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布局毕欲发动
“栋儿,你是怎么一下子就看出福建的报告有猫腻的?”
1610年的五月,朱由栋被万历紧急召回北京,一进乾清宫,万历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是穿越者啊。后世研究明代官场的学术研究汗牛充栋,关于明代官场的问题,很多大咖都说得很清楚啊。
可惜,不能自曝,这个不能说。
还好,在接到万历的急招后,朱由栋大概能够明白万历找他是什么事情,因此也事先做了准备。
“呃……皇爷爷,这不是很明显的么?福建,号称八山一水一田,全省的耕地面积也就2000多万亩,一场暴雨下来十分之一的耕地受灾都有些吓人了,十分之一的耕地全部都没有了,这样的事情谁信?万历三十年,福建布政司送到南京的黄册上,民户是三百九十八万,军户是六万。而这次受灾就直接死了十万?而且死的人还都是户籍上的?谁不知道我大明隐户逃户不少?怎么老天爷这么准,只让户籍上的人死?没有户籍的一个都不用死?”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一直提倡的用数字说话吧。”长叹了一口气,万历萧索的随意找了块台阶坐了下来:“爷爷虽然小时候可能没有栋儿你聪慧,但在诸多兄弟中,天资绝对算是最高的。而爷爷的老师张先生虽说问题不少,但也算是一代人杰。怎么就没有人告诉爷爷,要如此分析问题呢?”
这就是大明宣宗之后,历代皇帝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带来的恶果啊。如果大明的皇帝像汉唐那样的皇子一样,登基之前在各个实质岗位上磨炼过,又怎会如此的拿群臣没有办法?
至于张居正,确实是大明顶级的政治家。但他中了进士后就一直待在中央,对地方上的问题其实看得也不够透彻。就比如说一条鞭法吧,用后世黄仁宇先生的话说,你连一个区域性的银库和一个通用的政府采买机构都不设立就直接推行一条鞭法,其最终的结果就是让地方官员加大压榨普通百姓的力度……
朱由栋在那里神游天外,这边的万历再叹完气后却是暴怒了起来:“朕从小就受先帝和太后教导,对待百姓一定要心怀仁德。所以,三十多年来,只要是地方受灾请求减免当年赋税,朕从来就没有不准过!可是,可是这些不要脸的东西,他们一边骂着朕与民争利,残害天下。一边却做着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栋儿,你说,以往那些地方上奏报上来的,是不是都像福建这些混账一样丧心病狂?”
“呃……皇爷爷,其实只要有数字,稍加分析,都不难鉴别真假。”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都是文科生,除了少数异类,大多数都对数字不敏感,自然造起假来,对上朱由栋这样的穿越者很容易被识破。
“栋儿,爷爷待会就让李恩把最近三十年的……”说到这里万历突然愣住了,然后苦笑了一下:“爷爷真是气急攻心了,几十年前的赈灾,就算是看出来问题了又如何取证?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皇爷爷,孙儿觉得也该如此。不然官场动荡,官心惶惶,未必是我大明之福。”
“哼!虽然如此,但是这一次,福建的事情,朕一定要杀几个人,不然难消心头之气!”
“皇爷爷是天下至尊,出口成宪。无论皇爷爷要如何处置,孙儿要做的,就是把证据搜集得整齐一些,把案子办成铁案!”
“嗯。”在朱由栋的搀扶下吃力的站起身,万历重重的拍了拍朱由栋的肩膀:“栋儿啊,爷爷老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爷爷是不担心的,但是在你前面还有你的父亲,哎,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又莫名的发了一通火后万历俯下身子,贴近朱由栋的耳朵低声道:“你那父亲现在真的是魔障了,一天到晚除了玩女人就是念叨他那些东林先生的好,爷爷觉得他真是无可救药了。但是礼法在这里限制着,爷爷总不能直接越过他让你继承爷爷的位置吧?”
呵呵,我的爷爷诶,你之所以能够容忍我一天到晚这么搞事情,原因固然很多,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我们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太子,而且我和太子关系还不好,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你的支持,你才对我如此放心么?
而且现在大明的群臣如此忍耐我搞天搞地,不也是寄希望我那父亲登基后废掉我的储君之位么?
总之,朱常洛这个时候的位置非常重要!
不过这话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不用讲出来。毕竟,龙子龙孙都是龙,两条龙之间的语言,不需要多透彻。
“所以爷爷一直在想,一定要事先给你准备足够的力量,以保证爷爷哪天万一突然不在了,就算你那父亲犯傻想要更换储君,你也有反击的力量!”
“皇爷爷……”
虽然在朱由栋心里,对朱常洛各种鄙视,也根本不怕朱常洛废掉其储位。但至少这会儿,他是真心的对万历感激!
“所以,福建这边的事情了了之后,你跟那袁可立说说,让他不要再跟爷爷斗气了,现在国家这么多事情,他要真的心怀天下,那就早点出来做事。爷爷准备让他做都察院左都御史,领福建巡抚。你那孙先生前些日子不是从木邦知府调到了浙江任按察使了么?如此,南直隶、浙江、福建,你的力量就连成一片了。”
“孙儿多谢皇爷爷关爱,此刻真是感激涕零。不过孙儿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
“哈哈,我的乖孙从来都是好处要占尽的。你说吧。”
“是,皇爷爷。这袁可立的本事呢,做个福建巡抚绰绰有余,不过他才刚刚把福建官场洗了一遍就去做福建的主官,恐怕……所以孙儿的意思是,莫不如让孙承宗去福建做布政使。此人品行高洁,心怀宽广,让他去收拾福建的烂摊子,安抚当地士绅,最是合适不过。”
“嗯……如此也可。那浙江呢?这可是膏腴之地啊。”
“皇爷爷,南直隶和福建都在孙儿手里了,浙江有没有孙儿的心腹坐镇其实关系不大。”
“也是。那袁可立呢?”
“袁先生还是继续做孙儿的西席吧,毕竟孙儿一个人掌控全局实在是太累了。当然,累还是小事,但真的是很多时候都会有疏漏,有袁先生在身边,孙儿心安一些。”
“难为你了。”摸摸朱由栋的头,万历长叹一口气:“可怜你那父亲,根本看不明白你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1610年七月,震动朝野的福建虚报受灾案结果公布,自布政使、按察使以下共七十余名各级官员被免官、抄家、徒刑、充军。福州知府和侯官县令被判斩监侯。
之后朝廷再发旨令:刚刚上任浙江按察使职位不到半年的孙承宗,调任福建布政使。
同月,朱由栋再次离京南下。
福建拿到手了,如此一来,大明最强的水师,福宁镇水师也就抓到了手里,而此时大明最强的海军指挥官俞咨皋也迟早会被自己收进夹带里吧?之后以崇明沙和福宁镇水师为基础,就可以组建真正的大明海军了。
福建入手后,夹在中间的浙江自然也就不必多说。如此一来,整个大明的海贸,其实就算是彻底进入了我的掌控了吧?
方山试验室里,蒸汽机的改进正在稳步推进,每年都能解决一到两项难题。各种不同比例不同成分的合金钢正在不断的生产出来并用做各种实验,现在已经发现了适合用来做餐具的不锈钢。迟早有一天,会有适合船用的钢材出现吧?
方山学校里,明年将会有大约200名学生参加南京府试,接着就是乡试、会试一路行进下去。而且以后每年都会有不少于如此数量的学生参考。就算是只有百分之十的孩子中了进士,但以后我要掌控大明官场,就有了绝对的底气。
还有更多的孩子会被安排进兵营、锦衣卫、实验室以及各行各业……
经济、军事、舆论、科技、人才储备……整整十年,总算是打下了虽然不能说好,但绝对够稳的基础。西南和东南的布局到现在也基本完毕,西北的危机也算缓解了一些。那么,现在,是该抬头,再次看向东北了。
从天津港登船一直到南京,朱由栋在船上认真的思考了十来天后,终于做出了决定:现在,他的总体布局已经完成,各方面的实力也颇值得一观。那么接下来……
东边的日本,德川家康还在世,还压制着日本的那位穿越者,使其暂时无法全力西顾。而南边暹罗那位穿越者统一中南半岛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大体估算一下,从这个时间点算起,自己大概还有五六年的时间。
不能再等了,一定要趁着这个时间差,尽力挑逗建州的努尔哈赤提前发难,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将其剿灭!
第一五一章 兴盛的宽甸堡
“啪~~”
“~~~”
辽东,宽甸堡。数百名身着精良板甲,头戴红色盔缨的明军士兵,正在堡外的靶场上进行燧发枪的实弹射击训练。
“观察,建奴的探子又在那边窥探我们。”
“哼!这些白痴,自以为隐藏得好,可惜在殿下送来的望远镜面前,完全无所遁形。”
此时乃是1610年9月,距离熊廷弼出镇此地,已经整整四年了。
四年来,朱由栋对宽甸的支持,前两年是每年十万两白银。第三年起就涨到了二十万两。加上熊廷弼不是那种道学先生般的文臣,在殿下不断投钱,宽甸的粮食供应完全不成问题后。他组织堡内的军户,在附近到处打野味,砍伐原始森林卖木材,挖山参,总之也是有各种进项的。所以这四年来,宽甸六堡的百姓一改过去难求温饱的困顿,变得手里多少有些闲钱起来。
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有这么大一笔钱的投入,宽甸六堡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进入了一种畸形的繁华:此地自身的产出是很有限的,但是堡民却又都比较有钱,加之地理位置优越,所以辽东镇、大明内地、建州、朝鲜甚至蒙古的商人都往这里聚集。短短四年下来,宽甸居然成了中朝边界的一个物流集散地。
本来宽甸的地理位置就卡得建州女真很不舒服了,现在这里的贸易又是如此兴旺,怎么不让努尔哈赤眼红得喷血?想把宽甸六堡纳入自己治下的**更加炽热了。
可惜,只要没有下定决心彻底和大明决裂并开战,那么,悬挂了大明旗帜的地方,努尔哈赤是不敢动刀的。再说了,现在努尔哈赤就是想动刀,宽甸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四年过去了,朱由栋除了朝这里投进来六十万两银子外,从李国助投效自己开始,燧发枪、米尼弹、军服、药品、望远镜等器械、水泥甚至十二磅、十六磅炮等,几乎都是敞开了往宽甸运送。到了1609年11月横海卫复建后,宽甸本地士兵的编制和训练方法,完全与横海卫相同!
现在,宽甸六堡的堡墙已经全部实现水泥硬化,而且还按照朱由栋给的图纸修建成了欧洲此时流行的棱堡样式。在棱堡的关键部位,全部安装了十六磅大炮。其他守城物资如粮食、弓箭、火药等,其存量也极为富裕。
宽甸六堡本来就有六万多户,熊廷弼一开始手里吃紧,只练了三千人的兵马。后来朱由栋加大支援力度,特别是横海卫复建后。本着殿下麾下的亲兵建制要一致的原则,熊廷弼把宽甸的战兵提升到了5600人,也设五个千户和一个炮队。稍有不同的便是宽甸军这边的五个千户,有四个是纯步兵队,有一个是纯粹的骑兵队。
而且宽甸军比起横海卫来还有两个优势:其一是辅助人员极为富裕并且廉价,所以宽甸军的辅兵高达三千人。其二则是宽甸军要训练,这场地不知道比横海卫宽阔了多少。
总之,按朱由栋的说法,明年,双方各组建一个混成千户队进行会操。对此,熊廷弼极有信心获胜。
“观察,这建奴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觊觎我宽甸的财富,想打就来啊!这么偷窥算什么事?”
“呵呵,毛千户,本官问你,若是此时我宽甸卫单独对上建奴,可否战而胜之。”
“嗯…...”毛文龙很是认真的思索一阵后道:“观察,若建奴来攻我,我方依托堡垒固守,消耗其锐气后再行反击,如此胜算较大。如果直接进攻,我们这点兵力还是少了点。”
“那不就结了,所以,他要看就看吧。殿下这些年在南边做得好大事业,对我宽甸的支持也越来越大。别的不说,除了每年银子二十万,这送来的火炮、鸟铳、弹药、服装以及其他器械,一年怕也不下二十万吧。”
“是啊,殿下厚恩,真是无以为报。卑职有时候在想,这努尔哈赤怎么就这么怂呢?他不是一直想着拿下我们身后的东海女真,从而成为名副其实的女真大汗么?那就来啊,他建州现在怎么也有三四十来万口,咬咬牙抽调五六万男子从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我们这里可只有五千多人啊。”
“哎,若是努尔哈赤这会儿来,本官倒是高兴了。虽说短期内我们会被困在堡内挨打,但只要他敢对挂着大明旗号的地方动手,别说皇上、太孙了,宁远伯都不会放过他!可惜……”长叹了一口气,熊廷弼忧郁的抬起头:“此獠居然如此能忍耐,真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是啊,观察。去年,努尔哈赤杀死了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彻底剥夺了舒尔哈齐的兵权。这建奴内部,可是彻底整合了啊。嘿!要卑职说,这舒尔哈齐真是个蠢货,要自立山头居然去了铁岭那边,结果努尔哈赤去弄他的时候,铁岭卫一点反应都没有。要是这家伙事先靠到我们宽甸卫来……”
“哎,谁让铁岭卫在边墙内,而我们是辽东唯一孤悬在边墙外的呢?就舒尔哈齐那个蠢货,肯定是觉得有堵墙更安全一点嘛。不过文龙你说的也有道理,舒尔哈齐完蛋后,建州女真内部努尔哈赤是彻底的一言九鼎了。呵呵,可笑宁远伯还跟朝廷说要扶持舒尔哈齐以牵制努尔哈赤……”
“观察,卑职有个大胆的想法。”
“嗯?文龙你讲。”
“观察,要不我们主动挑衅建奴吧,让他们忍受不了了主动来打我们。”
“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一阵后,熊廷弼道:“这个事情我想过很多次了,也很想去做,但是……”
“这是为何啊?观察!据卑职听到的,那位孙承宗孙观察,因为为大明打下木邦,现在在内地的名声可是高的很啊。”
“呵呵,文龙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孙恺阳拿下木邦不算功,拿下之后能够在当地开发玉矿,使其产出能够养活我大明驻军并且还能给朝廷上缴银子,那才是功。建州,穷乡僻壤,就算打下来了我大明也无法在当地常驻。所以,若不是努尔哈赤的实力膨胀得太快,估计太孙都不会往咱们宽甸投钱!”
说完这句话后熊廷弼又傲然抬头道:“本官与孙恺阳一起在兴华宫共事近两年,对此人还是很了解的。论学问,论调和各方关系,本官自愧不如。但在兵事上,本官自问不输于他!木邦那一仗若是本官来指挥,只会打得更漂亮!”然后他又把手一摊:“可是本官有什么办法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太孙殿下没有发话,我们也只能是以守备为主啊。”
就在两个人相视无言的时候,远处一队骑兵拖着一柱烟尘飞快驰来。
“观察!”骑兵千户杨汝达飞身下马,底近熊廷弼身边后悄声说道:“观察,太孙殿下密使已经到了卑职的长甸堡。请您尽快赶去。”
“好啊!”迅速的起身,麻利的骑上杨汝达牵来的一匹骏马,熊廷弼飞快的奔向了南边的长甸堡。
熊观察治军是很严的,所以这会儿毛文龙完全没有凑过来打听消息的想法,他只是对着杨汝达拱拱手,就转身去关注自己的士兵了。
……
“下官南京锦衣卫千户田尔耕,拜见熊观察。”
“田千户?什么事情如此重要,居然要劳动您亲自送信。”
“呵呵呵,熊观察阅信便知。”
第一五二章 熊廷弼的手段
现在的辽东局势打一个比方来说,是这样的。
大明呢,就好像是一个体格魁梧,但是已经年迈而且身染多种疾病的巨汉。
这位巨汉有两个邻居,一个很穷,实力也不怎么样,但是一天到晚总是想着到巨汉家里来偷东西,关键是想了还不算,还真的要付诸于行动,虽说每次偷的东西也不多,跑得慢了还会被巨汉暴揍一顿。但次数多了,搞得巨汉也很是恼火。
还有一个呢,家里虽然也比较穷,但当家人很会理财,所以家里总体过得去,这实力呢也在迅速的增长。但是这一位呢,对巨汉始终保持谦卑的姿态,很少给巨汉添麻烦不说,另一边的穷鬼闹得过分了,这一位还要站出来替巨汉吼上两句。
好吧,那个很穷又很跳的,就是蒙古诸部。而这边猥琐发育的,自然就是建州女真了。
总之,翻开这个时期的史书,几乎每一年都能看到蒙古诸部进入边墙进行劫掠的记录。
站在大明当时的精英阶层立场来看,除非是像熊廷弼、毛文龙这样抵近建州女真进行观察的人,否则任谁都不会想到建州女真会变成消灭大明的我大清。
所以,无论朱由栋再怎么得万历喜爱和信任,在不能自爆的情况下,万历绝不会答应主动向建州女真开战。
那就只能想办法挑衅了。
不过这种事情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妄启边衅!这个罪名的意思就是:边臣为了自己的功劳和官位,在邻国或者当地部族极为恭顺的情况下主动去招惹对方,进而引发两国战争!从而在战争中获取军功,以便让自己加官进爵。这是典型的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家和人民于危险之中。一旦这个罪名落实了,熊廷弼是肯定要掉脑袋的!
但是熊廷弼看完朱由栋的密信后却毫不犹豫的领受了任务:毕竟,在宽甸和努尔哈赤做了四年邻居,他是深深的知道此獠的可怕。给他积蓄实力的时间越长,将来他做起乱来造成的破坏就越大。现在既然太孙殿下都准备发动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再说了,以殿下这些年对待臣子的态度来看,他是不会抛弃自己的亲信的。
所以送走田尔耕后,熊廷弼迅速返回宽甸堡,并按照朱由栋在密信上的交待,叫来了宽甸卫指挥使萧伯芝。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宽甸卫最高军事指挥官,熊廷弼并不讨厌,但也绝不亲近。因为这位在军事上的造诣,比起毛文龙、李永芳甚至原先在他之下的杨汝达等人,都差远了。
但是呢,此人性格很好,为人又很四海,和谁都能合得来。而且他不争功不争权,用他的话说:宽甸这个地方以前是老帅(李成梁)都不准备要了的地方,若不是熊熊观察受太孙之托撑起了这里,我们这些人,恐怕搬回边墙去了之后连个乞丐都不如,便是军官们回去了恐怕都要重新起步。所以,人要知足啊,争什么争?
总之,因为他资历老,群众基础好,又不争权,所以熊廷弼不介意把他当个吉祥物给供起来:反正真要打仗了还不是熊臭嘴自己指挥。
不过,这萧伯芝作为宽甸指挥使,姓名被殿下所知晓那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么重要的任务,殿下为什么点名要派他去呢?
“熊观察,有何事要末将去做?”
“指挥使客气,呃,是这么一回事。近年来,我宽甸与建州女真在彼此边界处总是多有纠纷发生,所以本官一直想着和建州进行一场彻底的划地。这不,前年努尔哈赤不是和抚顺所勘界了么?所以本官也想这么做。此事……”
“好啊,此事尽管交给末将去做。”
“嗯,指挥使且放心,这次去呢,本官一定给你弄个风光点的仪仗,让你办起事情来轻松一点。”
“哈哈哈~~如此就多谢熊观察了!熊观察放心,这次勘定边界,一定不会让建奴好过!”
神色复杂的送走看起来完全不着调的萧伯芝,熊廷弼心里不由得再次嘀咕起来:这家伙行不行啊?
可是,主动挑衅建州又是朱由栋一方背着万历私下搞的小动作,不是自己人还真的不能把话挑明了讲,所以,也只有期待萧伯芝的临场发挥了。
摇摇头,熊廷弼又招来了毛文龙。
“本官前些日子去长甸,我等那天说的事情,可以发动了。”
“观察!”
“嗯,不过此事没有经过朝廷,要不要做,随你。”
“观察说笑了,此事便是没有任何人支持,卑职也想去做啊。”
“那好,你来看地图,本官是这么打算的。”
这个时代的女真,分为三大部分:建州、海西、东海。从地理位置上讲,建州女真的主要分布范围是在今天辽宁省的中北部。海西女真是在辽宁省和吉林省的西北部靠近今天内蒙古自治区的一线呈长条分布。至于东海女真,主要是分布在吉林北部和黑龙江区域,沿着乌苏里江一线一直到朝鲜,也有分布。从文明进程来讲,建州、海西差不多已经进入封建农奴社会,而东海女真诸部很多还处在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的转型之中。
当然,这只是三大部分。在每个部分下面,还有很多的小部。
建州就不用多说,经过多年征战,努尔哈赤已经基本统一整个建州女真。只剩下董鄂部和完颜部还有一点残余力量,躲在宽甸六堡身后,紧紧依靠着中朝边境在苟延残喘。
在历史本位面的1609年,努尔哈赤要求李成梁给朝鲜国王写信,让朝鲜把其国内的女真人交出来,其主要目标就是彻底吞并董鄂部和完颜部。而李成梁也真的这么做了,使得努尔哈赤又得到一万余人口。
当然,在这个位面,努尔哈赤根本就没有提这样的要求:因为提了也没用。宽甸六堡卡在朝鲜和建州之间,他完全没法越过宽甸去朝鲜要人。
海西女真下面主要是四个族群:哈达、乌拉、辉发、叶赫。在其各自的强盛时期,都是能够聚起五千甚至一万以上壮丁的大部。
但是到了1610年这个时间点,哈达、辉发已经被努尔哈赤给灭掉了。乌拉部在苟延残喘,马上就是努尔哈赤下一个目标。整个海西女真,这会儿也就叶赫因为紧靠着辽东镇的马市所在地镇北关,由此得到了辽东镇的有力保护。所以在辽东镇被摧毁之前,叶赫尚能维持一定力量不至被建州所吞并。
至于东海女真,对于此时的努尔哈赤来说那就是韭菜,过了一段时间就远征一次,然后抓来当地的百姓,充实建州女真的人口。
“观察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办法支持乌拉部?”
“嗯,本官想的是,反正第一批燧发枪经过多次训练,膛线什么的都快磨平了,就送给乌拉部吧。”
“呃……观察,乌拉现在的力量是不是弱了点?我们为什么不选叶赫部合作?”
“哼!叶赫的那群傻瓜贝勒,还一天到晚沉浸在自己以前是最强大女真部落的迷梦里。结果真打起来了谁都打不过,只好把那个东哥推出来嫁这个嫁那个,哼!真是一群废物!”
“观察,叶赫现在的贝勒们当然是废物,但是乌拉的那个布占泰又能好到哪里?”
“你说得没错,那个布占泰也不算个啥。但是这小子好在是个愣头青啊,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去怼努尔哈赤,屡败还能屡战嘛,这点就比叶赫好。”
“嗯。”毛文龙拉扯了一下胡须:“卑职明白了,那就扶持乌拉吧。但到底怎么做,还请观察示下。”
“扶持乌拉,难的不在让乌拉去进攻建州。而是难在我们必须悄无声息的把物资送到乌拉部里。否则妄启边衅的帽子扣下来,你我都扛不起……而现在乌拉部和我们宽甸之间隔着的是整个建州。所以,陆路是走不通的,只能是走海路。殿下,呃,不,本官已经让日本的那位甲必丹给我们配了十艘150吨的快船,上面搭载四门火炮,足以在乌苏里江这样的内河里横着走。”
“观察,您的意思是我们的货物在乌苏里江上船,然后向北转进松花江,之后便可送到乌拉部是吧?可是我们要把物资从宽甸运到海参崴附近,那需要绕过整个朝鲜半岛啊,这必须得要海船。”
“呵呵呵,海船什么的你不必担心,殿下,呃,不,是本官招来了一位名叫颜思齐的好汉来负责此事。最多还有一旬,他就会到此地。”
“卑职明白了,卑职愿担任此任,如有事泄,不管闹到那里,有多大的罪名,卑职一身担之!”
“此事不要着急,这会都九月了,要不了多久乌苏里江就要封冻。文龙你现在的任务是,先期和颜思齐联系上,然后一起去海参崴,之后上岸,勘测沿线地形。这甲必丹的十艘快船送来后肯定是要拆解然后才能上岸的。你得先去规划路线,看把这些快船拆散后藏在哪里,还要事先准备修复的材料等。”
“是,卑职领命!”
“嗯,好好去做,若是萧伯芝那边顺利,我们估计今年就会迎来建州的攻击。若是建州忍耐下来了,我们就扶持乌拉,让他们明年去攻击建州……”
第一五三章 萧伯芝的表演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1610年9月25日,萧伯芝的队伍极为高调的出现在了宽甸卫与建州卫土地的交界处。
说高调还真不是错责了这位。
大明朝在老朱建国的时候,对各级官员、不同户籍的百姓各自享受的政治待遇都做了明确的规定。其中一项就是衣服的质地、颜色。到官员这个层次来说,衣服最前面那块补子上的动物,可以直观的让人清楚此人到底是文官还是武官,又到底是几品官。
这诸多补子上的动物,有一种很特殊:蟒。因为这是最类似于龙的动物,所以蟒袍不是一般人可以穿的。
除了重大的国家庆典所有朝官都可以穿蟒袍之外,其他时间,只有得到皇帝特别指定的大臣或者高级宦官才能穿戴这样的服装。获得这种资格的人,会将此视为极大的恩宠和荣耀。
当然,以上说的都是老朱和朱老四时期的事情了,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朝廷对国家掌控力度的减弱,现在的大明,只要当地没人举报,官府就懒得跟你计较,你穿了蟒袍也不算什么事。
但无论如何,在这种正式的外交场合,萧伯芝穿着蟒袍、系上玉带,坐着八人抬的肩舆,掌旗的超过五十人,敲锣打鼓的也超过五十人,另外还有近百人的随从。如此模样出现在建州卫边界,无论如何都高调得过分了。
“建州卫贝勒代善、建州卫皇太极,拜见萧都司老爷。”
“嗯~~”看着跪在自己肩舆下的两个年轻人,萧伯芝一点下轿的念头都没有,他伸出右手的食指,缓慢而又舒爽的抠了一会鼻孔后,用旁边随从递上的绢布擦干净了手指,然后才慢悠悠的道:“贝勒?我大明的卫所里,什么时候有贝勒这个官职了?”
“都司老爷恕罪,这个贝勒,乃是父汗赐下。”
“父汗?”轻蔑的哼了一声,萧伯芝招招手,一个随从快步的跑了过来,萧伯芝从自己的肩舆里拿出一道鞭子递给这随从,然后居高临下的朝着代善指了指:“给本官抽他!”
这随从任何疑问都没有,没等代善做出闪避动作,迅速的接过鞭子,闪电般的刷的一下,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硬生生甩在了代善的头上。
这一鞭,直接就打飞了代善的帽子,露出了其后脑勺的金钱鼠尾。
“本官虽然本职是宽甸卫的都司,但这次乃是受朝廷之命,来尔建州卫处置与尔等划定边界事项。尔建州卫,只有指挥使、千户等官职,哪里来的大汗?贝勒?又或者说,你们准备造反?”
“匹夫无礼!”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的时候,代善只有1岁。那时候努尔哈赤实力弱小,经常被人打到家里来。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努尔哈赤就把代善和他的哥哥褚英藏在床铺的木板下,自己提刀出去厮杀……如此颠沛流离、不断厮杀的童年,造就了代善英毅果敢、坚韧不拔的性格。虽然和他大哥褚英的急躁残暴比起来,他还算比较柔和。但也仅仅是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抽过的二贝勒如何忍得下这口气,顺势的就跳了起来,然后轻松的夺过了鞭子。
看到这样的情形,萧伯芝一点恐惧的表情都没有,相反,他很是配合的把脖子伸了出去。
“都司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就在代善怒火上涌,准备鞭打把颈项伸过来的萧伯芝时,一个身影闪电般的挡在了萧伯芝和代善之间,结结实实的替萧都司挨了一鞭子。但是挨打的这个人面上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一边以诚挚而温煦的表情对着萧伯芝微笑,一边用宽阔的后背挡住代善,双手还不停的向后用力,把代善往后面推走。
“都司老爷,这个奴才得了失心疯,还请老爷不要和他计较。”
“嗯?!”一道警惕的眼神一闪而过,萧伯芝迅速的恢复了慵懒的神情:“你是,皇太极?”
“是,奴才皇太极,是建州卫统领的第八个儿子,见过都司老爷。”
“你这奴才好大的狗胆!居然名字里敢有皇字?还太极?努尔哈赤给你取这样的名字,真是狼子野心,是要造反啊!”
“呵呵。”年轻的脸庞上一点愤怒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憨厚微笑:“都司老爷,刚才可能是奴才口齿不清,让都司老爷见笑了。奴才的名字,是黄色的黄,台阶的台,吉祥的吉。”
“哼!”装腔作势的一摆袖袍:“你这个奴才倒是会说话,但是,那个奴才!”萧伯芝手指遥遥一点已经被包衣们拉到后边去了的代善:“居然敢对本官动鞭子?本官这身衣服可看到了?蟒袍玉带!代表的乃是大明朝廷!打本官,就是打朝廷!看来你们是真的要造反啊!”
“都司老爷,这是哪里的事啊。我们这些野人,得天朝宽待,允许我们在天朝的土地上容身,感恩戴德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有造反的想法?都司老爷这次既然是以天使的身份来,那就是代表着天朝的脸面啊。天朝若是一天到晚都想着下面的蛮夷们是不是要造反,那岂不是杯弓蛇影,杞人忧天?这实在是有损于天朝的威名和皇帝陛下抚育万邦的无限胸怀啊。”
这个蛮夷很厉害!以后万万不能小看此人!
心里暗暗警惕,但脸上那副欠揍的表情却是更加明显了:“本官不管,黄台吉,此事你必须给本官一个交代。”
“好说!”黄台吉迅速的转过身,随意的点了三个包衣出来:“你们三个,把自己的右手砍下来,代我二哥给都司老爷赔罪!”
“渣!”
没有任何迟疑,这被点出来的三个包衣迅速的抽出自己的腰刀,将其交到了旁边同伴的手里,然后坦然的伸出了右手……
“都司老爷,如此处置,您可还满意?”
此人绝对留不得!我这次来,虽然熊大人没有明说,但我心里很清楚,就是要激怒建州女真,最好是让他们忍无可忍杀了我,如此,太孙殿下才有动手的借口!本来我是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谁知道居然碰上如此厉害的蛮夷!说不得,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给熊大人和太孙殿下示警,这建州上下,老奴当然了不得,但在老奴之下,只怕最厉害的,就要数这位黄台吉了。此人不除,迟早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短暂的时间里,萧伯芝的脑袋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但他还是迅速的,以很欠打的语气回答道:“嗯,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哦,闹了半天,本官才发现努尔哈赤没有来,怎么回事?他瞧不起本官吗?”
“都司老爷容禀,前些日子,乌拉的布占泰和科尔沁蒙古又来犯我建州北部边界,奴才的阿玛遂出征去了。前日接到都司老爷驾临的消息后,奴才等人已经派出快骑前往北方前线禀报阿玛,想来阿玛很快就会亲自来迎接都司老爷。”
“哼!”重重的哼了一声后,萧伯芝并没有再做出诸如使唤皇太极来给自己抬轿的无礼举动:对面这位乃是人杰,用这种下三滥的粗浅手段根本没用!
9月28日,萧伯芝一行在皇太极的陪伴下抵达赫图阿拉,而在此之前一天,努尔哈赤已经放下北线的战事紧急赶回,并且亲自到城门外三十里处迎接。
之后的两个月,萧伯芝在赫图阿拉各种飞扬跋扈,各种无理取闹。但是,整个建州女真上下,却以极大的克制隐忍了下来。
十一月下旬,此时的东北早就是天寒地冻,一般没什么事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来了。而且宽甸卫和建州直接交界的土地并不多,勘界工作其实早就完成了。萧伯芝也觉得再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终于提出辞行。
努尔哈赤在故作挽留后,仍然送上了大量的财宝,并且亲自将其送至两卫边界。
坐镇宽甸的熊廷弼和在南京的朱由栋先后接到这个消息后,内心只觉得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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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继续猥亵发育
萧伯芝是走了,但是建州内部却是炸了锅。
“父汗!南蛮子如此无礼!莫如干脆竖旗吧!”
“是啊,大汗!南蛮子辱我等太甚,这一次可以忍,两次可以忍,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一辈子?”
赫图阿拉的议事厅里,努尔哈赤以下,右侧是褚英、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敏等子侄。左侧则是费英东、额亦都、扈尔汉、何和礼、安费扬古等大将。一时间,只有十余人的议事厅窜起极高的声浪,很有掀翻屋顶的气势。
在这一众激愤的人群中,除了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的努尔哈赤外,只有皇太极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发话。
待得众人的怒火稍稍得到发泄后,努尔哈赤抬手指向了这位八阿哥:“皇太极,你来说说,现在可以竖旗吗?”
“回父汗的话,不可以。”
“八弟!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要我说,当初萧伯芝那个南蛮子在边境的时候,你就不该拦住二哥,直接让二哥抽他一顿,他自然就老实了。”
不理会穿得像个皮球,一身邋遢的莽古尔泰,努尔哈赤继续道:“说说,为什么不可以?”
“明国还没有烂透,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强。”
“八弟,这次大哥也要说你的不是了!南蛮子还不够烂?你看看辽东这些南蛮子,不管是铁岭、抚顺还是宽甸,他们的将领谁不是见钱眼开?就说那个萧伯芝吧,一开始来到赫图阿拉的时候吹胡子瞪眼各种挑刺,等到我们把女人往他房间一送,第二天说话的语气不就软了不少了么?”
“是啊,八弟。一个萧伯芝说明不了什么,但是放眼望去,明国辽东的这些武将,哪个家里不是锦衣玉食。可是他们手下的士兵吃的是什么?穿的又是什么?除了少数的家丁,根本就是一群穷鬼、饿殍!我们建州确实日子也过得紧,但是父汗以下,哪个不能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汉人里不是有一句话吗?上下同欲者胜!现在是我们占住了这句话,而南蛮子离这句话越来越远了!”
“八弟。”私下里和皇太极私交最好的莽古尔泰也站起身来拍了拍皇太极的肩膀:“除了两位哥哥说的那些,你忘了?我们还有日本的朋友送来的新式铁炮!”
“呵呵。”被三个哥哥一阵抢白,皇太极也不生气,他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让自己的肩头摆脱了莽古尔泰那只指甲参差不齐,甲沟和手指上各种黑漆漆不明物质的右手。然后从厚厚的袖笼里露出自己两只洁白的双手,按照汉人的礼仪向大家拱了拱手:“父汗,各位哥哥,各位叔伯,刚才大哥、二哥、五哥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竖旗,西边,老帅还在。南边,宽甸那支军队,可是和辽东边墙内的那些乞丐兵完全不一样啊。”
由于没有放弃宽甸,所以没有遭到大规模的弹劾,因此,这会儿李成梁还稳稳的坐在辽东总兵的位置上。
老李这一年已经八十四岁了,根本就骑不得马上不了阵。但是辽东镇这会儿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四百万,只要老李在,以他在辽东多年的威信,真要拼了老命的话,随随便便就可以武装十万人出来跟建州打仗,而且这些人还会认真打!
而建州这边呢?大约只有三四十万人口,最大程度可以动员四五万军队。
众所周知,建州女真或者后来的后金、我大清,其根本政治军事制度就是八旗,而八旗里的基础单位是牛录。这是女真一种非常古老的社会组织名称。
在努尔哈赤起兵并且不断壮大的过程中,他将牛录这一女真基层社会单位加以改造。每300兵设一个牛录额真,五个牛录设一个甲喇额真,五个甲喇设为一个固山额真固山就是最大的单位了,因为每个固山都有不同颜色的旗帜,所以,固山额真就是旗。
在1610年这个点,努尔哈赤已经完成了红蓝白黄四旗的编制。按照理论上来说,每一旗下面都有二十五个牛录,每个牛录能提供300战兵,那此时的建州就能动员三万人参战。
但实际情况是,这会儿的建州由于多年的征战、掠夺,其实际掌控的人口,已经远远超出了‘旗’的理论编制。比如说这会儿努尔哈赤亲领的正黄旗,就有四十五个牛录,单是这一旗就可以提供13500名战兵。
总之,这个时候的建州,是四旗已经溢出,但扩编为八旗还明显不够,若是真的彻底动员,大概能出四、五万战兵。
很明显,这样的建州,对上老李统帅下绝不会各自为政的辽东,是完全没有胜算的。更不用说此时建州的后背,还有宽甸这样极为另类的强军存在。
“至于刚才五哥说的日本友人送给我们的新式铁炮,嗯,必须承认,这东西真的好使。可是这样的东西我们才多少?2000挺铁炮而已,弹药到现在也不过储存了十万发。这点库存,打一仗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我们一旦竖旗,怎么可能一仗就彻底打垮大明?而且我们派到南边的奴才早就发回来报告,说是宽甸的南蛮子也有这样的铁炮,他们操练起来,那弹药简直像是无限的……”
皇太极这么一详细分析后,刚才还咆哮着喊着要竖旗的众人,纷纷的把头低了下去。
坐在主位上的努尔哈赤这时候终于站起身来:“刚才老八讲得很好,你们啊,平时都要学学老八,多看看汉人的书。那个《三国志评话》里不是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么?当年刘玄德收留了吕布,结果自己出兵打仗的时候却被吕布偷袭了徐州,其妻女也落入吕布之手。然后刘玄德怎么做的呢?回到吕布面前,让吕布入主徐州,并接受吕布的施舍,到小沛安身……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刘玄德对曹孟德说了一句话,就让吕布被嘞死了。所以,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最终才能成就大事!面对无耻而又贪婪的南蛮子,我们已经忍耐了二十多年,我坚信,我们忍耐的时间不会太长了!终有一天,我们要把这几十年受到的侮辱,一点不剩的全部还给南蛮子!”
“父汗(大汗)英明!我们必将见到报仇雪恨,消除耻辱的那一天!”
“当然,虽然我们现在要忍耐。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皇太极,你要把日本的柳生先生招待好,冬天来了,野外很少有人,正是我们加紧操练铁炮部队的好时机。你要让柳生先生和日本那边联系,尽快的为我们送来下一批的弹药。如果他们能把传说中的大筒也送来一两门,那就更好了。为此,我准备了上好的东珠、山参和熊掌。日本幕府的那位德川将军不是喜欢养鹰么?我黑山白水之间的海东青,最是神俊!今年冬天,想办法给德川将军送两只过去。”
“渣,父汗,儿子一定将此事办好。”
“另外,这会儿都入冬了,大家没事了就下到每个牛录去,鼓舞士气,操练士兵。明年开了春,我们就北上去乌拉。那个布占泰,我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还把我最珍爱的女儿嫁给了他,可他居然还跟叶赫眉来眼去。这一次,我们一定彻底消灭乌拉,抓到那个可恶的布占泰!”
“渣,奴才(儿子)等谨遵大汗令!”
“最后我要说的是,你们刚才有一个认识是绝对正确的。那就是南蛮子基本上都烂完了。别的不说,北京城里好几位御史每年都会接受我们送去的银子和山货。何合礼,今年你去一趟北平给我们养着的那群南蛮官拜年吧,让他们上书弹劾宽甸那个熊蛮子!”
“渣,奴才一定将此事办好!”
第一五五章 所谓帝王心术
“栋儿,这宽甸卫的萧伯芝去建州的事情,你知道么?”
“嗯?皇爷爷在说什么?哦,这个事情啊,孙儿不知道。”
又是临近一年春节,朱由栋再次回到京师。在见到万历后不久,万历就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建州卫养的那几个御史在折腾吧?md这些家伙效率要不要再高一点?也没见你们为百姓伸冤啥的有这么积极啊。
“嗯,宽甸那边这几年都是你在出钱供应,主事的熊廷弼又是你的老师。你空了写信去告诫他们一下,国家现在仍然是入不敷出,边境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勘界是很必要的,我大明的官去了建州也该享受。但不能像这个萧伯芝这样,跋扈得过份。”
万历这意思就是说宽甸跟他朱由栋联系如此紧密,不管朱由栋事先知不知道此事,其他人都会联系上他。就算此事朱由栋事先不知晓,那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你的手下。对此朱由栋也不想辩解什么,只能低头应是。
“栋儿啊,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么一点小事,爷爷要单独的拿出来,郑重其事的跟你讲?”
“孙儿是有点疑惑,毕竟,辽东卫所与邻近的蒙古、女真诸部勘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下面的人有时候稍微闹出格了一些,也不是没有过啊。”
“哎……”长叹了一口气,万历挥挥手,自有小宦官把一叠奏章给捧了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萧伯芝那个事情其实只是个由头。”
朱由栋仔细的翻看这些奏章后,心里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以建州女真此时的财力和地位,顶多也就收买几个家里比较差钱,而且仕途也比较灰暗的御史。这几个御史对宽甸卫的弹劾,也就是那么回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这几个御史开了头后,大批的御史紧跟着开炮:他们的目标就不是萧伯芝这样的小角色了,而是对准了辽东总兵李成梁。
说什么老李御下不严还算有理有据,说老李年事已高,所行多有昏聩之举倒也算是空穴来风。但紧接着就是历数李成梁多年来在辽东飞扬跋扈,无限扩张土地,私养家丁上万人,加之此人在辽东坐镇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威望极高不说,辽东的各方将领,几乎都是他提拔起来的。更有御史在奏本里诛心的说,皇上要是还不撤换李成梁,干脆直接册封他为辽东国王算求了。
这样整个朝廷大多数御史集体上奏弹劾李成梁,绝对不是建州卫可以发动的。事实上按照努尔哈赤的本心,他自己都还想再猥琐发育几年呢。把老李这样的熟人弄走?这绝不是他的本意。
按现在的话说便是:我本来只是往下水道扔个炮仗想听个响,谁知道遇上沼气爆炸,把整个下水道都掀翻了!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一方面确实是李成梁在辽东的时间太长,威望太高。真的已经是一手遮天了。另一方面则是,辽东因为现在是大明边防最重的地方,每年过手的银子多,军功多。文臣们可是盯着这里很久了:去了辽东,虽说那里的气候不太友好,但是一方面可以捞钱,一方面可以捞军功。辛苦一两年之后,这仕途就会进入快车道啊!
可是老李在辽东一手遮天,别说辽东巡抚这个职位时有时无了,就算是有辽东巡抚吧,在这个有爵位的实权总兵面前,巡抚还不是弱鸡!整个辽东,无论军民,都只认老帅。巡抚是什么玩意儿?可以吃吗?所以,文臣们想把老李搞下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碰上这么一个小事情,大家却都无比重视的全情投入了进来。
“皇爷爷。”借着慢慢翻阅奏章的时间,朱由栋在心里认真的思考后,缓缓的开了口:“要说李帅有不臣之心,孙儿是绝对不信的。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其登基之日,从未有人年龄超过六十岁,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李帅今年都八十四岁了,还有几年能活?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还有造反的想法?”
“嗯……”万历点点头:“栋儿你继续说。”
“至于说李帅在辽东坐镇时间很长,这个确实是实情。若是撤换李帅,短期内辽东可能多事。”
“是啊,这才是爷爷感到举棋不定的原因啊。”
站在朱由栋的立场,他对这个时候朝官们集体弹劾李成梁,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李成梁不离开辽东,努尔哈赤绝对不会竖旗。事实上,在历史本位面,李成梁于1608年从辽东总兵任上卸任,一直在北京赋闲到1615年去世。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努尔哈赤仍然没有竖旗。一直到老李去世后的第二年,努尔哈赤才正式建国号大金。
因为努尔哈赤很清楚:只要老李在,振臂一呼下,辽东就是铁板一块。对上这样的铁板,建州的胜算微乎其微。
而朱由栋呢,对他来说,如果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当然没啥。你努尔哈赤猥琐发育,我就不会埋头种田么?只怕我这个穿越者种田的速度比你快十倍都不止,时间越长,我的优势越大。
可问题是,这个位面有七个穿越者啊。
南亚、中东、欧洲这会儿太远且不去说,就说东亚和东南亚吧。日本的德川家康会在1616年去世,在那之后,日本国内再也无人能够压制那位竹千代。而泰国那位已经上位这么多年了,马上就要开始扩张,朱由栋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差先把建州这个毒瘤给挖掉,等日本、泰国在大明周边搞事情的时候,建州又蹦出来打一个萨尔浒?那真的就别玩了。
所以,必须逼迫建州提前竖旗造反!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老李的去职是必须的。
但是呢,辽东李家和太孙的利益牵扯极深,朱由栋在这个事情上保持中立都是说不过去的,更不用说推一把了。所以在这个事情上,得讲究技巧。
“所以啊,皇爷爷,李帅这个时候不能撤,虽说李帅年纪很大了,但孙儿看他的身体还是不错,怎么也能再撑个几年……”
“唔~不对!栋儿,你刚才说的话不对!”
“皇爷爷,孙儿哪里说得不对?”
“你说李成梁还能再撑个几年,几年之后呢?”
“呃……”
“哈哈哈,看吧,你还是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栋儿啊,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爷爷。李成梁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他能活百岁吧,也不过就十几年的事情。要是我们不趁着他还在的时候,抓紧时间培养新的辽东总兵,万一哪天李成梁突然倒在任上,那才是要出大问题!”
“皇爷爷,这时候撤了李帅,辽东可能会多事啊。”
“无妨,到底李成梁人还在嘛,实在不行又换回去就是了。再说了,因为你的关系,爷爷的内库这会儿存银充足得很,就算是辽东有事,爷爷也有钱打仗!”
“呃……皇爷爷……”
“好了,就这样吧,爷爷知道你和李家牵扯很深。你可以把这消息放出去,让李成梁早点把辽东的一些事情首尾处理干净,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是,孙儿晓得了。”
走出乾清宫,朱由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自己变得越来越卑鄙了?
心情低落的先去了慈宁宫给李太后请安,照例送上二十万两银子。然后又到了慈庆宫。
看着又大了一岁,更加调皮捣蛋的朱由校。看着挺着一个大肚子,即将诞下朱由检的刘姨娘。看着明显不给自己好脸色,身体已经越来越空的朱常洛,朱由栋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
说真的,朱常洛不待见他,他也越来越对这位生父不爽。若不是这里还有他的母亲和同母妹妹,他真的不想过来!
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去休去休,不如归去!
第一五六章 李成梁的致仕
“袁先生,吾这样做,是不是很无耻?”
在这一年的元宵节过完后,朱由栋就急不可耐的返回了南京。在见到袁可立后,憋了许久也难受了许久的朱由栋实在没有忍住,对袁可立将他在万历面前的答对和盘托出。
袁可立在认真的听完朱由栋的倾诉后,先是难得的双膝跪地行了很正规的大礼,然后起身道:“在下多谢殿下的信任,殿下,这种事情,为君者是必须要去做的。”
“吾知道,可是这心里……吾一直期望,臣子为吾尽忠,吾也要为臣子负责一辈子!做得好,加官进爵。做得不好,也要体面的去位。吾最不想的就是耍手段,不喜欢臣子对吾耍手段,更不喜欢自己对臣子耍手段。”
“殿下!”袁可立加重了语气:“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想,您刚才说的那种君臣之间非常纯粹的关系,只存在于书本中,现实里是没有的。您现在只是太孙,碰到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很多。将来您登基为帝,只怕时时刻刻都要如此。您如果不在现在就把心态摆正,将来统御天下时,又该如何自处?”
“是,袁先生,吾明白了。”
“殿下,做臣子的,没有谁不想跟着一个讲情义的君上。但在下之所以从赋闲在家却很是干脆的就到了殿下的身边,不是因为殿下有情义,而是殿下在对付科道言官和东林书院时展现出来的手段!殿下的表现,使得在下深信,您将来一定是大明的一代明君。如此,在下才愿意不顾名声,主动靠上来为殿下效力。”
“……袁先生,你刚才说的,吾不是很认同。吾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对于帝王来说是个奢侈品。只是,为人君的,若只对臣子用利益和手腕对付,那臣子对君上如何会有忠诚?所以,吾以后,可能还会像这次这样,玩弄手段对付臣子。但这样的次数,一定不会太多。虽然您说,君臣之间那种纯洁简单的关系只存在于书里,但吾却对那种关系非常向往,也愿意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
“在下对此并不看好,而且殿下,以后这种事情,必须烂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说了。君上,站在巅峰俯瞰众生,却也必须承受众生难以承受的各种非难和痛苦。没有这样的觉悟,殿下在未来的日子里,恐怕是会不堪重负的。”
穿过来这么多年了,我终究还没有彻底改掉我的diaosi心态啊。可是,这样的心态,不就是人性么?这点人性,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丢掉了……虽然如此,但朱由栋还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袁可立行礼:“是,袁先生,谨受教。”
……
从1610年的年底开始,在轻微的弹了几下萧伯芝连带着让熊廷弼和宽甸堡吃挂落后。满朝言官枪口一转,开始集体朝着李成梁开火。
这么多年,李成梁吃到的弹劾不少了,所以一开始,北京的宁远伯府也没当回事。但是在朱由栋回到燕京后不久,就派了曹化淳来递话:这一次不太妙,殿下帮忙说话都不顶用了。宁远伯府里的人们才慌了神。
谁愿意老爷子这时候退下来啊?李家虽然跟着太孙殿下赚了不少钱,但还有谁嫌钱多的么?而老爷子只要在辽东一天,李家在辽东就可以大捞特捞啊!
然后李家人开始四处活动,一边去找平时交往比较好的几个御史,要求他们出来辩护。一边又去信给李如樟、李世忠和李纯忠:你们三个跟着太孙吃香的喝辣的,老爷子退不退当然无所谓,但是我们呢?我们还没捞够呢!
可惜,大势如此,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从年底到开年后,如潮的弹章汹涌而来,而在持续两月的时间里,万历居然对这些弹章一声不吭。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1611年2月,李成梁上本乞骸骨。在象征性的挽留后,万历终于批准李成梁致仕了。
虽然老李致仕了,但他在辽东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所以,老李在4月等到接任的原蓟镇总兵杜松,完成交接回到燕京后。弹劾他,要求追查李成梁这些年在辽东种种所为的弹章仍然不减半分。就连兵部也不讨论人家的退休待遇,反而跟着各方言官凑热闹,要求严查李成梁主掌辽东期间的军费使用问题。
这个时候,南边,朱由栋让张以诚在金陵日报上开设了宁远伯专栏,以连载的方式,详细的回顾了李成梁八十多年的经历。在这些连载中,一个保家卫国,付出了青春和长子,到了耄耋老年,依然亲自提刀上马,为国御边的老军人形象跃然而出。
然后当金陵日报的宣传在燕京城里都已经掀起了百姓热议的时候,万历发了一道旨意给兵部:李成梁镇辽年久有功,应得恤典,着该部从优查给。
“世忠,这个事情真的对不住了,皇爷爷的本意是想趁着宁远伯这会儿身体康健,抓紧时间让杜来清(杜松的字,真是……)熟悉辽东事务。并不是对宁远伯生了疑心。所以,吾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殿下说哪里话!殿下让金陵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家祖父的英勇事迹,真是让李家上下感激涕零!家祖父前一阵子一直在念叨,说有了太孙如此肯定并将其武名天下传颂,足可就此瞑目了!”
说起来,朱由栋这一举措也是无心插柳:他本来是想保护李成梁我只想让他辞职,以方便我逼反努尔哈赤。既然人家已经辞职了,你们这些言官还抓着不放那就过份了啊。你们要泼脏水是吧?那我就给他添光环好了。
结果他这么一搞,除了让万历更方便的压制住文官们的弹劾以外,也让大明其他将门个个激动得打了鸡血!
到了这一年的6月,无数的将门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请托到太孙殿下这里,舔着脸就是一个意思:那个,殿下,您看?末将是不是?嗯,嗯~~若是末将不够格,末将的祖上,呵呵呵……
到了此时,朱由栋真的深刻的认识到:日本的那位穿越者一上手就弄漫画其实也是非常明智的。于是他脑袋一拍:你们都不要闹了,从7月份起,金陵日报再开两个版面,名字就叫做《大明名臣传》,一版给武将,一版给文臣!
总之,这么一搞,不要说武将,便是南京的文臣们最近这段时间看向朱由栋的眼神,也变得妩媚了起来……
“殿下,这是家祖父给您的亲笔信,除了致谢之外,还有一篇家祖父亲自撰写的文章。主要是针对前些日子,金陵日报为他写的专版里,有太多的溢美之词,家祖父觉得不敢承受。而且家祖父这些年在辽东做的事情,绝对不是每一件都是正确的。所以,这些东西家祖父都想做一下解释和说明,免得殿下以后难做。”
“宁远伯有此心,吾心甚慰。”
第一五七章 竹千代的助攻
“父汗,大哥已经率先登上了城楼!”
“好!我的褚英,真不愧是我们女真人的巴图鲁!”
1611年4月,努尔哈赤再次率领一万精兵北击乌拉部。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打穿了号称海西四部地域最广的乌拉部辖区,直接兵临乌拉城下。
在努尔哈赤起兵的过程中,一开始乌拉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等到努尔哈赤都要一统建州女真了,叶赫、乌拉等海西诸部才慌了神,匆匆的凑了个九部联军来讨伐努尔哈赤。结果联军被建州打得一败涂地,当时的乌拉二贝勒布占泰,就做了努尔哈赤的俘虏。
那时候努尔哈赤的力量不足,根本没有打海西诸部的念头。所以对这个布占泰,那是好酒好肉招待了不算,还把自己的女儿和侄女都嫁给了布占泰。
等到乌拉大贝勒满泰去世后,努尔哈赤又派出得力大将,派兵护送布占泰回乌拉就任首领。之后五六年的时间,双方维持了亲密的盟友关系。布占泰还把自己兄长的女儿阿巴亥(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之生母)嫁给了努尔哈赤。
那时候努尔哈赤主要是向东扩张,有乌拉这个盟友在北边卡住世仇叶赫,建州东扩非常顺利。
等到努尔哈赤实力增长到一定程度,东边那些深山老林里几百千把人的东海女真诸部已经无法满足其胃口的时候,建州女真就把扩张的目标转向了北方。
这时候布占泰才如梦方醒,可惜此时势单力孤的乌拉部对上羽翼丰满的努尔哈赤,那是连战连败。
在乌拉身后的是叶赫,而叶赫部因为紧邻镇北关,始终能够得到大明辽东镇的保护,故而一直严重缺乏危机意识。所以,看着乌拉不断的挨打,但叶赫就是不出手。
当然,叶赫还是为乌拉喊了加油的:好好打,打死努尔哈赤,我们就把女真人里最漂亮的东哥嫁给你布占泰……
以前呢,虽然建州和乌拉多次交手,但努尔哈赤并不想灭掉乌拉:叶赫在大明的辽东镇没垮掉之前是灭不掉的。如果灭了乌拉,那就要和叶赫直接接壤。而乌拉的地盘又离建州的核心区太远。
所以,努尔哈赤最近这些年反复将布占泰击败,但始终不灭乌拉,相反,他又嫁了一个女儿给布占泰。总之,他还是想争取乌拉部的:认清现实吧,你们以前确实是女真人里最大最强的部落,但是现在已经彻底没落哪。不如从了我,老老实实当我的小跟班,继续替我把北方守住不好么?
可惜,布占泰不干:打输了,跪地求饶没问题,再娶你的女儿也没问题。但是,要我彻底臣服,不行!
而且这个家伙真的是个渣渣:你打不过人家的老爹就算了,居然还拿人家的女儿出气这家伙用箭射自己的媳妇儿,射完了又用高墙圈禁起来,只留下两个孔洞投放食物……
总之,这么多年反复拉锯下来,努尔哈赤的耐心已经彻底没有了,再加上因为萧伯芝的刺激以及宽甸六堡始终卡住建州向东南扩张的方向导致最近这些年建州的人口增长不是很理想。所以,努尔哈赤这一次打的是彻底灭掉乌拉部,将该部的五六万口全部抓回去补充本方实力的主意。
这就注定了本次战事的性质由惩戒变成了灭国。
可惜,面对已经建立了四旗,把整个建州女真都军事化了的努尔哈赤。乌拉部的民兵们是完全不够看的。
先是双方三万人对一万人的野战,乌拉部的三万民兵一触即溃。再是现在的乌拉城攻防战,在占据了堡垒的优势下,乌拉的民兵还是没能顶多久,建州女真只花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已经攻上了城头!
“父汗,门开了,大军已经开始入城。”
“嗯……传下话去,其他人都尽力抓了送回赫图阿拉去。那个布占泰,放他走。”
“父汗,这厮如此无耻,一再背盟不说还虐待我们的妹妹,这一次,难道不该将其抓住,五马分尸么?”
“呵呵呵。”努尔哈赤环顾四周,突然想起自己最干净最聪明的儿子皇太极没在身边,于是他只好自己解释道:“莽古尔泰啊,我的傻儿子,如果我们这次把乌拉部的所有人都抓回赫图阿拉去做阿哈。那么,布占泰还能做他的乌拉贝勒么?”
“当然不能!贝勒没有了将军和士兵,就如同雄鹰失去了翅膀。而没有了包衣和阿哈,就如同雄鹰失去了双爪。”
“对!你说的很对!”努尔哈赤高兴的站起来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所以,我们这次如果把布占泰放走后,你说,他会往哪里去呢?”
“叶赫!”
“然后呢?”
“哈哈哈,然后我们就有了打叶赫的借口!”
“嗯,我的傻儿子终于开窍了。”努尔哈赤微笑的点点头:“快去给你的大哥转述阿玛的这个意思,放那个白眼狼走,但是要放得有技巧些,最好是弄一个他自己力战突围的样子。”
“渣!儿子明白了!”
征伐乌拉的战事至此非常顺利的结束了,努尔哈赤在高兴之余也觉得没意思:整个女真,对于他来说,已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不过,在晚上的庆功宴上,他的好心情被彻底破坏了。
“父汗,这一角酒,儿子敬您,您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彻底灭亡了以前称霸海西的乌拉,您的功绩,是我们女真人里最高的!”
“哈哈哈哈~~褚英,我的好儿子!你的勇敢,阿玛非常喜欢。这角酒,阿玛干了!”
“阿玛,儿子从城里下来后听下面的奴才说,辽东的那个老家伙已经被南蛮子的昏君给抓起来了?”
“嗝~~~又是哪个奴才在那里乱嚼舌头?什么被抓起来了?宁远伯是离开辽东了,但明国的皇帝只是让他致仕。致仕懂不懂?就是年纪大了,下来休息的意思。”
“父汗,不管是被抓起来还是致仕,总之,那个老家伙已经离开辽东了。”
“褚英,你想说什么?”
“父汗!辽东有那个老家伙坐镇,确实不好打。但是现在那个老家伙不在了,我们难道不该竖旗了么?我实在是忍受不了现在这样天天看到一个南蛮子的官就要跪在地上喊老爷的日子了!真的,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能忍受了!父汗,我们竖旗吧!”
“是啊,大汗,大阿哥说得有理。就算我们不主动竖旗吧,这次回去休整了一段时间后,就该出兵叶赫了!叶赫贝勒布扬古,一天到晚把他那个妹妹推出来嫁这个嫁那个,谁也没真的娶到东哥就算了,结果是这些家伙全都因为这个无耻的虚假婚约来对付我们建州!大汗,那叶赫不就是仗着老头子护着他们么?这一次,老头子不在了,我们一定要灭了叶赫!”
“嗯。”站起身来,踱步到了庭中,又转身踱步回去,熊熊的烛光下,壮实敦厚的背影显得特别的高大。
“费英东刚才说得很好。竖旗这个事情呢,先缓一缓。毕竟老头子刚走,这会儿的辽东镇还有一些虚火在。而且便是我们竖旗后打了几场胜仗,明国的皇帝又把老头子派回来了呢?不过,我们现在确实可以去打叶赫了!就算是明国的铁岭卫这次出兵来帮叶赫,我们也要照打不误!”
“大汗英明!”
“大汗,我们建州这些年一直没有把铁炮部队拿出来,都是战无不胜了!若是加上铁炮,便是对上那些南蛮子,一样的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大汗万岁!”
“哈哈哈哈哈~~~”彻底消灭了纠缠多年的敌人,本来就是志得意满。再加上众人的集体高呼,喝了不少酒的努尔哈赤也自然的放浪形骸了起来。
可惜……
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脸的惶恐和狼狈闯了进来。
“八弟?你怎么来了?”
“父汗,不好了,日本友人为我们运送铁炮大筒的船队,被明国水师给击沉了。我们的铁炮部队,也被明国的南蛮子发现了!”
第一五八章 这绝不是挑衅
日本的那位竹千代,这会儿还不是将军。虽说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二十万石的封地,但是其力量到底还是有限。而且现任将军德川家康完全没有再次入侵朝鲜或者大明的想法。所以,这位竹千代想要扶持建州女真给大明添堵,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来。
但是由于朝鲜此时对日本人极为仇视,他的人没法从朝鲜登陆。所以他的计划是:从平户上船,直接渡过日本海,在海参崴附近登陆。然后进入内陆寻找建州女真。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竹千代前后赔进去了三个批次约九十条性命。虽说其中大多数是人命贱如狗的忍者,但是领头的那几个家臣突然失踪,也搞得他很是狼狈。
这个事情,他没有对德川家康隐瞒。家康在知道了这个事情后,虽然不满,但还是默认了:其一,这位是自己的继承者,得给他机会让他做事。其二,虽然家康没有侵犯大明的想法,但能够给大明添堵,他还是乐见其成的作为在战国乱世挣扎多年的枭雄,家康从来都不会把盟约、誓书什么的当回事。即便明日两国签订和平条约,但大明自己乱起来才是这份盟约最好的保障嘛。
在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建州女真后,努尔哈赤对新式燧发枪当然是极为喜爱,对这种千里送温暖的国际友人当然也非常感激。于是建州女真出兵,把海参崴附近的那些弱小的东海女真诸部落给清剿了一些,打出了一条赫图阿拉到海参崴的直线通道。
深刻领悟“猥琐发育”四个字精髓的努尔哈赤,在拿到燧发枪后并没有将其展现在战场上:老李还在呢,要是被他盯上了怎么办?所以,建州女真这边只是悄悄的组建了一支燧发枪部队,完全没有对外声张。在努尔哈赤心里,这支部队是在将来竖旗以后,面对明朝即将扑面而来的大军,当奇兵使用的。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海参崴不是全年不冻港,这个港口只有每年四月到十月才能通航。加之日本这边的竹千代自身实力还很有限。所以,双方经过两年的合作,建州这边也只拿到了两千杆燧发枪和一定量的米尼弹。以至于建州的这支部队日常训练也很难得到保证。
不过这不要紧,在努尔哈赤的计划里,老李不走,他绝不会竖旗。便是老李走了,也要再等一等,看一看。
而朱由栋这边呢,作为非历史专家的穿越者,朱由栋能够搞清楚海西四部的名头就已经不错了,乌拉什么时候被灭的他当然记不住。当初做出支援乌拉这个策略的,是熊廷弼等人,他也同意了。然后颜思齐的舰队就在毛文龙的引导下,绕过朝鲜半岛,计划从海参崴登陆,然后走乌苏里江航运给乌拉送东西。
1610年的冬季,毛文龙和颜思齐先是到这里来勘察地形,为明年的航运做准备。结果就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有现成的码头!
虽说此时因为港口封冻,室外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度,所以这里没有人值守,但是这种荒僻的地方居然有如此成规模的码头,就引起了两人的警惕。
带着这份警惕,两人在距离海参崴较远的地方下船大明的人就可以在朝鲜横着走了。然后率领少量精锐,穿上方山材料实验室提供的白色冬装,一路潜行之后,终于发现了建州女真在海参崴港口后方,一处背风的山岭下修建的大片房屋,以及在这里进行训练的建州女真燧发枪队。
确认了这一消息的两人赶紧后撤,然后将消息传递给宽甸的熊廷弼。之后熊大人出面,在朝鲜的东侧借了一个港口,将颜思齐的舰队常驻在这里。等到四月天气回暖,海参崴港口解冻后,颜思齐率队日夜巡航,终于在四月底逮住了往这里运送物资的日本船队。
“臣宽甸兵备道熊廷弼奏报,万历三十八年十一月,我宽甸卫听闻有倭贼与建州女真勾连,臣遂派出精干严加打探……遂于万历三十九年四月二十日,于海参崴处查获倭贼为建州女真运送之鸟铳五百杆,子药一万发。此鸟铳之精良,远胜我辽东镇诸卫所所用器械,搭配缴获之子药,伤人距离在我辽东火器三倍以上。经严加拷问运送物资之倭贼水手,方知两贼之勾连,始于万历三十七年,迄今同流合污已有二载有余。臣失察之罪,自当领受。唯伏启吾皇,严词斥责倭贼。另,建州,多年来阳以恭顺待我,殊不知阴险至极。如此狡诈之人,非有狼子野心者,必不能如此。故臣再启吾皇,大兵压境,清剿建州!”
五月二十日,熊廷弼的急报送达北京通政司,连带的还有当时抓到的建州女真来接船的人以及日本的船员,再加上搜缴到的火枪。如此种种,在北京朝堂上一摆,整个大明朝廷以及辽东镇均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而南方的朱由栋拿到这个消息自然更早。待得邸报传到南京后,早有准备的金陵日报顿时连开专版,对建州女真火力全开。并且在舆论导向上,尽可能的往着五百年前的金国和北宋上引。
整个大明官场上下,现在谁还不知道《金陵日报》上的特刊,其实就是太孙意志的体现?不要说这会儿大家都巴结着太孙,想要往那个大明名臣传的专栏上蹭一蹭。就单是这个事情,无论文武,都是急着上本表明态度:小小建州,弱得不行,居然敢跟倭贼勾结,这不反了天了?不行,一定要严惩!
在大家的意见都很统一的时候,大明政府运转起来这效率自然是极快的。
五月底,朝廷就发来圣旨,责成坐镇南京的皇太孙派出使者去日本进行问责。而朱由栋在接到圣旨后,就让已经准备就绪的犬养栋二再次出使日本,给德川家康带去了他的亲笔信。
在这封信里,朱由栋严厉质问德川幕府:你们一方面想跟我们签约做生意,一方面又跟我大明下属的建州卫做军火生意。你们这样的行为是对我大明严重的挑衅。不对!这绝不是挑衅,这就是宣战!你们德川幕府和我签订的条约还没有干呢,你这会就想毁约了么?
被朱由栋劈头盖脸一阵狂骂的德川家康也是极为恼火,他在把竹千代叫来狠狠的骂了一顿后,也只有舔着脸向犬养栋二解释,说这些事情他完全不知情。因为日本这个体制,幕府对于各地方大名的内政是没有直接管辖权的,贵使以前是日本人,想来对这个也是很熟悉的。所以……呵呵呵……
当然,朱由栋这会不想也无力和德川幕府开仗,所以,秉承其意志的犬养栋二在德川家康交出平户港代官和附近一个小大名的脑袋后也没有再提更多的要求。
而建州这边就不能轻松过关了。
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努尔哈赤赶紧的派人再次到北京,希望那几个交好的御史能帮他们说话。但是这会儿这几个御史却是不敢发声了:开什么玩笑,平时收了你们好处,弹劾一下把你们欺负得狠了的那些丘八是可以。这会儿的舆论都上升到北宋和大金国的历史了,我身为汉人怎么还敢帮你说话?不行,绝对不行!
建州这边的人还在想办法,接到朱由栋暗示的次辅李三才已经指示兵部上了处置意见。
同样是在五月底,大明朝廷对建州女真发布了圣旨,算是敲定了处罚意见:
一、建州卫统领努尔哈赤亲自到北京,向兵部进行解释、谢罪。
二、谢罪完毕后,努尔哈赤交出褚英和皇太极两个儿子,送到北京做人质。
三、建州右卫指挥使舒尔哈齐,乃是大明任命的正式官员,你努尔哈赤有何资格将其囚禁?命令你立刻将其释放,并将其子女、妻妾、部下等,转交给辽东镇铁岭卫。
四、重新划分建州卫,除舒尔哈齐的建州右卫之外,代善、莽古尔泰、阿敏等,分领建州前、后、左卫,努尔哈赤以后只领建州中卫。
以上处罚,建州卫必须在今年六月前全部执行,否则将由辽东镇派出大军来监督执行!
第一五九章 大金今日竖旗
大明对建州女真的惩罚措施,经邸报和金陵日报发布出来后,大明全国的官员百姓乃至军队,除了朱由栋之外,对此均觉得理所当然。
朱由栋在看到这份圣旨内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大明竟然如此霸道?我给李三才的暗示里,也只是要求对方将皇太极送来燕京做人质,并且将舒尔哈齐提溜出来罢了,就这个条件我认为已经足以刺激到努尔哈赤发狂,没想到你们提出来的比我还狠?
但他在稍稍思考了一下后就莞尔一笑了他这个穿越者,对民族的自豪感和自信心,某种程度上还真的不如现在的大明军民呢。
现在的大明上下,没有人知道如果没有穿越者,这个看起来恭顺无比的建州女真未来会成长到何等程度。所以大家这会儿看建州女真的目光,其实跟一个普通人看一个蚁穴时的感觉差不多:蚁穴嘛,蚂蚁多了清理起来是有点麻烦,但也仅仅是有点麻烦而已。
再说了,我们大明是什么国家?无汉之和亲,无宋之岁币。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尔等蛮夷,哪个敢炸刺儿?打不死你!
所以,大明君臣百姓觉得这个处罚很合理。
但是建州这边自然就要发狂了。
在大明的官员趾高气扬的来到赫图阿拉宣旨的时候,努尔哈赤并没有多说什么,该给宣旨人员的银子也一点都没少。只是说下官知道这个事情了,但是家里这么大一摊子,要执行起来还得有些时间,请大人向皇上说明一下,六月要完成估计很困难,下官力争八月完成相关事项。
如此低姿态,搞得宣旨官员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再说这收了人家的钱,也不好当面说狠话。所以也只好说请龙虎将军快点完成相关事宜,尽快到燕京谢罪,皇上宽宏大量,只要将军态度诚恳一些,也未尝不能迈过去云云。
但是,在恭恭敬敬的将使者送走了,整个建州女真马上以极高的速度全力运转了起来。
这第一件事,就是把关在高墙里的舒尔哈齐给叫了出来。
“舒尔哈齐,我的弟弟,你在围墙了住了这么多年,可曾悔过了?”
“大哥,小时候你脾气倔强,对继母不尊敬,之后被赶了出来。但是我们几个做弟弟的,不也都跟着你出来了么?那些年,我们一起挖人参、摘木耳、采松子……饥寒交迫,什么苦没有陪你吃过?你当年起兵的时候,几个弟弟做的事情也不比你少半点。只不过因为你是大哥,所以大家奉你为首罢了。可是你建功立业后都做了什么?用各种拙劣的手段,无耻的收缴弟弟们的人马,剥夺弟弟们的财富。用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惩罚甚至诛杀弟弟们忠诚的手下。你这样的大哥,我为什么要对你悔过?”
虽说在四堵高墙内被圈禁了好几年,因为长期缺乏运动而导致全身肌肉萎缩。但是虚弱不堪的舒尔哈齐面对面色狰狞的努尔哈赤,仍然一点畏惧都没有。
“你对付自己的弟弟们也就罢了,你还处心积虑的想要对大明开战!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要让我们女真人亡族灭种啊!”
“住口!”一道鞭子毫无顾忌的打在了舒尔哈齐的脸上:“你懂什么?如果我们建州自己不能将有限的人力物力集中起来使用,别说乌拉叶赫了,就是尼堪外兰都能消灭我们!还有,我已经是建州女真的大汗了,财宝、女人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享受了。我为什么还要拼了命的不断征战,不就是为了给我们女真人找到更好的土地么?凭什么那些腐朽的南蛮子能够占据温暖又肥沃的土地?而我们只能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忍饥挨饿?见到那些虚弱的南蛮子,还得下跪请安?”
“哼,大哥。”舒尔哈齐冷笑一声后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个人的野心罢了,你说,你为了叶赫的东哥,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这样了,为了那个王位,你又会牺牲多少?”
“啪!”又是一道鞭子抽在舒尔哈齐的脸上:“你这个蠢货!我跟叶赫打仗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么?算了,原本以为你经过了这么些年脑袋已经转过来了,没想到还是一块大石头!”说完这些,努尔哈赤挥挥手,旁边的褚英面色不善的将建州女真刚刚收到的圣旨交给了舒尔哈齐。
“哈哈哈哈~~大哥,这下你慌了吗?怕了吗?”
“你觉得呢?”
听到努尔哈赤冰冷的声音,刚才被连抽两鞭子都面不改色的舒尔哈齐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大哥,你要杀了我祭旗么?”
“我的弟弟。”努尔哈赤语调转为缓和:“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出去,当着众将士的面,怒斥这圣旨的无耻,并且表示愿意作为一个女真人奋战到底。如果你这么做了,我就把你的女人、儿女都还给你。明国打来的时候,我会让你率领一个牛录做先锋!第二嘛,我到底是你的大哥,不会亲手杀你的,你自尽吧!”
“呵呵。”惨然一笑后舒尔哈齐道:“大哥,你还是亲自动手杀了我吧。不过我恳请你放过我的儿子图伦,他体弱多病,上不得战马,拉不开弓弦。但正因为如此,万一你被大明击败,大明看在我阻止你被你杀死的份上,说不定会让图伦这个小子统领剩下的建州女真,如此,我们这个部族才不会彻底亡族!”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吧,等到了扬旗的那一天,我在赫图阿拉的阅兵场上,亲自送你上路!”
1611年6月10日,大明朝廷的圣旨到达建州女真。
11日,努尔哈赤率领四万大军从赫图阿拉出发,以极高的速度行军,突击叶赫部。
15日,建州大军抵达叶赫部,没有交代任何场面话,立即开始全力攻打。并于17日抵达叶赫城下。
19日,辽东镇铁岭卫两千援兵到达。努尔哈赤一面继续用以前谦卑奉承的态度麻痹明军,一面暗暗调动兵力。然后于19日夜间发动突袭,两千明军近乎全军覆没。
20日,外援已绝的叶赫城破,叶赫部灭亡。努尔哈赤将东哥纳为侧福晋,并将叶赫部约六万口,全部迁徙到赫图阿拉附近。
7月1日,努尔哈赤发布汗令,将建州四旗扩充为八旗。努尔哈赤自领三旗,剩下的五旗旗主分别是褚英、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和舒尔哈齐的次子阿敏。此时的八旗由于有了叶赫部的补充,所以较之比起历史本位面上的初代八旗力量,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体计算下来,大约有六万五千名战兵。
7月6日,扩充完毕的建州女真在赫图阿拉举行盛大的阅兵,在阅兵场上,努尔哈赤亲手将舒尔哈齐斩杀祭旗。之后正式宣布:建州女真自今日起,不再是明朝的藩属了。独立建国后,这个国家的国号叫做“大金”,年号为天命,努尔哈赤本人号称覆育列国英明汗。
之后英明汗广撒诏书,号召整个东北的女真人、汉人、蒙古人,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对明朝心怀不满的,大金都敞开怀抱欢迎。之后英明汗一改以前恭顺谦卑的态度,措辞强硬的给新任辽东总兵杜松写了一封信:放弃宽甸,双方可以做好邻居,不然的话,你就来打我吧!
第一六零章 太孙殿下出征(一)
“不行!此事绝对不行!栋儿,爷爷什么都可以依你,就这件事绝不答应!”
“皇爷爷,您刚才不是说建奴不过是跳梁小丑,我大明大军一至,必然灰飞烟灭么?如此弱敌,孙儿跟着去,不过是挂个名,涨涨见识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孙儿保证,一定离战场远远的,就在后方遥望就是。”
“不可!绝对不可!栋儿,你是我大明的储君,也是未来的天子。爷爷跟你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你那父亲要出征,爷爷说不定就准了,但你,爷爷是绝不同意的。”
1611年8月,努尔哈赤起兵并公开消灭铁岭卫大明官军的消息传到北京,整个大明官场一片诧异。
怎么回事呢?这建州女真以前不是对我大明极为恭顺的么?随便一个小游击、小都司去了建州,都被人尊称为老爷。如此谦卑的建州,怎么就敢对大明动手?
而且这些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灭了整个铁岭卫两千兵马。什么时候建州女真这么能打了?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建州都出手了。那大明没有不打回去的道理,所以,不用各路言官上书,兵部自己就向内阁提交了报告,要求调动军队,剿灭建州女真。
一直对此保持高度关注的朱由栋,其实拿到消息比大明北京兵部还要早。在收到努尔哈赤终于竖旗的消息后,朱由栋在感到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有极大的压力。
虽说一开始是他主动去挑衅人家,但人家根本不接招。没想到无心插柳之下,日本的那位穿越者给了他神助攻。
然而,当现在努尔哈赤按照他的计划提前竖旗了,但真要面对这位在历史本位面上,以一落后部落酋长的身份,打下大明整个辽东的军事天才,朱由栋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这当然很正常,到底穿越前只是个diaosi,穿越前在键盘前各种吐槽当然毫无心理压力。但是现在嘛……
不过朱由栋还是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我是有点怕,但我还是要亲自来面对你!
在接到建州竖旗的消息后,朱由栋先是让刘招孙率领一队人,乘坐李如樟派来的内河兵船,押送二十万两银子沿江西上:刘、马千乘,你们提前准备吧。
然后他立刻向北京请旨:皇爷爷,建州这个事情,因为涉及到宽甸,所以孙儿想当面跟你商量。而且这要打仗的话,钱肯定花的不少,孙儿这里还有些钱,想送到北京来。
对于这种主动送钱的事情,万历当然不会拒绝:北京户部这会儿干净得可以饿死老鼠,说不得,这打仗的钱又得从内库出。这就让万历感到肉痛。这会儿有人愿意主动出钱,当然是极好了。
朱由栋到了北京后,首先提出的是:这钱我出了,多出点都可以。但是皇爷爷这次千万不要小看努尔哈赤的竖旗。建州女真本身实力就已经不弱了,这次还勾结上了倭人,更是不可小觑。所以,这一次出兵,不能是辽东镇一家的事情,得从天下各地抽调精兵强将,将其一举消灭。
这个要求,万历同意了:有人肯出钱就行。
但是朱由栋的第二个要求居然是他要参加这次对建州女真的征伐!
“皇爷爷,我朝太祖、成祖都曾经多次御驾亲征,宣宗皇帝做皇太孙的时候,更是多次跟随成祖出征,后来汉王造反,宣宗御驾亲征,不战而逼降汉王。我朱家祖先,都是如此英武,孙儿作为朱家子孙,理当效仿先贤,亲临战阵,不坠祖先荣光!”
看着万历仍然犹疑,朱由栋又往前一步,贴近万历的耳朵道:“皇爷爷,虽说以文抑武,确实可以防止国家避免晚唐和五代那样的藩镇割据。但现在我大明抑制武人不嫌太过了么?一个武二品的总兵见到文五品的知府都得自称末将并且请安,这样摧折武人,我大明未来的将士哪里还有力量保家卫国?而且,文臣彻底压制过武人后,对皇权也形成了隐患。虽说他们不会像武人那样起兵造反,但是他们现在不断的挖空我大明的根基,到时候我大明还不是一样得亡国!而这些文臣呢?换个主子一样可以做官……皇爷爷,孙儿一定要趁此机会,和武人们建立起联系,不求恢复到我大明开国时文武并重的局面,但至少要能在必要时用武人反制文臣!”
这段话,着实的打动了万历。
“栋儿,你保证,只是在后方待着?”
“孙儿可以保证!皇爷爷,努尔哈赤是个枭雄,这样的人是不笨的。无论如何,当我大明的大军到了辽东后,他绝不会进入边墙。所以,孙儿若是此次能去,绝对不会踏出鸦鹘关。”
“如此,爷爷可以答应你。”
“孙儿多谢皇爷爷!”
“呵呵呵,先别急着谢。既然这次你做名义上的统帅,那这次出征的费用?”
“皇爷爷放心,孙儿已经命令南京那边运来了二百万两银子,若是不够,还有三百万两整装待运。”
“打个建州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皇爷爷打播州,持续那么多年,也不过才二百多万两。这建州?哼,大军到处,一举荡平!”
呃……算了,现在整个大明上下,这会儿都没有把建州当回事。轻敌思想是普遍存在的,朱由栋也懒得去分辨和强调了。
1611年9月,大明朝廷发布命令,从全国各地抽调卫所兵、军镇兵向辽东聚齐。
辽东镇本身负责出兵三万(含山海关守军五千)。
大同、宣府、蓟镇这三大军镇各出兵一万。
延绥、宁夏、太原三镇各出兵五千。
京营出兵三千。
南方的横海卫5600名战兵全卫出动,四川镇出兵五千,重庆卫石柱千户所出兵一千。
此外,诏令属国朝鲜出兵一万,边墙之外的宽甸卫自行准备卫所兵五千人,随时准备从建州后方对其进行打击。
以上全部兵力,总共十万五千余战兵。其后勤辅兵,由出兵的各镇、卫所自行配齐,粗略统计,辅兵当不下三万。总之,一共十三万五千左右的大军,对外号称四十万。
大明朝廷要求,除辽东镇兵和宽甸卫之外,从全国各地抽调军队,应当在万历三十九年(1611)内全部抵达山海关一线。户部、兵部、工部要在此之前备好粮食,民夫,以及提前将北京到关外的道路再次整修。
同时,朝廷发下圣旨,先发内帑一百万两,补发历年拖欠九边重镇的军费。各军镇接到旨意后,要迅速整军出发,尽快赶到山海关聚齐。
同月,启用刚刚辞职回家的前任辽东巡抚杨镐,担任兵部侍郎、辽东经略。负责统帅即将聚齐的明军,出关作战。
以上种种事宜,大明朝野上下都没有什么异议。便是在杨镐的任命上,虽然有御史上书表示反对,但激起的反响也没有多少。
但是,万历皇帝下旨给内阁,让他们商议皇太孙殿下此次出征,挂什么名头的时候。直接让大明上下的文官们抓了狂!
第一六一章 太孙殿下出征(二)
“李阁老早啊。”
“元辅早。”
“今天外面送进来的奏章看过了没?”
“呵呵,没看,不过估计大多数内容都是一样的。”
叶向高和李三才,目前大明内阁仅有的两名阁老,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彼此都是对视一笑。
阁老,说起来是大明朝的文臣巅峰,但他们也是全天下文官甚至读书人的总代表。这肩上背负的,可不下万钧之重。万历让内阁给朱由栋本次出征商议一个头衔,这种事情,不管叶向高和李三才个人怎么想,站在文官总代表的立场,他们都是不能答应的。
但是呢,两个阁老又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跟皇帝硬顶,于是便公事公办的把这事儿转给了兵部,然后这消息自然就传开了。
大明的文武两班,顿时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对于武人们来说,土木堡之变后,文武力量对比就已经完全失衡。等到武宗皇帝驾崩,江彬被剐了之后,武将们完全没法对抗文臣了。武人们的人事权、财权、战略制定权甚至行军路线的制定,全部都落到了文臣的手里。如果在21世纪,有新闻报道说一个省军区司令员对一个地级市市长奴颜婢膝,毫无疑问,这是假新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不说,造谣者也很快就会被依法惩处。但是这种事情,在当前的大明,那就不是假新闻而是常态!
总兵都被欺负得这样惨了,普通将士的地位那就更不用说。但无论如何,文臣们把武将压迫得过分了,皇帝还是要站出来帮一把的。这就让目前大明的军将们虽然对文官们极为不满,但对皇室还是抱有期望的。
这一次出征,如果真的是皇太孙来做统帅的话,那毫无疑问,诸如武将们在战场上被文臣们瞎指挥呀,士兵们的军饷口粮被文臣们贪墨呀这些事情,即使不能完全杜绝,但无论如何都会比文臣单独领兵好得多!
而且太孙殿下是什么人?苍龙现世这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且不去说他。就说太孙现在养着的横海卫吧,各路军镇卫所都是有子弟在那里面任职的,对里面的情况可是门清!这横海卫的待遇、装备,以及为了保障训练大把撒钱的任性,哪个做武人的不眼热?
要是这次太孙来做统帅,看着我们穿着生锈的武具,破损的盔甲,板结的棉衣,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所以,武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无一不是欢欣鼓舞。
当然,武人们高兴了,文臣们肯定就不爽了。
天可怜见,武宗皇帝之后,我们花了将近九十年的时间,总算是把皇室和武人们隔离开来了。嘉靖爷一天到晚只想着修道长生,对兵事完全没兴趣。隆庆爷身体一直都不好,也没法参合军事。现任皇帝是个左右腿长短不一的残疾人,现任太子的身体早就亏空到了极致……就这么发展下去不好么?怎么就蹦出来一个如此能折腾的皇太孙?!
想想当年武宗朝的时候吧,那时候的文臣真的惨啊!
所以,这次绝对不能让太孙担任本次出征的统帅!大家赶紧的上本吧!
说到上本,还是比较麻烦的:文臣们再混账,总不能公开说皇室和武人不能靠的太近吧?所以,大家也只好反复的把土木堡之变拿出来说事。总之就是,兵凶战危,太孙殿下万金之体,不可轻掷险地云云。
这样的奏本就内容来说,并没有什么力度:大明朝虽然有种种不堪,但‘刚明’这两个字可不是假的。皇帝被抓了换个皇帝继续打都可以,皇太孙若真是战死了,换个皇太孙就是了。文臣们此时上本,真正的目的是给内阁的两个阁老施加压力:你们作为文臣总代表,可得在这个时候顶住了!
“元辅啊,下官怎么觉得,皇上这样做,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呢?”
“是啊,李阁老,太孙不是我等文臣,皇上要让太孙出征,直接下一道中旨就行,根本不用问我们内阁副署嘛。”
“看来,皇上此举,必有深意啊。”
“嗯……”两个老奸巨猾的老官僚相视一笑后,均在此事的票拟上写了一个:不可。
这当然是朱由栋和万历皇帝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爷,通政司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两位阁老封还了万岁爷的旨意。”
“嗯。”微微一笑后,朱由栋道:“袁先生,那我们就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好,在下马上吩咐下去。”
横海卫的军官,除了方山学校里的部分学生,其他大部分都是来自各个军镇和卫所里的将官子弟。
在朱由栋和袁可立的计划里,第一步,是要征得万历的同意,让他出任这场战事名义上的统帅(至于这个名义上的统帅到了前线会不会抢权进而变成实质性的统帅,那是另外的事情)。
第二步,不要万历皇帝发中旨,而是按照普通流程走内阁。看看文官们的反应:还好,反对的声音极多。但不吭声的官员还是有的,这些,以后就是将来可以争取的对象。
第三步,由横海卫的各级军官联络原先出身的各军镇卫所:太孙殿下担任统帅,对我们武人来说好处大大的有啊。这时候文臣们集体反对,你们是不是该站出来声援一下呢?不会被文臣欺负了这么多年,连帮忙上本吼一声的勇气都没有了吧?
所谓中旨,就是指皇帝直接下发,没有内阁副署,也没有给事中认可的旨意。这种旨意在老朱和朱老四在位的时候,具备绝对的、至高的法律效应:皇帝口含天宪,说啥就是啥。
但是到了后期,皇权被文臣们抑制,这样的旨意就慢慢的被大家约定俗成,属于无效圣旨了。
当然,这种无效并不是绝对的。比如说皇帝要给你发奖金,这种中旨就是可以的,大家也认。但是要给你任命官职,要赈济灾民啥的,这种中旨大家就不认。而中旨旨意里提到的文臣们也不敢接招:那是要被弹劾致死的。
但是,朱由栋不是文臣,他是皇孙,是可以接中旨的。文臣们还拿他没有办法。
可是为什么朱由栋不要这么走非要绕个大圈呢?
当然是要借此机会了解一下,现在的武将们,还有多少比较有血性,愿意在这个时候公开表明立场向皇室靠拢。
1611年10月,现任辽东总兵杜松第一个上本,说我辽东听闻皇上准备派出皇太孙出征后,数百万辽东军民无一不欢欣鼓舞,百姓踊跃从军,士兵人人感奋,将官个个主动请战。臣多谢皇上如此体恤将士,多谢太孙殿下不辞辛劳前来辽东坐镇。
紧接着,辽东镇内其他高级将领如李如柏、马林,蓟镇总兵王国栋,大同总兵麻贵以及宣府、延绥、太原、榆林、宁夏等其他九边重镇总兵,还有南方的四川、福建等地总兵,纷纷上本。言下之意便是,听闻太孙要出镇辽东,代表皇室征伐建州。臣等以下,所有将士莫不感奋!
总之就是一句话:现在消息传开了,大家都打了鸡血。要是你们这些文官们非要这样乱搞,搞得太孙殿下来不了,这士气一下子掉了下去,我们可不负责任啊。
朱由栋对这样的局面非常满意:大明这会儿的武人,其一,还算有血气,有血气,自然就敢把以前的怨气给发泄出来。其二,还算是比较团结,而只要能团结,那这一仗就有的打!
而武人们这样的集体上本,着实是让享受了九十余年安逸的文官们措手不及的。在金陵日报的舆论引导下,部分文臣也开始反省:我们以前是不是对武人太过分了?
当然,这种反省是极为有限的。不过能够让文臣们心生忌惮,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这个时候反应过来了的叶向高和李三才赶紧开始灭火:你们这些家伙不要闹了。你们才闹了这么一下,武将们都有联合成一体的倾向了。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惹恼了皇帝,到时候直接一道中旨,你们还是拦不住。非但如此,这武将们集体闹事的时间越长,将来这些家伙作为一个整体,其集体意识的觉醒就越快!
所以,这一次就认了吧。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这么几年啊,殿下已经成长到我们完全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1611年11月初,万历皇帝再次下旨要求内阁议定皇太孙此次出征的头衔。经过反复磋商和各种妥协后,13日,经过内阁两位阁老副署的圣旨终于下发:
诏曰:东虏建酋,本我属夷。酋首努尔哈赤者,吾皇怜其孤弱,遂许以建州统领之位。数十载来,建酋承仰鼻息,苟延残喘至今者,若非吾皇仁德,当已身死族灭矣。岂知世间竟有如此狼心狗肺、颜人世之徒。伪作忠顺,阴蓄实力,一朝暴起,害我官军,灭我藩属,如此厚颜无耻,大逆不道之建酋,必当灭之而后快。今拜皇太孙朱由栋为征虏大将军,赐金令箭、尚方宝剑。拜杨镐为辽东经略,赐银令箭、尚方宝剑。统领四十万大军,迅疾出关,灭此跳梁者而朝食!
第一六二章 太孙殿下出征(三)
“殿下,您为何要如此?别人不知道建奴的底细,臣月月和您通信,您还不知道建奴的底细么?此战若胜,非议殿下不臣之心的言论必然充斥朝堂。若败,殿下储位不保!我大明未来的一代圣君,可能就此夭折!殿下,您怎能如此啊?”
在正式的旨意发布前一两天,熊廷弼作为边塞镇守文臣,在没有朝堂命令的情况下,悄悄的潜行入北京的兴华宫,见到朱由栋就是一阵咆哮。
和建州女真做了五年的邻居,熊廷弼如何不知道建州女真的强大?但问题是建州这些年低眉顺眼各种恭顺,而且对明朝有意的隐藏实力。由此导致即便是那两千铁岭卫的官兵被全歼了,整个大明上下,除了辽东镇一些有胆识的基层将领之外,个个都觉得建州不堪一击。个个都觉得这是一场稳赢的战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皇太孙为啥要去抢这场能够稳赢战事名义上的统帅?是想勾结武人抑制文臣么?又或者是想豁取更大的声望?
这两条,前一条会引起文臣们的集体警惕,后一条会让他和太子本就不好的父子关系更加雪上加霜。无论怎样,都对朱由栋很糟糕。
而且,这还是这场战事打赢了,朱由栋才会得到如此待遇。要是打输了……
而和建州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本身就在军略上有极高造诣的熊廷弼真的认为,这场战事,未必能够稳赢。
“节寰(袁可立的号)先生,你身为太孙的西席,在这个事情上怎么没有劝住太孙?这简直就是失职!”
“哈哈哈。”袁可立还没开口,朱由栋先笑了起来:“熊先生此时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回来跟学生说这些肺腑之言,学生足感盛情。”
“殿下!”
“诶。”轻轻摆手,阻止了熊廷弼再次发言后,朱由栋沉声道:“正是因为熊先生的教诲,让学生知道建州女真的实力其实很强,我大明此次动员这么点力量,未必就能够稳赢,所以,学生才要亲自上阵!”
深吸一口气,朱由栋坚定的说道:“学生是大明的皇太孙,是这个国家的储君。理所当然应该全心全意的为这个国家的存续、强大而奉献全部心力,如果因为顾忌些许流言蜚语便驻足不前,那万一这场战事败了呢?学生以后岂不是要长期为辽东的局面而头疼?当今之世,各方强国均在崛起,而我大明建国已经二百四十余载,当真是步履蹒跚,危机四伏。正因为建州强大,所以必须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劲头,干脆、狠辣的将其消灭,否则,学生以后哪有时间和精力来整顿全国的各种问题?至于熊先生说,万一败了,学生的储位不稳,哈哈哈哈,此战若败,学生都不会生还北京,谁还在乎那个储位?”
是的,作为穿越者,朱由栋想得很清楚:建州猥琐发育了这么多年,此时的实力已经非常强悍了。若是不能在这一次就一举将其消灭,那么,辽东局势一片糜烂后,就算他后来登位,顶天也就比历史本位面的天启皇帝干得稍微好点。
在这个位面,其他穿越者想要的只是他朱由栋一个人的命,若是在竞争中确实搞不过,他自己抹脖子就是了,如此,百姓不会受苦,国家也不会倾覆。而建州女真,要的是整个大明的家国文化!身为穿越者,来到这个位面,若是连这个觉悟都没有,那也太没责任感了。
所以,不管这次出征会引来多少流言蜚语,他都必须迎难而上!若胜,为国家挖掉一个毒瘤。若败,他以死谢罪便是。
“……臣,明白了,如此,臣马上回宽甸去,整军备战。”
“嗯,熊先生,你回了宽甸后,把宽甸卫全军集结起来,学生已经发信给李国助和颜思齐,他们的舰队已经搭载着横海卫、四川镇兵和石柱千户所的白杆兵全体北上了。”
“原来如此,臣明白了,殿下这个方略极为稳妥。”
“这可是袁先生的方略,学生不过照做罢了。”
送走了熊廷弼,没几天,任命朱由栋为征虏大将军的圣旨也下来了,朱由栋和杨镐、杜松等人在平台接受万历陛见后。朱由栋迅速的来到了北京的宁远伯府。
“臣李成梁,拜见太孙殿下。”
“宁远伯年事已高,不必多礼,请坐,请坐。”
“臣多谢殿下体恤。”
“宁远伯,孤此次来的目的,您应该知道的。”
这一年已经八十五岁的李成梁早就老成了精:“殿下放心,莫说李家这么多人,早就为殿下效力多年,以后还要靠殿下的照拂。便是当此国战之时,李家作为大明将门,也必将竭尽全力。”
“嗯……国战,可是宁远伯,有些燕雀却说区区女真蛮夷,何须如此大军,还说孤抢着去做这场能够稳赢战事的统帅,是居心叵测。”
“殿下,既然是燕雀刮噪,又何必理会。”轻蔑的对最近一些文臣的言论表示了鄙视后,李成梁对着朱由栋大礼参拜:“殿下,努尔哈赤这条恶狼是老臣养出来,一开初老臣只是想让这狼崽子长壮实一点,帮臣把辽东的前门给看好。谁知道这狼崽子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威猛了,而臣却是衰老不堪。更可虑的是,如松战死后,我李家的后辈没有一个是帅才,根本驾驭不了这头已经长成了的狼王。殿下,此战并不能稳赢,殿下万万要小心啊。”
“宁远伯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孤心甚慰。”朱由栋起身,将李成梁扶起来后,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位老人:“所以,孤需要宁远伯的帮助。”
“老臣已经给所有在辽东任职的子侄写了亲笔信,让他们在太孙麾下一定努力作战,不要顾惜家丁的伤亡。让他们只听从太孙的安排。但有敢不服从太孙命令的,老臣亲自宰了这些不孝子孙。”
“如此,孤多谢宁远伯了,宁远伯好好将惜身体,孤看宁远伯这面向,说不得有期颐之寿。”
“不敢,老臣这个年纪,那真是说走就走了。以后我李家,还要太孙照顾。”
“请宁远伯放心,此战若败,孤必不生还北京,那就一切都不用说。若胜,李家当与孤荣辱与共。”
“有殿下这句话,臣就放心了。也请殿下放心,李家在这一场战事里,就算拼尽全部家丁,也在所不惜!”
从宁远伯府出来后,心里有了底的朱由栋心情好了很多,然后他就让王承恩指挥着自己的车队,去了慈庆。
“大哥,你要统帅四十万大军去打建奴吗?大哥好厉害啊!”
在这座气氛怪异的宫殿里,对自己最热情的就要数自己的同母妹妹朱徽娟了。
在历史本位面,这个孩子七岁就病死了。但是现在朱由栋已经搞出来了青霉素,如何还会让她早逝?
不光朱徽娟健康的活着,便是朱常洛的其他几个孩子,比如朱由,朱由楫、朱徽、朱徽璇、朱徽瀛等,都改变了早夭的命运。这么多孩子,再加上已经六岁的朱由校和今年2月刚刚出生的朱由检,整个慈庆在平时,那就是个大型的幼儿园。
现在,这些孩子的大哥回来了,但是让朱由栋尴尬的是,只有朱徽娟主动的扑了过来。其他的孩子都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却是不敢过来亲近。
哎,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自己的命运。我真的舍弃了好多。
和自己的大妹一阵说笑后,朱由栋朝着朱由校招了招手:“由校,过来。”
由于朱由栋很早就独立出去住了兴华宫,所以朱由校平日里在慈庆才是真正的皇太子的大儿子,这小子平时就是里的混世魔王,但是此刻见到朱由栋后,却瞬间变成了一只鹌鹑。
“大哥。”
“嗯,校弟今年都六岁了吧?学业怎样?《论语》学完了么?”
“我……还在……念三字经。”
“呃……这也是可以的,慢慢来,不着急。有什么要大哥帮忙的,给大哥说,大哥不在北京的时候,你让人给兴华宫的掌事魏忠贤说一声也可。”
“大哥,你上次送的那个金陵级战舰模型很好看,小弟把他拆开了,但没有全部还原回去。能不能……”
“哈哈哈哈~~好好好,这个事情为兄一定帮你办好。为兄的长沙船厂,现在不光有了金陵级,还有了更大的北直隶级。为兄待会马上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把所有船模都给你送十套过来。”
“多谢大哥!”一开始还怯生生的朱由校这会儿迅速的放开了:“大哥,这次去辽东,那个建奴好不好打?”
“你觉得呢?”
“小弟觉得不好打,所以才要大哥出马。只恨小弟年纪还小,不然也跟着大哥去辽东,抓来那个努尔哈赤,着实的打一顿!”
“嗯,这次就算了,以后若是边疆还有战事,大哥一定带着你上阵好不好?”
“朱由栋!”
就在兄弟两人迅速拉近感情,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面色青灰,头发都有些花白的中年人喊住了他。
“孩儿见过父亲。”
父子俩步入一间偏殿后,朱常洛道:“说吧,这时候你回来干嘛?”
“父亲!孩儿马上就要出征了,临走之前,不该来和父母、各位姨娘,弟弟妹妹们告个别么?”
“哼!太孙殿下,这些年,你做得好大事业!孤这个太子每天满耳朵都是你的消息。你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需知,此时福王已经彻底服软,孤不需要你学宣宗皇帝对抗汉王那样各种做事!”
“父亲,孩儿从来没有把福王当做对手。孩儿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
“去吧去吧,为父懒得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你要记住,为君者,要信任臣子,垂拱而治。你的种种言行,伤了太多臣子的心,如此下去,将来何人能帮你治理这个国家?”
走出慈庆,朱由栋很是无奈的望了一会天: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
大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十一月十五日,朱由栋、杨镐、杜松等人再次陛见后,率领三千京营将士自北京出发,直驱山海关!
第一六三章 山海关定方略(一)
1611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朱由栋一行抵达山海关。
平时驻扎在北京的京营当然是跟着朱由栋从北京出发,蓟镇、宣府、大同等地军镇的部队,自然也不用到北京会齐。而南方的横海卫、四川镇等部队,自然是通过海运北上。所以,除了辽东镇本身的部队外,其他部队的聚齐地,一开始就是定在山海关。
北京兵部在九月就已经发出命令,要求北方各军镇抽调兵马向山海关前进。但是受限于大明目前奇葩的后勤制度,所以,朱由栋因为要出征的名头,在北京城里整整浪费了两个月。但是当他到达山海关的时候,居然还有部队没有抵达。
“殿下,杨经略,杜帅,据末将前日收到的消息,太原镇的部队已经到了居庸关附近,大约还有五六日便到。宁夏镇的部队还在宣府的怀安卫,至少还有二十天的路程。”
“呃,殿下恕罪,本朝军镇兵移动到他处,这规矩是有些多,所以不是儿郎们不努力。”
说这话的是辽东经略杨镐。作为文臣,这家伙的仕途长期和军伍之事有关,所以,他是大明朝难得的体恤将士,愿意倾听武将声音的文臣。或许是和部队打交道久了,此人平日的言行,那真的和普通的文弱书生大不相同。早年甚至跟随辽东大将董一元,深夜冒雪突袭敌军并获得大胜,单凭这一点,就足够武将们对其刮目相看。
但是呢,此人也有官僚的毛病:爱拉帮派,在小团体里讲兄弟义气。你跟我交情好,是我的人,那你无论怎么作死,我都要护你周全。你不是我的兄弟,那对不住,故意坑害你的事情可能不经常做,但功劳什么的基本不会考虑你。
当年大明援朝抗倭,杨镐组织了四万大军围攻日军据点蔚山,眼看着游击陈寅的部队就要攻破日军防线了,但是杨镐看自己的好兄弟李如梅的部队还没有上来,于是鸣金收兵。结果等到李如梅上来后,日军已经整顿好了防线,明军锐气已失,攻不进去了。在长期的对峙中,明军士气低落,被日军抓住机会反击,大败亏输……
总之,这个家伙算是文臣里懂兵事的,但是自身的水平和道德……
“哈哈哈,杨经略,孤虽然年幼,但体恤将士四个字还是做得到。这样吧,宁夏镇的马参将来不了就不等了,柴帅,你这关上哪里的地方宽阔点?咱们马上开始战前想定吧。”
“回禀太孙,山海关的城楼很是宽阔,而且可以依山观海,景色也很是不错。”
“嗯,那便登楼吧?杨经略?”
“臣无异议。”
一众人遂拥着朱由栋上了山海关城楼,朱由栋自是坐了主位,其左侧第一位自然是杨镐,右侧是辽东总兵杜松。然后山海关总兵柴国柱、四川总兵刘、辽东副总兵李如柏、大同参将麻承志、开原参将马林、蓟镇参将张承荫、延绥镇参将李昌龄、宣府镇参将尤世威、横海卫都司麻承诏、重庆卫石柱千户所马千乘等人,依次鱼贯入座。
“杨经略,诸位大帅、将军,皇爷爷命孤来给大家做统帅,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证本次参战的所有士兵足衣足食。至于军略方面的事情,孤年幼无知,还望杨经略,诸位大帅、将军,不吝赐教。”
在一片“臣等不敢、殿下言重了”的谦辞后,杨镐清了清嗓子:“殿下,诸位将军,今日之会,尤为重要,我等深受皇恩……总之,建奴必灭……所以……”
杨镐在那里掉书袋了半天,但朱由栋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小半个时辰里,他只是稍微的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撑着腮帮子,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一直微笑着盯着杨镐看。
杨经略这个尴尬啊。
要说这次出兵,武将们当然是欢欣鼓舞,但杨经略的心情就不是很美好了。
多少年了,大明的兵事啥时候是皇族可以参合的了?从嘉靖开始,不都是文臣做监军,拥有部队的最高决断权么?这会儿弄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在老子头上算什么事?这打赢了,最大的功劳不是我的。打输了,说不得,背锅的人就是我。谁tm乐意来做这次的统帅啊?
还有啊,历来本朝武事,文臣监军的话是要扣下整个军饷的三成作为漂没的。这笔漂没,除了做监军的文臣要拿,对上,内阁、吏部、兵部等相关部门的官员们要分一些。对下,几个大军头也要分一些。这几十年下来都成了惯例了。可是这次太孙来做大将军算什么事?
最可恶的是,这次打仗的军费据说全是太孙出。那个已经在南方商界成为诸多商人梦魇的曹三喜,这会儿也在山海关城楼下。如此一来,这漂没自然就不用想了。
杨经略本身自己捞不到还是小事:打了这么多年仗,捞也捞够了。但是杨经略身后还有许多文官等着分钱啊!这可怎么交待?
所以,杨镐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先说几个小时废话,等朱由栋不耐烦了,再伺机将其请出现场。
可惜,太孙殿下都在大明政坛的顶端厮混了七年,这一身养气功夫不比普通文臣差。下面的武将们都抓耳挠腮,各种坐立不安了,太孙殿下还能好整以暇的时不时抽空说一声“嗯,杨经略说的不错”啥的来捧场。
最后没辙的杨经略只有结束了这恼人的思想动员,转而开始交出干货:“殿下,自接到皇上命臣经略辽东的旨意起,臣就一直在构思方略。臣以为,建奴虽然跳梁一时,但其土地狭小,人口稀少,战略回旋空间极小。抓住这几点,我朝只要将军队分为四路,齐齐进军,建奴必然顾此失彼,不战而降矣。”
“嗯,杨经略,说说,都是哪四路?怎么走?”
“是,臣以为,宣大、蓟镇以及京营、山海关等关外军队,合为一路。这一路乃是我军主力,从沈阳出发,直接向建奴的老巢赫图阿拉进军,是为西路军。
四川、石柱和横海卫的军队可以在宽甸登陆,与宽甸卫、朝鲜援军合兵一路,从南侧攻击建奴后背,是为南路军。
马参将率一军从开原出发,从北侧攻击建奴,是为北路军。
李副将率一军,从辽阳出发,从西南侧进攻,是为西南路军。
这其中,西路军主要的任务是吸引建奴主力靠过来。
北路军和西南路军的任务是紧紧贴着西路军,为西路军辅助。
南路军的任务是快速前插,趁着建奴老巢空虚,直捣腹心。
在建奴面对我西路军久战不下,而且粮道不断受到我北路军和西南路军骚扰,必然士气低落的情况下。咂然听到我南路军袭取了其老巢,必然崩溃。那是,便是我西路军等三路大军乘胜追击之时。”
“嗯~~”心里非常火大,但面上却古井不波的朱由栋喝了一口茶,然后悠然道:“诸位将军觉得这个方略怎么样?没事,都说说,毕竟,你们才是提刀上阵的厮杀汉嘛。”
以前呢,没有皇族统军,所以武将们在文官的指挥下打仗,那是相当的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得罪了文官统帅,分派个必死的任务给你怎么办?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有朱由栋坐在这里,加上杨镐这个方略实在有些扯淡。所以,等朱由栋让大家发表意见后,刘第一个就站了出来。
当年刘大刀的军队在朝鲜很是祸害了不少当地百姓。而杨镐呢?他在朝鲜除了是明军统帅外,还兼职当起了朝鲜的“宰相”。为了朝鲜战后的恢复可谓是尽职尽力。在这个过程中,刘因为士兵军纪的问题,多次遭到杨镐的弹劾和训斥。所以两人的积怨极深。
而这些年呢,刘因为木邦一役和太孙建立起了固定的联系,这背后的后台硬得不得了。再加上这杨镐的方略实在是糟糕。所以,刘大刀就敢发话了。
第一六四章 山海关定方略(二)
“殿下,末将是个粗人,说不来什么文绉绉的话,要末将来评价这个方案的话,那便是狗屁不如,臭不可闻,如果用此方略,我军必败!”
“刘,你怎能如此羞辱于本官?!”
“哼!按照你杨经略刚才所讲的方略,总共不到十万的部队,被你分为四支,彼此相隔一百余里甚至数百里的距离,那四路大军如何彼此呼应?若是努尔哈赤利用这一点,集中其全部主力,先破一路,再破一路呢?”
“这,自然是要先定好日期,各部要严格按照日期到达指定地点啊。”
“哈!杨经略,你我当年都去过朝鲜,去的时候都是经过现在建奴的老巢附近,那里山高林密,根本没有什么大路。更加上现在马上就十二月了,辽东到时候积雪不知道多厚。如此地形,天气,怎么能保证各路大军行军速度一致?这只是其一。其二,若是那一路的将军因为遭遇敌军主力被迫停驻了下来,其他三路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在埋头前进,结果到了指定地点发现友军未至,这时候的将心、军心又如何维系。其三……”
“刘帅,方略,人人可以探讨,但是对同僚,不可口出恶言。”
“是,殿下恕罪,末将一时气急,说了重话,还请杨经略体谅。”
“哼!”
“哈哈哈,好了好了,杨经略有肚量,很好嘛。那个,诸位将军,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说说?”
“殿下,末将李如柏赞同刘帅的说法,四路分兵,决不可行!”
李如柏这个人呢,其实是最了解努尔哈赤到底有多强大的。在努尔哈赤开始崛起的时候,他就一再要求对其进行打压,可惜李成梁不听他的。等到历史本位面上的1619年,明朝发动大军进攻后金的时候,李如柏就知道此战必败。所以他这一路,是走得最慢,也是唯一全身而退的。
而在这个位面,李家已经和太孙深深的捆绑在了一起。所以,这一次,不要说李成梁的亲笔信,李如柏自己都把李家的家丁全部动员了起来。
自然,在此刻山海关方略大会上,太孙殿下已经非常明显的表露出对杨镐方略的不满意。再加上作为武人,李如柏自己也对这个方略不满意。所以,他也起身,开始对此进行口诛笔伐。
刘作为老革,在大明军界的地位是极高的。李如柏更是李成梁之后辽东最大的地头蛇,这两位一开了口,其他的武将们纷纷跟上,一时之间,杨镐的这个四路进军的方略,就被大家的口水给淹没了。
其实,站在后世客观的角度来看,历史本位面上的这个四路进军方案,可以说是主观意识和客观局势共同催生出来的结果。即便当时不是杨镐,换个其他文臣来做统帅,最后做出来的方案估计也差不多。
首先是大明上下,除了辽东本土的那些经常和建州女真打交道的将领外,从皇帝到普通士兵,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轻敌的情绪。都觉得分兵没什么大不了的。西路军杜松和南路军刘更是为了抢功不断冒进。反而是对努尔哈赤了解最深的李如柏走得最慢,因为他知道根本就赢不了。
至于当时的北路军统帅马林,哈,身为武将,其主要精力是在诗词歌赋上,平时也经常资助辽东文人的各种文化沙龙。这种人在听到杜松遇敌后,自然做出了原地防守的选择。在他的两个儿子英勇战死后,抛弃大军溜之大吉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其次是当时大明的财政真的很糟糕:那时候万历已经被迫停止征收矿税了,在户部完全指望不上的情况下,内库的白银是用一点少一点。万历当然是希望这场战事赶紧的结束九边重镇的士兵平时在驻防地有自己的土地,朝廷拖欠一下军饷问题不大。现在大家都驻扎在辽东,每天人吃马嚼的消耗是实打实的。所以万历不停的下旨催促杨镐快速进军,早点把这场仗打完,以便给国家省钱。
于是,杨镐只能是在很多部队比如战力强悍的四川兵、宁夏兵、甘肃兵等都没有抵达辽东的情况下,在全军军械、衣物都没有补充完毕的情况,强行进军。
同样的,由于物资不足,朝廷财政压力大,所以为了节省物资,分路进军是相对比较省钱的方法:至少李如柏和马林的部队就是从其驻地出发,可以自带干粮。
还有就是,大明自从李成梁、麻贵之后,已经很难找出一个能够同时指挥十万人以上规模会战的统帅了。剩下的这些总兵,战功、资历都差不多,谁也不服谁,而且彼此之间有各种矛盾。既然合力指望不上,干脆让你们分开去打。
如此种种,在历史本位面,不管是谁来做这场战役的统帅,估计最后都会弄一个分进合击的方略出来。
所以,朱由栋一开始对杨镐并没有什么成见,也愿意听杨镐说话。但没想到的是,这会儿杨镐居然还是搞了一个四路进军的方案。
这就让朱由栋不爽了,所以在他的暗示下,诸多武将都先后发言,将这个方案给枪毙了。
好,我的方案你不用,那你拿一个出来呗?想通了此节,刚才还面红耳赤和各路武将争论的杨镐反而施施然的坐了下来,用戏谑的目光看向了朱由栋。
穿越者嘛,虽然没打过仗,但是看过的战役分析不知道多少了。所以,朱由栋未必有名将的天分,但打仗之前该做什么,他还是大致清楚的。更不用说,他的身后有袁可立、熊廷弼这样的人支持了。
“诸位,打仗,是在地上打的。本次作战,关内的客军占了大多数,对辽东的地形、气候都不是很了解。这些都不知道,如何能有效作战?来人啊,去把孤的辽东地形图给抬上来。”
随着朱由栋的发令,楼下的程宗猷、曹化淳、田尔耕、李世忠、张世泽、李纯忠六人各自扛着一块巨大的木板爬了上来,然后在城楼议事厅的中央简单的拼接后,一幅立体的,极具现代化气息的辽东地形图就此展现了出来。
“诸位,这是辽东御史、宽甸兵备道,孤的熊先生前后花了四年时间,逐一实地考量,结合以前的辽东地图才制作出来的辽东地形图。”
“妙啊!殿下,有了此图,整个战场就全都在我等把控之中了。”
呵呵,朱由栋对此只是微微一笑:熊廷弼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画出来的地图其实还是不符合他的要求。他在后续制作上花了不知道多少心力。不过这些就不用拿出来显摆了。
“杜帅,你是辽东总兵,虽说最近几个月你都在京师,不过辽东的情况你应该最是清楚了吧?”
“是,殿下,杨经略,诸位,建奴僭越称号后,除了灭掉叶赫之外,最近几个月连续越过边墙,对我辽东镇的抚顺、蒲河、铁岭等卫所进行侵犯。末将最新接到的消息是,抚顺所于十天前被攻破,守城游击等战死,此外,东州堡、散羊裕堡、马根单堡等二十余堡皆已被攻破。以上损失军民不下十万!末将已经命令辽西各军向辽东方向前进,首先守住沈阳、辽阳两地。”
“嗯,杜帅安排妥当,只要沈阳、辽阳不失,建奴就算跳梁一时,我大军到后,也不得不退走。”肯定了杜松的布置后,朱由栋站起身来:“诸位,孤在这里先请大家明白一点,建奴,不是普通的蛮夷。诸位都是为国家打了很多仗的经年大将,在你们交锋过的对手中,何曾有如今日建奴一般有所谓的四旗、八旗这样精密的组织?女真人里那么多贝勒,为什么全部被努尔哈赤消灭了?李二叔,你是又打过蒙古,还打过倭贼,又和建奴经常接触的。你说说,建奴的战力如何?”
“臣不敢当殿下二叔之称。”李如柏方才在听到杨镐方略的时候面如死灰,这会儿明显脸色好了很多:“诸位,不是我李如柏胆小怯战,但实话实说,就我这么多年交锋过的对手来说,蒙古那些鞑子肯定是最弱的,他们战时一拥而上,稍有伤亡便一哄而散,也就是仗着人人马术精湛,所以我军每次斩获不多罢了。至于倭贼,不同地方的倭贼战力差距很大,但无论如何,就算是当年战力最强的小西行长和加藤清正的部队,若是在同等数量下对上现在的建奴,只怕也是大败亏输的下场。”
“啊?副帅,这话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
“是啊,副帅,我等昔年也是跟着你和忠烈伯(李如松)一起去朝鲜干过倭贼的,这倭贼着实不弱啊。听您说起来,这建奴比倭贼还强?”
“诸位,现在是什么场合?本将怎么敢乱说?”
“嘶~~如此说来,李副帅,这建奴如果全体动员,能有多少兵马?”
终于,这一次不用朱由栋自己提问了,其他各路军将开始慢慢的重视起这个问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