海军那边也录取了。可这总不能连海军基础的东西都不学就直接上舰吧?而且诚如殿下所言,我大明此刻尚无能与西贼那艘巨舰抗衡的战舰啊。”
“殿下,大哥,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进海军。父亲阵亡后,我是真的没心思继续念下去了。”
“胡闹!”
“殿下,好歹我们是兄弟,你怎么……咦?学生拜见皇上。”
“嗯,都起来吧。”
阴沉着脸,朱由栋看了一眼郑森,然后示意身后的方正化递过去一条手帕:“把你脸上的马尿擦一擦,都十四岁的人了,若是放到本朝新的《婚姻法》出台以前,这个年纪都可以谈婚论嫁了,也不害臊!”
最近这两年,朱由栋对这一批少年给予了特别的关爱,平日里也私下见过这批少年很多次。所以,郑森这会儿面对朱由栋也不是特别害怕,在把眼泪擦干后,他把脖子一拧:“皇上,学生请直接加入海军?”
“哼!别说朕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给你一条船,你会操弄么?”
不管哑口无言的郑森,朱由栋自顾自的大踏步走向了这间屋子的主座,早就弹起来的朱慈焱赶紧的侧身让开。就在他的目光从朱由栋的身上挪开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父皇的身后,除了方正化,还有一个人。
“拜见二叔。”
“呵呵,侄儿不必多礼,自己找地方坐。哎,你们都坐。”
大家坐定后,已经从朱慈焱的称呼中明白皇上身旁那个面色和蔼的男人就是大明顶尖的船舶设计师朱由校后,郑森大着胆子向前一步:“敢问莱王殿下,我大明能否也打造数条万吨级的战舰?”
轻轻的摆摆手,朱由校微微一笑:“此事,孤与皇兄正在商议,暂时不宜公开谈论。”
从接到孙传庭送来的情报开始,朱由栋就开始安排方山科学院和滨海造船厂的工程师们坐在一起商讨打造大明自己的万吨级巨舰的课题。但是限于此时大明的科技树还没有成长到这个地步,所以大家这会儿还是一筹莫展。
对这样的局面,朱由栋也没有办法。这时候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朱由校充分发挥想象力,先在纸面上设计一条万吨巨舰出来,并对这艘巨舰需要的各种新技术,留足充分的加装、改造空间。
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工作,所以这几天,兄弟俩天天凑在一起对图纸反复进行修改:论工程设计能力,朱由校早就在朱由栋之上了。但朱由栋毕竟是穿越者,这个伪军迷穿越前好歹还是看过几期舰船知识的。所以在设计这种‘未来战舰’的时候,他还是能够给朱由校提供一些帮助的。
“朕方才与莱王在乾清宫谈事,听到你们这群家伙进了慈庆宫,大致能猜到你们要干什么了,所以赶紧过来看看。果然,郑森你在胡闹。”
“皇上,学生身为人子,为父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呵呵,报仇?战场之上,你杀我,我杀你,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如何报仇?我们都知道是西贼的那艘巨舰击沉了你父亲的坐舰。但,是哪门炮打出来的炮弹击沉的呢?操作这门炮的炮手叫什么名字呢?你是要杀了这艘舰的舰长就算报仇呢,还是要把当时在这艘舰上的所有西贼全都杀了才算报仇了呢?”
“学生的父亲是当时我大明舰队的指挥官,学生自然是要杀了当日西贼的指挥官才算得报大仇。”
“哈哈,那你一时半会是报不了仇哪。朕就算现在特旨让你加入海军,你充其量不过是个见习少尉,还是得跟普通水兵一起刷甲板。你要报仇,起码也得是一支舰队的指挥官吧?可是像你这样连海军学院都不曾念过的肄业生,做到某舰某个部门的主官就顶天了,怎么可能将来做舰队指挥官?”
看着彻底安静下来的郑森,朱由栋笑了笑:“你们都知道,自你们进校那天开始,朕就很看好你们,也对你们报以了极高的期望。所以,今天朕听到你们来了,亲自来此,压压这个臭小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朕也想跟你们讲讲海军的意义。”
“请皇上训示。”
“海军是用来做什么的?舰队决胜?哼,那是最粗浅的想法。在朕看来,海军最重要的价值,就是让国家拥有海权。”
“海权?”
“是的,海权。在很久以前,比如汉唐时期,虽然那时候的人们都已经知晓了西方诸如罗马、拜占庭、阿拉伯、波斯等国家的存在。但那时候大家的交流,主要还是通过陆路来实现。到了两宋,特别是南宋时期,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海上贸易开始兴盛起来,国家收入大增。南宋以半壁江山获取的税收,居然超过了北宋。到了我朝永乐年间,郑大使七下西洋,所获取的财富,让成祖五伐大漠不说,还让我大明所有县城的城墙都从夯土墙变成了砖墙……海上财富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在西方,自两百年前开始,奥斯曼帝国雄极一时,彻底控制亚非欧三洲交界处的商路后。西方基督世界的国家们,为了开辟新的商路,在尚未完全验证的地圆说的支持下,向西、向南开拓商路。由此开启了到现在都还方兴未艾的大航海时代。欧洲人因为掌控了世界的海权,由此可以通过大海获取全世界的财富。而世界的各大洲,也因为海洋航路的繁盛,而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各位,你们年纪很小,或许并不知道我大明以前的国情是怎样的。总之,在三十多年前,当我大明只有月港这一个出海港口的时候。国内大量的资金出不去,全都堆积在土地上。以至于国家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财富愈来愈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户籍失序,民不聊生……而当我大明也进入这大航海时代后,国内大量的资金有了宣泄的通道。他们可以办厂,然后将产品外销,获取利润,进而扩大生产。又或者从海外获取原材料,加工,再出售,获取利润……如此,国内的权贵、富豪们有了新的,更大的生发。朕在国内做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才能顺利推行下去。没有他们的集体反对和强烈对抗,朕给农民削减田赋,农夫才能实实在在的获得好处……可以说,最近六大报上吹嘘的什么天启盛世,有很大的原因是,我大明通过海洋,缓解了国内的危机,并从危险中找到了新的机遇,由此使得国势转危为安。”
“皇上,通过海洋能够获得如此利益,所以西贼也不能容忍我们过多的介入?”
“正是如此,毕竟,我们从西贼手里拿下吕宋后,就已经让西贼痛不欲生了。当然了,朕是大明的皇帝,为了我大明的子民过得更好,也需要更多的财富。所以,朕也看不惯他们此刻还掌握着大量的海权。”
“皇上,学生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舰队决胜,只是争夺海权的一部分?掌控航路,通过航路实现财富的转移,才是海权的实质?”
“嗯~”满意的看了一眼张煌言,朱由栋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你们记住,当航海技术的进步,使得这个星球上的人类通过海洋而紧密链接为一体之后,海权的重要性就远远的超越了陆权。未来,只有掌控了海权的国家,才会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简单的来说,便是获得海权——控制海洋——控制世界贸易——获得世界财富——获得世界霸权!如此,我大明才能傲立于世界之巅!”
看着陷入沉思状态的一众少年,朱由栋等他们消化了一下后才道:“朕今天从战略的角度给你们讲解了海权的意义。就是要告诉你们,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一场海战的胜败,决定不了海权的归属。没错,我大明现在确实拿不出可以和西贼巨舰匹敌的战舰。但那又如何?一方面,我们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会拼命的攻关研究。另一方面,太平洋是那么的宽阔,一艘巨舰就能获得太平洋的海权么?太平洋海权的归属,最终还是要看谁更能通过这个大洋,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啊。
朕始终认为,一个人的努力程度只能决定他的下限。而一个人的上限,更多的要靠他的天资来决定。你们这一批人,是同龄人中天资最高的。将来迟早都会成为我大明各个军种的将军。朕希望你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培养自己的战略思维,将来独领一军后,不要过分执着于一场战斗的胜负。这个世界,现在进入了我大明和欧洲、奥斯曼竞争世界领袖的时代,只有在战略上获得胜利的一方,才能真正的站上世界之巅!”
第六六零章 天才们的表字
“皇上。”在听完朱由栋的长篇大论后,众多少年都陷入了思索之中。在这些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张煌言:“如皇上所言,我大明要东太平洋的制海权,主要的目的就是源源不断的给美洲义军输送装备和人员,由此使得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彻底乱起来。而敌人虽然靠着一艘巨舰击败了我海军一次,但只是这么一艘巨舰,根本不可能中断我们和美洲的联系。因此,我大明并未完全丧失东太平洋的制海权。”
“正是如此。在广州号送来的战报中写得很清楚,西贼的那艘巨舰最高航速从未超过12节,仅此一条,我大明的海军以后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朱由栋神色一肃:“敌人在电学、造舰工程上走在了我大明的前面是事实。而且敌人既然有了第一艘万吨巨舰,以后肯定也有第二艘、第三艘,同时朕深信,敌人的这种巨舰在建造和使用的过程中也会不断的修正、完善,迟早有一天,会把速度提起来的。”
“皇兄说的极是,方山科学院和滨海船厂肯定会奋起直追,尽快赶上的。”
“哈哈哈,科学的事情,急也没用。反正呢,我朝的电学、工程学若是能迅速提高当然最好。如果短期内无法取得质的突破,我大明的将士,难道在装备劣势的情况下就不打仗了吗?”
“军心、民心都在皇兄,我们的将士便是装备落后太多,为了皇兄,也一定会奋战到底。”
“呵呵,由校,他们不是为了朕一个人,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我华夏傲立世界之巅而奋战。”
兄弟俩相视一笑后,朱由栋转身对郑森招了招手:“你过来,靠朕近一些。”
“皇上。”
“刚才听朕说了这么多,现在还想马上加入海军,马上上舰否?”
“多谢皇上百忙之中专门抽出时间引导学生,学生现在不急了。学生会在海军学院好好学习,将来以优异成绩毕业后加入海军,力争早日做上舰队司令,为皇上,为我大明效力。学生深信,在皇上的指引下,我大明迟早会彻底击败西班牙,到时候,学生也定然有为父报仇的一天。”
“非常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朱由栋道:“虽说你现在熄了马上进海军的念头,但到底是少年丧父。这个心情,朕还是很理解。朕比你父亲大四岁,所以要做你的父亲也是绰绰有余了。只是,朕是皇帝,不能收义子(朱由栋:身为穿越者,我可不敢做国姓爷的义父啊,这份荣耀承受不起呀)。所以,朕今天请莱王殿下观礼,给你行冠礼,并赐你表字吧。”
“学生多谢皇上。”认认真真的行了跪礼,郑森大礼参拜。之后方正化马上派人准备好各类行冠礼的物品,在众人的观礼和善祈善祷声中,郑森的头发被束了起来。
“森,众多树木也。如此,当授汝‘大木’一字,以期日后为我大明的参天大树。但朕以为,这个表字的意境还是太浅了。朕今日赐汝表字‘成功’。愿你日后永远都与成功相伴。成功入军,成功出将,成功获胜,成功复仇,成功成为我大明之栋梁!”
“学生多谢皇上赐字,必以成功二字时刻督促自身,以不负皇上厚望。”
“起来吧,好好去做,莫负朕望。咦,你们都这么看着朕干嘛?”
“皇上。”这里面年纪最大,但一开始一直默不作声的沐天波终于开了口:“这些家伙,都想您给他们赐字呢!”
“哈哈哈,好好好,都赐,都赐。不过朕待会还有要事,这会儿时间不太够了,那咱们一切从简吧。嗯,张煌言,煌者,王者带领的人民高举火把,煌者,光焰,明亮。朕如闻,你在天启十七年这一届军校学员中,体术稍差一些,其他诸如战略指挥、兵棋推演、后勤组织等多门学科中都是前三。而且现在这群天之骄子,都服气的叫你大哥……所以,朕今天给你赐字‘今亮’吧。”
“皇上,皇上这个赐字,学生自豪而又惶恐。学生自此之后,当时刻以此表字鞭策自己,力争不负皇上今日的期许。”
“好,李定国。”
“皇上。”仪表堂堂的李定国大礼参拜:“请皇上为学生赐字。”
“定国这两个字本来就是极好的,而你将来作为朕的武将,要帮助朕安邦定国,那最好的,莫过于在朕交给你的每一场战役中,你都为朕打胜仗。所以,朕赐你表字‘常胜’吧。”
“皇上放心,学生以后定然是皇上的常胜将军!”
……
在后续给其他几人赐字后,方正化赶紧踏前一步:“万岁爷,刚才下面的人来报,太皇的火车已经快到站了。”
“这么快?现在几点了?”
“皇上,这会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二十分了。太皇的火车十一点三十分进站。”
“糟糕,这会去车站是怎么都来不及了,赶紧的,在大明门外面摆出迎接的仪架。”
“奴婢已经如此安排了。”
“好,那咱们赶快去。由校,慈焱,你们都跟上。”
是的,这会儿,以前的万历皇帝,现在的大明太上太皇,朱翊钧先生,在四处游玩近二十年后,终于要回到北京定居了。
当然,他毕竟是太皇,又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所以如此身份,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不可能纯粹的游玩。事实上,朱翊钧这些年在藩属国还好,只要是在大明本土,都会或多或少的参合当地的政务:拦轿喊冤的人哪儿都有,有的是真的有冤情。有些则真的是告刁状的刁民。但不管是哪种人,这些年闲得无聊的朱翊钧都接他们的状纸,都认真的查案、办案。
太皇办案,从他本心来讲,肯定是公正的——这个国家就是他家的,谁还能贿赂他让他颠倒黑白不成?但朱翊钧的思维模式毕竟是旧式的,其对很多案件的判决,都跟大明现有的法律体系有冲突。所以这些年,他也给各地的地方官添了很多麻烦。
对自己的皇爷爷一再干涉现有司法系统的行为,朱由栋也只有苦笑。然后他暗地里给各地地方官打招呼:太皇判得不合理的,你们不要当面顶,把卷宗拿来给最高法院或者朕亲自看。总之,你们把老人家哄高兴就好。
在这些年月中,也不是没有各地的地方官拼命巴结路过本地的太皇。想通过太皇把自己的官位给升一升。对这种人,朱翊钧倒是牢牢把持住了底线:各种奉承都笑纳了,但荐书却一封都没有给朱由栋写过。
太皇的日子是过得如此潇洒,以至于他不怎么想念北京城不说。便是民间的一些胆子大一点的戏班子,都开始推出‘万历微服私访记’一类的戏剧来传唱了……
总之,这十几年来,朱翊钧到处游山玩水,闲了就当一把青天大老爷,这日子过得真的不要太舒服。这么多年下来,他在北京待的时间总共加起来就没超过一百天。比起朱由栋在京津铁路开通几年后才有空去天津一趟,实在的是自在多了。
之所以这会要回北京,实在是年纪大了,嗨不动了:这会儿是1637年,朱翊钧已经74岁了——在历史本位面上,他都挂了十七八年了!
“孙儿拜见皇爷爷,看到皇爷爷精神矍铄,身体康健,孙儿万分欢欣。只恨孙儿庶务太多,未能亲自到车站迎接,请皇爷爷恕罪。”
“哈哈哈,知道你事情多,爷爷怎么会怪你呢。起来吧,起来吧。”
在大明门外,朱由栋接到了万历一行的车驾。看着多年未见的万历,从一个走路都要小宦官帮忙扶着肚子的大胖子,变成了今天这样身材瘦削,但是精神头极好的干瘦老头儿,朱由栋也觉得非常欣慰:俗话说老来瘦,老来寿。人来了,要瘦一点才能长寿啊。
“嗯,这是由校吧?嗯,确实是由校,看来朕还没认错。这位是?什么,居然是由检?哈哈哈,多年不见,记不得你以前的样子了。不过,信王殿下的威名,不要说我大明本土了,就是在偏远的藩属国,朕也能经常听到哦。
咦,这是?哦,是慈焱啊,都长这么高了?成亲了没有?没有啊?哎呀,你父皇新颁布的那个婚姻法,把男子的结婚年龄下限提高到了十八岁,这个真的不好,哈哈哈,待会曾祖爷爷给你宫里送两个美婢。诶,这日本的女子,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态度真的是很好哦,哈哈哈~”
看着朱翊钧老不着调的样子,朱由栋也是流了一头汗水。还好,老头子很快就结束了对曾孙辈的调笑。他让朱由栋上了他的御撵,指挥着宦官们向西苑行去。
“人生七十古来稀,爷爷本来大概在五年前就准备回北京来常住了,谁知道在鲁王的爪哇岛上游玩的时候,碰到了在那里进行科研的郑光远和徐霞客。在听了他们对‘进化论’的初步讲解后,爷爷突然来了兴致。就陪着他们又去了缅甸,后来你不是把印度打下来了嘛,我们又去了印度……”
“孙儿倒是接到温体仁的报告,说皇爷爷去了印度。嗯,印度那个地方的生物多样性极佳,确实是个适合搞研究的地方。”
“现如今,郑、徐二人的《植物学》、《动物学》两本书已经编成了。郑光远还写了进化论的初稿。这一次爷爷回京,一方面确实是年纪大了,准备安心在此地终老。另一方面,爷爷也是带他们回来出书的!”
第六六一章 贵公子的改变
1638年,大年初五,清晨六点。
北京城内街道上,晨光渐亮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身着厚厚的棉服,但在棉服的外面都套了一件黄马甲,个个拿着簸箕、扫帚的人影。
这是大明的一些大中城市新设立的城管局下属的环卫工人。
这些年,随着大明进入蒸汽时代,各大中城市内的工厂越来越多,由此导致大量的农业人口进入了城市。
城市里有了实业,从事第二产业的工人们再也不能像以前在乡村里时,吃穿住行全都自己解决了。他们拿了工资后,不管这工钱到底有多少,总归是要消费的。于是在工厂较多的各个城市里,由于消费人群的激增,第三产业自然也愈发兴盛起来。
第二产业带动第三产业的兴盛,会促进一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gdp猛增。这本来是好事情,但由此也带来一个问题:城市的生活垃圾越来越多,城市的环境卫生越来越糟糕。
由此,城管局和环卫工人应运而生。
现在这一届大明的环卫工人,相当一部分是残军:这些年大明对外战争的频率并不算高,但是近代武器的广泛使用,使得战场上的残酷和伤残率远胜以往。一场场战事积累下来,残军的人数越来越多,靠着各个官员、衙门收录残军做门房,已经解决不了残军这个庞大的群体了。
虽说残军都有抚恤,但在朱由栋看来,一个人要是一天到晚都光吃不做,混吃等死。那没的说,这样的人很快就要废掉,成为社会不安定的因素。所以在他的提议下,大明建立了伤残等级评级制度。完全丧失劳动力的,没的说,国家设立残军农场,招揽普通人来耕种:残军农场不缴纳赋税给国家,但必须要供养一定数量的残军。兵役总局的官员每年还要定期走访这些残军,看他们过得好不好。若是残军不满意,则农场的场长要吃挂落。而残军若是死了,导致供养数量不足,则农场就要给国家缴纳赋税。
至于一些伤残得不是很严重的残军,则被吸纳进了城管局,做起了环卫工人。
这个举措目前是很有效的,如南京、苏杭二州、松江、镇江、天津等工业发达的地方甚至都派出官员在兵役总局门口排起了长队,其要求就一个:请优先派残军到我方城市担任环卫工人。
之所以这些地方的官员喜欢残军来做环卫工人而不是把这些就业名额交给本地人,主要还是在于,残军也是军人,其守规矩的纪律意识比普通人强多了。而且这些人本身有抚恤,消费能力足够。最最关键的是,一个城市接受残军的数量,可是和每年的考核挂钩的!
地方上都是如此了,作为首善之区的北京城,其环卫工人们,自然是一水儿的残军了。
“吱呀呀”的声音中,两扇大红漆的厚重木门缓缓的打开了,一个浑身裹得像个粽子的年轻人带着两名随从走了出来。
“哎哟,张师傅,这么早就出来扫地哪?”
“冒公子早啊,哎,没得办法,虽说昨晚放鞭炮的比起年三十儿那晚少了很多,但依然还是有的嘛。这满地的碎纸屑,看着实在碍眼,不扫不舒服啊。”
“哈哈哈,张师傅辛苦了。嗯,昨晚没有走水吧?”
“今天早上起来后没听见更夫说这事,估计是没有吧。”
“哎,那就好那就好。这天干物燥的,鞭炮放多了可不安全。”
“那可不是!哎,这么多年了,这小冰河气候还没完啊?过大年的,连场雪都看不见。放鞭炮的一不小心就把屋子给点着了!”
“所以啊,朝廷准备启动城市内烟花爆竹定点燃放的相关法规,我冒襄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啊!”
闲聊了不过几句,另外的随从已经从后院把马车给签过来了。冒襄朝着这位张姓工人拱拱手:“张师傅辛苦,我先走了。”
“冒公子是要去哪里?这个点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了不早了,国家图书馆可是建在城外的。这慢慢摇过去,还能在车上睡个回笼觉,正好。”
“公子好打算,公子请慢走。”
客气的和对方再次行礼后,冒襄钻入了外表平平无奇,内饰却是相当豪华,各类取暖设备车内一应俱全的自家专用的四轮马车。
冒家累世官宦,这资财什么的早就是极大丰富了。当然,现在大明的权贵富豪们都很低调:这天下,谁还富得过皇上?没见皇上都没怎么享受么?
当然哪,我们没有皇上那种大志向。我们享受还是要享受的,只是都低调点,不要把奢华摆在明面上就好。
具体到这位冒襄冒辟疆来说,作为贵公子,这位在历史本位面上是张嘴喷人无师自通,一做实事立刻束手的典型。在感情上也比较渣,人家陈圆圆倒追他那么久,但他嘴上山盟海誓,真到具体行动就是各种爽约。等到三十多岁了,又找了和陈圆圆同龄的董小宛——这次倒是没有始乱终弃了。
当然,这位冒公子虽然在历史本位面上前期表现得不怎么样。但人生的后期,一条底线还是守住了:剃发可以,但做清朝的官就不行了。非止如此,他还收养了不少抗清义士的遗孤,为此把冒家的家业全赔了进去。最终,少年时奢华无比的贵公子,晚年在贫穷困顿中死去。
而在这个位面,此时虽然已经是1638年(历史本位面是崇祯十一年,大明已经陷入流寇与满清内外交逼的困局)。可是此时的大明,完全是一副蒸蒸日上的兴盛局面。所以这会儿冒襄的父亲冒起宗正在北直隶的顺天府安安稳稳的当着官。而冒家在江南的产业,也由以前的纯粹购田收取地租,转为了减少庄园数量,将资金进入工商界,从而比历史本位面更加的富裕了。
因为家里完全不缺钱,所以生性风流的冒公子这会儿完全没有考公务员出仕的念头。他在跟随父亲来到北京后,一天到晚就是各种交友:北京城此时是东亚、东南亚以及南亚诸国的中心,大明各地,诸多藩国的精英人物全都聚集在此,真要交流起来,只要钱够,那光是做这个事,都可以做一辈子。
不过,冒公子最近一段时间倒是很少出去和朋友聚会了。非但很少和朋友聚会,便是以前最喜欢去的秦楼楚馆也几乎不去了。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两个多月经朋友推荐,新看到了两本书:《植物学》、《动物学》。
这两本书的作者是郑光远和徐宏祖。说起来,这两个人真是了不起:从天启二年开始,花了整整十七年的时间,走遍了亚洲和美洲,甚至还到了完全是蛮荒之地的澳洲,经历了无数苦难与危险,才撰写完成了这两本巨著。
写书的人耗时极长,给这两本书做序的人更是了不得:太皇、今上、徐光启同时为此书做了序!
当然了,来头如此大的书,翻开之后冒襄倒是觉得言之有物:岂止是言之有物。在开卷之后,冒襄很快就被书中所展现出来的神奇的动植物千奇百怪的各种特有属性,生长生活习惯,以及他们之间相互的关系给彻底的迷住了。
原来,在我们身旁的动植物,是如此的有趣,如此的有生存的大智慧呀!
虽说大明在朱由栋的带领下已经是全民开眼看世界了。但是如这样的书,在这个时代对知识阶层的冲击,仍然是极为巨大的。如冒襄这样见多识广的贵公子,在开卷之后,也完全被吸引了进去。以至于整个春节前后两个多月,他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手不释卷,如着魔了一般……非止如此,他还按照书里的讲解,做起了实验:也就是这会北京天寒地冻的,能观察的动植物实在太少,不然冒公子能把冒府做成一个大号的实验室。
现如今,大年初五,冒襄终于出门了:看完了两本巨著后,心潮难平。而听自己的好友,已经在顺天府担任教育局副局长的陈慧贞说,国家图书馆里还有一本神书,也是这两位作者写的。这本书暂时不对外销售,只能在图书馆里看。
早上八点,终于到了新建成的大明国家图书馆门口。在完成了登记后,冒襄找到了一位图书管理员。
“有劳,敢问馆里是否有一本名为《进化论》的新书?如果有的话,请问要如何才能借阅?”
第六六二章 进化论的诞生
“朋友,如果你能打开这本书,那说明你已经通过了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们对你进行的关于《植物学》、《动物学》的考试。在此,我们两位主笔,以及撰写这两本书的整个团队,都对你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你对我们艰辛付出的认可。”
当然通过了,还是满分通过呢。
看到作者自序的这段话,冒襄得意的笑了笑,然后继续仔细的读了下去。
“相信你在阅读我们上两本著作的时候,应该注意到我们在对植物、动物进行分类的时候,采用了门纲目科属种的方式。这种分类方式是否是最佳的方式当然是见仁见智。但我们认为,世间动植物千千万万,不采用一定方式进行分类,则无法归纳各类动植物的相同点,也无法区别他们的差异。
如果你认同我们这样的分类方式,那你也一定注意到了。不同种类的生物之间,有的区别不是很大,有的区别极大。
比如说,我们将世间的多种虫类分为了昆虫纲、蛛形纲、多足纲……昆虫纲内的生物当然都有共同特征,比如身体分为明显的头胸腹三段,有一对触角,一对翅膀和六只足,在生长过程中有变态发育……这些特点,足以将他们和其他虫类区分开来。
但,昆虫纲内的生物,就其形态和生活习性而言,明显是与蛛形纲的生物更为接近,而与诸如爬行纲、哺乳纲的生物差别巨大——所以,昆虫纲是在节肢动物门下,而爬行纲、哺乳纲则是在脊椎动物门下。
那么,节肢动物门与脊椎动物门之间有什么联系呢?当然也是也有的。这就涉及到细胞学的问题了……
所以,总的来说,所有生物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细胞。
那么,你看到这里,是否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呢?
是的,这个想法我们早就有了,十多年来,为了印证我们的这个想法,我们也进行了大量的,艰苦卓越的工作。
在现有的科技条件下,要直接证明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的起源都是来自一个单一的源头是不现实的,本书想要解答的只是一个初级的问题:现有的高等级动物,是从现存的中低级动物中发展而来的。这个发展的过程,我们称之为——进化!”
划拉,哗啦。在暖气供应充足的国家图书馆阅览室里,冒襄聚精会神的看着这本划时代的神书,在室内近三十度的空气里,他完全感觉不到暖意。相反,越看下去,身上的冷汗就冒的越多!
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样!我们人类,万物之长,怎么会是从古猿进化来的?而且灵长目的动物,也是从其他低等级的动物中进化来的?
可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荒谬之言,不,这不是荒谬之言。因为作者在书中提供了大量详实的证据和多幅精心手绘的图片。比如说,鱼类和两栖类区别如此巨大,却又有着太多的共同点。而两栖类和爬行类,又有着明显的共同点……
最让冒襄着迷的,是作者提到的,他们在海军的支持下,逆风行驶到此时还处于蒙昧时代的澳洲,在那块远离世界主要大陆的地区,发现了诸多与亚洲、美洲等地的生物有明显区别的生物。
比如说明显介于爬行类和哺乳类之间的鸭嘴兽。比如长得既像狐狸,又有虎斑,同时还有育儿袋的袋狼。以及蹦蹦跳跳的袋鼠——这些生物,前者充分的证明了,爬行类和哺乳类之间是有亲缘关系的。而后两者则说明,若是一块大陆与世隔绝走上独立的发展之路,在这块大陆上的生物,就能进化出与其他大陆完全不同的生物种类……
杯子里的水已经续了一次又一次,下体一次又一次的传来磅礴的尿意。但是冒襄完全没有起身如厕的想法:这本书,这本书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让人不一口气把他读完,就没有心情去做其他的事情!
“朋友,感谢你阅读到本书的最后。不管你此刻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我们在这里想说明两件事。其一,我们提出的进化论,现在仍然只能称为一种假说,因为他尚且存在一些无法自圆其说的理论缺陷.但,若是你认同生物存在进化的事实,那你是否想过,在进化的过程中,有多少原有的生物因为不能适应环境,以及无法面对新的竞争对手,而逐渐的走向了灭绝?事实上,我们在澳洲大陆发现的袋狼,只有化石而没有活物。这是因为,当爪哇一带的原住民带着圈养的狗类登上澳洲大陆后,袋狼在与狗类的竞争中失败了。我们只是在澳洲大陆南部的一个岛屿上才找到了活着的袋狼——事实上,鸭嘴兽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动物如此,人也是如此。我朝支援美洲印第安人的义军已经多年。想来你应该知道,当大西洋的航路尚未开通的时候,和欧亚非完全没有交集的印第安人在美洲大陆上发展出了辉煌而独特的文明。但是这些文明,在碰上拥有更先进武器和更高科技水平的西班牙后,迅速的消亡了。倘若不是我大明的鼎力相助,估计印第安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灭亡吧。
所以,我们在本书的末尾,提出的第一个供大家思考的问题是:生物界的适者生存,是否存在于人类社会?如今日之世,世界上的三大强国之竞争,失败者是否会如印第安人一般亡国灭种?
而第二个,这不是问题,而是一份邀请。在我们长达十七年的科考过程中,我们深深的体会到人类社会的发展对生物多样性的严重破坏。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一些资料,因为人类的活动,永远的从自然界消失了。
但我们近两年,在澳洲发现了巨大的惊喜。这里与世隔绝太久,广袤的土地上,除了极少的一些土著,基本保留了原始面貌。这里的生物种类也极为独特……所以,如果你看到这里,又对我们提出的进化论这种学说表示认同。那我们诚挚的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在澳洲,进行一个为期五年的科考活动。具体的联系方式,请询问这里的图书管理员……”
“呼~”在图书馆的卫生间里,对着白色瓷器做成的小便池酣畅淋漓一番后,冒襄洗了手,满腹心事的走进了图书馆的大厅。
进化论,嘿!进化论。果然是惊天动地的学说啊!虽说一想到我和猿猴可能是同一祖上,我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但是,但是这书里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啊!
啧啧!澳洲,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去的话,父亲那里怎么交代?飘香院的姑娘们长时间见不到我,她们会不会难过?而且去了那荒山野外的,华服美食啥的绝对不用想了,搞得不好还要茹毛饮血。而且我这副身体,真的受得了野外的长途跋涉?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前台。然后对着投来问询目光的管理员,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请问,如何才能参加澳洲的野外科考项目?”
……
《进化论》这样的书和《植物学》、《动物学》不一样。后两者是纯粹的自然科学书籍,朱由栋在审核了郑光远和徐霞客交来的初稿后,迅速的指示大内的印刷厂开始制作出书。除了摆上市面上售卖外,他还责成张以诚的教育部对着两部书进行节选、改编,然后将其内容编入全国小学、中学的教材之中。
但是《进化论》就不一样了。毕竟,一方面来说,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其思想开化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这样的书如果真的公开面对全社会,在造成民间思想混乱的同时,只怕郑光远和徐霞客首先就要被自己的家族开除出族谱。而另一方面嘛,十七年,这个研究时间还是太短了,郑光远的团队拿出来的证据还是太少——事实上,便是21世纪,进化论都提出来几百年了,一样因为没有一锤定音的证据而被斥责为伪科学。同时因为进化论否定了神造人的说法,也让他为世界上教权比较强势的国家所不容。
但是,到了朱由栋这个层面,这个理论到底是不是科学其实他不是很在意。他对进化论最大的期望就是:通过生物之间残酷的竞争以及适者生存的法则,引申到人类文明之间的竞争。要让全大明的百姓都发自内心的认可一个观念:人类文明之间的竞争更加的残酷,大明要想活下去,活得好,就必须面对未来一切的挑战,并且打败一切的对手。
如此,在不远的未来,即将开始的恢弘的,真正的全球大战中,大明的百姓们才能忍受因为战争带来的巨大的牺牲。
所以,虽然进化论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是如此的惊世骇俗,而这本书限于科考技术和时间的限制而问题多多。朱由栋还是让他进入了国家图书馆——先小范围的让精英人群读。然后在口口传播中,逐渐的产生影响。这个影响到了一定程度后,再完全的公开,最终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总之,时间已经来到了1638年,这场百年竞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还多。七个穿越者也只剩下了三个。未来的竞争,规模必然越来越大,也必将越来越残酷。大明除了在物质上做好准备以外,在思想上也必须做出准备。这才是进化论在此时提出来的意义之所在!
第六六三章 科技尚未落伍
西元1638年在大明是天启二十年。
不知不觉间,朱由栋登上这个帝国的皇位已经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里,大明的国势蒸蒸日上,百姓的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好。所以,从去年开始,无论是官员还是民间,都筹划着要给皇上办一次登基二十年的庆典。
对官民们的这个举动,朱由栋显得很无所谓:你们有这心情要办,办就是了。要朕当个吉祥物,到时候出席啥的也行,不过,别指望朕有多大的热情。至于说有拍马屁的官员上书言今上的文治武功已经超汉迈唐,以今上的功业,完全可以去泰山封禅之类的混话。朱由栋看了更是冷笑不已:这样的奏章,留中不发是肯定的。非止如此,这些想把朕架在火上烤的官员更是被他记在了小本本上,成为了下次京察的重点考察对象——仕途到这里算是完蛋了。
哼,假如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那他早就去封禅了,还轮的你们这些马屁精?可惜,这个位面现在还剩两个对手啊。而且这两个对手都很强!
于是,在这一年开年后,毫无功成名就想法的朱由栋首先去的,还是方山科学院。
“臣等恭迎皇上。”
“诸位大家不必多礼,朕来这里很多次了,老规矩,大家都报一报各自负责的项目去年有什么进展,存在什么困难吧。”
“遵旨。”卸下了工部的繁多事务,专职管理方山科学院的徐光启。这一年已经七十六岁了。虽说得益于医学的进步,他的身体目前看起来还算不错。但,毕竟上了岁数,所以明显的已经出现了老态。
他缓缓的转过身,看了一圈后,才开口对孙元化道:“如此,就请初阳先来吧。”
“是。”五十七岁的孙元化出列:“皇上,臣负责的火器实验室,去年取得的主要成绩有二,其一,铸造305mm的重炮获得成功。此炮按照我大明的武器命名规则,暂定为龙腾。25倍径,膛长6800mm,整个炮身自重32吨,若是上穿甲弹的话,每枚炮弹重量为330公斤。有效射程8000米,最大射程可以达到一万米上下。经过初步测试,我大明现有的五千吨级铁甲舰上的钢板,一炮下去就会剧烈变形甚至直接洞穿。两炮下去绝对洞穿。”
“非常好。孙先生辛苦了。”
“不敢,臣只是火器实验室的总工,真正具体的工作都是下面的年轻人在做。真要说起来,在这龙腾炮的研发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的,是这位年轻人。”
话声中,孙元化将一个略微显得紧张的年轻人拉出了队列:“皇上,此人叫朱逵柚,今年不过三十岁。在龙腾炮的研制过程中,他成功的研发了大型的卷板机,这个卷板机就是我们火器实验室今年的第二大成就。这种新器械的出现,使得我们的铸炮方式发生了彻底的变革。如果不是他,我们就算把这么巨大的火炮造出来了,想来质量也不是很可靠。”
“朱逵柚?嗯,你是韩王一系的子孙?”
“皇上,臣是韩宪王(明朝初代韩王)的十世孙。不过臣的祖上从三代前起就是奉国中尉了。”
“原来如此,说起来,朕的宗室新政推行了整整二十年了,你觉得如何啊?”
“臣觉得极好。皇上推行宗室新政的时候,臣不过十岁。那时候家里满屋子藏书,但就是米缸里没有几粒米。臣的父亲为了家人生存,不得已在街边摆摊为人书写家信以求生。就这样都还提心吊胆,生怕被人举报以至于摊位都开不下去。皇上的新政开始后,家父光明正大的做起了文房四宝的生意,家里很快就不虞温饱了。如此,臣才有读书、进学的资格。”
“哈哈哈,极好极好。朱逵柚,朕今天看到你,非常的高兴。”
当然高兴了,因为这样的青年科学家,是完完全全因为他的蝴蝶翅膀而诞生的。这种人才的出现,一方面说明了他宗室政策的正确。另一方面也表明大明的科研教学已经进入了正轨:可以自行的,源源不断的培育高精尖的人才了。
这和他利用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搜罗如徐光启、孙元化这样在历史本位面都赫赫有名的科学家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
“皇上。”看到传说中威严的皇帝是如此的和蔼,朱逵柚的胆子稍稍的大了一点:“这门龙腾炮,之所以能够诞生,可不光是臣的卷板机的功劳。事实上,为了承受未来近半吨重量的炮弹对炮膛的冲击,这炮身的强度就必须要高。但钢铁嘛,强度高了脆性也大。脆性大了根本没法卷板。”
“说得有道理,那你们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这就要归功于长公主殿下麾下的材料实验室了。他们拿出了新的合金配方,在保证炮身强度的同时,也使其具备足够的韧性可以耐受卷板。同时,良甫先生(王徵)又研发了新的焊接方式,如此,才使得这门巨炮得以诞生……”
果然,科技越是发展到后面,需要多学科配合的比例就越来越大。一旦某一学科的研发跟不上,就会造成明显的短板效应啊。
嗯,说起来,西班牙人已经把300mm以上口径的大炮安上那艘万吨巨舰投入实用了。这么看起来,欧洲的学科体系建设也搞得很不错啊。
想到这里,朱由栋的心情不自觉的有些沉重了。
然后他自然的把眼光转向了负责电学研究的宋应星。
“皇上。”看着朱由栋的眼光,宋应星哪里还不明白朱由栋的意思。他赶紧的越众而出:“皇上,去年电学研究室也取得了一些成果。额,我们按照皇上的提示,用钨丝做灯芯,做出了能够持续照明的电灯。目前使用电池提供能源,一个灯泡可以持续的照明五百小时以上。我们也按照皇上提出的电磁感应理论,用蒸汽轮机驱动发电机,可以持续的发电了。但是,现在问题卡在电流强度和电阻上。这里面到底存在什么固定的公式,我们还不明确。这些,还需要大量的实验提供数据后,才能归纳整理出来。我们也按照皇上的提示对变压器进行了预研,不过在电流强度和电阻之间的关系还不明确的情况,变压器的研发其实有些空……”
“……”沉默了一会后,朱由栋长叹了一口气:“照理,科学研究,朕深知其中自有其规律,不能单纯用命令下催促。但是呢,长庚啊,你刚才也听到了,这龙腾炮,实在是太重了,陆军要使用,只能是装载在火车上,但即便是列车炮,这么重的炮弹,真放在陆地上开火,对承载的列车和铁轨都是极大的损耗。所以,他的真正用途,还是要着落在海军身上。而海军要装这样的巨炮,必须要大舰。而大舰,必须要实现电气化啊。”
“臣知道海军在美洲被西贼的巨舰击沉了两艘铁甲舰。”宋应星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因为臣等的无能,让我海军将士遭受如此损失,臣心里也极为过意不去。臣带领的电学实验室,已经是在加班加点……”
“好了,长庚,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总之,研究要提速,但是安全,科研人员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是,臣记下了。”
宋应星退下后,朱由栋又看向了傅山:“你这边怎么样?”
“皇上。”此时的傅山,已经不复刚到方山时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臣最近这些年在诸多同僚的帮助下,制作出了一种全新的染料,以及一种全新的可以对电进行绝缘的材料。请皇上过目。”
接过一块淡紫色的布匹,以及一块黑色的,轻便但是较为坚固的材料。朱由栋仔细端详了一阵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淡紫色,就是你说的那种染料?”
“是的,皇上。最近这些年,臣查阅了大量资料,走访了许多工地。最后在四川自流井的盐矿里,找到了一种乳白色的结晶。这是当地盐矿用天然气蒸煮盐水后,在其烟囱里的凝结物,可塑性极佳,臣一开始是想以此为基础进行塑料研究的。谁知道它和溶液混合后,居然出现了淡紫色的色彩,染上衣物后不褪色,所以……当然,这只是一个偶然发现。”
“偶然发现也不错了啊,这个新的染料上市后,方山的资金又会宽裕许多啊。”然后朱由栋又用手仔细的掂量起了傅山递给自己的‘新材料’。
嗯,手感很粗糙,但是轻便,而且……他轻轻的用力,这块材料迅速的随着他双手用力方向的不同发生了变形,最后在受力点形成了一个明显的白色折痕。
“皇上,这个东西也是从烟囱凝结物里提取出来的。不过它和前面说的乳白色结晶不一样,臣是从以煤为燃料的钢铁厂烟囱壁的黑色沉积物中将其提取了出来,之后经过一番重新加工,才得到了这个东西。此物能对电流绝缘,对酸碱有一定程度的耐腐蚀性,在90°以下的温度下,能够始终保持形态不变。就是手感不太好,另外就是脆性比较大。”
“哈哈哈~傅山,很好,很好。这是酚醛塑料啊!”
“酚醛塑料?皇上是说,臣研发塑料是成功了么?”
这个,当然是成功了。经过傅山这么一阐述,朱由栋总算是想起来了:以煤为燃料的烟囱里的黑色沉积物,里面含有煤焦油啊。这里面含有苯、苯酚等物质。而这些东西,就是酚醛塑料这一品系的主要原材料啊!
但是酚醛塑料和奥斯曼很早就拿出来的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pet)塑料比起来,在物理特性以及使用范围上,还有相当一段差距的。不过,人家易普拉欣本来就是材料专业,这个不能比的。相反,傅山这种半路出家的科学家,在赛璐珞的基础上不过七八年就拿出了酚醛塑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非常好,傅山,朕很满意。怎么样,想好给这个东西怎么命名没有?朕可告诉你,这个东西除了未来电学研究成熟后,做电路的绝缘外壳外。在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妙用。若是以你傅山的名字命名这一系列塑料,你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全国并且百世流芳!”
第六六四章 准备发行纸币
从方山出来,朱由栋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大明的科技水平现在总体而言,仍然在西班牙人之下。在材料学这一专科上,更是相距奥斯曼甚远。但,通过大明科学家们的努力,大明的科技树此时仍然攀爬得足够迅速,并没有被另外两个竞争对手彻底甩开。
这就够了,以我大明的制度优势、文化优势、人口优势,这点差距,真的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有了这样的底气,朱由栋回宫后,才终于有心情折腾自己的后妃了。然后,第二天,天启二十年的第一次国务会议上,众臣们就看到了一个阴阳平衡,神清气爽的皇帝。
说到国务会议,自从大明恢复丞相职位后,朱由栋已经不是每次会议都要参加了。而之所以今天他要参加,是因为会议议题中,有一项重大事项,需要他来拍板。
皇家银行行长李国俊,再次提请朝廷发行纸币——因为,贵金属货币又不够用了。
“皇上,各位同僚,天启十九年,国家财政收入是4.5亿银元。按照我朝平均税率不过百分之五来进行推算。去年,我大明的国民生产总值,大约是100亿银元上下。按照每枚银元含银量为35克计算,去年我大明全**民生产出来的东西,要完全购买,就应该有3.5亿公斤的白银新投入市场。即便考虑到货币流通速度,把这个数字缩减十倍,也应该有3500万公斤白银新入市场。
但是,去年,我大明从日本、秦国、晋国以及本土的银矿里,只挖出了70万公斤的白银,与西洋各国的贸易顺差中,也只拿到了60万公斤的白银。所以,去年一年,从理论上讲,入市白银的缺口达到了3370万公斤。
当然,这只是纯粹的理论。事实上的缺口肯定不会有这么大,因为在实际的经济活动中,不是每一项都需要银元来进行交易。但是,皇上,各位同僚,现在市面上银价上涨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最直观的例子就是米价。我大明征印前,米价一直稳定在0.5元一石。征印的时候,米价涨到了0.8元一石。但是现在,征印不过结束才三年半,米价已经跌到了0.3元一石!这真的是米价跌了么?不是,是银价上涨了!
未来数十年,可以想见,随着蒸汽机的广泛使用,我大明每年的产出将越来越多,而银矿和贸易带来的白银增量即便不是越来越少,但这增长速度,也绝对跑不过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
各位,我大明以及一众藩属国,现在都是用的统一的一套货币。我大明本土的物价都在相对下降了。那些没有铸币权的藩属国,只怕白银短缺的景象会更加严重。银价上升,物价相对下跌,会严重制约国家的发展,我大明目前快速发展的民间经济,会很快的陷入衰退……所以,臣提请朝廷,重开纸币!”
央行行长慷慨激昂的发言完毕后,财政部长曹三喜起身:“皇上,刚才李行长说的,臣完全附议。臣另外还要提醒皇上的是,随着波斯近年来完全成为奥斯曼的附庸,奥斯曼人以波斯湾为基地,将大量的化纤布料销售入我大明的控制区域。虽说我大明靠着丝瓷茶三项仍然能维持顺差。但毫无疑问,我们的顺差在减小!”
说真的,李国俊说的话朱由栋没什么感觉:人类进入工业时代后,几乎所有的工业强国都放弃了贵金属货比采用了纸币。原因很简单:生产力飞跃了,生产出来的东西多了,远远超过了贵金属新投入市场的幅度。如果还顽固的坚持贵金属货币流通,必然的会出现金银价格飙升,物价奇低的境地——物价这东西,适当的上涨才有利于经济发展。过低物价会导致商家无利可图,进而造成生产萎缩,社会倒退的。
所以,大明走到今天,发行纸币是迟早的事情——要不是多年前靠着清理净土宗收集了不少贵金属,大明早就要发行纸币了。
真正让朱由栋重视的,是奥斯曼控制了波斯:本方控制下的印度就直接和奥斯曼的势力范围接壤了啊。
不过,那是另外一个议题了。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不要发行纸币。
“李卿和曹卿的意思,大家都听懂了吧。发行纸币,行不行?大家说一下各自的意见嘛。”
“皇上。”参会官员在互相看了看后,商务部尚书崔呈秀站起身来:“臣也认同以我大明今日的国势,发行纸币是迟早的事情。但,我大明与海外诸国的贸易,此时都是以金银结算。贸然启动纸币,这个,肯定对我海贸不利。皇上,我大明现在靠着对外贸易生存的工厂只怕不下数千家,这里面的工人起码五十万。连带他们的家属子女,这起码超过二百万了。这要是贸易体系出了岔子……所以,臣以为,纸币,当发。但应缓发。”
“缓发?如何缓法?缓多久?现在市面上银价一天比一天贵,物价一天比一天低。老百姓又不傻,在这么下去,他们又要开始储藏银元了。到时候市面上银币奇缺,朝廷收不上来钱,岂不是又回到三十年前?”吼出这句话的,自然不是朱由栋,而是心心念念赶紧发行纸币的李国俊。
“李行长,我好歹是商务部尚书,如何不知市面缺钱。但……也罢,皇上,臣听闻印度那地方金银极多,能否让温相在那边运作一番?从印度引入金银救急?如此,一边朝廷不断宣传纸币的重要性,一边从印度引入大量金银投入市场。之后,纸币与银币共同流通一段时间,到了最后,银币彻底退出市场。”
“皇上,市舶大使所言,乃是老沉持重之言。臣附议。”
“皇上,臣也附议。”
“嗯。”稍稍思考后,朱由栋开口道:“众卿,是否发行纸币,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了。至于如何发,朕提一个大概的方略,请袁相带着大家落实。”
“臣等请皇上示下。”
“第一,宣传。无可否认,我大明以前的宝钞滥发太过,导致朝廷在纸币方面的信用完全破产。所以,要重新发行纸币,朕最担心的是百姓不接受。因此,从现在开始,宣传部、锦衣卫就要开始制定相应的计划。要把纸币发行的必要性掰碎了给老百姓讲清楚。”
“臣张世泽(田尔耕)领旨。”
“第二,刚才崔卿讲的,从印度引入金银暂时缓解银荒的提议。朕准了。内阁与印度总督好生沟通,首先明确现在至少要每年从印度引入多少,然后确定引入的方式。在朕看来,我大明在印度的总督区就不必说了,就是剩下的印度诸邦对我大明都是零关税。所以,我们要引导我们的厂家,把货物更多的卖到印度去而不是老是流连于已经开发成熟的东亚、东南亚市场。”
“臣等领旨。”
“第三,最迟从后年,也就是天启二十二年开始,新的纸币必须投放市场。三年,朕给大家三年纸币与贵金属货币并行的时间,最迟到天启二十五年,金银铜等贵金属必须全部从货币担当中退出。皇家银行要早日开始筹备纸币的制作,如何防伪更应早做预备。”
“臣领旨。”
“各位,这个消息可以传出去,反正宣传部很快就要广而告之了嘛。当然,我们主动传播这个消息,主要还是要跟那些与我们建立了长期贸易关系的商人说清楚。最迟五年后,我大明就只有纸币了。还想与我大明做生意的,让他们早做准备吧。”
“遵旨。”
……
散会了,袁可立却留了下来。
“袁先生有何事要单独跟朕讲?”
“皇上,老臣乞骸骨。”
“袁先生何出此言?可是朕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国家在皇上的引领下兴旺之势谁都看得见,我大明今日的成就已经远胜汉唐。臣能恰逢盛世,陪着皇上做出如此功业,怎么会觉得皇上有做的不对的。只是皇上,臣今年已经七十六岁啊。最近一两年,臣常常感到精力不足,无法应付繁多的国事。皇上应该也听说了,臣在去年的三十次国务会议上,起码中途睡着了两次……”
哎,不知不觉间,当年自己的第一批班底,很多人的岁数都快到极限了呀。
这一年(1638),袁可立和徐光启都七十六岁了,孙承宗七十五岁了,稍微年轻一点的熊廷弼六十九岁,温体仁六十五岁。至于年纪更大的赵士祯、杨廷筠和李之藻等人,更是在前些年就已经去世了。
“朕这三十多年来,得袁先生的帮衬实多。只是……”手指敲了半天座椅的扶手后,朱由栋很是艰难的站起身来:“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实非人力所能扭转,昨日朕在方山科学院,徐先生也表达了退休的想法。朕虽然伤感,但还是准了。至于袁先生嘛……”他沉吟了一会:“如果袁先生致仕,谁能接替袁先生的位置呢?”
“以现在的朝臣来看,轻工部尚书李标倒是有点宰辅的样子,接替孙传庭担任顺天巡抚的洪承畴也还不错。不过,臣最看好的,乃是现任吉林巡抚的马士英。”
“马士英?他不是温先生的学生么?”
“为国举贤,外不避仇嘛。再说了,臣与长卿最多是理念不合,仇是怎么都算不上的。皇上,臣自过了七十后就开始有意寻找后继之人以便向皇上推荐。这么多年观察下来,臣以为马士英此人虽说在道义上定性不足,容人之量也不够。但为人机变,处事灵活。他在吉林这些年,把一个初始只有二十余万口的省份建成了户籍人口近百万,供养残军近一万,每年还能给朝廷上缴三百万石粮食的产粮大省,充分证明了他的才干。这可是小冰河气候下,北方减产一日胜过一日的大环境里做到的啊。而且他在吉林这些年,蒙古人、女真人,都没有敢闹事的,这说明,其手腕也是很足的。”
“嗯……”反复踱步许久后,朱由栋道:“袁先生,马士英的资历还是浅了些,若是要让他做首相,朕就要把现任内阁中的大部分人员调整出去。这个牵扯都有些太大了。”
“皇上!本届内阁就职已经接近九年,早就该更换阁员了。”
“袁先生不必着急,且听朕说完。马士英呢,朕同意把他调回京城来,嗯,先做通政司使吧。袁先生且辛苦一些,再为朕操劳三五年,待纸币发行稳定了,马士英到底如何也差不多观察清楚了。到时候袁先生再致仕如何?”
第六六五章 不算晚的情报
袁可立退走后,朱由栋坐在会场的主座上半天没有动。
说真的,古往今来,像他这样能折腾的皇帝真的不多。虽说他情况特殊一些,毕竟大明内部的问题实在是太多,而外部竞争又太激烈,由不得他不折腾。但是从他担任监国起,不过二十四五年的时间,政体、财政、税收、军事、经济、文化……几乎都被他动了至少一次。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大明经历了如此剧烈的变化,整个国家还总体保持了稳定。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都是如温体仁、袁可立、孙承宗等人的功劳啊。
但是现在,这些人快就是最近,慢也不过五六年,就要离开这个舞台了,也要离开他了。如此境遇,由不得他不伤感。
不过,伤感完了后,他还要继续思考,这一批帝师党致仕后,该用哪些人来接替他们——穿越者很多时候都是拍脑门,真正的具体做事,把他的想法变成实际的,都是靠的这群帝师党。别的不说,单说孙承宗吧。老孙这些年好像没做什么大事,但是整个大明官场在发生剧烈变动的同时,始终保持稳定不说,核心部门的官员基本都是物尽其才,其品行也基本过得去……朱由栋这么多年来,对人事这个君主最核心的权力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若是孙承宗致仕了,到哪里去找一个既忠诚,又可靠的人事部长?
“皇上?皇上!”
“嗯?方正化?几点了?什么事?”
“皇上,这会是下午一点半,锦衣卫田指挥使求见。”
“哦,让他进来吧。”
“呃,皇上,田指挥还带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子,说是要带进来一起见皇上。”
“嗯?”朱由栋嚯的一下站起:“快让他们进来!”
……
时间倒回1637年的9月。
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长途旅行后,约翰尼斯*开普敦教授一行终于抵达了南美的利马港。
是的,就是利马港。在海军重新占据优势后,西班牙高达二十万人的陆军(含西班牙加派的三个师以及部分当地人组建的杂牌军)终于可以快速的运输到利马附近登陆了。面对敌人305舰炮的威胁以及明显的兵力优势,孙传庭没有执着一城得失,主动率军退入了安第斯山脉。
这一次的退却,是早就有所准备的退却。所以,新生的印加王国事先在安第斯山脉里早就准备好了营地,食品、军火以及各种防御工事也有准备。甚至连简单的枪械修理厂和土地雷制作工厂都建起了一个——至此,义军面对西班牙正规军,虽然在大平原上正面作战仍然不是敌手。但是在山区里,他们再也不用被西班牙人追着到处跑,而是可以凭借地利进行机动作战了。
不过这些都与开普勒教授无关。焕发了第二春的老头子这次的任务就一个:对投入实战的亲王号战列舰进行检查,获取数据,然后做出调整,以便为西班牙下一艘的万吨级战舰提供更好的参考。
在船上跟着开普勒学了近一月电学知识的格洛丽亚到了这里,很是自觉的没有登上亲王号战列舰:至少在这个时候,她都是想的怎样返回欧洲,然后从欧洲将情报发送出去。若是她在这个时候还非要跟着老头子上亲王号战列舰,那就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但是老头子最近一个月已经习惯了她在身旁,当老头子一个人上了战舰后,表现得特别的焦躁,工作态度也不是很好。所以没得办法,为了自己以后能够获得更好的战舰。西班牙舰队的司令官巴鲁迪斯伯爵在知晓了内情后,破例批准格洛丽亚上舰了。
但,海军司令的这个做法,直接让随同开普勒来到美洲的情报军官费尔南多对格洛丽亚下了杀心。这个女人知道得太多了,为了以防万一,绝对不允许她回到欧洲!因为,就算是回了欧洲,只要开普勒教授保她,她最多也是被监控——这样做是有巨大隐患的,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一开始,费尔南多想到的是下毒。但是这个女人天天和开普勒教授同吃同住的,实在是难以单独对其下毒——同样的,在不惊动教授的前提下,暗杀也不好办。
想来想去,他决定弄一个意外出来。
9月7日的晚上,他主动邀请教授和格洛丽亚共进晚餐。在宴席中他提出,因为船上都是男人,所以这清洁什么的做的很不好,能否请格洛丽亚女士抽出一天的时间来,以女士的专业眼光,指导船上的黑奴们把卫生好好搞一下。
对这个要求,开普勒同意了:实话实说,这么多天下来,每次带着格洛丽亚上船的时候,船上那些快一年没碰过女人的将士看向格洛丽亚的眼神,让老头也感觉很不舒服。
在把两人分开后,他把格洛丽亚带到了船尾:“女士,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今天将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天。”
“中校,怀疑一切,是你的工作职责。你可以怀疑我,但你如此的草菅人命,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哼,从我进入情报学校开始,我就只有一个念头,西班牙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西班牙的安全,一条人命算什么?实话告诉你,在你登船不久后,我们就已经抓捕了你的父亲安东尼。想来他现在在情报局的监狱里,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吧。”
看着冷漠但是绝对镇定的格洛丽亚,费尔南多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他靠前一步,扯了扯自己身旁的锁链:“女士,为了不在你美丽的身体开洞,我仁慈的准备了这个。请你配合一点,这样你也轻松一些。”
“中校,你是准备将锁链栓在我的身上,让我永远沉眠于海底?”
“是啊,这样做是不是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确实如此,不过我不配合。”
说完这话格洛丽亚就跳了海,费尔南多虽然赶紧跑到船舷举枪射击。但,终究没能要了格洛丽亚的命。
作为锦衣卫仰光间谍学校培养了十多年的精英间谍,格洛丽亚虽然主要是靠美貌和身体来获取情报。但是擒拿格斗、游泳、长途行军这些锻炼都是有的。所以在入水后不久,她就憋着气潜泳了很长一段距离……
最终,她成功的进入了安第斯山脉,被那里的义军发现,并在出示了足底上的锦衣卫纹身后,得到了孙传庭的接见。
恰如朱由栋所言,虽然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坐镇利马,使得大明的海军无法堂而皇之的直航利马为义军进行补给。但,光是一艘亲王号,是谈不上什么完控制海权的。所以,明军此时仍然有船只可以来往于夏威夷和南美之间——就算被亲王号发现了也不怕,那么慢的一艘船,我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吗?
所以,孙传庭在听了格洛丽亚的叙述后,用最快的速度为其协调了一只快船,将其送回了大明。
……
“嗯……”在听完了格洛丽亚几乎没有口音的汉语报告后,朱由栋轻轻的拍了拍手:“壮哉!那个?”
“皇上,属下在仰光就有一个汉名,叫葛丝丽。”
“很好,葛百户,你说你跟着开普勒教授学了近一个月的电学知识,可有什么收获?”
“皇上,这是属下从南美横渡太平洋途中,凭记忆写出的学习记录,到底是否正确,还需要我大明的科学家进行验证。”
“不必如此麻烦,拿来给朕看。”
“咦?”
“葛百户,吾皇乃苍龙转世,仙人授柄,无所不知。”
“哦,多谢指挥使提醒。”
接过方正化转递过来的葛丝丽的笔记,简单翻了两下后,一股熟悉的初中物理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就好像他这样的学渣根本就不知道酚醛塑料该如何制造,但当傅山拿出成品,并且介绍制作过程后,他就能确定这是酚醛塑料一样。方山科学院卡在电流强度、电阻以及变压器上面很久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当他拿到这份笔记的时候,一下子就鉴定出了这份笔记的真伪:真的,价值极大!
“葛百户,你的功绩,无论怎么夸奖都不足以表达朕的欣赏和感激。好,非常好!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皇上,属下在听到安东尼出事的消息前,其实一直都是想着返回欧洲继续为大明效力。但是……”她凄然的一笑:“现在我的身份暴露了,加之我也实在不喜欢过那种让恶心的男人扑在我的身上以换取情报的日子。所以,能不能让我不再回欧洲去了?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去仰光学校担任老师?”
“田指挥,你的意思呢?”
“臣全凭皇上吩咐。”
“嗯……朕前些时日不是让吴三桂去西伯利亚荒原给朕找一些小女孩吗?此事,就让葛百户接手后续工作吧。”
“臣领旨。”
“葛百户。”朱由栋起身,走到距离对方大约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你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朕非常满意。虽然因为环境限制,你的壮举短时间内还必须保密,你还需要隐姓埋名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朕保证,在你的有生之年,你会看到你亲自缔造的传奇,被世间广为传唱的!”
第六六六章 世界大战开幕
“哗啦~哗啦~”迅速的翻完笔记后,宋应星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皇上,您是哪儿拿到的这东西?”
“哪里来的你不要问。你就跟朕确认一下,这东西有用没用?”
“有用!太有用了!皇上,这里面的很多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的问题。多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也能捅破。但现在有了这个,我们将电力投入实际运用的时间将迅速的缩短!”
“那朕问你,有了这个东西后,朕的大舰什么时候可以在图纸上彻底定型?需知,现在我大明方方面面都做好了准备,就等你们电力这一块哪。”
“呃……皇上,请再给臣三个月。三个月,臣需要这点时间重新计算数据,然后还要在设计图上添加东西,所以,三个月真的不能再少了。”
“……好吧,一年都等了,再等三个月也无妨。长庚,朕是很着急,但你不能急。一定要保证最后的电路设计是安全的。”
“是,臣领旨。”
……
就在大明的万吨级战舰终于看到曙光的时候,同样是在1638年的1月,在葡萄牙的里斯本,驻守美洲多年的拉伊蒙多*蒙特库科利,终于回到了欧洲。
“欢迎回家,我的拉伊蒙多。哦,多年不见,你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成为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陛下,多年不见,我也十分想念您。感谢您亲自到里斯本……”
“哈哈哈,我来里斯本,接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欧盟大会马上就要在这里召开。嗯,这次召你回来,主要是听听你对美洲局势的看法。另外,可能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陛下?什么新任务?”
“哈哈哈,拉伊蒙多,请不要着急,嗯,让我们去阿茹达宫,首相和全欧的一众王公大臣们都在那里等着你。他们都迫切的需要从你这里了解美洲的情况。”
“如您所愿,陛下。”
一行人抵达阿茹达宫后,时年六十五岁,陪伴菲利普已经近三十年的王国首相奥斯瓦列斯首先给了拉伊蒙多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您,英勇的统帅,你在美洲的成功,使得王国政府在美洲的收入终于又开始增加了。”
“尊敬的首相,您过奖了。在我看来,我们之所以能够迅速的把叛军重新赶回山区,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海军掌握了太平洋东岸的制海权。”
“哈哈哈,不必过分谦虚。你要知道,在前年,美洲给王国政府只缴纳了800万的赋税,但是军费支出却接近600万。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美洲非但不能成为王国的奶牛,反而是王国的负担。但是去年,从你成功的将叛军赶入山区后,美洲给王国的赋税,很快就恢复到了一千万以上。光是这一点,我这个做首相的,就无比感谢你啊。好了,我们不要让其他人等的太久,快进去吧。”
其实美洲的局势现在还是相对简单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战舰坐镇美洲后,大明的海军没法大规模的、近乎公开给美洲义军运送补给了。虽说零敲碎打的输送从来都没有停过,但是战争的规模已然扩大,这样的补给力度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美洲义军只能是放弃沿海平原地区,在山区凭借险要进行驻守。
对于西班牙来说,短期内,他们根本看不到彻底剿灭‘叛军’的希望。但无论如何,利马这样的大城市拿下来了,秘鲁地区最富有的几个银矿拿回来了。而且成功的把‘叛军’赶入了山区,对于此时美洲大陆蠢蠢欲动的整个印第安族群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但同样的,对于大明来说。义军的战斗力确实的提升了,也建立了真正意义上的根据地。大明以一个正规陆军师加部分枪支弹药,就牵制住了西班牙从本土派来的前后八个师,而且让西班牙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可以对美洲予取予求——正如格瓦拉的名言: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现在,大明来了,西班牙无论如何都必须拿出部分利益对当地的印第安人好一些。否则就是在不断给义军送兵源。
总之,西班牙现在在美洲的统治确实再次稳定了下来。但是以前每年净收入2000万以上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美洲现在一年大概能提供给西班牙本土1000万~1200万左右的收入,但因为要防范义军,增加了驻军。所以这支出也飙升到了600万上下。
“各位,美洲的情况大体就是如此。我们要彻底消灭叛军,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但是,大规模的动乱确实平息了,美洲已经基本恢复了秩序。”
拉伊蒙多的汇报结束后,现年五十五岁的瓦伦斯坦站了出来:“菲利普陛下,各位。按照欧洲联盟执行委员会交待给我的任务,由我率领欧盟总参谋部制定欧盟出击印度的计划,现在,初步计划已经完成,下面由我为大家做简单的讲解。”
“什么?!”咋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拉伊蒙多双眼一下子瞪得老大。虽说军人的素养让他没有吃惊到跳起来,但他脸上惊诧的表情,完全的落在了菲利普的眼中。
不过菲利普什么也没说,因为,此时瓦伦斯坦已经开讲了。
“按照联盟与奥斯曼在去年十二月签订的协议,联盟与奥斯曼将放下成见,共同向东方发兵。奥斯曼此次动员陆军三十万,海军只有三艘铁甲舰,其他的都是运输舰。他们的进军路线,是从波斯人的地盘上出发,翻越开伯尔山口,进入印度河平原。
而我们联盟这一次,将动员陆军五十万,海军除美洲分舰队以外,全部投入此次战斗。我们的进军路线是,以埃及为第一基地,物资先在这里集中。然后全军沿着苏伊士运河进入红河。之后以索科特拉岛为第二基地,在这里再储存一批物资。之后,横跨印度洋,在印度半岛的果阿登陆……”
后面瓦伦斯坦讲的是什么,拉伊蒙多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欧盟居然堂而皇之的和奥斯曼结盟了?而且两个政治实体居然动员了八十万陆军?这,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会议持续时间很长,结束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一脸呆滞的拉伊蒙多会后自然的被菲利普留了下来。
“是不是觉得很吃惊?”
“呃,是的,陛下。这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联盟这么快就要远征东方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美洲的事情我基本了解了,你做得很好。但是很明显,在短期内,我们无法彻底隔绝中国人对美洲叛军的支持,是不是?”
“是的,陛下。一艘亲王号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我们在美洲还需要持续作战多年是吧?”
“是的,陛下。除非中国人停止支援美洲,否则我们起码要在那里苦战五到十年。”
“哈哈哈,拉伊蒙多,你还是太乐观了。在我看来,就算中国人不在给美洲的叛军提供任何支持,我们在十年内都无法完全镇压美洲的叛乱。”
“呃,陛下,为何您如此酌定呢?”
很简单啊,虽然我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20世纪那位中国伟人说的那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还是知道的。
当然哪,非洲最近这几十年也被我们压榨得很惨。但非洲没有中国人来带领他们造反嘛。再说了,就非洲的那些黑叔叔,哼!
可是美洲就不行了,印第安人已经被中国人发动起来了。不管我们怎么镇压,除非我们放弃那里的殖民政权,否则美洲的反抗就不会停止。
“拉伊蒙多,不用在意我为何如此肯定。我这次召唤你回来,说给你新任务,想来你已经猜到了。”
“陛下,您是要让我也加入这次对东方的远征么?”
“是的,拉伊蒙多。按照我们的计划。整个印度打下来之后,印度河流域交给奥斯曼,恒河流域以及德干高原都是我们欧盟的。所以这一次我们出兵高达五十万。这五十万陆军登陆后,会分为两个集群,我的意思,请你担任其中一个集群的司令官。然后让亨利·德·拉图尔·奥弗涅(杜伦尼,或者译做蒂雷纳)出任你的参谋长。怎么样,能不能接受这个任务?”
第六六七章 西班牙的优势
“陛下,您的卓越远见是我一直钦佩不已的。但,现在就大规模的向东方远征,是不是?是不是早了点?毕竟,在美洲的战事没有彻底结束的情况下又开启一个新的战场……”
“哈哈,拉伊蒙多,这个问题,我就猜到你要问。”
随便拉了一把椅子,菲利普坐到了拉伊蒙多的身旁:“你是我最看好的几位年轻人之一,我对你的期许,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师长或者集团军司令。所以,今天我愿意花一些时间,给你好好的解释一下。”
“期待您的教诲,陛下。”
“教诲谈不上,拉伊蒙多,我来问你,现在,我们基督世界最大的对手是谁?”
“当然是中国人,陛下。虽说奥斯曼现在发展势头不错,但是他的人口体量只是我们欧盟的五分之一,只要欧盟还在您的领导下紧密的团结为一体,五十年内,奥斯曼都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是的,因为人口体量差距太大。只要欧洲还是用一个声音说话,奥斯曼就对我们构不成威胁。那么,亲爱的拉伊蒙多,你知道联盟现在控制的人口有多少吗?”
“呃,我只知道目前在美洲,我们控制下的人口,把印第安人、混血儿、黑奴以及欧洲本土派过去的驻军全部算上,只有985万。”
“在美洲的叛乱曾经到处肆虐的情况下还能掌控住那么多的人口,已经很不错了。”菲利普拍拍拉伊蒙多的肩膀:“在去年,也就是1637年,我们欧盟掌控的人口具体情况是:欧洲本土1.2亿。非洲630万,美洲,如你刚才所言,985万。加在一起,不过1.36亿多一点。而你知道中国人有多少吗?”
“陛下,我们的情报人员拿到中国人的具体人口数字了?”
“呃,因为人种的关系,我们很难伪装成中国人。更可恼的是,他们趁着苏伊士运河没有开通前,偷走了我们的澳门、菲律宾……,使得我们在远东的情报机构受到重创!不过,根据我们以前的情报,以及最近这些年中国人自己发行的报纸,我们还是能够比较精确的推导出中国人的人口数量的。”
“有多少?”
“中国的本土,至少两亿。加上他们那落后愚昧的朝贡体系下的各个藩属国,绝对不低于2.5亿。”
“嘶~陛下,那岂不是对方人口是我们的两倍。”
“是啊。”面色沉重的点点头:“如你所见,在科技大发展的今天,人口的增多已经不再是负担,而是巨大的财富。工厂要人,军队要人,服务行业要人,殖民地的开拓要人,商人们的货船要人……现在整个欧洲,只要你四肢健全,愿意做事,那就绝不会活不下去。我们如此,中国人也是如此!拉伊蒙多,你说,如果双方这么发展下去,十年、二十年后,我们还有希望吗?”
“陛下,您说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们在几年前还拿下了印度!印度,天啊,那里气候温暖,土地肥沃,矿藏资源丰富,除了那里的人懒了一点,那里的宗教太神奇以外,简直就是天赐之地!而且,那里的人虽然懒了一点,但怎么都有上亿人口啊!”
“上亿!主啊,若是中国人彻底控制了那里,那他们?”
“是的。那时候中国人控制的人口将会达到3.5亿。如果我们现在不进行强力干预,让对方惬意的以这个基数滚起雪球来,最多十年,就该中国人发兵攻打我们了!”
“……陛下,此时发动主力兵团进攻中国人控制下的印度,其必要性我已经了解了。但,这毕竟是比十字军东征还要遥远的远征,我们的胜率?”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拉伊蒙多,你知道去年王国政府的收入是多少吗?”
“陛下,我久在美洲,对这个确实不清楚。”
“哈哈,去年,王国政府的财政收入是3.2亿双柱。减去支出后,盈余0.9亿双柱。而整个欧盟各国的财政结余加在一起,是1.3亿。”
“嚯,陛下,王国政府的财政一下子好转了这么多?”
“呵呵,这主要还是得益于蒸汽机械的全面铺开。拉伊蒙多,经济的发展有他自有的规律,其中一条就是规模效应。当使用蒸汽机的工厂达到一定数量,整个产业链基本完整的时候。国家的经济和财政收入,就会来一次汹涌的喷发。”
“陛下,虽然对于国家和联盟在您的领导下,不断的获取伟大成绩我早就习惯了。但是今天听到这样的数据,还是感到无比的震惊和自豪。按照目前我国陆军一个师战时维持费用一年也不过100万双柱计算。1.3亿,足够130个师,200万陆军远征印度一年!”
“哈哈哈,我可爱的拉伊蒙多,这个账不能这么算。发动大军远征,除了士兵,我们还需要大量的民夫,还需要大量的粮食。而且把大量的精壮编入军队和运输队后,留给工厂和农场的劳动力就要减少,国家的收入也要跟着减少。所以,五十万陆军,是目前联盟能够承担的极限。这样规模的军队,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也不会对联盟经济的正常发展造成太大的负担。”
“是,感谢您的教诲。陛下,恕我多嘴一句,我们这次远征,前期并不是看陆军的表现。重要的是海军能否牢固掌握印度洋的制海权。”
“你说的很对。”
“陛下,我必须向您汇报……开普勒教授在美洲存在泄漏我国高精技术的嫌疑。毕竟,那个交际花的尸体,我们一直没能找到。”
“这个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些该死的……”菲利普本来想说这些该死的葡萄牙人,但他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自己面前的这位拉伊蒙多,还是奥地利人呢!
“拉伊蒙多,这个交际花,其实就是位间谍。因为我们本土的情报局抓捕她名义上的父亲,一位从远东回来的商人。从这个家伙的屋子里,搜出了一本中国字典。按照我们情报军官的推断,这本字典其实是密码本。”
“啊?那陛下,我们的技术,存在泄漏的危险!”
“确实如此。不过拉伊蒙多,看问题,要辩证的看。此次间谍事件,我们也可以推导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中国人在电学方面距离我们还有一定差距。虽然他们如果拿到了这份情报后会奋起直追,但我们还有一定的时间。而这,也是促使我下定决心尽快展开对印攻略的原因之一。”
“之一?”
“是啊,拉伊蒙多。我是西班牙的王,也是欧盟的主席。但如果整个欧洲都不想打仗,我一个人想打也是不行的嘛。事实上,最近这些年,随着我们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欧洲本土市场已经渐渐饱和。而美洲、非洲的人消费能力又不足。我们必须开拓新的市场。而新的市场在哪里?我们暂时还需要奥斯曼与我们结盟以共同对抗人数上占了极大优势的中国。所以,要开拓新的市场,我们只能选印度!”
“我明白了,陛下。这就说明,整个欧洲,其实是愿意进行这场战争的,是吧?”
“是的呢,所以我才能和奥斯曼公开结盟啊。因为,奥斯曼也需要新的市场。”
“原来如此,感谢陛下的详尽解释,我的疑惑基本没有了。但是陛下,海军?”
“哈哈哈,海军的问题你不必担心。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已经下水一年多了,经过实战充分证明,我们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嗯,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一个半月后,毕尔巴鄂、瓦伦西亚、拉科鲁尼亚三个造船厂,都各自会有一条亲王级战列舰正式进入现役。他们和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的绝大多数参数都一样。但是在航速上有了轻微的上升,最高速度达到了13.5节。”
“哦,陛下,有了这样三艘巨舰的加入,我们的制海权就稳妥了。”
“非止如此,拉伊蒙多,电学技术的成熟,还使得我们有了更多的新式装备。等你回到马德里,你会看到诸如电话、有线电报等能够完全引发军事指挥艺术发生彻底变革的新技术、新发明!现在……”菲利普郑重的抽出佩剑,搭在了拉伊蒙多的肩头:“拉伊蒙多*蒙特库科利,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任命你为上将的命令,并负责指挥至少20万人的兵团,为我开拓印度?”
“这是我的荣幸,陛下。”单膝跪地的拉伊蒙多沉稳的回应道:“我会为您拿下印度,将那里的财富、人口、土地全部奉献于您面前!”
第六六八章 大明的驻印军
1638年3月,印度,阿格拉。大明驻印军团总司令部。
“哎呀,振南兄,好久不见。”
“别,老李啊,你好歹比我大两岁嘛。哎,快坐快坐。”
所谓老李,乃是当年与毛文龙一起投入熊廷弼麾下,然后在宽甸共同练兵多年的李永芳。
虽说朱由栋一直提醒自己:历史本位面上的一些没有气节的人物,或者做了错事的人物,很多时候都是大势所趋。作为皇帝,还是应该尽可能的公平,不应该用这个位面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戴着有色眼镜的去看那些人。
但,他想是这么想,真的做起来又是另外回事了。尤其是当年祖大寿参与进了东林党试图毒杀他的案子后,这有色眼镜是怎么都摘不掉了。
所以这几十年下来,毛文龙一直都是实职的部队主官,衔职也升得极快,打下印度后,军衔成了上将,军职则是堂堂的大明驻印兵团总司令。而李永芳呢,还是毛文龙念旧情,主动找到御马监,将他从大明本土的后备军司令部给调了过来,做了自己的参谋长。
双方坐定后,毛文龙看了一眼李永芳:“前些日子杨涟、左光斗都先后弹劾你,说你在你的园子里骑着手下的奴仆出行,可有此事?”
“啊?这些东林余孽一天吃饱了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哎,振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印度人,天生奴性,他们自己愿意让我们骑,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哦,那天确实骑了一会,就是巡视下我自己的园子里的耕地,督促下面的人准备春耕嘛。多大的事儿?”
“咚咚咚~”使劲的敲了敲桌子,毛文龙声色俱厉的道:“老李啊!咱们是武将!是骑马的,不是骑人的!就算现在机关枪、冲锋枪大行其道,骑兵已经式微。但我们外出,坐车不好么?为什么要骑人?当年皇上离开印度的时候,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要保持军队的战斗力,不要被这里的污七糟八的事情给腐蚀了。你看看你!来了印度不过两年多,庄子收了一个又一个,手下的奴仆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了吧?你要干啥?学东汉的那些世家啊?!”
“砰~”掏出随身的打火机,点燃了一颗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后,李永芳吐出一个烟圈道:“振南,老兄弟,你这么说就有些过了。你今年多少岁了?六十二了吧?我呢?六十四了。按照军官管理办法,我这个少将,若是还升不上去,到了六十五岁就必须退役。你说吧?我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念想?既然国内不准蓄奴,又搞什么官绅一体纳粮,那我也只有在这里购置庄园,将来传之子孙了嘛。不然我一辈子为枢相,为皇上卖命,图的是个啥?”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毛文龙,李永芳又道:“再说了,我这样的到底是高级军官,还算有自制的了。承蒙皇上厚待我们,我这少将一年的军饷也有上千银元。购买庄子,那是和当地王公贵族平买平卖,从不巧取豪夺。你看看那些中下级军官和普通的士兵?tmd媳妇娶了一个又一个。这媳妇多了,生的孩子也多。吃饭的嘴多了,光靠那点军饷哪里够?还不是得去欺负当地土著?”
听着李永芳的话,毛文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印度这块地方的人,实在是太驯服了。说真的,毛文龙感觉,若是大明驻印军把在印度的这个搞法换到国内,分分钟就激起民变,然后朝廷的镇压就来了。但是在这里?你对这些印度人越狠,他们越是服从。
虽说印度人内部还是有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高低种姓之间绝不通婚。但是大明的官兵哪里计较这个?只要你听话,你驯服,那你就是自己人!如此一来,大明的官兵们,自然得到了很多印度低种姓女子的青睐——大明的官兵虽然不是白种人,但比起印度的首陀罗、达利特什么的,还是白多了!
这女追男,一般而言都是很简单的。所以自1634年8月印度基本抵定开始后三年多时间里,大部分的大明驻印官兵,都在这里有了小妾或者妻室。自然的,明印混血儿也在最近一两年里大批的出生……
正如李永芳所言,吃饭的嘴多了,明军的那点饷银就不够了。而道德这个东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得解决了温饱之后才有。所以,最近大半年来,驻印军与周边百姓的关系——嗯,说紧张倒不至于,毕竟这里的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但无论如何,都不如以前融洽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温体仁和毛文龙都有些无奈:大明派到美洲去的那个师,除了正常饷银外,还给了安家费的——就当他们回了来了算。可是对派到印度的三个师,是没有安家费的:人家去美洲是拿命去拼,你们驻守印度是享福的。所以,国防部对驻印官兵是没有额外补贴的。
这当兵的钱不够了怎么办?手里的枪是摆设么?
所以老温也只有让毛文龙下严令,让大明的驻印官兵最多只能娶一妻三妾,多了就要被勒令退伍。
但即便如此,大明的官兵们还是被热情的印度女郎再三再四的拿下。这些家伙和对方滚完床单后要是有了孩子,哪怕限于军法不能再明媒正娶,但依然要给对方生活费:中国的男人,至少在这个时代,渣男的比例是极小的。比起黑叔叔们创造生命成功后就玩消失不知道好了多少。
可就造成士兵们总是想搞各种生发,由此导致军民关系紧张。而这战斗力嘛……
“刷!”无奈的摇摇头后,毛文龙扔出一份文本:“这是锦衣卫在欧洲的密探拼死送来的消息。从去年12月开始,欧洲就陆陆续续的在开始动员。到了今年的一二月间,这动员规模更是越来越大,怎么都遮掩不住了。按照锦衣卫的分析,这一次欧洲动员的军队,起码超过了三十万。”
“干什么?他们要去打奥斯曼?”
“真要去打奥斯曼就好了!我大明以前毕竟在奥斯曼常驻过使节,所以也发展了一些下线。根据这些人透露的情报,奥斯曼也在进行大规模的动员。”
“那就对上了呀,这两国又要打个不可开交了。”
“放屁!人家奥斯曼是在把兵力往着东边集中!”
“这……”虽说年纪大了些,最近几年也丧了些。但好歹李永芳也是老将了。毛文龙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就分析出了味道。
一、欧盟大举动员,这个规模肯定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瞎折腾。肯定是要去打某个地方。
二、奥斯曼也在动员,但是在欧盟大规模动员的情况下,还把主力往着东边投放而不是加强西部边境的防守。那只能说明,这两家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欧盟的这次动员,不是针对的奥斯曼。
三、如此,欧盟的动员针对是谁,呼之欲出:三十万以上的士兵,不可能运到美洲去。那里的地形和境况决定了兵多未必能发挥出优势。
所以,只能是印度了。而且搞不好奥斯曼动员的军队也是冲着印度来的。毕竟,奥斯曼这些年早就把波斯拆得四分五裂,对付一盘散沙的波斯,不需要大规模的动员。
“嗯……”再次点燃了一颗香烟后。李永芳沉思了一会:“此事,温相怎么说?”
“印度总督区全境动员,整个南亚各藩国全部动员。此外,挂加急信,向北京报送。”
“北京的援军再怎么快也得半年以后了。”轻声嘀咕了一句后,李永芳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对一直站在旁边的毛承斗道:“贤侄,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快去给你父亲拿印度地形图来。”
两个老头把地图展开后,李永芳道:“振南,听闻西贼的新式战舰排水量超过了万吨,我们的海军只怕?”
“颜思齐那个家伙昨天的会上已经说了,若那艘万吨战舰来了,他只能是尽力周旋。”
“嗯。”也没去吐槽海军,李永芳稍稍思索后便道:“如此,印度半岛西岸的各个港口都难保安全。”
“确实如此。所以我的意思,是把主力集中在内陆的交通要道上,若西贼真的来了,那我们的主力就根据其登陆地点,随机应变。”
“……哎,海军若是不敌,也只好如此了。”
“是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毛文龙道:“现在的问题是让谁去守开伯尔山口。若是我料得不错的话,若奥斯曼真与西班牙结盟,那他的大军应该是从波斯方向开过来,这开伯尔山口就是必经之处。”
所谓开伯尔山口,简单的说就是:南北走向的兴都库什山脉和东西走向的喜马拉雅山脉差一点点就连在一起了。而差的那么一点点,就是开伯尔山口。
数千年里,从最早的雅利安人,到亚历山大帝国,贵霜帝国,伽色尼王国,恺加王朝,杜兰尼王朝……一直到莫卧儿帝国,大航海时代以前,中亚、西亚的势力,全都是从这里进入南亚的——这是古代交通技术下,陆路进入南亚的近乎唯一的入口。
不过,虽说这么多的入侵者都从这里进入南亚。但是他们进去做了南亚的新主人后,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开伯尔山口修筑一座关卡或者建设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反而是在南亚温暖富饶的土地上,接受种姓制度,然后迅速腐朽,等着被新的入侵者所征服……
而在大明拿下印度后,大明的官员们稍稍了解了一下这块大陆的历史后,不需要朱由栋提醒。温体仁走马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动二十万民夫,去开伯尔山口修筑防御体系。
所以,这会儿开伯尔山口的防御体系是完备的。只是需要定下去守备的人员,以及多少部队。
当初朱由栋离开这里的时候,留下了三个师。最近这三年,温体仁又从这三个师里抽调了部分军官,以这些军官为骨干,以当地印度人为兵源,组建了五个印度师。所以,这会儿毛文龙麾下,表面上看起来,是有八个师,12万人。
但,毛文龙自己知道,若是按照曹文诏当年征印时给各部队设定的战力表来参照。原本战力是8、9的三个大明师,在驻印三年多以后,这战斗力起码打个八折。而那五个印度师,嗯,由于锡克人已经独立建国,所以这些纯粹以印度斯坦族组建起来的印度师,战斗力大概就是2、3的水平吧。
“老李啊,我是这么想的。若是敌人来犯,通过海路直接在半岛登陆是最快捷的。开伯尔山口那里是纯粹的陆路,真要几十万大军走那里,估计可能性不大。所以,我的意思,那个地方,调一个我们自己的营去,然后让锡克人派一万人听从我们的指挥就行。”
“……可以,那让谁去呢?”
“曹变蛟和左梦庚吧,到底一个是曹帅的侄子,一个是左良玉的亲儿子,最近这三年来,也就他们那个营还保持了每日出操训练…..给他们的那个营加强点人手,装备、弹药什么的给足点。把开伯尔山**给他们。我们主要的力量,还是要放到应对登陆之敌方面。”
“好。”又点燃了一颗烟,李永芳悠然道:“也不知道是敌人先到呢还是援军先到啊。”
“哈哈,管他呢,反正都是打仗,无非生或死罢了!”
第六六九章 红海出现敌人
1634年9月,印度半岛上大的战事完全结束,大明基本抵定印度。朱由栋在留下温体仁、毛文龙等文武以及三个师的陆军后率领主力返回本土。
1636年5月,苏伊士运河开通,菲利普开始有了远征印度的打算。但是,大明派出孙传庭督师美洲,美洲局面一片糜烂,菲利普不得已将注意力转向美洲。
同年,奥斯曼大维齐易普拉欣发兵波斯。
1637年3月,万吨级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战列舰完成舾装、海试后正式服役。并立刻被派往美洲。
1637年6月,亲王号参加利马海战,击沉大明两艘铁甲舰,大明美洲舰队司令官郑芝龙战死。自此,大明无法再大规模的援助美洲义军,而西班牙则靠着海军优势迅速集中兵力,将美洲义军赶入了山区。西班牙美洲殖民地转危为安。
1637年9月,菲利普秘密启动征印准备,并且派出使者多次与奥斯曼的易普拉欣交换意见。最终,已经灭掉了萨珊波斯中央政府,将波斯彻底撕裂为六七块的易普拉欣,同意出兵东征。双方约定,如果征印成功,就以20世纪印巴分治的边界线为基础划分印度。即,巴基斯坦和克什米尔全境,以及旁遮普全境,归属奥斯曼。剩余的地方,全部归欧盟。
1638年1月,欧盟大会在里斯本召开。参会各国一致同意,动员五十万陆军、除美洲分舰队以外的全部海军以及三十万后勤人员远征印度。欧洲,正式开始了全面动员。
1638年2月底、3月初,锦衣卫在欧洲、在奥斯曼的密探陆续的将消息传到印度。6日,温体仁召集大明驻印高级官员、各藩属国代表集会,确定一边向大明本土告急、求援。一边在印度总督区实行总动员。
7日,毛文龙与李永芳商议后,初步定下了迎击方略:少量精锐依托防守体系守备开伯尔山口。主力集中起来,伺机而动。
同日,大明印度洋舰队完成集结,司令官颜思齐上将麾下,共有六艘五千吨级铁甲舰、十艘三千吨级铁甲舰以及数十艘各类勤务舰只。颜思齐的方略是:本方舰队先派出一支由五艘三千吨级铁甲舰组成的快速支队在两艘补给舰的支持下抵近红海南端,靠着高航速的优势,密切观察当地海面情况,力争尽早的把消息传递过来。
同样是在1638年的3月。天津滨海造船厂,设计图纸上满载排水量达一万五千吨的俞通海(朱元璋称帝前麾下水师的统帅,大明水师的开创者)号铺下龙骨。
4月20日,温体仁和毛文龙的奏报抵达朱由栋案头。朱由栋下令枢密院迅速制定计划,并让内阁发布局部动员令。
4月22日,枢密院援印计划提交:大明本土第一批次抽调20个师,30万人赴印。第二批次为10个师,15万人。考虑到本次作战制海权不一定完全在本方手里,所以熊廷弼在制定计划时,将两个批次的间隔时间安排得很短——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这就对大明的动员体系提出了极高的要求:第一批次的20个师那是常备军,说走就走。但第二批次的10个师就是预备役了,要在一个半月内完成集结、武装、运输,这对大明的官僚体系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还好最近这些年,大明的公务员体系已经基本建设完成,各项考核体系也逐渐完备。所以这道动员令由内阁发下来后,各地政府的官员们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手里的动作是一点都不慢,迅速的开始了工作。
5月1日,国防部麾下的运输船队以及内阁动员的部分民间船只开始向着各大港口聚拢,本土舰队也在李国助的调配下开始集中,大明的第一批次援军20个师也开始向着各个港口开进。
同日,松江府的长沙造船厂里,与俞通海号同级的郑和号战列舰,也铺下了龙骨。
5月5日,第一批次里的首批部队开始在天津港登船。
……
同日,红海南端,风和日丽,能见度极好。在蔚蓝的海水中,两艘大明的铁甲舰兰州号和庆阳号,正在缓缓的巡弋。
此时正是这里的夏季,太阳正在从赤道接近北回归线。而红海南端的这个纬度,此时几乎可以说是被太阳直射了。由此也导致这两艘铁甲舰上的温度极高,除了轮机舱的士兵们没得办法外,其他的士兵都在甲板上现搭起来的凉棚里举目眺望。
兰州号上,一个光着膀子,仍在不断冒汗的汉子在朝着正北方观望了许久后,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舰长,你说那些西贼会不会来啊?”
“刷”的一下收起望远镜,年仅二十五岁的曹变鹏擦了擦脑门上的一头大汗:“来是肯定会来的,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来啊。哎,我一方面希望他们早点来,咱们好早点结束这天天烤人干的差事。一方面呢,他们晚来一天,我们后方的准备就充分一天,而我大明本土的援军就近一天。所以……嗯,我还是宁愿继续被这太阳炙烤,但愿他们晚点来吧。”
“舰长!”就在这位曹文诏的公子满脑门纠结的时候,顶上的瞭望哨开始大吼起来:“正北方向,约莫一万五千米外,有大量桅杆出现!”
“来了!”狠狠的一击掌,他开始大吼起来:“都别躲太阳了,各就各位,咱们有活儿了!”
随着曹变鹏的命令,一开始还懒洋洋的兰州号官兵们迅速的弹了起来,以极高的速度各自进入了战位。虽说因为士兵们一开始几乎都是脱了上衣,以至于在飞速的奔跑中,皮肤碰到铁质物体后往往会被烫得厉害。但是奔跑的士兵们没有一个发出哇哇的大叫声,整艘军舰在只能听到密集脚步声的过程中,迅速的进入了战斗状态。
“给庆阳号打信号,让他们在我舰后方至少三千米外游弋。本舰锅炉烧到最大,航向正北,让我们把敌人观察得更清楚一些。”
“得令!方向正北,全速前进!”
随着曹变鹏的命令,兰州号修长而轻盈的舰身迅速的转向,然后坚定的朝着庞大的欧盟舰队驶了过去。
而在另一边。
“古斯塔夫陛下,最前方的斯德哥尔摩号巡洋舰发来信号,距离我们大约一万五千米的地方,发现了一艘航速在17节左右的铁甲舰。他们分析,极有可能是中国人的驱逐舰。”
随着欧洲科技的发展,欧洲人有了制造更强大战舰的能力。所以此时的欧盟海军内部,对自身的铁甲舰种类再次进行了细分:500吨以下为艇。500至1000吨为通讯舰等勤务舰。1000至3000为驱逐舰。3000至5000为轻巡。5000至10000为重巡。而万吨之上,自然就是战列舰了。
不过,虽说电学知识的领先,让欧洲人拥有了大舰。但是材料学的相对落后,却使得他们的船只其航速普遍不高。就目前而言,大明三千吨级的铁甲舰最高能够跑出17节。但是欧洲人的军舰里,只有2000吨以下的舰只,才能跑出超过17节的速度。
所以,作为本次欧盟五十万大军总司令的古斯塔夫还没有说话。他身旁的,本次欧盟联合舰队司令官阿方索中将已经开了口:“让前面的舰队派出三艘快速驱逐舰,将其驱离!”
看了一眼阿方索,古斯塔夫没有对其表示什么。反而是转过脑袋对着站在自己另一旁的瓦伦斯坦道:“阁下,我们的运输舰第二支队此刻距离我们多远?”
“这个?我们通过苏伊士运河的时候他们才在开始装船,估计这会儿也就刚刚驶出运河吧。”
“那距离我们起码还有一天多的路程。”微微点点头,他终于转身对阿方索道:“阁下,我们的三艘战列舰呢?”
“按照海军事先的想定,我们不准备过早暴露着三艘新式战列舰,以便吸引中国人的舰队来与我们进行决战。所以此刻他们都应该才刚刚开始进入运河,距离我们大约有三天的路程。”
……
“轰轰~”
随着欧盟海军派出三艘驱逐舰对兰州号进行驱逐后,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在了兰州号的四周。不过大明的这艘三千吨级铁甲舰,在各种水柱中灵活的扭来扭去,敌人就是不能对其伤到分毫。
“嗯……”不断微调望远镜的焦距,曹变鹏的嘴里喃喃自语道:“五千吨级的铁甲舰十艘,三千吨级的差不多有二十来艘,还有更多的运输舰和辅助舰只,但这运输舰,顶天也就一两百艘……嘶~这个规模也太小了吧?”
“舰长,说不得,敌人的舰队后面还有大头呢!”
“你说的很对。”
“那舰长,嘿嘿,我们要不要甩开这群傻瓜,继续北上?”
“扯淡!”嘴角轻轻抽了抽,曹变鹏放下望远镜道:“咱们这艘兰州号,全速前进下,海上自持力不超过十五天。我们这会突进向北倒是没事。等到回来的时候,没煤没水了怎么办?打着白旗去西班牙人的监狱里吃牢饭啊?都有了,回撤!我们尽快的把消息给温相他们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