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全球战国TXT下载全球战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全球战国全文阅读

作者:混吃等死     全球战国txt下载     全球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五章 山海关定方略(三)

    “建奴以前全族动员可以搜刮出四万战兵,现在吞下了乌拉和叶赫后,弄出六万人来应该不是问题。不过毕竟乌拉和叶赫被建奴吞下不足一年,所以如果真的扩充到六万人,这战力什么的估计会有轻微下降。”

    “各位。”朱由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细长的木棍,用力的在议事厅中央的辽东地形图上敲了敲,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给集中了过来:“孤的意思是,建奴不可小觑,那酋首努尔哈赤,自以十三副铠甲起兵以来,更是未尝一败!孤不晓得你们是否知道蒙元太祖成吉思汗的事迹?当年成吉思汗还是铁木真的时候,因为实力逐渐强大,引起蒙古诸部不满,于是有十三个部落联合起来对其进行攻击,那铁木真大败亏输,逃亡的路上惨到连喝一口清水都做不到。而这努尔哈赤呢?建州在逐步强大的过程中,也引起女真诸部的警惕,叶赫为首,联合了九个部落进攻建州。结果被努尔哈赤打得狼奔豕突!所以,各部务必以高度的警惕来面对此獠。哪怕最后只是虚惊一场,也好过因为轻敌导致兵败身亡。”

    “殿下教诲,我等不敢或忘。”

    “下面孤来说一下进军方略。”

    “请殿下示下。”

    “其一,曹化淳,你待会带上五千两白银的会票,一路上找红河实业的分店兑现,然后去寻找宁夏镇马参将的部队,让他不要再拘泥于依赖地方州县供应吃食的成例,拿这笔钱找地方上直接买粮食,军队自己做饭。若是当地哪个地方官不开眼要进行阻挠,孤有金令箭,先将此官免职,然后再来论罪。此乃国战,哪个敢拖孤的后腿,孤先斩了他!总之,告诉马参将,七日之内,必须全师抵达山海关,否则孤要斩他祭旗!”

    “是,奴婢领命。”

    “其二,萧都司。”

    “末将在。”

    “我崇明沙所的舰队此刻就在山海关外,你待会散会后,马上登船返回宽甸,将宽甸六堡的普通百姓集中到宽甸堡内居住,然后率领宽甸卫所有战兵,通过鸭绿江登船,之后直航辽河口,在那里登岸后,全军直驱沈阳。”

    “末将领命,只是宽甸卫的战兵全部离开后,这宽甸六堡的守卫?”

    “交给朝鲜过来的援军。给他们银子,好吃好喝的敞开了给,让他们替你们驻守宽甸堡。告诉他们的领军大将,本次战役结束后,如果宽甸堡未失,不管建奴是否来打过,孤都加发赏银。如果丢了宽甸堡,孤让皇爷爷下旨,让朝鲜国王将这支部队所有军官的家属全部砍了!”

    “是,末将领命!”

    下完这道命令朱由栋心里也有点发紧:为了尽可能的加大对建州一战而胜的筹码,他必须要把战力较强的部队尽可能的集中,所以,宽甸卫的军队必须抽出来。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是把宽甸防务交给朝鲜人。

    朝鲜,嗯,虽然从古到今这战力都不怎么样,但作为夹在中日两国之间的半岛国家,长期的左右脸轮流挨耳光,别的本事没有,挨打的能力可是一流。这靠着城墙搞搞防守,还是可以的吧?更不用说现在的宽甸是水泥墙体,棱堡加各种大炮了。如果这样都守不住,那这支部队的所有人确实都该死。

    “其三,从今日起,七日内,已经抵达山海关的各部开始换装。孤给本次参战的全体士兵都备好了崭新的棉甲,给所有守备以上的军官都备好了望远镜、怀表和轮转手铳。另外,凡是本次参战的战兵,每个士兵先发一两的见面钱!”

    “我等多谢殿下!”

    “其四,关外所有部队聚齐后,全军集体向沈阳进发,过了辽阳后,辽镇驻守在辽阳的士兵也要跟着我们往沈阳前进。最后全军在沈阳完成集结,之后……”朱由栋用力的敲了敲地形图,将木棒放到了浑河上:“从沈阳东去,一路都有浑河绵延而过,我们到了沈阳的时候,估计都快一月了,那时候浑河肯定已经上冻,这样全军的行军路线就显得极为快捷。而且沿着浑河走到……嗯?走到萨尔浒后,又有苏子河可以直通赫图阿拉。所以,等到全军合为一体后,我军只做一路,出抚顺关,剑指赫图阿拉!”

    “殿下方略,我等拜服!谨遵殿下教令!”

    “嗯,那便如此吧。”看着下面战意高昂的众将,朱由栋内心只觉得一阵惶恐:原来如此,这个地方居然是一个两河交会的半岛。怪不得在历史本位面上……不过,我这一次难道真的也要来一场萨尔浒吗?

    ……

    散会了,参会诸将纷纷告退。朱由栋却发了声:“杨经略请留步。”

    参会的诸多武将,一部分是愣头青,但相当一部分,比如那个李如柏却是官场老油条,一看太孙这个架势,马上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然后他故作豪爽的笑起来:“诸位诸位,大家平日里分处天南地北,难得一聚。而李某生在辽东,长在辽东,今日大家又为了辽东之事而来。所以无论如何,今日在下僭越一次,便越过杜帅,做个东,请各位喝两盅,不要不来啊。”

    “哈哈哈,副帅相邀,我等岂敢不至。”

    “嘿!子贞啊,你这样做,可把我这个正主儿给打脸了啊。我是辽东总兵,是主人家,今日该我做东啊。”

    “哈哈哈,杜帅,说起来这里可是柴某的驻地啊。今日我来做东才是正份儿!”

    “二叔,这种事情怎么不叫上侄儿?侄儿也是生于辽东的啊。”

    “啊,是极是极,世忠,纯忠,你们两个都来。”

    一众武将乐呵呵的走出去后,朱由栋让田尔耕把守好门户,然后直截了当的开口:“杨经略,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不要传出去。”

    “呵呵,殿下,人多嘴杂,臣可不敢保证什么。”

    “那你以为刚才李如柏招呼这些家伙下去,真的是喝酒么?”

    “嘶~~”

    要说刚才的方略想定上,最不满意的是谁?当然是杨镐了。这位可是文官,只要他刻意的把消息散出去,京师里的言官们只怕又要炸锅一次。

    这是朱由栋不想看到的。

    无论他在南京做了多少的事情,他的年龄都是硬伤。国家十万大军,大多数人都不敢放心的将其交到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手里。

    武将们不一样,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觉得太孙对武人很好,而且方才太孙的方略也明显合理一些。所以武将们的心思相对比较单纯:到时候,大家合兵一处,慢慢的挪过去,遇到建奴主力,奋力厮杀一场就是。

    但即便如此,也需要李如柏迅速的把这些家伙召集起来,在大家没有离开李如柏视线的前提下,马上统一思想,进行封口而且李如柏还要李世忠这个殿下的侍卫长在旁边作证、背书。

    而杨镐作为文臣,他的工作只能是朱由栋亲自来做。

    “杨经略,孤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打从一开始,孤就决定了,这一仗,孤必须是实质的统帅!”

    太孙殿下这些年威名赫赫,杨镐还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在现在这个场合,朱由栋完全撕破脸皮,直接冷声的说出这句话后,杨镐还是心里有些发抖。

    “殿下究竟要臣如何做?”

    “很简单,明面上,所有的方略,都是你定的。孤不过是每次出席一下会议,然后就是出钱出粮。但实际上,所有部队的调动,都必须经过孤的认可才行。”

    “殿下!”

    “孤还没有说完。杨经略,孤跟你讲得彻底一点,你照着孤说的去做了,此仗胜了,孤会把运筹帷幄的大功给你,说不得,如此军功,帮你弄一个爵位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你不想要爵位,还想在官场上再进一步,兵部尚书,甚至阁老,孤都可以帮你办到!”

    “若是败了呢?”

    “哈哈哈哈~~若是败了,孤绝不生还北京,到时候杨经略还是自求多福吧。”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轻言生死。”

    “孤不是轻言,孤这次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来跟努尔哈赤拼命的!”

    “殿下……若是臣…….”

    “若是这消息走漏了出去,孤肯定会被北京的那些言官疯狂弹劾,皇爷爷也未必能坚持让孤留在军中。如果那种情况出现了,杨经略,军旅之中,暴毙一两个官员不是很正常的么?”

    “殿下,你,你怎能……”听到如此恶毒的话语,绕是杨镐在军中多年,胆子比一般文臣大得多,这会也是冷汗涔涔了。

    “孤跟你讲清楚,这一仗如果赢不了,大明以后就麻烦大了!所以,和国家的命运比起来,几条人命算什么?孤的命不算什么,你的命,更不算什么。”

    “臣,臣实在不解为何殿下如此重视建奴。不过,殿下既然要如此,那臣遵命便是。只要殿下能够管住方才那群骄兵悍将,今日之会的事情,绝对不会从臣嘴里传出去。”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杨经略,没事了。且宽心,这一仗,孤保你升官发财,名利双收。便是日后在金陵日报上开专版给你吹一旬,都是可以的!嗯,对了,军营里各方人士太杂了,孤得对你负责一点,田尔耕,以后由你专门负责杨经略在军中的安全!”

第一六六章 烦恼的主帅们(一)

    1611年12月20日。抚顺城。

    努尔哈赤站在城墙上,顶着凌冽的寒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朝着西边已经呆看了很久。

    大金覆育列国英明汗最近很是烦恼。

    虽说自今年7月起兵以来,大金在战场上仍然是战无不胜,但努尔哈赤很清楚:几万人欺负明军几百人至多一两千人守卫的城堡,打下来并不算什么本事。

    更不用说由于这么十几年下来,英明汗处心积虑的大撒钱财,提前收买了很多细作,许多堡垒都是内应打开的了。

    没得办法,随着小冰河威力的加剧,辽东的困蹇日甚一日,大明的军户们早就是穷困潦倒至极。所以英明汗一点小恩小惠,往往就能收到很大的成效。

    不过,也就这样了。以大金今日的实力,打下抚顺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往西走,就是沈阳这样的大城。如此要塞,打可能打得下来,但肯定是耗时良久而且损失极大。

    大金就这么六万多精壮男子呢,损失大了根本没法补。更何况南朝肯定有大动作,所以,沈阳也好,辽阳也罢,这会儿都是不能去碰的。

    可惜了沈阳、辽阳两座大城里那么多的金银、粮食、器械,以及两城周边起码不下五十万的人口!要是能把这些人全部抓回来做包衣阿哈多好!

    是的,这些南蛮子虽然平时看不起我们女真人。但真的刀架在脖子上了,比谁都听话!

    至少比那个叶赫女人听话多了!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暗暗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天晚上那个叫东哥的女人,表面上温柔娇媚,各种予取予求。结果等到脱衣服的时候居然变出了一把匕首来!还好自己这些年身体还算康健,反应还算快。这把匕首只是沿着左侧胸膛拉了一道很长但也很浅的伤口,不然就真的要做一月大汗了。

    tmd的这女人不是喜欢自己的吗?怎么会这样呢?女真人之间这么多年的部落仇杀下来,女人们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不是很正常的吗?这个东哥怎么就对我杀了他老爹如此耿耿于怀呢?

    可惜,这会儿还得靠这个女人暂时安抚那些刚刚编入八旗的叶赫族人。所以虽然被划了一刀,但英明汗还不得不把这个事情给压下来,表面上还得天天去东哥的房间里报到,做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来。

    但英明汗这辈子,至少从少年起兵开始,在女真人内部都是一直强势的。吃了如此哑巴亏,这个郁闷啊……

    “父汗,父汗。”

    “嗯?皇太极,什么事?”

    “在山海关打探消息的细作回来了。”

    “哦?好啊!皇太极,把你的几个哥哥和费英东他们都叫来,我们进屋里去说。”

    ……

    “奴才卫齐,叩见大汗。”

    “嗯,你是费英东的九弟吧?不错,瓜尔佳氏的人看起来都精干得很。说说,你这次去山海关,都打听到了什么?”

    “渣,大汗,奴才在山海关,看到了南朝皇太孙的仪仗……之后几天里,南朝其他边镇来的士兵全部开始换装。衣物俱都是崭新、厚实的棉甲、棉帽、棉靴,兵器什么的奴才没法贴近了看,但根据南朝士兵偶尔拿出来擦拭时闪烁的光芒来看,都是崭新的上好刀剑。”

    “嗯……久闻南朝那个皇太孙痴迷商贾之道,很会做生意,看来不是假的了。”

    “哈哈哈哈~~南朝的皇族居然如此腐朽,活该被我们攻打!”

    任由手下们嘲笑了一通朱由栋后,努尔哈赤道:“卫齐,南朝的军队行进方向如何?”

    “奴才从山海关一直远远的跟着南朝的军队,他们于十二月一日从山海关出发,其行军速度极快,十二月十五日就到了辽阳。一路之上,辽镇的各路士兵都陆续加入,更有宽甸卫的那群疯子也从辽河口登陆,在辽阳加入了大队。十六日,南朝大军从辽阳开出,一路向北,想来是往沈阳开去。”

    “嗯……”低头沉思了一会后努尔哈赤突然抬头:“皇太极,你们派到山海关的细作有多少?”

    “父汗恕罪,是三队二十人。”

    “卫齐,就回来了你一个?”

    “大汗……”瓜尔佳卫齐这会儿终于带上了哭腔:“南蛮子的锦衣卫厉害啊,简直就是神出鬼没,奴才们有时候走在大军前面,有时候吊在后面,即便如此,经常都被锦衣卫抓住拷问。对答稍有不慎就直接被扣下了。奴才也被抓住拷问过一次,还好奴才几年前开始就按照五贝勒的要求练习南朝辽东话,这蓄发也有几年了,所以才算是应对了过去。”

    “嗯……”

    站起身来,背着手反复的踱步,努尔哈赤的心中更加的焦躁了。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在李成梁去世之前,他都不准备公开对明朝竖旗的。谁知道宽甸卫的萧伯芝实在是欺人太甚,激起了内部的强烈愤慨,让他这个大汗都有些难以控制。再加上和日本人的‘交流’被发现,明朝降下来的处罚实在不能忍受。所以他比原定计划提前了好几年起兵。

    别看大金现在吞下了叶赫,除了躲在宽甸六堡后面的董鄂余部、完颜余部以及北方深山老林散落的女真人以外,他已经完成了女真的统一大业。但是少了几年的水磨功夫来对乌拉、叶赫这两个大部近十万的族人进行同化。大金的内部这会儿其实并不是很稳定。

    而且,老李还没死呢!

    今年十月的时候,他听到大明让杨镐做统帅,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在他看来,只要这一次把明朝那些经过了抗倭援朝战争锻炼过的精兵强将打掉,就算老李回到辽东,也无能为力了。

    可是现在听卫齐说起来,这次的明军,这气势有点不一样啊。

    首先是武备和后勤保障,对于时刻以大明为终极作战目标的努尔哈赤来说,他是非常了解大明现在各军镇普遍窘困的现状。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能在整个辽镇铺设下高效的情报网。

    其他军镇隔得远且不去说他,就这辽镇吧。各军将的家丁们当然是吃得饱穿得暖,但是普通军户?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是过分了一点,但真的也好不了多少。至于刀枪剑戟鸟铳这些东西?生锈的生锈,炸膛的炸膛,封存完好可以随时拿出来用的,真的就没多少。

    他努尔哈赤没读多少书,但《三国志平话》里,诸葛亮说的‘足兵足食’四个字他是牢牢记在心头的。整个大金这些年的土地产出也经常歉收,下面的包衣稍好一点,那些阿哈哪年没有冻死饿死一批的?即便如此,整个八旗的战兵,那真的做到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但现在,那个挂名统帅的明国皇太孙一出手,至少这次明国的大军,在装备和吃食上,是没有问题了。

    还有,明国对情报工作并不重视,对反细作的事情更是毫无头绪。正因为如此,所以整个辽东对于大金来说都是近乎透明的。但是现在?

    这个兆头真的不好啊。

    “父汗,卫齐刚才说宽甸卫的那群疯子也去了辽阳。那我们要不要先转头去打宽甸卫。”

    没错,当年朱由栋的一手闲子,卡得努尔哈赤这些年极为不爽,这么多年折腾下来,建州女真也好,今日的大金也罢,其实战略回旋空间极小,商贸什么的也大受影响。别看强吞了叶赫,兵要多出来一些,但真要说战力、装备、粮饷,比起历史本位面的同期水准,还是差了一些的。

    所以,四贝勒莽古尔泰在听到宽甸卫倾巢而出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趁此机会去抓宽甸。

    “呵呵,莽古尔泰啊,我的傻儿子,你怎么就不想想,宽甸卫的士兵敢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家人,那肯定是有人来帮他们守城了啊。”

    “谁?谁敢?难道是下贱的董鄂部?”

    “住口!”下边的五大臣之一何合理就是董鄂部人呢。这一仗大金上下团结一心都未必能胜,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开地图炮。

    朝着已经勃然变色的何合理做了一个安慰的手势,努尔哈赤道:“肯定是朝鲜人来帮宽甸卫守城了。”

    “哈哈哈,那些棒子真真是不堪一击,父汗,请让儿子率领本领的正蓝旗去宽甸,将这六堡全部拿下。”

    “哎……”看着除了勇猛,其他几乎都是缺点的莽古尔泰,努尔哈赤也是一阵头疼。他摆摆手,坐回主位后道:“宽甸六堡就在那里,不会跑的,只要我们能打垮这支现在在沈阳的南朝主力,宽甸六堡里的朝鲜人还不是只有逃跑,所以,莽古尔泰,你不要急。”

    “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楚了。”按住莽古尔泰后,努尔哈赤正色道:“南蛮子们胆量小,不敢分兵,所以把这次作战的所有军队全都猬集在了一起。照我的估算,南蛮子们会从沈阳出发,直奔抚顺。抚顺这个地方的城墙还是不够坚实。而且我大金的勇士最善于野战而不擅守城。所以,传下令去,全军打点行装,全部退出边墙,我们在边墙外等着那些南蛮子过来送死!

    另外,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女真人受南朝欺负太久了,我苦思许久,终于写就七大恨的檄文,现在你们让人把他挂出去,贴遍抚顺全城!”

    ”

第一六七章 烦恼的主帅们(二)

    “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1611年12月22日,清晨,沈阳城下。横海卫的五千多名士兵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准时起床,整理内务后,循着在靖江岛上养成的习惯,迈出军营,开始了晨跑。

    城楼之上,朱由栋为首,杨镐、袁可立、熊廷弼、杜松、刘等一众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穿着白色作训服的,军容整肃的队伍。各自都有一番别样的心情。

    “殿下,这横海卫当年复建时,招孙那小子跟末将说,三年之内要将其建成大明第一强军,到时候他要以一个千户打末将的一个营。末将当时只觉得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最近这半个月看来,横海卫,单就这军容,真的算是第一强军了。”

    “哈哈,刘帅,岂止是军容啊。这横海卫每个士兵用的鸟铳,佩刀乃至骑兵队的大马,都远胜我大明任意一支部队啊。嗯,以俺老杜看来,也只有熊大人的宽甸卫才能与之相比呢。”

    “惭愧惭愧,杜帅,我熊廷弼自以为在宽甸练兵五年,麾下的士兵怎么也可堪精锐之称。谁知这十多天下来,宽甸卫比起横海卫,还是多有不足啊。”

    “殿下练兵之能,臣等拜服。”

    “是啊,殿下的兵,末将等看了只是觉得惭愧无状!”

    听着身旁众人一众的赞扬,朱由栋是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不过,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一支军队,不能光谈理想而不谈物质,否则这理想必不能持久。秉持这一点的朱由栋,对横海卫砸了大量的银子下去,无论是装备、后勤保障,都是远超这个时代本身水平的。

    一支军队也不能光谈物质不谈理想,否则迟早堕落为行尸走肉。秉持这一点的朱由栋,耗费了极多的时间和心血在这支部队的兵营里。

    唯有两者结合,才有今天这样一支光看精气神,就完爆大明其他军队的强军。

    但是,这问题就随之而来了。

    穿越前作为历史爱好者,朱由栋当然知道明代军镇兵和卫所兵的战力相差极远。也知道军镇兵里家丁和普通士兵完全就是两种生物。但真当他麾下聚拢了多个军镇和卫所的士兵后,这些不同地方部队,相差悬殊的战斗力和训练水平,才真的让他感到一阵头大。

    11月29日,宁夏卫紧赶慢赶总算是抵达山海关,朱由栋给了他们一天时间休息、换装。然后12月1日就命令全军开拔。

    结果,山海关到辽阳,四百多公里的路程,在朱由栋让曹三喜敞开供应饭食,而且这个天气东北的所有道路都被冻得结实无比极其方便行军的情况下,这支杂牌联军竟然走了十五天!

    远在抚顺的努尔哈赤,由于非常清楚普通明军的进军速度,所以觉得十五天就走这么八百多里路很快。但在朱由栋来看,简直慢得无法接受。

    四百多公里而已,军队行进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就是说平均每天只走了27公里。这是一个什么概念?现代社会的大妈们吃了晚饭出去散步一个小时下来估计都接近5公里!

    而且这十五天里,前面三天每天行进速度其实没有超过15公里大明的军队普遍一天只能运动这么点。是朱由栋发了脾气后,规定每天至少前进30公里,先到的先休息吃饭,后到的伙食减分量不说,还得负责再次出发前拆除、清理营房。如此才算是把速度给提起来了。

    而这速度提起来之后呢,问题又来了:大量士兵掉队、生病,还有少量**各种叫苦叫累。搞得朱由栋不得不把整个横海卫全部拆散变成了宪兵队和卫生队!

    说到生病,最让朱由栋哭笑不得的是,自从曹三喜带来的一千多厨子接管了整个全军的后勤后,不少军镇卫所兵一开初都剧烈的腹泻:长期营养不良的肚子不适应这么有油水的饭菜!

    以上种种,还有大军来自各地,彼此语言、语音、生活饮食习惯、宗教信仰各不相同,以及中华帝国自古以来各地都有的地域黑等问题,都让朱由栋一阵的头大。

    这些都还算是轻的,更严重的是,横海卫的士兵下到各支部队去以后,因为观念问题,和各路部队的各级军官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横海卫的士兵犯了错是不允许有肉刑的,唯一的惩罚就是军棍,最多根据犯错程度调整军棍的棍数。所以他们到了其他军营,咋一看到什么穿箭游营、刖鼻、削耳,理所当然的不爽并出手阻止。

    如果这个只是观念问题,那在装备和军饷上的发放上,差点就让横海卫和一些军镇兵在遇到建奴之前就先来了一场内讧。

    朱由栋这一次为了作战的胜利,那是倾尽全力。给了万历两百万不说,自己还在船队里装了一百万两的现银,以及价值也是近百万两的各种装备。

    各路士兵们抵达山海关后,朱由栋的规矩是每人先发一两见面钱,以及每个士兵都换衣服、棉甲和佩刀或者长枪。结果,横海卫的士兵们下去后,发现一些军镇的将领,居然唆使自己的家丁,找麾下的士兵把这些银子都收了回去!

    最狠的就是大同镇下属的一个营,这个营官除了将银子收回以外,还把朱由栋给士兵们新发的棉衣也给收走了!

    这个事情层层上报,好巧不巧的报到了性烈如火的满桂那里,然后满百户就集齐了他的手下去找对方的营官讨公道,情商极低的满百户成功的骂火了对方,双方各自都亮了兵刃!满桂的上司曹文诏听到消息后,直接率领一支马队准备冲击这个营的驻地!

    这下事情性质就严重了,大同镇此次领兵的参将麻承志也不敢隐瞒,只好任由他的堂弟麻承训一路上报。

    果然,朱由栋知道这个事情后无比震怒,在他的咆哮下,满桂曹文诏当然逃不了吃军棍。而这个大同镇的营官则被直接枭首,其派下去收钱收衣服的十几个家丁也全部被斩首。

    然后朱由栋下令:脑袋全部给我挂出去,将此事通报全军。

    借着这十几颗人头,太孙殿下的好意总算是切实的落到了每个士兵的头上,也由此让朱由栋收到了全军十余万人齐呼‘殿下英明’的欢呼。

    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终于让朱由栋这个穿越前的小diao丝真切的感受到了韩信的恐怖:多多益善这四个字真要做到了,那是多么的了不起啊!

    总之,现在是大敌当前,必须先求团结。所以后来朱由栋在看到全军行进速度起来后,就把横海卫重新聚拢在一起了。但是这么多战力差异悬殊的部队聚集在一起,真的让朱由栋感到不寒而栗。

    ……

    横海卫晨练的队伍渐渐的远去了,朱由栋等人也步下城墙,待得众将各自回自己的营区后,袁可立道:“殿下,在下看您最近这几日眉头深锁,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袁先生,您还不知道吗?这么多路军队汇集到一起,二十多天下来发生了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这……哎,建奴虽然是蛮夷,但是在努尔哈赤的率领下,真的可谓万众一心啊。而我大明这边……但是现在军情又这么紧,吾哪有时间去慢慢整军呐!”

    “呵呵,原来是这么个事情啊。殿下,没有时间整军,那就不要整。等到开打的时候,以横海卫和宽甸卫这一万多士兵为核心,其他各部根据战力,分别位于我军的前、左、右即可。”

    “那要是这些杂牌吃不住建奴的打击,溃散了呢?反而被建奴驱使着冲击我们的防线怎么办?”

    “殿下,在下跟着您这么长时间,觉得您什么都好,但就是太过于仁慈。慈不掌兵啊,败军敢冲击我军,那就一并击杀就是!”

    “……嗯,袁先生说的有道理。”沉思了一下后抬起头:“袁先生,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沈阳,建奴应该从抚顺退走了吧?”

    “三日前程师傅已经带着一队锦衣卫前插了,想来今日就有消息传来。不过在下觉得,一路行来,这路上逮到的建奴细作绝不是全部,看来这建奴在辽东布局已久。所以,我们得加大反制力度。”

    “袁先生请讲。”

    “请殿下下令,自今日起,除我军斥候以及锦衣卫外,任何人不得越过沈阳以东一步,自今日后,凡我军在沈阳以东野外见到任何人,一律击杀!”

    “嗯,这个天气还在野外到处奔波的人,确实都不是好人。可。”

    “谢殿下,在下还有一议。”

    “袁先生请讲。”

    “殿下,现在我军的后勤全部仰赖兴华宫,从天津、南京到辽河口,全程可以海运。所以,只要殿下不心疼钱,我军其实没必要这么急着前出抚顺关与建奴进行决战。”

    “袁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整军在这个当口是不能做的,但是我们可以潜移默化嘛。横海卫就是最好的范本,宽甸卫也是不错的。我们只要后勤跟得上,在这里把元宵节过了又怎么样?借此机会,让我们这十多万军队彼此更融洽一些,将来决战,获胜的可能也大一些。只是,有些花钱罢了。”

    “哈哈哈,袁先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这个事情,可以办!只是,九边重镇的大军都被抽调了相当一部分汇集于辽东,若是北方的蒙古人开了春南下,就很麻烦。所以……”

    “殿下,不要说北边的蒙古人了。开春之后,辽东这一带冰雪融化,所有道路全部一片稀烂,那时候真的完全无法进军。所以,我们必须在三月前出发。但是这一个多月的修整,也非常必要。”

    “好,那便如此,哎,要是努尔哈赤那老贼能主动攻过来就更好了。”

第一六八章 所谓的七大恨

    “刷”的一下收起单筒望远镜,锦衣卫总旗朱宏转头道:“师父,我们可能遇上麻烦了。”

    “嗯?”沉稳的男中音响起:“前面有建奴拦路?”

    “是,弟子刚才粗略看了一下,前面的小山丘后面,起码不下十五人。”

    “哼!没想到建奴的主力跑了,居然还留下这么多夜不收。”

    对话的两人,一个是从朱由栋搬到兴华宫起就被划拨过来负责护卫太孙的锦衣卫朱宏。此人的祖上乃是军烈,后来被赐予朱姓,世代在锦衣卫中任职。

    另一个当然是大明此时个人武力最强的武术家,程宗猷。

    所谓“学成文物艺,货与帝王家”,这一点,对于学武之人来说,其愿望更加强烈。两年多前袁可立找到程宗猷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护卫着袁可立一路南下。

    到了南京,朱由栋理所当然的邀请他加入锦衣卫并做自己的私人保镖,然后横海卫复建,又让他做了该卫的总教官。一时之间,也算是人尽其才。

    本次北上,按照朱由栋的意思,是让程宗猷继续在自己的身边,结果他主动提出:殿下,臣练了这么多年,还没上过真正的战场呢。好武艺,到底还是只能在生死搏杀的时候才能全力发挥出来。所以,你还是让我去做斥候吧。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是高度重视情报工作以及反间谍工作的。他知道努尔哈赤在辽东布局多年,自己进了辽东,恐怕不管怎样进行情报遮蔽,都很难让努尔哈赤变成瞎子。但无论如何,他不想自己在辽东是个瞎子。所以,组建一支精干而且强力的斥候队,本身就在他的计划之中。既然程宗猷有如此要求,他就拨了五十名锦衣卫,并从辽东军中找李如柏要了长期做夜不收的精锐一百人,统一交给程宗猷带领。

    从山海关出发,程宗猷的斥候队就始终是走在最前面,发现、击杀了不少建州的细作。现在,当朱由栋的队伍抵达沈阳后,他的斥候队自然要前出到抚顺来侦查。

    20日夜间,程宗猷亲领的一支十人小队抵达抚顺,亲眼目睹了建州女真大队从抚顺的撤出,虽说看着原来抚顺城内的汉人被串绑着双手,拉成长长的一串,在皮鞭和刀枪的催促下被迫向东行进令人极为悲愤。但大家深知自身的任务所在,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21日清晨,在城外的雪地挨了一夜冻的小队进入城内,发现整个城内除了到处贴着的所谓七大恨以外,已经是空无一人。于是程宗猷等人就撕下来一些告贴,然后准备撤回沈阳。

    结果就在出城后不久,视力最好,负责整支队伍望工作的朱宏就发现了远处小山丘上埋伏的女真部队。

    这当然是努尔哈赤留下来的:英明汗是相当重视情报工作的,大军可以撤走,但是必须留下眼睛盯着对方。所以,这一次,女真这边一共是留下了五支斥候队,合计一百余人。

    “全队暗地警戒,手铳上膛,伪装成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的样子,快速前进。”

    “是!”

    就在程宗猷率队往西走了大约四百多米后,潜伏在山丘后侧的女真斥候队也发现了大明的斥候队。

    “卫齐额真,南蛮子们过来了。”

    “哼!总算是让我等到了。我就说这些南蛮子肯定会抵近抚顺进行打探嘛,可笑额吉特他们居然不信,竟往西边走了。哎,不枉我们在这里守了大半宿,终于可以给死在辽西的兄弟们报仇了。弓箭准备。”

    就在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三百米的时候,卫齐刚刚起身,准备喊出齐射口令的时候,只听见“砰”的一声,他的额头就迅速的出现了一个小洞,然后这身高一米八的汉子,就一下子倒栽到了地上。

    “额真?”

    “兄弟们,跟我杀上去。”

    “威武!”

    随着程宗猷的带头冲锋,其他九名锦衣卫也跟着向前冲锋。女真这边的其他斥候,在短暂的慌乱后,也纷纷的站了起来,准备先将手里的弓箭射出去,然后再抽刀近身肉搏。

    结果对方迎接他们的,只有不断的“,~~”。

    待得锦衣卫们把手里轮转手铳的弹药打光后,这一群女真斥候能够站着的只剩下了三个人。

    然后,锦衣卫们才把手铳往腰带上一插,再抽出了大名鼎鼎的绣春刀。

    不过在他们冲上山丘峰线的过程中,却只看见程宗猷左右腾挪,绣春刀翻滚,还没等众人抵近,程宗猷便已经将这三个女真斥候给全部斩杀了。

    “师父果然厉害!”

    “呵呵呵,今日才算是把一身所学彻底释放了出来。”一阵舒畅的程宗猷说完这话脸色一紧:“诸位,五人清理手铳里的弹药残渣,五人切首级。弄好了之后,我们迅速撤退。”

    “是!”

    ……

    “大金覆育列国英明汗告于皇天后土曰: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此恨一也……我国素顺,并不曾稍倪不轨,忽遣都司萧伯芝,蟒衣玉带,大作威福,秽言恶语,百般欺辱,毒不堪受。所谓恼恨者七也……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七恨之故,是以征之。”

    1611年12月22日夜,程宗猷率领一队锦衣卫返回沈阳,带来了他们从抚顺空城中揭下来的“七大恨”。

    朱由栋于是在第二天,召集众将集会,共赏奇文。

    这篇文章从头到尾的意思其实就一个:我们对大明无比的谦卑和恭顺,但是大明却不断的欺负我们、羞辱我们。所以我们忍无可忍,只有起兵攻打大明。

    这种格调,都不能叫檄文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大明文武的嘲笑。

    “嘿,到底是蛮夷,这努尔哈赤还没死呢,就先把自己的谥号想好了。”

    “哈哈哈哈,这个倒是小事。不过萧都司,你看,七大恨里,我们在座众人,就你一个有名有姓,了不得啊,了不得。”

    “嘿嘿嘿,末将不这么做,诸位怎么知道建奴的狼子野心呢?哎,能够借着这篇文章名垂青史,我老萧真的是赚到了。”

    在众人一阵哄笑后,朱由栋敲了敲桌子:“诸位,下面有几件事情跟大家通报一下。”

    “请殿下示下。”

    “其一,各部现在暂时停止前进,驻扎在沈阳。何时开拔,等候孤的命令。屯驻期间,每日只要不是天降大雪,都得给孤轮流出操。稍后袁先生会把守城、警卫、出操的轮值表下发给大家,请诸位按照次序依次进行。”

    “是,我等领命。”

    “其二,各部要严格执行情报遮蔽,要高度警惕建奴探子的渗入,粮库、弹药库等地要安排重兵多重把守。除了我锦衣卫和斥候队外,凡是敢东出沈阳的,不管是那一族人,一律格杀勿论!孤的程师傅从抚顺撤回来的时候,一路上虽说连破三队女真斥候而自身仅阵亡一人,但这充分说明,建奴的探子极为猖獗,孤可不想听到什么粮库被烧,弹药库被引爆,食物被下毒之类的报告。万一哪位将军负责的地方出了篓子,说不得,孤又要杀人了。”

    “谨遵殿下教令。”

    “其三,军官交流。各部游击或者千户以下的军官,少量的互换岗位,熟悉其他军镇的士兵。交流表稍后也是袁先生负责发放。

    其四,各军镇都司,各卫所小旗以上军官,全部要在胸前注明自己的官职,嗯,我军中大多数士兵不识字,孤用条杠和五星进行标识。各部要在这段时间,让麾下的士兵们全部记住这些标识所代表的军官等级。不久后的大战,肯定是多军镇协同作战,万一编制乱了或者军官阵亡了,其他士兵就以现场官职最高的军官为首,临时编制在一起继续作战。

    其五,全军练习听音辩令和识旗从令。孤的袁先生和熊先生根据我大明以前各军镇的传令系统,重新整理出了一套传令方法。全军上下最近这两个月最最紧要的就是要搞清楚这套方法。还是那句话,接下来的大会战,战场规模肯定极大,没有谁能全盘掌控。若是全军不能统一号令,我军将遭遇极大的困难。”

    “殿下考虑周全,我等拜服。”

    “嗯。”朱由栋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麾下诸多大将道:“诸位,大家在山海关一路行来,行军路上暴露出来的问题,各位身为名将,都是非常清楚的。不把这些问题解决就直接上战场,即便能够胜利,那也只是惨胜。所以,我军先要在这沈阳屯驻一段时间,屯驻期间,这粮饷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孤的兴华宫便是按照前几日的标准再养这支大军一年都不是问题。而那努尔哈赤……”说到这里朱由栋的脸色变为嘲讽:“建奴的所谓八旗,乃是寓兵于民的制度。虽说这大冬天的也没法下地耕种,但在这冬天里,上山打猎,修补房屋什么的,建奴的各个家里,也是需要壮劳力的。而现在,建奴全族的壮劳力却被迫集中起来枕戈待旦……所以,努尔哈赤要么忍耐不住攻过来,要么忍到我们去打他!但无论如何,这个冬天,他都不会好过!”

第一六九章 忙碌的魏忠贤

    “魏少监早啊。”

    “呵呵,早啊。”

    “哎哟,魏少监,孩儿们给您老请安了。”

    “打住,小爷严令咱家不准在宫内收干儿子,你们这么自称,咱家可受不起。”

    1612年1月4日清晨,春节之后大明朝的各个部门才刚刚重新开门。兴华宫掌事魏忠贤就急匆匆来到了司礼监。

    这会儿老魏身上的头衔可不少:内官监少监,兴华宫掌事,红河实业总理,红河庄庄头,以及去年下半年刚刚加上的“督运征虏大军粮饷诸事宜总管”。

    这些头衔里,前一个少监只是解决老魏品级待遇问题的,平日里他根本不会去内官监做事。兴华宫掌事呢,太孙这会儿才十一二岁,离大婚还有好几年,而且太孙长期不在京师。所以兴华宫此时的工作相当简单,老魏要做的不过是隔个十天半月去那里巡视一圈,检查下清洁啥的。事实上,老魏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红河庄,要不是这次太孙担任征虏统帅,老魏轻易不会进这司礼监。

    “烦请通报,内官监少监魏忠贤,求见李恩公公。”

    “哎哟,魏少监,您什么身份,还用通报?饶了小的吧,您请直接进去。”

    “不可,司礼监好比宫里的内阁,每日里商量的都是国家大事,我可不敢随意坏了规矩。还请这位公公通报一下。”

    说完这句话,老魏手法熟练的从厚厚的袖袍摸出一两小银锭,很是自然的塞到了守门小宦官的手里。

    “多谢魏少监。”小宦官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然后迅速低声道:“干爹昨天夜里一直在外宅,今早才回来,所以精神头不是很好。”

    “嗯。”默默的点点头,老魏把双手规规矩矩的垂下放好,然后背部微微的向前倾斜,做足了等待上官接见的样子。

    “哎,魏少监这样小爷跟前的红人,每年过手银子不下百万两的富豪,居然如此守规矩,真是了不起啊。”

    司礼监外院的小宦官们看到老魏这个样子,心里的景仰真是不用说了。这跑步通传的速度也不自觉的快了起来。

    接替陈矩的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恩,在听到消息后便亲自出来迎接,看到老魏像个憨憨的老农站在那里,李恩赶紧快跑两步:“哎呀,魏公公,别这么客气啊。规矩什么的,都是对下人的,对你,司礼监你想来就来啊。”

    老魏当然是连连口称不敢,然后两人在门口一阵谦让,老魏还是让李恩走在了前面,自己依然保持着腰背前倾的姿势,老老实实的跟着李恩进了一间偏房。

    进得房内,等小宦官奉上茶水退出并关上房门后,老魏原先的谦卑样一下子没有了,他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翘了一个二郎腿:“李公公,最近那个美婢不错吧?”

    “极好极好,说起来还要多谢魏公公了。要不是您在小爷那里说得上话,咱家可没法找到这么水灵的江南女子。”说完这话,李恩又起身拱手道:“魏公公您送的宅子也是极好,关键是里面的摆设,落地穿衣镜、大座钟什么的就不用说了。那个抽水马桶,哎哟,咱家用了之后才觉得,以前几十年拉的屎可都白拉了。”

    “呵呵,这可是方山实验室去年下半年才弄出来的东西,这会儿整个宫城里也只有乾清宫和慈宁宫才完成全部更换,慈庆宫都还正在换呢。”乐呵呵的说完这句话,魏忠贤脸色一变:“李公公,你家的孩子办事不怎么牢靠啊。他要是再出篓子,说不得,咱家可就要他的命了。”

    “啊?魏公公,这话可怎么说的?”人前还摆出一副当朝第一太监官样的李恩,这时候在老魏面前完全就像一只哈巴狗,他忙不迭的站起身来,重新的往那老魏根本就没动过的茶杯里添水。

    “咱家年前准备了一千石腊肉,三千石米面,十二月二十日就交给了你的侄儿,让他赶紧的给咱家运到天津卫。这运费咱家给的可不便宜,三百两银子啊。要不是看在你李公公的面子上,京师里哪家做货运的收费不比这便宜?他倒好,拍胸脯跟咱家说三日之内一定到天津。结果呢?老船主的船队在天津卫一直等到昨天早上都没看到运送的队伍。李公公,辽东那边可是屯驻了十万大军呐,要是断了粮食,只怕光是我的脑袋可不够啊。”

    “是是是。今儿我就不在宫里了,待会皇爷那里去告一声假,然后马上出宫去亲自督办此事。”

    “嗯,李公公,今日之内,必须发运,最迟后日,必须到天津卫,否则咱家就只有公事公办了。”

    “请魏公公放心,我一定把此事办好。魏公公,我先告退了。”

    “tmd光吃不做事的败类,几百两银子的生意都要来跟那些普通商人抢,抢了又做不好,这种人,咱家迟早要你好看!”看着李恩匆匆离去的身影,魏忠贤的双眼恶狠狠射出寒光。但是当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却又突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然后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换上了一副谦卑而温顺的表情,微微前倾着腰背,小步趋走,出了司礼监。

    巳时正,皇极殿前大广场上新立的大座钟敲了九下,魏忠贤准时出现在了乾清宫内。

    “奴婢拜见皇爷。”

    “唔,忠贤来哪,先坐会,朕刚起来,先出个恭。”

    “奴婢来伺候吧。”

    “哈哈哈哈,不用了不用了,哎,朕这乖孙送来的这个抽水马桶真是好啊。说不得,朕出恭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这出恭时间真的是蛮长的,老魏在正厅里等了起码二十分钟,才听到隔壁响起一阵咕隆隆的水流声,过了一会,万历终于神清气爽的出来了。

    然后自有一众的宫女过来给万历擦脸、更衣、梳头,又有一众小宦官鱼贯而出在万历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早点。

    “嗯,忠贤,今年除夕的烟火搞得很是不错,朕看好像又多了两个新的品种。”

    “圣明无过皇上,确实只多了两个新品。”

    “哈哈哈,朕的眼神儿可不差,栋儿还不停的往宫里送各种眼镜,朕可没老到那种程度。”

    “嘿嘿,皇爷正当盛年,自是不需要那些东西的。”

    老魏一边扯着没营养的话,一边等着万历进膳,待得小宦官们将餐桌收拾干净后,万历才切入正题:“说吧,辽东那边怎么回事?”

    “是,皇爷,杨经略有一本奏章,因为怕走通政司太慢,所以找到小爷,小爷就让奴婢直接送到皇爷这里来了。”

    “嗯,拿来给朕看。”

    所谓杨经略的奏章,其实就是朱由栋的意志体现,其大致意思就是:各军镇兵汇聚到一起后,这支部队出了很多问题,如果不把这些协调好就贸然进军,那打起来可能无法获取全胜其实潜在的意思是可能会输。所以呢,请皇上给臣一点时间,让臣在沈阳好好的把部队整顿一下,然后再进军。当然,臣向皇上保证,万历四十年四月以前,一定打完收工。绝不影响开春后其他各镇的边防。

    之后朱由栋再在杨镐亲笔写就的这篇奏章上提了“所奏属实,孙臣附议”八个字。然后就这样送到了万历的案头。

    “嗯,忠贤啊,这战事要持续这么久,太孙兜里的银子可还撑得住?”

    “启禀皇爷,难是肯定难的,但小爷说了,此乃国战,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会撑下去。大不了,卖点股份出去变现就是了。”

    “嗯……”听到不需要他从内库出钱,万历大松了一口气:“你跟太孙讲,真要是到了要卖股份的时候,先卖给朕。”

    “是,奴婢遵旨。”

    “哈哈哈哈,朕开玩笑的,朕的孙儿为了国家不惜倾家荡产,朕这个做皇帝的怎么会如此不堪呢。你跟太孙讲,打仗的钱,他要负责到底。打完了,抚恤什么的,由朕的内库来。”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奴婢明白了。”

    走出乾清宫,老魏全身一下子冒出许多冷汗:我的小爷,你可得小心了啊。大军孤悬在外,你一个皇族长期和武将们厮混在一起,就连皇爷都有疑心了啊!

第一七零章 战前最后准备

    “各位兄弟,今天的集会呢,主要是按照殿下的指示,组织大家辨认七大恨的虚伪以及我们来辽东打这一仗的意义。哈哈哈,各位兄弟都知道我满桂是个粗人,能讲这么大段话已经很难得了,接下来还是按照咱们这个百户所的老规矩,交给王顺文兄弟,大家掌声欢迎。”

    在百余人整齐的掌声中,以前方山学校里因为本能反应经常闪避对方戳来的枪头而长期挨军棍的王顺文走上了讲台。

    他是南直隶淮安府人,因为黄河夺淮入海,淮河经常泛滥成灾。终于在他十二岁那年,咆哮的河水吞没了他的家园,全家十二口人,只有他那天晚上因为在山坡上去捉萤火虫而幸免于难。

    那一次淮河决口,直接造成了四十多万的灾民,朝廷的赈济是有的,但是面对如此数量的灾民,赈济的物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老弱病残面对急红了眼的精壮汉子,根本就抢不到任何食物。王顺文也整整三天没有吃到一粒米,最后喝了一肚子脏水的他无力的躺在烂泥地里等死。

    幸运的是,他碰到了曹化淳。

    穿着锦衣绣袍的曹公公亲自跑到烂泥地里把他扶起来,给他喝粥,给他换衣服,给他治病,然后把他送到红河庄。

    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原来是太孙殿下让曹公公四处寻找、收养各方孤儿。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原来读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原来天下是如此之大,而天下又有如此之多的和自己一样的苦命人。

    先是在红河庄,然后在方山,王顺文的文化课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但无论他如何痛斥自己,就是无法克服长枪头戳过来时的恐惧,每次身体都违背大脑的命令自行进行躲避。为此,他被自己的同学嘲笑不说,还让班主任也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是殿下,在偶然听到他的事情后,专门找他谈了一次。还微笑着对他说,如果实在克服不了这个恐惧,那以后不用从军,去考进士或者直接在方山实验室做个助手,以后做学者也是不错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殿下如沐春风的话语中,王顺文突兀的发现,自己的这种恐惧一下子就好了。从此之后,无论是长枪,还是后来的刺刀搏杀,他都勇猛直前,令他的教官都刮目相看。

    非止如此,在操课中引入了燧发枪的实弹射击后,他在射击方面展现出来的天赋,让整个学校的人都叹为观止。殿下更是直接赠送给了他一把可以连发的手铳这可是军官才有的待遇。

    两年多前,横海卫复建,太孙殿下要在方山学校里找一些学生进去做基层军官,一时之间,全校所有四年级男生踊跃报名,便是三年级的一些学生也嚷嚷着要为殿下效力。最后,王顺文凭着超一流的射击技术成功入选。

    在横海卫的两年多里,他自己管着五十个兄弟,还结实了很多新的朋友,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今年这个时候(1612),他已经十九岁多,马上就要满二十岁了。终于,终于到了真正可以为再造自己的太孙殿下出力的时候了!

    “各位兄弟,建奴的奴酋努尔哈赤说的这个七大恨,其实仔细看下来,兄弟我只有一个感觉:档次太低,就好像各位兄弟的媳妇儿之间发生了口角,泼妇骂街一般。”

    “嘿!王总旗,你说谁的媳妇是泼妇呢?”

    “就是啊,你这家伙自己都还没媳妇呢!”

    “哈哈哈哈~~”很是应景的跟着众兄弟一阵大笑后,王顺文道:“诸位,我先来说第一条,嗯,奴酋的祖父和父亲替我大明进城劝降,结果很久了都不出来,然后我大明官军杀进去,乱军之中把奴酋的祖父和父亲都给杀了。嘶~~好奇怪啊,你进去劝降劝不成就出来呗,就算被扣住了出不来,我大明官军杀进来的时候不会张嘴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啊?好吧,就算是我大明官军误杀的吧?吾皇后来不是赔了他三十匹马么?诸位,我们横海卫的人,不是灾民就是矿工,你们自己说说,这样的赔偿够不够意思?”

    “岂止是够意思,简直就是浩荡天恩。这奴酋居然好意思把这个拿来做第一恨,岂不是说他自己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之人?”

    “李兄弟说得好,接下来兄弟我来说第二条……最后一条,哈哈哈哈,诸位,咱们在这沈阳驻扎了这么久,不是兄弟托大。要我说,这所谓的九边重镇里的精锐,肯定不乏好汉,但真要五千人对五千人的打,估计除了宽甸卫,其他的都不是我横海卫之敌!”

    “王总旗说得好!咱们是谁?咱们是殿下的亲军,也是大明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军!”

    “王总旗说得对,单对单,我们可能不是边军里某些好汉的对手,但是讲组织和纪律,我看哪,也只有宽甸卫才能和我们比比。”

    “这不就结了。”王顺文把手一摊:“我们横海卫是第一强军,宽甸卫也是殿下养出来的,算是第二强军。tm的第二强军的指挥使到了你建奴的地盘,不该作威作福么?”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

    “好,各位兄弟,七大恨我就讲到这里,接下来说说我们来辽东打仗的意义。嗯,这个问题,我想换个角度来讲,就是请各位兄弟思考一下,如果接下来的决战我们输了,会出现什么情况?”

    看着众人陷入沉思,王顺文清了清嗓子:“诸位兄弟,如果这一仗我们输了,那殿下的储位肯定不稳,我们若不是殿下,早就不知是哪里的一捧黄土,你们说,我们输得起么?”

    “绝不!绝不能输,拼着我等性命不要,也要保得殿下储位安稳!”

    “说得好,诸位,若是我们这一仗输了,我们作为殿下的亲军,毫无疑问,肯定会全部战死。而宽甸卫估计也差不多,总之,我们两卫肯定没有逃兵,是也不是?”

    “那是当然,若不是殿下,我们哪里吃这么好,穿这么好,还娶上媳妇儿?决战的时候,若是哪个敢临阵脱逃,不要上官动手,老子先一枪崩了他!”

    “所以啊,若是我们这一仗败了,大明最强的两支军队都没有了。而且,九边重镇的精锐肯定也损失巨大。而那时候,如殿下这样有圣君潜质的,也会失去储位。大家说,到时候我们大明还有希望么?”

    整个大帐内刚才一直热火朝天的气氛,到了这时明显冷却了下来。很明显,大家在想到若是战败会出现如此后果后,都有些背后发寒。

    “各位,我们都是南方人,来辽东这么远的地方打仗,是为了殿下,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如果我们在这里输了,国家最精锐的士兵将全部丢在这里,国家最好的统帅也丢在这里!到时候,我们在南方的家人,难道能够幸免么?

    诸位兄弟,我不知道大家听说了没有?边军的弟兄们这段时间总是说我们命好,跟了太孙。不过也仅仅是吃得好穿得好装备好罢了,到时候打起来,不一触即溃就算好的了。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就是我们横海卫自成立以来从未打过一仗么?各位兄弟,我们的初战就碰上这么凶狠的对手,大家有信心打赢么?”

    “当然有了!”

    “我们是初战,但用殿下以前经常开玩笑的话说,我们出道就是巅峰啊!”

    “我们现在是巅峰,以后也一直都会是大明各军的巅峰!”

    “好!”看着众人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后,王顺文道:“各位兄弟,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接下来的大战,不胜,则死!”

    “不胜!则死!”

    “阵斩奴酋!”

    “打到赫图阿拉去!”

    “不胜!则死!”

第一七一章 宿命的萨尔浒(一)

    “殿下,杨经略,后方最新一批粮食已经到达,目前存粮足够全军两月之用。另外,按照殿下要求,已经完成三千石炒面的制作,并将其与盐混杂装入粮袋中,足够我军战兵在作战间隙食用三天!”

    “各类军服、兵器均已全部下发到位,全军完成换装。”

    “军官交流制度已经执行一月,全军各级军官至少在四个以上军镇任职,对全军战力已经了然于胸。”

    “军官标示全部制作完毕,全军上下已经能够通过标示认清军官等级高低。”

    “全军旗号、鼓号已经统一,全军将士可以闻令而动,得令即止。”

    “军医调配已经全部到位,各类药物、手术器械库存充足。”

    “斥候队近一月来已经将边墙外沿浑河、苏子河一线地形全部打探清楚。”

    ……

    “综上,殿下,杨经略,全军动员已经完成,各部上下士气高涨,皆欲出力死战!”

    “善!”朱由栋站起身来:“各位将军辛苦了,那么接下来,请孤的袁先生给诸位做战术讲解,来啊,把地图抬上来。”

    朱由栋坐下后,袁可立起身,走到议事厅中间巨大的辽东地形图边,手里细长的木棍随手一挥,准确的点在了沈阳的位置上。

    “诸位,目前我朝本次征伐建州的大军,除朝鲜军帮助我们驻守宽甸外,其余九万五千大军,全部集中在此地。我军在沈阳聚齐后,在此休整了一个多月,现在,整支军队的武备、军粮、器械、药品、士气均已完备。”

    然后袁可立的指挥棒开始向东移动:“由沈阳向东一百二十余里,是抚顺。此地去年被建奴攻破,军民百姓除了阵亡的、被杀的,其他已经全部被掳掠到了建奴后方。加之我军抵达沈阳后,不许任何人越过沈阳以东,所以这会儿这个地方是个空城。

    从抚顺继续向东四十里,便是抚顺关。出了这里,就是出了边墙。

    从抚顺关出去后,沿着浑河继续向东前进二十余里,便是萨尔浒。过了萨尔浒,浑河的上游是在北方,而此时南边的苏子河却汇入了浑河。

    浑河与苏子河交汇之处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半岛,萨尔浒在这个半岛的前端,真正半岛的核心,建奴在这里修建了界凡寨,从界凡寨开始,沿着苏子河南下,依次是古勒寨、马儿墩寨,这三个关卡之后,就是苏子河畔的赫图阿拉了。

    目前我方斥候探听来的消息是,这个冬天,努尔哈赤没有敢将他的那所谓八旗精锐解散,整个建奴六万余壮丁,这段时间都在加固界凡寨的防御,并做各种操练。

    综上,如果我军此时东进,建奴想跟我们打野战的话,那么战场基本可以确定,就在萨尔浒。如果建奴不敢出来跟我们野战,那我们就要沿着苏子河连破三寨,之后抵达赫图阿拉。”

    看着袁可立在议事厅中央侃侃而谈,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只觉得,历史,真的充满了宿命。

    这块土地叫“辽”,当然源于这块土地最大的河流,辽河。辽河之下,还有很多的河流,其中一条,叫做浑河也叫做沈河,小辽河。

    所谓水北为阳,沈阳,顾名思义,就是沈河北岸的城市。

    沈阳,位于辽中平原的核心位置,但是向东走不远,特别是过了抚顺后,就来到了辽河平原与辽南半岛的移行处。

    世界各地的半岛,其地形千变万化。但基本上总有一点是共通的:半岛必有山脉,否则没法伸出海里。

    所以,过了抚顺,整个辽东的地形就从平原地区逐渐变为了山区丘陵地带。

    这也是为什么明朝中期,汉人朝着辽东扩张势力,扩到抚顺就不再往东走的原因:不是平原,不适合农耕的土地,汉人一向没什么兴趣。

    同理,这也是为什么建州女真势力强大后,必须要往西扩展的原因:山高林密的半岛移行部,哪里比得上沈阳、辽阳这样大块的平原开阔地舒服?

    具体到本次作战来说,出了抚顺关后,就是进入了山区。在十七世纪,十万大军在山区行进,这种事情想一想都是恐怖的这么多军队,得拉成一条多长的队伍?崎岖的山路上,后勤要怎样逆天才能保证全军吃得饱?

    所幸,出了抚顺关,有两条河流。一条是浑河,一条是苏子河。

    辽东这个地方每年的十一月到次年的三四月间,几乎所有的河流都会封冻。所以,只要在这个季节行军,完全可以在河面上迅速前进:河面以及河岸浅滩可以提供够宽而且够平整的进军道路。

    所以,不管是历史本位面的杜松,还是这个时空的朱由栋,要攻打已经有了相当实力的建州女真。只能是在河流还没有解冻的冬季进军,也只能沿着浑河和苏子河的河道前进!地理位置和地形决定了进军路线,绝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历史本位面,杜松一路作为主力,也是沿着浑河进军的,计划到了萨尔浒就转为沿着苏子河朝着赫图阿拉前进。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这位猛将不知脑袋怎么想的,还没出发就嚷嚷着要拿头功。然后一路冒进,把其他三路友军远远抛在身后。

    就这样还不够,到了萨尔浒后,他听说对方在界凡寨修缮堡垒。居然还把手下总共就三万人的部队再次分兵:两万守在萨尔浒,一万越过苏子河去打界凡寨结果当然是全军覆没。

    总之,既然明军的进军路线其实是固定的,那么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本方要应对的选择其实也是固定的,必须也要围绕着浑河和苏子河来做文章:要笼城固守,就在两河交界处的后面一点:界凡寨。

    要打野战,就在两河交汇处的前面一点,这块地方地势相对开阔、平坦,河面封冻以后,整个战场的宽度可以达10公里以上,足够摆开场面厮杀。这个地方,20世纪成了大伙房水库。而现在,就是萨尔浒,而不管是水库还是浒,其实都很清楚的说明,这个地方,是一个四面高中间低的洼地。

    而以女真缺乏火器,缺乏重装备的现状来看。努尔哈赤怎么会傻乎乎的想着去打笼城战呢?

    唯一的选择就是野战,唯一的战场,就是萨尔浒!这就是历史的宿命!

第一七二章 宿命的萨尔浒(二)

    “大汗,奴才们已经探明,南蛮子们于二月十八出了抚顺关,目前正在沿着浑河南岸前进。”

    “好!这群怕死的南蛮子终于来受死了!传令全军,开出界凡寨,越过苏子河。”

    “渣!”

    虽然嘴上说的硬气,但英明汗这会儿内心其实很沉重。

    对面的明军摆明了抱成一团慢慢前进,而要阻止对方的前进,就只能硬碰硬的打。

    而打,在本方火器部队远不如大明的情况下,只能野战。而要野战,就必须要找一个地形相对开阔的地方:地形太过于狭窄,对于火器、兵力都处于劣势的大金来说,也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战场只能是萨尔浒。

    但是在萨尔浒那种地方,以六万五千兵力对阵对方的十万大军,这个,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不管了!无论如何,大金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面对这一仗。只要这一仗扛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想完这些,英明汗再也没有任何迟疑,他穿戴整齐后,自信满满的走出房屋,深吸了一口这个季节冰冷的空气后,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军队出发了。

    而在朱由栋这边。

    二月初三,大军从沈阳开拔。这一次行军,朱由栋不再要求高速前进:在沈阳屯驻这段时间,方山实验室送过来了整整五十门十二磅炮:单炮重量高达两吨。光是炮队的拖累,整支队伍就快不起来。更不用说朱由栋也不想走快了:走那么快干嘛?反正辽东的河流要四月份才解冻,在那之前把仗打完不就好了么?需知双方大军静坐对耗,他朱由栋多耗一天,明军的整合就强一分,而建奴的物资就少一分。

    事实上,要不是魏忠贤发信过来,说皇帝已经在后方起了疑心,他是真想三月份才出兵的。

    二月十三日,大军进驻抚顺。十八日,才出了抚顺关。之后全军继续沿着浑河前进,到了二十一日,全军抵达萨尔浒。

    “殿下,杨大人,诸位大帅,下官已经探明,建奴的主力就在距离我军三十里外。”

    “好,吩咐下去,全军停止前进,按照事先想定方略,布阵!”

    “领命!”

    关于朱由栋要不要出抚顺关这事,深知朱由栋决心的杨镐反而是没有多说什么的。倒是武将们听说太孙殿下要出边墙,一个个都吓坏了。但是面对诸多武将的劝谏,朱由栋只说了一句:孤就在后面看着诸位将军破敌,只要你们打赢了,孤自然稳如泰山。或者说你们对此战没有信心?

    然后众将看身为文臣的杨镐、熊廷弼都不吭声,大家自然也就不说了。倒是这个消息传达到下面后,全军九万五千战兵和三万余辅兵齐齐高呼万胜,整个明军的士气再次得以攀升。

    总之,在明军达到萨尔浒后,按照朱由栋与袁可立、熊廷弼以及诸将的商议,其布防如下。

    在浑河河面第一线上布置的,是开原参将马林的部队,有战兵一万人。对于这位本身是武将,但却固执的认为自己应该是文人的奇葩,朱由栋就是利用他贪生怕死的性格:你的部队不光是战场第一线,也是战场的正面。众目睽睽之下,你敢临阵脱逃?既然不敢,那就好好的给我把防守搞好。

    怕死的武将,做防守是擅长的。事实上,马林的部队里,战车兵的比例极高,其麾下的潘宗颜、龚念遂,都是以防守著称的大将。

    马林的左侧,也就是浑河北岸,这里是吉林哈达岭的余脉,山势起伏不定。朱由栋安排辽阳副总兵李如柏、四川总兵刘和石柱千户马千乘等共一万六千战兵屯驻在这里。

    李家为了这场战役,可谓倾囊而出:辽阳军一万战兵里,李家的家丁就占了七千。李如柏以下,李成梁的六子李如梓、七子李如梧,以及次孙李性忠、三孙李怀忠、四孙李效忠等,全部披挂上阵。

    马林的右侧,浑河南岸。这里地势相对平缓,利于骑兵冲击。朱由栋把辽镇剩下的一万战兵,以及大同、宣府、蓟镇前来支援的三万大军,总共四万人,全部放置在这里。统帅这支部队的,是杜松、柴国柱等人。

    以上,一线部队一共配置了六万六千人。

    一线之后,延绥、宁夏、太原三镇各五千人分别对应前面三支部队,作为战时支援和补充兵用。而三千京营,也是被放到了这一线,和宁夏镇的五千人一起,随时准备支援正面第一线的马林。

    最后面,当然是横海卫和宽甸卫一万一千两百人拱卫着大明皇太孙殿下。

    朱由栋这次倒也没有在浑河河面上布阵,而是也在浑河北面的山丘上,找了一处海拔比较高的地方,高高的打出了自己的曲柄九龙伞。

    这样的布局,朱由栋并不是很满意,但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这样的布局已经是大家最能接受的方案了。

    大明现在的军功计算方法简单粗暴至极:算人头。有人头就可以领赏钱或者升官,没有人头哪怕你在战场上斩杀再多敌人,也没有任何功劳可领。这样的制度就造成了士兵在作战的时候眼睛里只有敌人的人头:不管是自己砍下来的还是战友砍下来的。

    而且一支军队进行惨烈的战斗时,士兵们一边作战一边还往自己的腰间系人头?

    总之,如此制度,使得大明的士兵在战场时相当一部分精力并不在作战上。

    所以这一次出发前,朱由栋就跟众将约定:本次作战后的战功,由各军镇、卫所派出代表,大家一起开会评议后决定。评议的标准,当然是以战斗时长,对敌人战略意图的破坏,对本方统帅命令的执行程度等多个因素综合参考。在此基础之上,想要多分战功的部队,还要接受其他部队主官的询问,总之,至少是本次作战的战功,不再单纯以士兵或者部队获取到多少人头进行计算。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很明显,参会众将也觉得这样可以保证士兵们全力作战,自然愿意这样做。但是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朱由栋不得不把横海卫和宽甸卫给放在了最后面大家对太孙殿下的为人还是钦佩的,也愿意相信皇族在战后评定时的公平性。但是这两卫是殿下您的亲军啊,为了避嫌,殿下您是不是?

    ……

    1612年2月21日八时许,在接到斥候队的报告后,朱由栋率领全军从昨晚三万辅兵辛苦一个下午才搭建好的营盘出发,往着发现女真部队的方向前进了大约不过五里路,接到女真的部队也在迅速靠近的消息后。在袁可立的建议下,命令全军停止前进,之后便摆出了如此的阵型。

    九时二十分左右,全军最后方的朱由栋站在所处山丘的顶部,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如林的避雷针。他知道,努尔哈赤,来了!

第一七三章 宿命的萨尔浒(三)

    “父汗,南蛮子这么个阵型,是什么意思?”

    “嗯……”手搭凉棚看了对面的阵容好一阵子后,努尔哈赤又沉思了一会道:“看来对面的那个杨镐,胆子很小啊。奇怪,不是说这家伙平时办事完全是武将作风,生猛得很么?怎么摆了一个以守代攻的阵型?”

    相比起大明这边十万大军来自多个军镇,各军火器、军马比例各不相同比起来,女真这边的编制就要简单而统一得多。

    去年才刚刚编成的八旗,努尔哈赤亲领正黄、镶黄、正白,大贝勒褚英领镶白,接下来依次是代善领正红,皇太极领镶红,莽古尔泰领正蓝,阿敏领镶蓝。

    旗主以下,按照纯理论来说,是五个甲喇额真,甲喇之下,是五个牛录额真。每个牛录满编时能够提供300战兵。如此,整个八旗是六万战兵。

    当然,这是一场对于新生的大金政权来说绝对的生死之战。所以努尔哈赤在内部进行了彻底的动员,这次他带来的,一共是六万五千人。

    “传令下去,褚英在左边的山丘上列阵(明军的右侧),阿敏、莽古尔泰领两蓝旗在河面上列阵,代善,你和皇太极在右边列阵。”

    “渣!”

    朱由栋这边是在上午九时许完成列阵的,努尔哈赤这边九点二十左右进入战场,然后边入场,边列阵。上午九点五十,女真军在距离明军最前出的马林部大约三里多的距离完成了列阵。

    双方完成列阵之后,按照这个时代的特点,自然是有各自的勇士骑着战马到对方的阵前进行挑衅。进行大战前的热身,在这方面,马林部明显吃亏了一些,至少,在双方各自七八骑的对抗中,明军这边被对方击杀了一个干净,而女真这边只有三人落马。如此相差悬殊的战绩,使得女真这边的欢呼声在压倒明军欢呼的同时,其士气也节节攀升。

    “殿下,不能再等了。”到底还是老于军务,在战略上朱由栋不要杨镐插手,但在战术上,他还是让杨镐坐在了自己身边。

    “好啊!那就我们先攻吧。”拍了拍因为紧张和寒冷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朱由栋拿起身边的一把燧发枪,亲手往里面装了一个方山实验室用镁粉、铝粉、松香等物质代替火药的信号弹,然后交到了杨镐的手里:“这场大战的第一道命令,就请杨经略下达吧。”

    “领命!”杨镐大声回应后,动作麻利的走出九龙伞盖之下,砰的一下,就将这枚红色的信号弹打向了天空。

    “父亲,殿下的命令过来了。”

    “哎,好吧,给前面的潘、龚两位游击传令,以战车为依托,全军缓步前进。”

    “是。”年轻的身影在迅速传达下去命令后又飞快的跑了回来:“父亲,孩儿请求如大哥那般,到最前面去!”

    “不可!”斩钉截铁的说完这话后,马林也不解释,而是抽出望远镜,开始紧张的看向了前方。

    正面面对马林军的,乃是两蓝旗的旗主,一对奇葩堂兄弟:阿敏、莽古尔泰。他们一个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努尔哈赤杀死而无动于衷。一个亲手斩杀了自己的生母(这个位面尚未发生)。

    所以,这两人的性格,至少现在,是很臭味相投的。

    “莽古尔泰,待会我先上,你伺机从右侧侧击。”

    “好,南蛮子的火器也就是听个响,叫儿郎们不用怕。”

    “哈哈哈,知道了。”说完这话阿敏直接开始下令:“屯其喀,率领你的牛录前出,射住阵脚。”

    此时在明军这边,率领战车队走在最前面的,乃是马林的长子马燃,这是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将领,长相极为英武不凡。和马林交好的那些辽东文人,都说这孩子有他祖父马芳的遗风。

    因为有了这样的赞誉,所以这孩子的自我感觉及其良好,这次大战,马林因为被朱由栋安排到正面第一线而唉声叹气。这马燃却是兴奋异常,在他的一再强烈要求下,马林不得不把他放到了第一线。

    “少将军,且走慢一点,我们这是战车队,速度是快不起来的。”

    “龚叔,战阵之上,哪有什么少将军。您是上官,末将就听你的。”

    “哈哈哈,少将军遇到这样的大战,还能平心静气的说话,真是名将之资啊。”

    两人的闲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一阵阵嗖嗖的破空声,自然是对面的弓箭到了,两人赶紧靠近战车后部躲避,龚念遂同时发令:“点燃神机箭,击杀建奴!”

    所谓神机箭,其原理与后世的火箭炮有些类似,都是点燃一支后后续箭支(炮弹)陆续点燃并自动发射。因为具备点完不管的优点,所以在马林的部队里,这一类的装置占比是极高的。

    随着龚念遂的下令,走在最前方的数百明军一下子拉开蒙在战车上的厚厚幔布,迅速将五十部神机箭点燃。迅雷之间,每一部神机箭都将箭箱内的三十二支七尺大箭迅速的全部射出。

    神机箭一旦发动,其造成的声势是巨大的。火药加成的弓箭,其破空声也比人力拉动的弓箭要大得多。但龚念遂还是仔细的搜索对面射来弓箭造成的声音。

    在先是听到一阵阵的嗖嗖声,然后是少量的“噗噗”弓箭入肉声后,大量的铿铿声传来,龚念遂知道对方的这一批弓箭攻击已经全部结束。然后他迅速的从战车下方直起身来:“传令!鸟铳手上前,依托战车连射三轮。长枪手上前,依托战车防御。斩马手抽刀,准备近战!”

    明军这边的将领迅速下令,对面的阿敏也不含糊,在本方最前面的弓箭手被明军的火箭击杀了几十个时,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传令,弓箭手继续原地射击,白甲兵上来,领着大家向前冲击!”

    双方主将接连下令,一开始还寂静的战场,至少河面这一线,顿时热烈了起来。

    朱由栋在这一次北上时,只给各军镇的士兵换了衣服和棉甲,但是火器却是没有更换:一方面是产能不足,另一方面是,虽然燧发枪对士兵已经很友好,并不需要训练太长的时间。但至少这一次,后方的皇帝以及前面的敌人,留给他的时间完全不够。

    所以,他没有去更换其他军镇明军的热兵器:你们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去尽力打就好。

    但正因为如此,辽镇开原卫的士兵们拿着大明工部生产的鸟铳,那是不敢按照规定把弹药放足量的:天知道这些鸟铳会不会炸膛?

    也正因为如此,别看明军阵地上烟幕蒙蒙,硝烟味极重。但是三轮鸟铳齐射,给对面造成的伤亡,还不及一开初那几百支神机箭的杀伤来得大,其对于女真士兵速度的阻滞,也是微乎其微。

    “呼哧呼哧呼哧~~~”一个身着两层棉甲,左手拿了一块蒙皮木质盾牌,右手操着一口大刀的粗壮女真汉子,第一个杀到了明军最前沿的战车旁。

    早就在此列阵等待的明军长枪兵们,争先恐后的朝着因为战车阻碍而不得不降下速度的这名女真白甲兵刺出了手里的长枪。

    “哼!”左手的盾牌飞快的提了上来,这个白甲兵并没有完全收住脚步,反而是在盾牌后方发力,在挡住两三个枪头的同时,一阵反推力,反而将这两三个隔着战车前刺的明军长枪手给倒推了一步。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到底是第一个冲阵,他挡住了正面的长枪,却有更多的长枪从左右两侧参差不齐的刺了过来,一个瞬间,他的身上被捅了起码不下五个枪头,枪头抽出后,大蓬的血花跟着撒出,很快就浸湿了他的战甲。而这名勇敢的士兵也就此倒了下去。

    但是,七八个长枪兵围殴一个白甲兵造成的后果便是:战线松了。

    趁着这个间隙,后续的女真士兵如潮水般的涌来,在付出了一定伤亡的代价后,女真士兵们破开了因为射出了所有神机箭,已经是一坨死物的战车。开始得以和明军士兵直接短兵相接!

第一七四章 宿命的萨尔浒(四)

    “快避开!那厮的大棒只是幌子,大盾才是用来杀你的!哎~~看吧,果然被大盾把脑花子砸出来了吧?

    这个蠢货,一枪捅到了还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干嘛?赶紧的抽枪找下一个啊!

    这也是个笨蛋,拿着斩马刀那种大家伙还跟自己的同袍站得那么紧,待会建奴上来了,你怎么挥刀?”

    浑河南岸的小土丘上,辽东总兵杜松双手紧握着方山实验室刚刚生产出来的双筒望远镜,眼睛死死的贴着镜筒,嘴里却在不断的大呼小叫。

    非止是他,这支四万人组成的大军,参将以上级别的都拿着双筒望远镜,低级军官也拿着单筒望远镜,在紧张的注视着山下河面上,首先接敌的开原军的战况。

    浑河的河面,在萨尔浒这一段,大约有600米宽,再加上沿岸的一些滩涂,整个儿有八百米的极为平整的截面。如此距离,开原军一万战兵当然不可能一字排开,即便按照一米站一人这种高密度的摆阵,第一线最多也就能放下七百多人。

    所以,马林的军队可不是只有第一线才放了战车,他的战车可是层层叠叠放了四五层。唯一和第一层不同的是,后面几层战车没有在里面塞神机箭罢了。

    在镶蓝旗付出了少许代价,成功与开原军展开白刃搏杀后,不到二十分钟。开原军的第一道防线就被攻破,双方的杀伤交换比非常难看,在两岸高地上观战的明军军官们看得很清楚,几乎要七八个明军士兵倒下后,对方才倒下一人。

    “嘶~没想到建奴的战力居然如此强悍,看来殿下一再强调要我等不要轻敌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啊。”

    “是啊,这些建奴,贴身肉搏的能力可比末将这些年在大同面对的鞑子强多了。”

    “嗯,建奴是强,不过以末将看来,也不过是最前面的那两三百个披了两层棉甲的壮汉强。有这些家伙做锋头,后面的建奴其战力无形中就放大了。”

    “张将军说得有理,这些披了重甲的建奴,大概就相当于我们的家丁了吧?马林这个吝啬鬼,这时候就该把他的家丁队派出来啊!”

    山上的众将在腹诽马林的吝啬,而在河面上的马林若是此刻知道他的同僚们的想法,只怕心里会大呼冤枉:他本次出征一共带了五百家丁,第一线可就砸进去两百!

    不管马参将这会心里怎么想,但开原军在接战不久后就被打得连连后退,总算马参将是个防守意识极其强大的人,河面上用战车组成的防线足足有五层。所以,此刻开原军虽然打得不好,但防线总是能够维持。

    又在望远镜里看了一会,看到开原军的第二道防线也摇摇欲坠的时候,杜松开了口:“柴帅,不能再等了,我们得出击了。”

    本次作战,朱由栋只是简单的布了一个阵,但在临战上,还是充分的放权,让各部将领自由发挥:十万人的部队,要个个来微操?他又不是花生米,可没这个本事。

    “好啊,我们也该出击了,只是杜帅,你我是一起向前还是如何?”

    “嗯。柴帅,本将的意思是,你我兵分两路。”杜松放下望远镜,手指朝着山下正从侧面的沿河滩涂地(这会儿都是冰面)前进,想要绕到开原军侧后方的莽古尔泰正蓝旗部队道:“建奴这一路看来是想偷袭开原军的侧翼,请柴帅率领五千骑兵居高临下的冲出,击灭这一路建奴后从正面支援马参将。本将率领三万五千名战兵,直接从这山丘间杀过去。”

    “好,那便如此,杜帅保重,后会有期。”

    “哈哈哈,柴帅,你我二人,一定后会有期。”

    浑河南岸的杜松部动起来之后,北岸的李如柏也放下望远镜:“刘帅,杜来清那个莽夫动了,我们也发动吧?”

    “好啊!咱们可不能落在杜松那个莽汉的后面,儿郎们,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随着杜松、柴国柱、李如柏、刘等将领的命令,整个明军沿河两岸的部队,共计五万六千人,开始齐齐出击!

    而与之对应的,后金这边,褚英率领的镶白旗,代善、皇太极率领的两红旗也开始迅速前进。整个宽达四五公里的战线,一下子就进入了全面接战的状态!原先只是河面上有阵阵厮杀声,反而显得莫名寂静的战场,突然之间就人吼马嘶,极端的沸腾了起来!

    且说浑河南岸岸边的正蓝旗,莽古尔泰率领着这支六千多人的部队正在奋力前行,想要绕开开原军的战车防线,没想到打正面的阿敏进展太快,以至于山上的明军在正面开打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冲了下来,这就让莽古尔泰有点头大了。

    “主子,山上的雪扬起那么高,看来南蛮子来的骑兵不少啊。”

    “哼!不要紧。听我命令,全军赶紧往山上冲,就地找树木、石头做掩护,只要南蛮子的骑兵冲过去了,从背后砍他们!”

    “渣!”

    “回来!”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无甲在前,白甲在后。”

    “渣!”

    随着莽古尔泰的命令,几乎全是步兵的后军正蓝旗士兵,反而从河面上往着山丘上迅速前进,于是,两支军队飞快的接近。

    “,~~”在肉眼里可以看到后金的士兵后,明军骑兵们纷纷激发了手里的鲁密铳,然后就此把鲁密铳反转过来,按动机括,将鲁密铳手柄下隐藏的刀刃给亮了出来。

    骑兵呼啸而过,这支来自山海关的骑兵部队迅速的给那些没能及时躲藏到树木或者石头堆后面的后金士兵以巨大的杀伤。

    但是这优势也就持续了这么一小会:无数悍不畏死的后金无甲兵,勇敢的高举大刀密集结阵。虽说这样的人墙在碰上居高而下的明军骑兵后,很快的就被撞得内脏出血四处飞溅,很多人在空中就断了气。但还是有不少明军的战马被刀刃刺伤,又或者聪明的战马看到白晃晃的刀刃后自行减速,然后被后面的战马撞上……如此种种,明军骑兵一开始一往无前的气势被明显的削弱了。

    “好机会!”莽古尔泰一看明军骑兵速度下降,迅速的一抖缰绳,亲自带着白甲兵们冲锋。

    虽说骑兵这东西,跑起来才是神,停下来就是渣。但所谓的辽东铁骑,并不是只有在奔驰的战马上才有战斗力的。在本方的战马速度迟滞后,在各级军官的招呼下,骑兵们纷纷翻身下马,迅速的开始结阵与正蓝旗的后金兵们展开了步战!

    就在柴国柱率领骑兵们冲下山来的时候,性烈如火的杜松已经率领三万五千大军迅速的靠拢了只有八千余人的,褚英率领的镶白旗。

    “弓箭手,齐射三轮!”

    站在拒马后,看着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明军,后金大贝勒褚英全无惧色,相反,从他的双眼中喷射出来的,全部都是狂热。在下令让本方弓箭手齐射后,褚英自己取出一张硬弓,架上弓箭后拉满弓弦,瞄准了对面数百米外,那个披挂半身板甲,背提大刀,跑在最前面的明军大将。

    “嗖嗖嗖”的弓箭破空声呼啸而来,杜松大声高呼:“不要发射鸟铳,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近到你们可以看到对方鼻孔呼出来的白气儿为……哎哟!”

    一支弓箭以极大的力道直中杜松的额头,可惜那里有着坚硬的,方山实验室出产的合金钢打造的头盔保护。这支弓箭虽然力道极大,也成功的在这头盔上留下了印迹。但也仅此而已了:表面有无数个棱形突起的头盔最终弹开了这支弓箭,头盔的主人杜松也只是被惯性给带到了地上,颈椎发出了一声响而已。

    “呼~~”被自己的家丁从地上扶起,取下头盔看着上面那深深的印迹,厮杀了半辈子的杜松也只感到一阵后怕:“tnn的,幸好这次得了殿下的换装,有了这新头盔。若是还像从前用工部的头盔,说不得,本帅这次就殉国了!”

    迅捷的重新戴上头盔,杜松分开护卫的家丁,耍了一个花刀:“兄弟们,继续跟着本帅向前冲啊!”

    “吼吼~~大帅威武!”

    在杜松的激励下,来自山海关、大同、蓟镇、宣府的这支总数高达三万五千人的明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迅速的来到了后金镶白旗的拒马前。

    “就是现在,开火!”

    一阵的巨响后,镶白旗最前面的后金士兵纷纷后仰:到了这个距离,大明工部的鸟铳终于可以杀人了。

第一七五章 宿命的萨尔浒(五)

    到底是三万五对八千,虽说大贝勒褚英在后金阵营里出了名的个人武艺出众,但是面对大帅带头冲锋的明军,在绝对的数量差距下,镶白旗还是被打得节节后退!

    而在浑河北岸,虽然代善和皇太极的两红旗加起来有一万两千余人,并不比对面明军的一万六千人少多少。但是李家这次带来的辽阳军里,家丁比例极高。再加上刘的四川兵和石柱的白杆兵也是英勇善战。所以两红旗虽然退的没有镶白旗快,但也是在缓慢的后退。

    于是,两支合计十六万人的大军,在上午十点左右开打后,到了日上正中的时候,原本双方还算平行的战线,慢慢的成了一个凹字形(对明军而言)和一个凸字形(对后金军而言)。

    “额亦都!”

    “奴才在。”

    “我的兄弟,请率领镶黄旗,支援褚英他们。”

    “渣!”

    “我的兄弟,镶黄旗只有一万人,对上那么多的南蛮子估计也是很难的,我把那两千铁炮队交给你。柳生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

    “嗨以,请尊敬的大汗放心,在下一定不辱使命!”

    在做出稳固本方左翼的布属后,努尔哈赤又对年仅13岁的,舒尔哈齐的第六子济尔哈朗道:“年轻的乌拉喇,你第一次上阵,就是这么大的阵仗,你怕也不怕?”

    “大汗,奴才不怕!如此规模宏大的战场,正是我们女真男儿纵横驰骋的好地方!”

    “好!我勇敢的侄儿,去,带上十个人,去北岸找到你的八哥,告诉他,他不是自以为自己是八旗的智将么?面对李如柏这种蠢货和刘这种喜欢冲锋在前的匹夫,难道不知道稍稍后退,吸引敌将前来再将其狙杀么?告诉他,无论如何,我要他撑到今天下午太阳落山。”

    “渣,大汗,奴才这就去传令!然后就地在那里上场厮杀!”

    “好!我勇敢的侄儿,你必将是我们大金新一代的巴图鲁!”

    看了看济尔哈朗遥遥远去的幼小身影,努尔哈赤回过头来:“费英东,我的额驸,还记得当年我们攻打乌拉时候的事么?”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费英东回答,努尔哈赤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初乌拉的兵多,我们的兵少,打了一阵我自己都觉得没信心了,让人通知最前面的你撤退,你派人回报说,你已经冲到墙角了。我再催促你撤退,你说你已经登上城楼,不等到我第三次催促,你已经亲自把城门给我打开了!”

    “大汗,您是要暂时不管两翼的弱势,直接率军冲击南蛮子的中军么?”

    “呵呵,果然不愧是英勇善战的费英东啊。”说完这句话努尔哈赤又把何合理、扈尔汉、安费扬古等叫过来:“现在战场局势很清楚,论单兵战力,我们女真的好汉比南蛮子强。但是南蛮子的兵到底比我们多了很多。所以,这会儿战场上奴才们打得很吃力。继续这么打下去,到了晚上,估计双方都是各损失几万人然后收兵。”

    “可是。”努尔哈赤把手一摊:“南朝有那么多人,死了几万人可以随时补充,我们大金可受不起这样的损失。所以!”他的手用力前指:“那里,那个南朝的皇太孙居然敢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打出九龙伞,那我就直接冲锋到那里去!只要我们接近了那里,整个南朝的军队全都要被迫往那里跑,如此,我们就可以趁势追杀,收获大胜!”

    “大汗英明!”

    “嗯,现在看起来,阿敏和莽古尔泰这两个傻小子打得不错。而我军的两翼不管是不是自己主动撤退,总之是把明军最能打的部队向东引走了不少,这个时候,我正黄与正白两旗全军突击,正是好时机!”

    “大汗,请下令吧,我们一定为您把南朝那个皇太孙抓到您的面前来。”

    “呵呵呵,好,你们四个亲自领军冲锋!要快一点,这会儿日头已经到了正中,再往后,太阳就从西往东晒,那时候就是我们顶着阳光作战了。”

    “渣!”

    就在努尔哈赤在调兵遣将的时候,朱由栋这边也开始了相应调整。

    说真的,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在穿越前看过无数的战争影视作品,但是当朱由栋亲临如此浩大而残酷的战场时,所感受到的震撼,依然让他的心情极为澎湃。

    虽说在山海关会齐各路部队的时候,他觉得这支明军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但是当真正走上战场厮杀的时候,大明的士兵们表现出来的勇敢和坚韧,依然让他觉得无比的感动和自豪!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真的被萨尔浒这三个字影响得太深了:在历史本位面,即便是萨尔浒大败后,熊廷弼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把辽东镇给重建了起来,并于1620年大败进犯沈阳的努尔哈赤。要不是因为万历皇帝于当年驾崩,而且熊廷弼又打了胜仗,让大明的官员们觉得后金也不过如此,于是急吼吼的把熊廷弼给换下来说不得熊廷弼后来就把后金给灭了。

    所以,不要怕!后金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明此时的边军,也没有后来那么混账。

    不过呢,开原军被打得连连后退也是事实。柴国柱的骑兵队陷入苦战也是事实。

    “殿下,此刻应该让宁夏、延绥、太原三镇士兵前出,支援我军的中路。”

    “就依杨经略。”

    说真的,虽然一开初在山海关很不愉快,但至少这一仗打到现在,杨镐是庆幸并且满意的。

    说庆幸,那自然是因为此刻后金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杨镐深切的明白:若是兵分四路,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太孙殿下在山海关的强势,其实是拯救了他的仕途乃至性命。说满意,那当然是朱由栋把战术指挥权全部交给了他,让他在此战里享受到了极大的快感。

    但是,当朱由栋同意宁夏三镇的士兵前出后,杨镐还没来得及传令下去,朱由栋就站了起来:“传令兵!”

    “请殿下发令!”

    “命令宁夏、延绥、太原三镇士兵以及京营士兵前出,在河面上布阵!”

    “领命!”

    “再令!通知我军左右两翼统帅,击溃其当面之敌后,从两翼包抄奴酋汗旗所在!只要孤的九龙伞还在,无论战场出现何种变化,不得自行后撤!”

    “领命!”

    “再再令,横海卫、宽甸卫全军整队,在河面上列阵!”

    “殿下!”

    听到朱由栋下达如此命令后,杨镐哪里还不知道朱由栋是要亲自下场拼命了,他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殿下万万慎重啊,我军的正面确实是劣势,但两翼的优势极大。只要宁夏三镇这一万五千人能够挡住建奴一两个时辰,我军就胜了!”

    “呵呵呵,杨经略,我军现在有两万多战兵没有投入战斗,孤看旗号,建奴那边现在也只投入了五个旗而已。那努尔哈赤只要不想撤退的话,肯定会用剩下的三旗做孤注一掷,直插我军的正面。孤这么做,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飞白、礼卿,这是你们的主意?”

    熊廷弼和袁可立都摇了摇头,但两人又迅速的答道:“殿下布置妥当,我等应该如此。此战,本来就不应存在任何侥幸。”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深知努尔哈赤是一个胆子极大的赌徒,自起兵以来,多次以弱胜强,靠的就是对战场战局观察的敏锐性。在本方两翼被引走,中线又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不把手里的王炸打出来拼一把,那就不是努尔哈赤了。

    但是,我也有王炸啊。

    正当杨镐还想继续劝说的时候,对岸的滩涂上,突兀的响起了巨大的“eten!eten!”欢呼声。

    这是女真话里胜利的意思,朱由栋不懂,但熊廷弼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

    在熊廷弼的解释和指引下,众人拿起望远镜向山下看去,只见柴国柱的总兵旗已经不见了。

    “事急矣!由不得再嗦了!”朱由栋转过身来:“传令兵,传达前令!”

    “领命!”

第一七六章 宿命的萨尔浒(六)

    1612年2月21日上午十点,明金双方在萨尔浒打响决战!

    中午十二点左右,双方主帅几乎同时开始进行新的战术布置。

    十二点十分,大明一方的山海关总兵柴国柱战死,其率领的五千辽东骑兵伤亡惨重,余部开始溃散。

    与此同时,正面硬扛镶蓝旗的开原军也露出败像。尤其是在其右侧的辽东骑兵败退,后金的正蓝旗开始从其侧方进行攻击的时候,这种败像更加的明显。

    十二点二十分上下,宁夏三镇以及京营的士兵进入战场,堪堪稳住开原军即将崩溃的战线。并一度靠着新入场的充沛体力,打得鏖战了半天的两蓝旗节节后退。

    但是这种优势没有坚持多久,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后金的正黄和正白旗在四大臣的率领下进入战场后,宁夏三镇和京营的进攻立刻停滞,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被迫慢慢的后退。

    但无论如何,近三个小时的厮杀下来,没有一支明军不战而逃或者一哄而散。单是这一点,就让朱由栋无比的满意。

    “殿下,横海卫、宽甸卫布阵完毕,拒马全部安置完毕。”

    “好,后面的辅兵们把热水送上来了没有?”

    “已经送达,正在往着拒马上泼水。”

    “很好,给前面苦战的将士们传令,让他们再坚持半个小时,然后就从横海、宽甸卫战线的两侧退走,之后在河岸的高地上重新列阵,保护新战线的侧翼。”

    “领命!”

    “来人啊!”看着传令兵迅速跑开后,朱由栋大吼了一声:“给孤把大旗举起来!”

    随着朱由栋的这声大喝,十余名精壮的锦衣卫汉子,吃力的把一根刚刚从现场放倒,勉强剔除枝丫,当做旗杆的,高达十米的大树给立了起来。随着旗杆的树立,在一阵寒风中,巨大的旗帜一下子就展开了,露出上面的一排大字:大明皇太孙在此,奴酋速速过来领死!

    来吧,我就要看看,我花了这么多心血操练出来的近代军队,对上你后金这样中古时代的巅峰重步兵,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

    “哗啦!”斩马刀再一次用力的挥舞,从这场大战一开场就一路厮杀的马燃再一次击杀了一名女真士兵后,酸胀的双臂再也无法用力,厚重的斩马刀一下子就从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

    “呼哧~呼哧~”面颊给砍了一刀,整个额头到嘴角一道深深的伤口,仍然在不断的渗出鲜血的马燃,双肺如同破风箱般费力的大口呼吸几下后,决然的从腰侧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嘿,居然要用殿下赐下的匕首杀敌了啊,也不知道还能为殿下杀多少建奴?”

    思绪稍稍一停顿,马上就有一个后金士兵挥舞着大刀砍了过来,马燃本来是想弯腰避开刀锋,然后伺机用匕首杀敌。没想到刚刚一蹲下,双腿却发了软,整个人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嘿,今儿算是栽在这里了。”马燃刚刚闭上眼睛,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热流泼洒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睁眼一看,那个朝着自己挥刀的建奴,其前胸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枪头。

    “大哥,快点起来!”

    “熠弟,怎么你会在这儿?父亲呢?”

    “方才殿下下令我军可以后撤,父亲已经先撤了,弟弟没看到哥哥回来,所以……”说到这里马熠又避开一杆捅来的长枪,反手用枪杆打翻这个建奴:“大哥,快快随我撤走,否则待会落到横海卫的正前方可比被建奴包围了还要惨。”

    “哈哈哈,你说得有道理。”再次榨出身体最后的一点力气,马燃翻身而起,随手找了一杆长枪后,和自己的弟弟背靠着背边杀边退,并不断的招呼战场上此时已经不多的明军士兵朝着自己靠拢。如此在经历多番生死厮杀后,总算是于下午两点左右,撤出了正面战场,后退到了横海、宽甸军的斜后方,开始重整军队。

    “燃儿,燃儿!”

    “父亲,孩儿在此。”

    “呜呜呜~~为父,为父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呵呵呵,父亲,我们马家世代将门,战死沙场不是很自然的事么?当年大伯战死的时候,祖父一滴泪都没有流,只是说男儿马革裹尸,死得其所。父亲您何必如此啊。”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从开战到现在,连刀都没有离鞘过的马林,这会儿是刚刚流出来的热泪,混合着早先已经被冻住的泪珠,整个脸上黄白一片:“你懂什么?你是我马家的长子啊!呜呜呜~~”

    “父亲,父子之情稍后再述吧,这会儿我们可得赶紧重新整队,防备敌军从侧翼包围横海、宽甸两卫。”

    “嗯……可是这会儿编制全都打乱了,我们这里除了开原卫,还有宁夏镇、延绥镇的兵啊。”

    “父亲忘了么?殿下早就料到有此局面,所以提前给每个军官都弄了胸贴啊。父亲,这会儿您的这个三横杠加一星的胸贴肯定级别最高,还请父亲出面,招呼大家重新列阵。”

    “啊?哦,是啊,殿下还有这样的安排。好,好,燃儿你没有大碍吧?能不能?”

    “自是和父亲一起整顿全军!”

    抛开对比鲜明的父子俩,且说明军已经突前到很远的两翼,领兵的杜松、李如柏等人当然也看到了中央战线的情况。也在思考要不要回援的时候,却看见天空中再次升起了七颗红色的信号弹:按照殿下新发下的指挥条例来说,这是全军总攻的意思啊!

    没多久,杜松等人就看见一杆巨大的红色旗帜竖了起来:除了太孙本人,这一场大战,谁敢用三丈的旗杆?这岂不是说殿下亲自出阵了?

    而且这旗杆树立起来后,还不断的剧烈前倾,结合方才天空中的信号弹。朱由栋的意思非常明显:两翼包抄要继续、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两翼这会儿处在优势,不许,也不用回援。

    那还有什么说的?玩命的向前冲吧,早点打垮对面的敌人,早点逼迫建奴把正面的优势兵力抽回来,就算是帮到太孙了。

    “拒马上浇的水都冻结了么?”

    “启禀殿下,由于前方各军奋力拼杀,为我们多争取到了半个小时,所有拒马上浇的热水已经全部冻结。我方步兵已有屏障。”

    “很好,前面的各军退下来大概有多少?让他们赶紧把伤员撤下去,剩下的重新列阵。”

    开原卫、山海卫以及宁夏三镇、京营的士兵,开战前一共是三万三千人,这时候退下来的大约是两万四千人左右,剩下的九千人当然不可能是全部阵亡了。但是在战场被后金接管,而且如此天寒地冻的环境里,估计那些倒在战场上的伤兵,能够活下来的并不多。

    这退下来的两万四千人人里,带伤的也是极多,但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一万五千人可以继续作战。

    当然,身在横海、宽甸两卫军中的朱由栋这会儿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他能够做的,也只是让后方的辅兵们尽快将退下来的伤员后送这一次大战,南华宫和方山都是倾尽全力,医学实验室这边是把工作全部停止,所有大夫和学徒们,这会儿全都在后方的大营里。

    时间来到了下午两点二十分,随着原本奋力厮杀的明军突然撤走,两蓝旗和正黄、正白两旗得以迅速会合。两个贝勒和四个大臣在简单商议了一下后,让正白旗在前,两蓝旗在两翼,正黄旗在后,开始向着明军的最后一道防线进行冲击。

第一七七章 宿命的萨尔浒(七)

    正黄、正白加两蓝,四旗的战兵满员是三万五千人。其中的两蓝旗在经过一个上午的激战后,原本的一万四千人里,阵亡人数已经超过了四千,受伤人数更是达到五千以上,和明军比起来,唯一的好处也不过是他们这会儿占据了战场,伤兵不用担心被敌军挨个杀死。但是现在战情如此紧急,后金军又没有明军那样数量庞大的辅兵,所以转送伤员这种事情,这会儿虽然有人在做,但效率却是极低。在如此寒风凛冽中,这些伤员能够存活下来的概率一样很低。

    正黄、正白投入战斗时间短,但是也正好碰上宁夏三镇以及京营开入战场。双方虽然厮杀的时间很短,但架不住战场的宽度大,双方接敌面广。所以这两旗现在因为伤亡减员也超过两千余人。

    总之,此时能够冲击明军最后一道防线的后金军,只有两万四千人。

    不过看明军最后那支军队,估摸着也就一万多人吧?这点兵力,完全可以一鼓而下!

    “吹号角,让儿郎们都集中起来,白甲在前,无甲在后,跟着老子,冲击!”

    “etan! etan!”一人带头,万人踊跃,鏖战了许久的后金士兵们,在两个贝勒和四大臣的鼓动下,再一次高声呐喊,齐齐的迈动双腿,奋力的朝着明军最后一道防线开始冲锋。

    对面如潮的呐喊声,当然传到了严阵以待的明军耳朵里。

    作为采用同样编制、同样装备、同样训练方法的两支兄弟军队。横海卫和宽甸卫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简单的说就是:横海卫的炮兵强,宽甸卫的骑兵强。

    而此时,为了统一号令,萧伯芝主动把指挥权转交给了麻承诏。

    “禀报麻指挥,建奴离我军防线还有三里。”

    “传令!炮兵准备,上链弹!”

    “是,炮兵上链弹!”

    “开炮!”

    随着麻承诏的下令,站在一个刚刚搭建起来的传令台上的令旗手狠狠的将手里的三角红旗向下甩动,各个炮长在看到这个动作后,整齐划一的对着炮手大吼“开炮!”

    “轰轰”的巨响中,五十枚链弹腾空而起,巨大的势能使得表面上是个圆球的弹丸在飞出炮膛不久,那两个用石蜡连接起来的半球就自动的分开,露出了将两个半球链接在一起的长铁链!

    “南蛮子居然还有炮?”

    “嘿!这么冷的天,还把炮推上来,真是难为他们……扈尔汉,小心!”

    天空中一个黑影呼啸而至,两个半球不断旋转,中间的那根铁链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扈尔汉的脖颈上,只是一瞬间,这根铁链就缠绕上了扈尔汉的脖子,然后一眨眼的功夫,扈尔汉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高速旋转的链弹就直接将这个粗壮汉子的脖子绞断,带着他的头颅和部分残缺的脊柱,飞向了下一个目标。

    在这枚链弹之后,更多的链弹接连从天空中盘旋而下。他们有的是中间的链条碰到了后金士兵,便迅速的将所碰到的一切物体绞得稀烂。有的是高速旋转的两个半球先接触到物体,那便将所有的东西全部砸烂!

    链弹,本来是风帆战舰时代,一方用来破坏对方帆布和桅杆,进而迟滞对方船只行动的弹种。因为这玩意飞出炮膛后就各种飞速旋转,命中率什么的基本看信仰,加之对要塞什么的完全没有破坏力,所以它在陆战里极少使用。但是穿越前作为一个《窃明》粉,朱由栋当然知道,这玩意对密集冲锋的步兵有多大的杀伤力!

    因为这个东西,是直接在空中旋转,所有的势能除了空气摩擦消耗掉一部分外,其他的势能,必须要人肉来予以抵消!而且这个东西在这个场景使用比起实心弹来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它不会把封冻的河面给砸坏!

    事实上这五十枚链弹打出去后,虽然只有不到三十枚落在了人群里,但却起码给后金军队造成了两百人以上的伤亡,而这些人里,阵亡的自不必说,便是那些受伤的,就没有一个是轻伤断腿断手都是轻的,不少人半截身子直接被链弹绞断,其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快!叫儿郎们分散一些!”老于战阵的后金将领们并不傻,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弹种,但只是这么一轮链弹攻击,后金将领们就马上明白了这东西的威力所在。

    但是,命令是下正确了。可河道就这么宽一点,加上滩涂什么的,顶天一千多米的宽度。两万多人又能散得有多开?

    “重新装弹,开炮!”

    “开炮!”

    后金军还没有彻底分散开来,而明军的第二轮链弹又到了:在有了第一轮炮弹作为校准后,这一次明军的炮弹命中率提高了很多。五十枚链弹,至少有四十枚落在人群里。然后又迅速的割倒一片后金士兵。后金军队原本整齐的队列里,又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四十个空洞!

    “快!再分散一点!”

    “阿敏!散个屁!再散下去,我们冲到南蛮子的阵前,人都散开了,怎么破阵?叫儿郎们跑快一点,再近一点,这炮弹就打不到我们了!”

    到底是经验丰富而且经常带头冲锋的大将,费英东准确的看到了问题所在,在他的嘶吼下,后金军士兵们虽然因为看到同袍各种凄厉的惨状而心中极度恐惧。但多年的战斗本能,还是让他们再一次加快本就不慢的步伐,跟着各自的额真,尽快的向着明军防线冲击。

    “禀报指挥使,建奴离我们还有七百米。”

    “炮兵停止射击,换葡萄弹等待后续命令。步兵队准备,指挥权下移到各千户!”

    “领命!”

    随着麻承诏的下令,令旗一阵招展,此刻在冰封拒马后列阵的两卫八个千户不约而同的开始咆哮。

    “全军准备!架枪,开火!”

    “砰砰砰~~”

    “第一排后撤装弹,第二排,开火!第三排,开火!第一排再来,开火!”

    在完成了完整的一遍三段击后,看着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们虽然紧张,但多年的反复训练,已经使得其身体形成了本能。开火、装弹基本上有条不紊后,各千户满意的点点头:“自由射击!”

    当明军第一轮燧发枪集体开火后,一个瞬间,跑在最前面的那些后金勇敢的白甲们,就好像突然之间,整体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面上,他们近乎集体而又同时的猛力后仰甚至向后跳起。然后身躯重重的砸在了冰面上,再也起不来了。

    而当这些勇士倒下后,后续的后金士兵们越过他们的尸体向前冲了不到两步,就好像又碰到了一堵墙一般,纷纷后仰。接着,又是新一轮的集体后仰……

    三轮齐射,明军一共打出去八千枚弹丸,至少两千后金士兵躺了下去,再也无法起身。

    “大盾竖起来!遮蔽好身体!南蛮子的鸟铳就听个响,冲上去就好了!”

    谁都不傻,谁都知道这次是碰到硬茬了。但是付出了这么多伤亡,都冲到这里了,对面那杆大红旗就近在咫尺了,只要砍倒那杆红旗,这一仗就赢了啊!难道还能退回去?

    所以后金的额真们没有一点退后的意思,反而是纷纷站起身,大声激励麾下的士兵们继续冲锋。

    “长枪兵上前,敌军冲到一百米以内的,先用方山提供的手榴弹招呼!还能继续向前冲的,依托栅栏,用长枪捅死他们!保护好我们的火枪手!”

    “遵命!”

    “王顺文!”

    “曹千户,卑职在。”

    “看到那个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建奴没有?肯定是个军官,给老子把他敲掉!”

    “领命!”

    刷的一声,王顺文将一把完全不同于其他士兵的长枪架在了冰封的拒马上。

    王顺文手里现在握着的,是方山的铁器组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杆纯手工打磨的前装燧发枪,枪上还有方山实验室里最优秀的大明自己的磨镜技师亲手打磨的单筒望远镜装在枪身上这其实就是狙击步枪。

    这样的狙击枪,每个狙击手人人三竿:狙击手负责射击,另外还有专门的观察手,以及三个辅兵专门负责装弹。

    “冲啊!杀上去,只要能近身,南蛮子没一个能打……”

    “砰!”

    正在大声呼喊的莽古尔泰,突然之间被重重的一击,其厚厚的头盔被直接洞穿,子弹带着巨大的势能,在钻进他的额骨后,将其脑花绞成一团浆糊,然后在他的后脑勺开出一个巨大的血口。

    “干得好!看到那个用孔雀羽做盔缨的家伙没?md这个骚包,不打他打谁?敲了!”

    “砰!”

    “中了,再来,那个,那个身高九尺的巨汉,敲了!”

    “砰!”

    “!”

    不唯曹文诏这边,各个千户在其负责的地段,除了指挥麾下士兵不断射击外,都命令自己麾下的狙击手,开始对着后金的各级军官进行点名。

    从明军阵线前七百米开始,到冰封拒马一百米这段距离。在明军持续半个小时的不间断射击中,数千后金士兵的尸骸,铺满了这短短的一里路。

    当然,这个时代的燧发枪其输出的密度是无法超过战场士兵密度的。所以,虽然损失惨重,但仍有不少后金士兵冲到了明军的防线前。

    迎接他们的,先是黑火药里加了硝酸甘油的木柄手榴弹。然后是整齐划一的“向右刺!”

    于是,那些好不容易躲开了链弹和燧发枪的洗礼,总算能看到对面明军士兵紧张煞白脸庞的后金士兵们。愣是没有机会把手里的大刀砍在近在咫尺的明军士兵身上!

    更糟糕的是,后金四旗投入战场时间差距较大,战兵们所剩体力参差不齐,为了充分调动全部战力,就必须要尽快破阵。故而按照战前安排,这一次冲锋,后金是把最能打的白甲放在了前面,而且是各级额真领头冲锋。这就造成虽然后金的四旗部队这会儿还有一万多人,但是整支部队的中坚力量已经损失殆尽。

    渐渐的,有后金士兵开始转身逃跑。一开始这种行为只是个别的,但是随着明军的炮兵完成换弹并且调整好炮口角度,将葡萄弹炸响在后金大队的上空后,整个后金军突然的发出一声喊,一万多人齐齐调头,就此崩溃了!

    “通令全军!炮兵停止射击,步队装刺刀冲锋,骑兵队,出击!”

    “打信号,让我军两侧的友军一起冲锋!追杀建奴!”

    “万胜~~!”

    “威武~~!”

第一七八章 宿命的萨尔浒(八)

    “大帅,下面。”

    “下面怎么了?!”

    “建奴败了!”

    “呼~~啊?好!好啊!”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三十分,正在浑河南岸的山林中艰难鏖战的杜松军,有士兵突然惊喜的发现:冰封的河面上,突然涌出一股颜色斑驳的人流,待得仔细观察,却是穿着黄、白、蓝等颜色棉甲的后金士兵们在狼奔豕突。

    在这一万多人组成的巨大人潮中,间或有一队身着明晃晃半身板甲的骑兵,不停的挥舞着马刀,不停的收割着人头!

    “嗯~”杜松也找了一个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举起望远镜仔细观看了起来:“好,好啊!咳咳,建奴丢盔卸甲,我方骑兵单骑突进也没有遭到围攻,咳咳,建奴这是真的败了!哎哟!”

    “大帅,小心伤口。”

    “咳咳,无妨,无妨。哎,真是高兴啊!打了一辈子的仗,原本以为要交待在这里了,没想到居然是大胜!真是,真是……殿下真是雄主啊!”

    从上午十点过开始交战,杜松率领的这支明军也已经连续作战了五个多小时。

    一开始,人数优势极大的明军推进得很快,但是当对方把镶黄旗投入战场,特别是那两千燧发枪兵也入场后,明军的进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并逐渐陷入了停滞。

    所幸的是,不管是后金还是日本派来的顾问,没有人知道燧发枪兵应该如何使用。而且浑河南岸虽然地势较为平缓,但在这个时代,也有着茂密的针叶林存在。在这样的地形使用燧发枪兵,集中一起排队枪毙的战法是无法施展的。于是后金的燧发枪兵只能分散开来,甚至有的还爬到树上,变成了两千个打冷枪的“狙击手”。

    这些“狙击手”给明军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不少正在酣战中的明军士兵纷纷中枪后阵亡,或者中枪后行动不便被其他后金步兵杀死,更有甚者,连蓟镇参将张承荫都被击毙!

    而这支军队的统帅杜松,因为一直厮杀在前,自然成了后金燧发枪兵们的集火目标。总算是他的家丁们舍生忘死替他挡了两次,但终究还是右胸中了一弹,不得不退到后方指挥。

    不管怎么说,一个士兵,在面对面前的强敌时,还得分神注意不知哪里飞来的冷枪……这仗打起来极为心累。

    总之,一开始杜松这一路的进展是最快的,但由于对方增援的投入,导致本方速度不但慢了下来,远远的落后于浑河北岸李如柏那边的进度。更让杜松觉得颜面扫地的是,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明军的阵线居然开始被迫的后退。

    一时之间,杜松除了觉得颜面扫地还压力山大:自己率领的这一路,是兵力最雄厚的,若是他这一路撑不住,就算李如柏那边取得再大的战果也是枉然。

    不过现在,一切都轻松了:敌人中路已经彻底失败,两翼虽说有一侧占据优势,但离完全打开局面还早得很。总之,这场仗打到现在,结束了。

    果然,当杜松的怀表走到下午三点四十三分的时候,后金方吹响了咽呜般的号角声。在这号角声响起不久,杜松一侧也好,李如柏一侧也罢,都猛然的感受到对方攻击力道的加强。

    但这种加强只是极为短暂的,更多的是被命令留下殿后的部队垂死挣扎而已。很快,后金的残兵败将们就迅速的退走,然后迅速的越过苏子河,退入了界凡寨。

    “殿下教令!穷寇勿追!”

    “殿下教令!各军立即整队归建,运送伤员,打扫战场!”

    “谨遵殿下令!”

    ……

    “殿下,此战我军胜了!”

    “臣等谨为殿下贺!”

    “殿下第一次掌军,就率领十万大军击溃如此凶残之敌,便是细数历朝历代名将,想来也难找到胜过殿下的了。”

    “是啊,就是本朝的戚少保,第一次上阵的时候也被倭寇追着跑了很远啊。”

    “呼~~”拍了拍因为吹了一天的冷风而近乎完全僵硬的脸颊,朱由栋从厚厚的包裹式皮凳里起身,轻轻的抬起手,杨镐以及一众侍卫马上禁声,再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经此一战,朱由栋真正的有了威仪。

    “袁先生。”

    “在下在。”

    “请和世忠一起,指挥各军搬运伤员,统计我军损失和斩获。”

    “遵命。”

    “熊先生。”

    “臣在。”

    “今晚我军的防务就全部拜托你了。哪支部队负责值守,在哪里布防,先生一言而决。务必告知将士,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一仗,我们是赢了。但是征伐建州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当此大胜之时,务必戒骄戒躁,千万小心防务。”

    “臣领命!”

    “杨经略。”

    “殿下,臣杨镐在此。”

    “这一仗的过程,就请你的生花妙笔描述一番吧。写好之后,交给孤过目。”

    “臣领命!”

    “程师傅。”

    “臣在。”

    “今晚再辛苦您一下,撒出夜不收,防止建奴袭营。”

    “臣领命!”

    安排完这些后,朱由栋伸手点了点:田尔耕、曹化淳、张世泽、李纯忠,你们跟我来。

    看到朱由栋转身,杨镐刚刚踏出一步,想要问太孙要去哪里。却被袁可立给拉住了:这个杨镐,经过这一次折腾,算是对太孙绝对服气,以后可以放心使用了。但是这脑子的反应还是有点慢啊。太孙这会儿要去哪里?当然是后方大营的野战医院了。这可是收获军心的大好时机啊!

    走在无垠的雪地里,朱由栋藏在厚厚衣袖里的双手,这会儿已经是紧握到骨节发青他在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

    非常复杂,既有亲身参与历史的无限感触,也有改变历史的成就感。既有获得大胜的喜悦,又有因为本方将士巨大伤亡带来的悲伤。

    “冷静,冷静啊!作为穿越者,一降生下来就是皇太孙,种田将近八年,还得到了这么多助力。如此种种,把一个实行农奴制的落后武装集团打垮,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你真正的敌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啊。”

    还是暂时抛开穿越者、皇太孙、统帅的身份,先彻底回归医生的本份,尽力的救治伤员吧!

    ……

    而在另一边,界凡寨内。

    “莽古尔泰呢?”

    “大汗,三贝勒已经阵亡了。”

    “阿敏呢?”

    “呜呜呜,大汗,四贝勒也阵亡了。”

    “费英东呢?”

    “也……阵亡了。”

    “苍天啊!你为何如此狠心,不先把我这个老头子带走,却把我最忠诚的兄弟,最勇猛的儿子,最聪慧的侄子给带走了啊!”

    “父汗,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晚上要不要去劫营?”

    “劫营?”双手指天,满脸泪痕,正在奋力咆哮的努尔哈赤突兀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向了褚英:“你说劫营?”

    “是啊,父汗。南蛮子今天是占了我们一点便宜。所以这会儿肯定高兴、放纵得很。今晚出去劫营,必胜!”

    “嗯……皇太极,你说呢?”

    “父汗,我们是不是先清点一下,有多少人回了寨子。”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就赶紧的去点一下吧。”

    但是,这一天注定不是努尔哈赤的幸运日,到了晚上,皇太极等人哭丧着脸向他汇报的时候,他也被这个数字给惊呆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只回来了两万八千多人?南蛮子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干掉我们近四万人啊!而且你刚才说,就算这两万多人里,还有将近一万人带伤?”

    朱由栋的明军当然没有干掉后金这么多人。

    事实上,后金真正阵亡的,大概有一万七千人左右。这其中,河面中线,开原军和山海关骑兵、宁夏三镇、京营等,大约一共击杀了五千人左右主要是山海关骑兵冲下来那一次,对正蓝旗的伤害实在太大。杜松这边大约有三千多的战果,李如柏这边大约也是三千多的样子,综上合计,一共一万二。

    后来后金四旗在横海、宽甸两卫面前,被大炮、燧发枪什么的击杀了大约五千多人。

    以上是阵亡的。而伤兵,差不多要比这个数字多一点。减去重伤无法撤退的,无论怎么算,六万五千人出去,都不该只有两万八千人回来。

    唯一可以的解释的,就是逃兵和主动向明军投降的了。

    没得办法,这个后金是被迫提前建国起事的,比起历史本位面来说,还差了好几年的水磨工夫。这支部队里相当一部分战兵,在不久之前都还是乌拉人、叶赫人。当建州强势的时候,他们不敢说什么,但是当后金遭遇如此大败的时候,这些人当然没有继续为这所谓的大金继续奋战的觉悟。

    颓然的一屁股坐下,庞大壮硕的身躯里似乎突然之间少了点什么东西。努尔哈赤消沉的道:“那么,今晚谁愿意带兵出去夜袭?”

第一七九章 大金国没有了(一)

    2月21日深夜,明军后方大营。

    辽东这个时候的天气仍然很不友好,所以大营之内,这会儿到处都是篝火。而在苍茫雪原上,点点的篝火中,有一处显得特别的明亮,其照耀的范围也极大。它和诸多帐篷外的小堆篝火相互辉映,就好像这会儿天空中皎洁的皓月与漫天繁星一般。

    这里当然是朱由栋这个穿越者无比重视,耗费诸多心血搭建起来的野战医院。

    医院的底座要明显高出周围一级,而底座却是中空的,相当多的辅兵这会儿正忙着在底座的两个通道里进进出出:他们在不停的往里面加碳整个医院,就是一张巨大的炕床!

    医院内部被分为了三个区域,一个是输液区:现在方山医学实验室已经可以做血型鉴定,但还缺乏新鲜血浆的保存手段。所以这会儿只能是进行生理盐水、各种比例的糖水输注。对于大量的因为战伤而失血休克的士兵来说,输液是能够帮助他们扭转这一症状的有力方法。

    第二个区域则是护理区,方山学校里的很多女学生,此时都穿着穿越者剽窃过来的白色护理服,在众多的伤员中穿梭。在这么多白衣天使的呵护下,原先因为各种剧痛而不断嘶吼的诸多士兵,这会儿也不自觉的变得斯文了起来如此,活下来的希望又大了许多。

    第三个区域则是手术区。

    在没有抗生素的时候,对于士兵来说,在战场上当场阵亡绝不是最坏的结局。最糟糕的就是在战场上受伤,然后感染,最后在受尽各种折磨后凄惨死去。

    现在,有了抗生素,朱由栋又在现有技术条件下尽可能的完善了手术室的无菌操作。这士兵们最大的敌人,感染,就得以控制到了最低。

    从这场大战结束开始,朱由栋就一头扎进了手术室里。吴又可、张景岳、陈实功等诸多大明名医,这会儿都带着一种虔诚,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朱由栋手里轻盈起舞的柳叶刀。

    外科的基础是解剖学,而在这个时代,若是没有穿越者,人体解剖这种行为,无论东西方,都是不能容忍和接受的。这解剖学发展不起来,外科自然就无法真正的得以建立。明代的医生们自然在外科上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但是,这个时代的医生们也绝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齐心合力,弄出了纯中药成分的麻醉药。虽说必须要术者口服而不能静脉输注或者鼻饲,但无论如何,朱由栋做手术的时候,总算不需要几个壮汉过来把术者给狠狠压住了。

    “看到这根血管了吗?快点画下来。嗯,以后千万记住,这根血管可不能弄破了,不然缝起来老费事了。”

    “是,请老师多演示一下,学生们还未完全画下。”

    “算了,下一个伤员来了你们再看吧,咱们这位杜帅可是个酒鬼,麻药对他的效果极差,待会他要是在这台子上醒了怎么办?嗯,又可,擦汗。”

    “是,老师。”

    “好,实功,这个伤口你来缝合吧。打结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把皮肤收得太紧。”

    “是,多谢老师。”

    “殿下,臣杨镐有军情奏报。”正当手术室里众人因为再次打开一个新的视角而情绪高涨的时候,杨镐的声音在手术室外响起。顿时惹得大明的名医们个个皱起了眉头。

    朱由栋这会已经将两只满是血污的双手竖举在胸前:“什么事,直接就在门外讲。”

    “是,建奴夜袭,被我军击退,斩首一百二十余级,俘虏一千二百多人。额,应该是俘虏十七人,其他的都是主动投降的。”

    “嗯?哈哈,看来建奴士气已沮了。俘虏、降兵什么的你们自己处置便是,不要为这些小事来烦吾。”

    “殿下恕罪,一般的俘虏降兵自是不会前来叨扰殿下,只是这次的俘虏里有一人,被其他俘虏和降兵指认为努尔哈赤的长子,伪金国的大贝勒褚英。”

    “哎……”长叹了一口气,朱由栋对身边的医生们说道:“给我解衣服,一会后续的手术,你们能做的先做,不能做的先想办法止血。”

    这一席话说的医生们人人扫兴,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被抓住的褚英,看起来是建奴的第二号人物?若是谈的好了,对方直接投降的话,本方的士兵伤亡又要少很多啊。

    虽说这样也少了很多练手的机会,但是中国的医生再怎么混账,从古到今就没有故意想把病人的病情搞严重的。因此,虽然很惋惜,大家还是很爽快的帮助朱由栋在手术室外间完成了更衣、洗手等事情,迅速的将朱大夫变回了大明皇太孙。

    ……

    “你就是褚英?”

    “是!你就是大明皇太孙?嘶,看起来真的很小啊。”

    “大胆!竟敢对太孙无礼。”

    摆摆手,制止住杨镐的狗腿,朱由栋好整以暇的在软椅上躺了下来站了大半夜不停的手术,真的是累坏了:“坐啊,咱们不讲那些虚礼,说吧,现在想明白了没有?”

    “殿下?奴才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哈,我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贝勒爷身在局中怎么还不明白?你那阿玛让你率领人出来夜袭,结果一见仗就大批士兵投降。毫无疑问,你那阿玛是把原先叶赫、乌拉以及新归附不久的其他女真部落的士兵借此机会扔了出来。这个嘛,在大败之后为了内部稳定也是应有之意,只是孤没想到,他居然舍得把你也给扔出来。”

    “这……”听完朱由栋的话后,褚英自己思索了好半晌,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可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后,却是更伤心了:“我那阿玛为何如此待我?我从七岁就跟着他上战场,二十多年来哪次不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阿玛怎么能对我这样?”

    哎,也就是我这个穿越者改变了历史,不然你会被那老爹亲自斩杀,也不知道历史本位面上的你,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暗自神伤了一会后,褚英抬起头来:“殿下要如何处置奴才?”

    “简单,三条路,你自己选。”

    “请殿下示下。”

    “第一条,放你回去,让你阿玛开城投降。不过以你阿玛今晚的动作来看,他还是心存侥幸想负隅顽抗的。所以,你回去之后肯定不能成事,说不得下次我们两军交战的时候你被扔出来做炮灰,就此阵亡了。”

    “呵呵,我那阿玛最是坚韧,肯定不会轻易投降。请殿下说第二条。”

    “第二条,放你回去,你找机会做孤的内应,明天我们攻打界凡寨的时候,破城不需要你帮忙,但是当你那阿玛准备逃跑的时候,你给孤想办法抓住他。如果事成,以后我让你做建州卫的统领之一。”

    “之一?”

    “是啊,此战之后,你们建州必须拆分,你只能统领其中一部。当然,你要是死了,建州卫一样要拆分,孤到时候找你的弟弟或者舒尔哈齐的子孙来做首领也是一样。”

    朱由栋这会其实不想打了,至少是不想沿着狭窄的苏子河河谷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慢慢敲过去。

    白天的一战,五千山海关骑兵阵亡比例最高,达到三千人以上。开原军其次,一万人里阵亡接近四千人。再加上杜松这一路近四千人以及李如柏这边的两千余人。明军阵亡人数也达到一万三千人左右,而伤兵的数量只比这个更多。

    虽说现在明军可战士兵还有六万多,战力最强的横海、宽甸两卫更是除了在下午的追击过程中损失了几十人以外,阵容基本完整。近两万伤兵在有了抗生素和诸多名医的救治后大半都可以重返战场。但朱由栋还是不想沿着苏子河一路打下去:这会儿都二月底了,万一进军途中遭到顽强抵抗,时间被拖到四月了呢?到时候后勤跟不上,地面又到处都在翻浆,那不知道会被拖到什么时候。

    自己的父亲已经对自己很不满了,皇爷爷呢?嗯,万历对他还是信任的。但他到底是皇帝啊?哪个皇帝放心一个皇族长期领着大明最精锐的大军长期在外?

    再说了,他朱由栋对种族屠杀极为反感,一点兴趣都没有。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建州进行灭族的想法。

    所以,真的没有必要再这么纠缠下去。

    “殿下,那第三条路,就是现在把奴才斩首么?”

    “是嘞,贝勒爷,你选第几条?”

    一点犹豫都没有,褚英飞快的抬头答道:“他不仁,休怪我不义。殿下,奴才选第二条。”

    “很好,孤还有事,就失陪了。这是孤的袁先生,你回去之后如何行事,他会跟你仔细说明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214/ 第一时间欣赏全球战国最新章节! 作者:混吃等死所写的《全球战国》为转载作品,全球战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全球战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全球战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全球战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全球战国介绍:
穿越者真正的对手只能是穿越者。七个不同国家不同职业的现代人,集体穿越回了西元1600年,托生于这个时代不同的国家和王室。七个人之中,谁才是真正的穿越者之雄?全球战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全球战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全球战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