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如瓶
儿子女儿的问题,两人私下讨论过数回。
以前都是镜花水月的空谈。现在程锦容肚子里已有了孩子,身为亲爹的贺祈满心喜悦,毫不犹豫地答道:“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一样喜欢。”
儿子女儿都是他们的血脉。
程锦容轻声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爱如至宝。”
两人又开始讨论起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大名得由祖母或是父亲赐名,我们先想好一想,给孩子取什么乳名吧!”贺祈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孩子出世,不管男女,就叫阿圆。”
前世的遗憾,今生都一一弥补。你我相遇成为夫妻,人生各自圆满。
阿圆。
程锦容默念几次,笑着点头:“好,就叫阿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以后再有第二个孩子,就叫阿满。”
贺祈对这两个乳名都很满意。
“昨日我特意叮嘱过你,结果,你一转眼就将我有孕一事告诉太子殿下了。今日一大早,皇后娘娘也知道了。”程锦容笑着嗔怪:“下面可别再乱说了。娘娘特意叮嘱过我,有孕三个月再报喜。”
贺祈二话不说就应了:“好,我都听媳妇的。”
耳鬓厮磨了片刻,贺祈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去。
……
傍晚,贺祈回了平国公府。
按着惯例,贺祈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打量贺祈一眼,笑着问道:“你今日心情这么好,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贺祈咧嘴一笑:“明日启珏成亲,我为他高兴。”
太夫人一手将贺祈养大,对他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瞥了他眉开眼笑喜悦遮也遮不住的脸孔一眼,太夫人心中隐约猜出了几分,心情骤然好了起来:“是不是锦容有喜了?”
贺祈:“……”
媳妇啊!
我真没多嘴乱说啊!
都是他们自己猜出来的啊!
太夫人原本只是猜想,见贺祈这副反应,顿时眼睛一亮,霍然站了起来,声音陡然扬高:“锦容真的有喜了?!”
贺祈索性点了点头:“是,就是日子还短,喜脉尚浅。等过十几日,再请杜提点诊脉,就能确定了。”
“此事不宜宣扬,祖母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了。”
太夫人简直喜翻了心,连连点头应道:“放心,我不说,谁问也不说。”又连连叮嘱:“锦容日日在宫中当差,辛苦操劳。你得了闲空,时常去看看她。”
贺祈笑着点头应下。
太夫人心里实在太高兴了,又道:“我去给你死鬼祖父烧一炷香!”
贺大郎有两子一女,贺袀也有一子一女。不过,贺祈才是长房嫡子,也是朝廷封的平国公世子。他有了子嗣,贺家嫡脉才有了传承。
第二天一大早,贺祈就起身,穿戴整齐,去给祖母请安。
很少露面的二叔贺淞,今日竟也在内堂里,笑着说道:“三郎,你明年弱冠之年当爹,可喜可贺。”
贺大郎贺四郎立刻笑着恭喜。
朱氏魏氏也纷纷出言贺喜。
贺祈:“……”
祖母啊,你不是答应了我要保密的吗?怎么现在人人都知道了!
贺祈看向太夫人,太夫人一点都没脸红,呵呵笑道:“我昨晚叫了你二叔,和我一同去给你死鬼祖父烧香。所以,你二叔就知道了。”
然后,二叔一张口,贺家的主子也就都知道了。
喜事嘛,哪里能守得住秘密。
贺祈无奈一笑:“罢了,反正都是家人,不是外人,知道喜讯也无妨。不过,此事不能早早传出府外。”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那是当然。”
……
这个插曲,丝毫无损贺祈的好心情。他骑着骏马去了平西侯府。一众好友也纷纷都来了。
此时拜堂成亲,时间在傍晚。原本男方的喜宴,也是设在晚上,顺便看看新娘闹闹洞房什么的。
到了朱启珏这儿,俗礼就行不通了。
平西侯府的喜宴,就在正午。喜宴散后,众人就送驸马爷去公主府和寿宁公主拜堂成亲。新房当然也设在公主府。
平西侯府喜气洋洋,半点没有儿子即将入赘岳家的哀伤。
朱启珏本就生得白皙俊俏,比女子更俏三分。今日换上新郎喜服,一个劲儿地傻笑,令人捧腹。
“瞧瞧新出炉的驸马爷,真是春风满面,春风得意。”
“朱二公子,你再笑,嘴角都咧到耳后了。”
“得,你就别取笑了。换了是你,你比朱驸马笑得更厉害。”
任凭众人出言戏谑打趣,朱启珏半点不恼,依旧笑个不停。
中午酒宴后,朱启珏跪别父母。平西侯夫人总算有了一些不舍,轻声叮嘱了一番。
颇有几分醉意的平西侯,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能尚康宁公主,是你的福气。以后好好做你的驸马,若有行步差池,或是惹怒康宁公主,老子亲自去公主府揍你。”
众人哄堂大笑。
贺祈也笑了起来。
平西侯是悍将,说话行事也颇有武将之风。不过,若真以为平西侯是大老粗,那就大错特错了。能得天子信任执掌兵权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人。
朱启珏在众人的笑声中起身出府。
平西侯夫人心中难舍,和家中女眷一同去府门口相送。送亲队伍启程时,平西侯夫人红着眼眶,悄然擦拭眼泪。
平西侯不喜腻腻歪歪这一套,当然不肯送。一个人溜达着去了朱启珏的院子里。主人一走,院子里顿时显得空荡冷清了起来。
平西侯默默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身后的亲兵窥着平西侯的脸色,低声劝慰:“二公子从今日起就是大楚驸马爷,也是皇家人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再者,二公子去了公主府,也不是就完全不回来了。侯爷想见二公子,让人传个口信,二公子肯定立刻就回府。”
平西侯立刻说道:“他好好在公主府住下,回来做什么?他那么大的人了,我有什么可惦记可想的。”
亲兵:“……”
真是口是心非死鸭子嘴硬!
第五百七十三章 驸马
隔日,新婚的小夫妻进宫请安。
康宁公主面如胭脂,羞答答地行礼:“女儿见过父皇,见过母后,见过母妃。”
面容俊俏的驸马朱启珏,也一同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见过母妃。”很利索地改了口。
宣和帝目中闪过笑意,略一点头:“都平身。”
裴皇后笑着接了话茬:“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以后不必这般多礼。”将准备好的见面礼赏给了新婚小夫妻。
康宁公主和驸马恭敬地谢了恩。
顾淑妃是康宁公主的生母,这一年多来代掌宫务尽心尽力,和裴皇后的关系颇佳。裴皇后投桃报李,今日对新婚小夫妻的态度格外亲切。
顾淑妃心中感激,柔声叮嘱:“康宁,你和启珏成亲做了夫妻,以后要好生过日子。”
有闹得鸡飞狗跳的五皇子夫妇和差点和离决裂的二皇子夫妇在前,如今顾淑妃对女儿的期待就是,好好过日子,千万别闹腾。
康宁公主柔声应了。
朱启珏正色说道:“请母妃放心,儿臣一定好好待公主殿下,事事顺着她的心意,绝不令她受半分闲气委屈。”
康宁公主面颊嫣红,黑眸中闪出喜悦的光芒。小夫妻两个对视而笑。
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顺眼。
顾淑妃看着俊俏的女婿,目中蕴满笑意。
宫中有位分的嫔妃都来了——除了倒霉的再次被幽禁的郑婕妤。康宁公主和朱启珏一一见了礼,也收获了一堆见面礼。
接下来,就是平辈之间的见礼了。
大皇子面如春风,大皇子妃微微含笑。不管私下如何,在人前总要装一装恩爱夫妻。四皇子夫妇也是如此。
倒是二皇子和五皇子,正妃因不同的原因都去了慈云庵吃斋念佛。侧妃带进宫也不合适,今日索性独自一人进了宫。
裴皇后笑着说道:“启珏,你二皇嫂五皇嫂为了替本宫和皇上祈佛,去了慈云庵吃斋念佛。等过段时日,她们回来了,本宫让她们两个补上见面礼。”
这纯粹是场面话。
五皇子妃没有大错,迟早会回来。二皇子妃是主动求下堂不得,选择去慈云庵。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再回来了。
康宁公主自不会说穿,顺着裴皇后的话音笑道:“母后说的是。”
朱启珏就更不会多嘴了。给天家做驸马,比普通人家的上门女婿要更谨慎。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然后,就轮到寿宁公主了。
寿宁公主打量朱启珏一眼,对康宁公主说道:“朱驸马生得俊俏,也勉强配得上皇妹了。”
寿宁公主还是昔日的脾气,说话时没什么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今日驸马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亮相,身为妻姐,这话便显得随意又失分寸了。
康宁公主没有计较,转头对新婚夫婿笑道:“皇姐眼光最高,能入皇姐的眼可不是易事。”
朱启珏立刻笑着拱手:“多谢皇姐夸赞。”
小夫妻一搭一唱,颇有默契。将这略显尴尬的一幕遮盖了过去。
宣和帝心里暗暗点头,裴皇后也颇为满意。朱启珏这个新驸马,今日亮相颇为顺遂,也博得了帝后的好感。
……
正午的宫宴后,康宁公主终于得了空闲,能和亲娘说些私房话了。
顾淑妃悄声问了几句,康宁公主红着脸,轻轻点头:“驸马对我很体贴。母妃不用为我操心,我不会仗着自己是公主,就欺负驸马。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顾淑妃这才真正放了心,欣慰地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在人前,你要维持公主的体面和尊严。私下独处时,可万万别摆什么公主架子。夫妻过日子,就得你敬着我我敬着你才好。”
“日子是自己过的,过得好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和驸马好好过日子,恩爱和睦,过两年,再生一双儿女,母妃也就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小夫妻住在公主府里,康宁公主偶尔去夫家,见见公婆妯娌小姑便可。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就会少许多矛盾。
母女两个闲话片刻,顾淑妃又提起了寿宁公主:“……寿宁比你年长两岁,偏偏你先成亲有了驸马。她心里定有些不痛快,今日说话尖酸了些,你权当没听见。”
康宁公主笑着嗯了一声。
自小到大,得宠又骄纵的皇姐处处压了她一头。她早就退让惯了。
再者,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寿宁公主落到这样的地步,康宁公主心里颇为同情怜悯,哪里还会和寿宁公主计较。
……
朱启珏有一个月的婚假,成亲第三日回平西侯府热闹一日。之后,就和康宁公主待在公主府里,新婚蜜里调油,你侬我侬,一刻都不愿分开。
转眼到了休沐日。
一个月中,程锦容只有一天休沐。每到休沐,夫妻两个便会结伴一同回府。
贺祈照例在宫门处等候。一见程锦容的身影,贺祈老远地迎上前,目光如炬,迅速扫过程锦容的小腹,柔声问道:“你走了这么远,累不累?”
程锦容素来冷静自制坚韧,怀了身孕之后,性子有了微妙的变化,声音里透出几分娇气:“不累,就是腿有些酸。”
贺祈心疼不已,立刻小心翼翼地扶着程锦容上了马车。将厚厚的靠垫放整齐,让程锦容半躺半坐着舒服些,又俯身,为她揉腿。
结实有力的大手,刻意放轻了力道,轻轻揉捏,唯恐弄疼了她。
程锦容忍不住笑了起来:“贺统领辛苦了。”
贺统领抬头,冲爱妻眨眨眼,咧嘴一笑:“辛苦的是程太医才对。”
十月怀胎,才最辛苦。而且,这份辛苦无人替代。他再心疼,也不能取而代之。
贺祈揉捏了片刻,一直没听到程锦容说话,再次抬头,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程锦容竟已闭目睡着了。
贺祈将她搂入怀中,为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阿圆的娘亲,好好睡会儿。”
第五百七十四章 娇宠
怀孕初期,最易困乏。
程锦容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睁开眼时,入目的是熟悉的轻纱幔帐和精致雕花木塌,还有熟悉的满是关切的俊脸:“你总算醒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将你叫醒吃了晚饭再睡。”
被他这么一说,程锦容顿觉饥肠辘辘,一张口,声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贺祈挑眉一笑:“你在马车上睡着了,我抱着你进的府。算一算时间,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程锦容头脑渐渐清醒了:“你抱着我进的府?那岂不是被大家都看进眼底了?”
贺祈咳嗽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用担心,谁也不敢乱嚼舌头。就是祖母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太夫人领着朱氏魏氏走了进来。
程锦容忙要起身下榻,太夫人连连笑道:“一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你累了,就好生歇着。三郎,快些让厨房传晚膳来。”
朱氏和魏氏也笑着附和:“怀了身孕之后,总比平日容易疲累。”
“是啊,你还要在宫中当值,实在辛苦。”
程锦容:“……”
程锦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瞪了贺祈一眼。
不是说好了不要声张吗?
怎么现在人人都知道了!
贺祈心虚地摸摸鼻子,低声解释:“我真没有亲口说过,就是控制不住喜悦,笑容多了些。结果祖母就猜出来了。”
太夫人忙出言,为贺祈说话:“三郎确实没说。锦容,你怀孕日子浅,不想声张,祖母是过来人,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你放心,除了家里人知晓,外人一个都没说。”
太夫人这般说了,程锦容也不好再嗔责夫婿,笑着应道:“我本想着,等过些时日,喜脉明显的时候,再将喜讯告诉祖母。也免得落个空欢喜。”
太夫人眉开眼笑:“杜提点医术如神,怎么会诊错喜脉。”
就是程锦容自己,也是声名赫赫的天子太医,自己有没有喜,难道还会弄错不成。
太夫人撵走贺祈,自己坐到床榻边,握着程锦容的手嘘寒问暖:“锦容,你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容易疲累?近来胃口好不好?”
“你每日在宫中当差,辛苦劳累,不能安心养胎。我这心里,每日都惦记的很。”
太夫人爱屋及乌,一直都很偏爱她这个孙媳。
自嫁入贺家后,她感受到的都是关爱。
程锦容心中满是暖意,轻声笑道:“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轻重,会好好照顾自己。祖母不必忧心。”
太夫人岂能不忧心?
不过,到了程锦容这儿,忧心也没法子。总不能让程锦容不进宫当差了吧!她也没资格张这个口啊!
……
吃了晚饭后,贺祈亲自伺候她沐浴更衣。
往日小夫妻一同沐浴,少不得要亲热一二。如今她有了身孕,诸事不宜。贺祈竟也忍得住。
一夜好眠。
晨起去内堂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立刻嗔怪:“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难得休沐,就该好好睡下,多休息才是。”
几句话就将程锦容打发回去了。
程锦容哭笑不得,只得依着太夫人的意思,回屋子里歇着。
贺祈像粘在她身上一般,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稍微有大些的举动,贺祈就紧张起来:“你别乱动。要拿什么东西,张口说一声,我去拿就是。”
程锦容失笑不已:“我是有了身孕,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走几步拿一拿东西罢了。”
贺祈笑道:“你每日在保和殿里当差,我就是想照顾你,也不能时时在你身边。难得休沐日,就容我这个做夫婿的好好表现一日。”
程锦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是被人放在掌心里娇宠的滋味吗?
这样的感觉,倒是不坏。
夫妻两个黏糊了片刻,很快就接到了公主府的帖子。
正值新婚的朱启珏,邀一众好友登门做客。
贺祈略一犹豫,看了程锦容一眼:“去公主府做客,你的身子怕是吃不消。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我哪有这么娇惯。”程锦容不以为意地笑道:“怀了身孕的女子,确实不宜操劳费心。不过,也无需整日闷在屋子里。出去走动时,小心一些就是了。”
“公主驸马特意送了帖子来,我们别拂了他们的一番美意,一同去吧!”
贺祈思虑了片刻,才下定决心:“好,我们一起去。你诸事小心,若是累了乏了,或是觉得不适,我们立刻就回府。”
程锦容笑着点头。
……
夫妻两个坐着马车去了康宁公主府。
接到帖子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江尧叶凌云郑清淮三人,且都是夫妻双双前来。在公主府门口,便遇到了郑清淮夫妇。
梳了妇人发髻的朱启瑄,依旧娇俏可人神采飞扬,眉眼间多了为人新妇的风韵。可见成亲后,日子过得颇为甜蜜顺心。
“表哥,表嫂,”朱启瑄欢喜地上前,挽起程锦容的手。
贺祈略一皱眉,瞥了表妹一眼:“启瑄表妹,你动作轻柔些,别太过粗鲁用力。”
朱启瑄:“……”
她对表哥昔日那点爱慕之情,早就成了泡影。
在表哥眼中,表嫂如珠似宝。她这个嫡亲的表妹,就和路边的野草差不多。
“表嫂,表哥欺负我。”朱启瑄故作委屈地告状。
程锦容轻笑不已,转头对贺祈说道:“我和启瑄多日未见,一起走说说话。你就别多嘴絮叨了。”
朱启瑄得意地冲贺祈做了个鬼脸,亲热地挽着程锦容的手向前走。
贺祈还待要说什么,郑清淮不太乐意的瞥了一眼过来:“贺三,你差不多就行了啊!你心疼自己媳妇,难道我就不心疼了?”
贺祈:“……”
走在前面的朱启瑄,听到自家夫婿的话,转过头冲郑清淮嫣然一笑。
郑清淮喜滋滋地挺直胸膛,跟了上去。
真是毫无男儿气概!
贺祈不屑地扯扯嘴角,张口喊了一声:“阿容,你别走得太快。我这就来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相聚
公主府里没有长辈,康宁公主和朱启珏当家做主,做什么事都方便。
邀众人来做客,也是康宁公主的意思。
“我们两个成亲数日,请你的好友们都登门来做客,彼此也能熟悉一些。”康宁公主笑着和朱启珏商议:“请帖我亲自来写。”
朱启珏心中十分喜悦,一把搂住新婚娇妻:“多谢公主。”
休沐日,几个好友经常聚在一起。如今各自成了亲,相聚反而不如以前便利。尤其是他,住进了公主府,虽然也是主子,底气却不足实。
康宁公主主动张口,操持小宴。朱启珏自要领妻子这份心意。
康宁公主红着脸,依偎在朱启珏的怀中:“我们是夫妻,彼此体恤是应该的,谢来谢去的太见外了。”
朱启珏觉得自己真是好福气好运道。
大楚朝皇子颇多,公主只有两个。比起骄纵任性的寿宁公主,康宁公主温柔可人,心地善良。
成亲这些日子,夫妻两个从陌生到熟悉。现在或许还没到深情厚爱的地步。不过,他和她都一心将日子过好,彼此尊重彼此体谅,日子怎么会过不好?
贺祈程锦容夫妻和郑清淮朱启瑄夫妻同时来了。过了片刻,叶凌云也带着新婚妻子周氏来了。
程锦容还是第一次见周氏,趁着寒暄之际打量了几眼。
和俏丽活泼的朱启瑄不同,周氏相貌清丽,气质娴雅,微微一笑间,尽显书香门第的闺秀气质。
叶凌云两年前对周氏一见钟情,费劲了心思,才娶周氏过门。新婚燕尔,恨不得将周氏捧在掌心里。
众人少不得出言,互相嘲弄打趣。
程锦容和朱启瑄都听惯了,没放在心上。倒是康宁公主和周氏,听得一惊一乍,唯恐几人弄假成真闹得动了手。
“他们几个闹腾惯了,不会动手的。”程锦容低声笑道:“你们两个只管放心。”
朱启瑄很顺溜地补了一句:“就是动手,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表哥的对手。从小就都被揍惯啦!”
康宁公主:“……”
周氏:“……”
程锦容忍住笑,扯了扯朱启瑄的衣袖。朱启瑄这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索性也不掖着藏着了,将他们几个平日闹腾的趣事说了几桩。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了,知根知底,什么都瞒不过去。
康宁公主和周氏也觉有趣,听得兴致勃勃。
……
江尧夫妻两个来得最迟。
都快临近正午了,夫妻两个才到了公主府。
朱启珏心里有些不满,见了面,半开玩笑地说道:“江六,你今日来得最迟。中午要罚你多喝三杯!”
江尧扯扯嘴角。
没等他张口说话,身侧的妻子裴绣便撇了撇嘴:“索性喝三壶,醉倒了也不必回去了。”
众人:“……”
众人都是一阵尴尬。
尤其是朱启珏。
随口开个玩笑而已,裴绣硬生生地顶了回来,根本不顾江尧的颜面。江尧眼里冒出火星,眼看着要有当场爆发的趋势。
朱启珏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我刚才就是随口说笑,千万别当真。江六,你领着裴氏见一见公主她们吧!”
一边说一边冲江尧使眼色。
今日公主府设宴,他们是来做客的,千万不能在公主府里闹腾。
忍住,一定要忍住!
江尧心中默念,将心头的恼怒按捺下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主动伸手去拉裴绣的手:“阿绣,我带你去见康宁公主。”
裴绣听到康宁公主的名讳,也不敢多嘴造次了,点点头应下。
不远处的程锦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裴绣心地不坏,她只是娇惯成性,自私自我,时常耍性子闹脾气。江尧也是被长辈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他们两个做了夫妻,针尖对麦芒,吵闹怄气简直是必然的事。
正如裴璋所说,裴绣天生欺软怕硬。见了身份矜贵的康宁公主,裴绣也不敢闹腾了,恭敬地行礼问安。
康宁公主笑着说道:“快些免礼。今日我们几个相聚,都随意些,别太拘谨了。”
裴绣此时倒是颇有名门闺秀的风范,笑着应道:“公主殿下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又微笑着和朱启瑄周氏见了礼。
江尧心头的闷气总算散了几分。
然后,裴绣站到了程锦容面前。
……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是嫡亲的表姐妹。可惜,她们之间并无什么情分。自程锦容离开裴家后,两人几乎没再见过面。
没想到,她们会在此时此刻碰了面。
裴绣心情复杂,目光落在程锦容冷静近乎淡漠的脸孔上,半晌才张口道:“容表姐,我们很久没见了。”
今日是康宁公主设宴,程锦容不会令康宁公主难堪,淡淡笑着应道:“是啊,今日难得相聚,我心里也欢喜的很。”
裴绣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很快将帕子拧成了麻花。
这是裴绣心情局促难安时的小动作。
程锦容目光掠过裴绣的手,心里暗暗一动。
裴绣从来都不喜欢她这个表姐,心中嫉恨难平。她离开裴家,裴绣定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今日见面,裴绣为何是这般反应?
康宁公主笑着招呼众人:“今日秋高气爽,天气极好,小宴设在园子里。还有杂耍小戏,我们一同过去吧!”
众人欣然笑应。
康宁公主开府还不及一个月,也是第一次当家做主设宴请客,考虑得细致周全。菜肴也格外丰盛美味。宴上的螃蟹个头极大,一个足有四两重。
程锦容往日爱吃螃蟹。如今有了身孕,忌食寒性的食物,只得遗憾地看着别人吃螃蟹了。
吃饱喝足后,杂耍小戏开场,既热闹又有趣。裴绣忽地对程锦容说道:“容表姐,我想更衣,你也一同去吧!”
裴绣约她一同更衣,显然是有话想和她说。
程锦容看了裴绣一眼,点了点头。
一盏茶后,两人在屋子里四目相对。
裴绣似乎不知该如何张口,程锦容也没有主动张口的意思,屋子里一片安静。过了片刻,裴绣才鼓起勇气张了口:“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第五百七十六章 警告
这里没有别人,也没必要再装什么表姐妹情深了。
程锦容淡淡道:“裴绣,这些场面话不用说了。你我之间关系如何,彼此都心知肚明。你特意邀我独处,定是有事想问我。就别拐弯抹角了。”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裴绣被噎得脸色忽红忽白,咬咬牙道:“好,那我就问了。你……你为什么忽然离开裴家?”
“你和大哥青梅竹马,彼此有情,为何忽然决裂?”
“我的父亲母亲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为什么半点不念及这份养育恩情,对他们冷淡疏远,再不肯登裴家的门?”
真正的答案,裴绣心里当然明白。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程锦容到底知不知道那一桩要命的陈年旧事?还有裴皇后,会不会因心中怨恨对裴家动手!
程锦容看着裴绣,声音淡漠:“无可奉告。”
裴绣:“……”
裴绣气得火冒三丈,眼里蹭蹭冒火星:“程锦容!你这是故意耍我吗?”
程锦容略一挑眉,似笑非笑:“我只让你尽管问,又没说你问了我一定要告诉你答案。”
裴绣又被噎得哑然无语。
程锦容从裴绣的反应中,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裴绣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裴皇后的身世秘密,今日是想刺探她知道了多少。
“裴绣,”程锦容神色一敛,徐徐说道:“我奉劝你几句,听或不听都随你。”
“你现在已嫁入江家,做了江家妇。以后,收起你那些坏脾气,好好和江六过日子。日后不管裴家出了什么事,只要江家肯护着你这个儿媳,你就能平安无事。”
“你一味折腾闹腾,和婆家关系不睦,和自己的夫婿感情不佳。这是在作践自己的福分。”
“你好好想一想,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说完,程锦容转身离去。
裴绣反射性地追上前两步,抓住程锦容的衣袖,急急低语:“程锦容,你别走,给我说清楚。这件事已经在我心里闷了很久了,我一定要弄明白。你告诉我,你的亲娘到底死没死,在宫中的皇后娘娘是不是……”
程锦容转过头来,目光冷凝锐利,如一把利刃,寒意毕露。
裴绣心中一个咯噔,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裴绣,有些事,你还是忘了的好。”程锦容冷冷警告:“若是透出口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想平安地活下去,就要学会装糊涂。不该你知道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裴绣被她目中的寒意惊到了,反射性地松了手。
程锦容扯回衣袖,迈步离去。
……
这一回,裴绣没再拉住她,怔怔地站在那儿,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程锦容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心惊,越想越是害怕。
那些事都是真的……
所以,大哥裴璋才会痛失心上人,和父亲反目。
六皇子被立为储君,宫中的“裴皇后”势力渐盛。天子龙体虚弱,撑不了几年。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宫中彻底成了“裴皇后”的天下。到那时候,“裴皇后”岂肯放过裴家?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该怎么办?
裴绣心中溢满了绝望悲凉,蹲下身子,以袖掩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所有的彷徨惊惧不安,都化为泪水,流出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
是夫婿江尧的声音。
裴绣抬起迷蒙的泪眼,满面的悲怆绝望。
江尧被吓了一跳。他们两人成亲一年,从成亲第一日起就闹别扭。之后时常怄气,争吵冷战都是常有的事。
他见惯了裴绣无理取闹的任性,此时这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
江尧心中一软,俯身为她擦拭眼泪,声音温柔了几分:“你哭什么?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裴绣就如即将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力攥住江尧的衣袖,抽噎着问道:“江尧,我问你,如果有一天,裴家遭难,我这个出嫁的女儿也会被牵连。到时候,你会不会护着我?”
面容俏丽的裴绣,哭花了脸,哭肿了眼,鼻涕混合着眼泪一起往下流淌。和梨花带雨扯不上半点关系。
江尧看着这么一张大花脸,很难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情来,有些头痛地叹了一声:“你先别哭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裴绣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心中既酸楚又难过,又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从成亲的第一天起,你就对我冷冷淡淡。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妻子。”
江尧忍无可忍地张口回击:“裴绣!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先没将谁放在心上!”
“你嫁入江家一年有余,整日绷着脸,瞧不上我这个夫婿,也不乐意做个孝顺的儿媳。母亲稍微说你几句,你就哭哭啼啼地和我闹腾。”
“是我不想对你好吗?是你不想好好过日子,时常和我怄气。动辄将我撵去书房!祖父祖母都快看不下去了。母亲也心疼我,私下里问过我数回。哪一次,我都替你遮掩,从不说你的不是。”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从宫中当差回来,你可曾问过我是否辛苦?你为我准备过宵夜热茶吗?你关心过我吗?”
江尧显然也是动了真火,一张白净的脸孔被怒火染红,咬牙怒道:“裴绣,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对我,我便也怎么对你。你没将我当成丈夫,为什么对我要求这么高,要我处处将你放在心上?”
裴绣:“……”
裴绣从未见过江尧这般恼怒的模样,又被这些锥心的诘问刺得哑口无言。
他说的这些,她确实都没做过。
她一直活在自怨自艾自怜自伤中,根本就没想过江尧的感受。
她忽然没了和江尧对视的勇气,以衣袖遮着自己的脸,继续哭泣。
这是在康宁公主府里,江尧满心怒气,也不能丢下裴绣不管。硬邦邦地说道:“你别哭了,快去净面梳妆。”
第五百七十七章 改变
江尧声色俱厉,裴绣果然就怂了,默默去净面梳妆。
一炷香后,江尧和裴绣重新回了园子里。
裴绣脸上敷了厚厚一层脂粉,勉强遮掩住了哭过的痕迹。不过,红红的眼眶是遮也遮不住的。
众人只得当做没看见。就连嘴最欠的郑清淮,也没拿此事来揶揄嘲笑。
江尧也真是可怜,娶了这么一个能作的媳妇。
程锦容似是忘了发生过的事,和颜悦色地笑道:“今日的杂戏演的十分有趣,表妹快些坐下看戏吧!”
裴绣没什么心机,也没做戏的天分。想挤出笑容,怎么都挤不出来,表情僵硬尴尬地令人不忍直视。
朱启瑄见势不妙,主动笑着起身,亲热地拉着裴绣坐到自己身侧。
裴绣头脑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看了什么。朱启瑄不时和她说话,裴绣一律回以僵硬的微笑。目光偶尔扫到程锦容,立刻就移开。
程锦容心中哂然一笑。
这个裴绣,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欺软怕硬的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
临近傍晚,众人一一辞别,离开公主府。
贺祈唯恐爱妻累着,不顾众人打趣,索性直接抱着程锦容上马车。郑清淮和叶凌云两对小夫妻,也是一派亲热恩爱。
唯有江尧和裴绣,各自上了马车后,一个坐在角落,另一个坐在另一个角落。彼此不看对方,也不说话,气氛冷硬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裴绣神色怔忪,不知何时,泪水又滑了出来。
她没敢哭出声,肩膀一耸一耸,无声地落泪。蜷缩在马车角落里,着实有些可怜。
江尧先还憋着一股气,慢慢就心软了。
他无奈地自我唾弃。这么容易心软,怪不得夫纲难振!裴绣就是看准了他的脾气,这才作天作地,没一日消停。
他闷闷地叹口气,挪到裴绣的身边,将自己的帕子塞进裴绣手里:“你带了几条帕子,都被你哭湿了,不能再用了吧!这条拿去擦擦脸。”
不解风情,就不能替她擦眼泪吗?
裴绣心里委屈,哭得更起劲了。
江尧头大如斗,不用多想,也知道裴绣又在怪他不够温柔细心了。其实吧,他不是不懂温柔小意的这一套,就是被裴绣一气,什么都懒得做了。
江尧深呼吸口气,伸手将裴绣揽进怀里,拿起帕子为裴绣擦拭眼泪。
期间裴绣身体扭动数次,将头别过去几次,他难得没动气,耐心地将她的脸扳过来,将她眼泪擦干净。也没嫌弃她哭过的样子不够美,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
裴绣身体微颤,耳后和脸上忽然发烫。
他们成亲一年才圆房,圆房的时候也不太和谐,她疼得厉害,后来根本不愿和他同房。屈指算来,嗯,一个月最多同房一两次……
江尧正值少年,体力精力旺盛,娶了媳妇也没能体会到软玉温香佳人在怀水乳交融的滋味。心里自然不痛快。久而久之,两人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床榻以外这么亲昵地对她呢!
江尧察觉到裴绣的态度软化,心里掠过一丝奇怪的悸动,又低头吻了过去。
裴绣脸颊悄然染上了红晕。
过了片刻,江尧抬起头,和满面红晕的裴绣对视。
裴绣生得俏丽可人,正是江尧喜欢的那一款模样。不然,江尧也不会一直忍着她的坏脾气。
成亲以来,裴绣要么冷着脸,要么就是和他怄气哭闹,像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从未有过。
那羞怯的目光,立刻击中了江尧的少年心。
江尧心里涌起阵阵热潮,声音有些沙哑:“阿绣,你别生气,也别闹腾了。以后,我对你好就是了。”
裴绣被他炽热的目光看着,心跳得飞快。声如蚊蚁地嗯了一声,片刻后,悄声说道:“我以后也不乱发脾气了。”
江尧咧嘴笑了起来,将裴绣紧紧搂进怀里。
……
这一晚,小夫妻两个早早就用了晚膳,携手上了床榻。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成亲后一直不和谐的小夫妻两个,这一夜才尝到了夫妻之乐的欢愉,直到半夜才睡。
睡了两个时辰,江尧就得起身进宫当值。
江尧一起身,裴绣也跟着醒了,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江尧利索地穿好衣服:“我每天都得早起进宫当差。”
裴绣头脑清醒过来,顿时有些心虚和羞愧。
成亲后,江尧和她同宿的次数少之又少。他每日什么时候起,她根本就没留意关心过。为人妻做到这份上,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
裴绣自省了一回,迅速穿衣梳洗,陪着夫婿一同用早膳。
江尧见她眼下有青影,有些心疼,笑着叮嘱:“待会儿你给母亲祖母请安后,回来多睡会儿。”
卫国公世子夫人一开始打定主意,要好好“调教”儿媳。奈何这个儿媳太能作,卫国公世子夫人时常被儿媳气得头痛。没到半年,就免了儿媳“立规矩”。早晨请了安之后,就打发裴绣走人,落个眼前清净。
裴绣请安后,有大把空闲时间,睡半日也没人管。
裴绣以前视为这是自己作为儿媳的“胜利”。现在忽然羞惭起来。
做媳妇和待字闺中怎么能一样。平心而论,她的婆婆并不刻薄,是她这个做儿媳的太不知分寸了。
“你安心去当差吧!”裴绣定定心神,冲江尧笑了一笑:“我会好好伺候婆婆的。”
江尧:“……”
江尧一时还不适应裴绣的转变,以疑惑不信的目光看了过来。
裴绣有些羞恼,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和婆婆顶嘴,你就放心吧!”
再说下去,又该恼羞成怒了。江尧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笑着点点头:“你也别累着自己了。要是受了委屈,就等我回来给你撑腰。”
很快,就轮到卫国公世子夫人惊愕了。
往日总绷着脸或是一脸受尽委屈模样的儿媳裴绣,今日乖乖来请安,然后乖巧温顺地自请留下伺候婆婆不肯离去。
这还是她儿媳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泛酸
转眼半个月即过。
程锦容端坐,伸出手腕。
杜提点凝神诊脉,过了片刻,收回手,笑着说道:“脉象清晰,确实是喜脉。”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这一刻,程锦容的心中依然无限喜悦:“多谢师父为我诊脉。”
杜提点捋须一笑,话语诙谐风趣:“以后要谢为师的地方还多的是,不必着急。”
程锦容平日身体康健,精力体力皆佳。值夜的事多是她的。
自诊出喜脉后,她忽然变得慵懒困乏,精力不济,天还没黑就昏昏欲睡。杜提点二话不说担下了值夜的重任。
程锦容笑道:“有师父在身边,我心里真是分外踏实。”
师徒两个说笑几句,杜提点又特意叮嘱:“你有孕之事,早些向皇上禀报。待月份大了,便告假离宫养胎临盆。”
程锦容点点头应下。
官服宽大,能遮掩身形。不过,等孕期过了五六个月,肚子隆起,就遮不住了。挺着孕肚进宫当差,一来疲累,二来也不那么合宜。
幸好有杜提点在,她告假几个月也就没那么要紧了。
杜提点又笑着叹道:“杜鹃那丫头,心气颇高,今年没能考上太医院,着实低落消沉了一阵子。”
杜提点口中的杜鹃,正是杜管事的女儿,也是程景安的未婚妻。
每年五月,太医院都会举行一次太医考试,每一年只录取三人。报名者多达上千。这个比例,比起举人们考进士还要难得多。
三年前,程锦容以首名的成绩考入太医院,之后一路风光显赫,成了大楚第一女太医,深得帝后青睐。对自幼学医的女医们来说,简直是励志的典范和榜样。
杜三小姐有志成为女太医,杜管事和杜提点也乐见其成。可惜,杜三小姐运道差了些,今年三场考试加起来的总分,正好排在了第四。
杜三小姐心中懊恼不甘,可想而知。她私下去见未婚夫婿程景安,想将婚期延迟一年:“……接下来一年,我要潜心读医书研究医例,以备明年的太医院考试。实在无心成亲。你若不想等,就退亲吧!”
程景安想也不想地说道:“别说一年,就是两年三年我也等你。”
然后,程景安主动和家中父母商议延迟婚期的事。而且,他将此事的原因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说自己不想早早成亲,绝口不提未婚妻半个字。
程方和赵氏心中有数,也未说穿,很爽快地答应延迟婚期。
想娶一个好儿媳,多等一年也无妨。
杜三小姐心中如何感动,暂且不提。杜管事庆幸为女儿挑了一门好亲事。杜提点提起程家,也是满口夸赞。
程锦容笑着接了话茬:“我堂妹程锦宜今年也报考了太医院,她的排名在一百之外。她们姑嫂两个若能一同考上太医院做女太医,真是一段佳话。”
程景安亲事已定,赵氏心里踏实多了。现在索性也不催着长子和女儿了。姻缘未到,求也求不来。姻缘若是到了,挡也挡不住。
师徒两个闲话几句,然后一同去给天子请平安脉。
……
天气渐冷,宣和帝时常咳嗽,一咳起来就停不住。
汤药一日三顿从无疏漏,每隔三日就要调整一次药方。不是什么大病,却迟迟难以痊愈。
师徒两人来请平安脉,今日杜提点先诊脉,然后才是程锦容。
宣和帝似有所察,目光在程锦容的脸上转了一圈:“程太医,你是否有事要禀报朕?”
程锦容恭声应是:“微臣确实有一桩事禀报皇上。提点大人今日为微臣诊脉,诊出了喜脉。”
宣和帝:“……”
身为天子,习惯了臣子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子们的家宅之事,宣和帝当然也不必去过问。
所以,程锦容就成了第一个向天子禀报“有喜”的臣子。
宣和帝楞了一愣,才道:“朕知道了。”
顿了片刻,又说道:“女子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辛苦,要安心养胎。你在宫中当差,朕不便开先例让你现在就离宫回府。等过几个月,你再告假吧!”
宣和帝如此好说话,一来是因身边还有杜提点,二来则是因为程锦容圣眷浓厚。否则,换了其他太医,张口就要告假几个月试试?
程锦容一脸感激地谢了天子恩典。
傍晚,宣和帝和裴皇后六皇子一同用晚膳。
晚膳后,宣和帝张口说起了程锦容有孕一事。裴皇后和六皇子没半点意外,不约而同地笑道:“果然是喜脉。”
感情他们就知道了,就他这个天子被隔离在外。
宣和帝看着裴皇后满是喜悦的盈盈笑脸,心里有一丝奇异的微妙的气闷。不过,他并未露在脸上,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皇后和小六看来早就知道了。”
裴皇后笑道:“皇上每日操劳政务国事,这点小事,臣妾便未叨扰皇上。”
六皇子也笑道:“父皇身边有杜提点,程太医告几个月的长假也无妨了。”
这是大事小事的问题吗?
是告不告假的问题吗?
明明是他们和程锦容更亲近,他这个天子倒是被排除在外!
宣和帝绝不会承认此刻的自己在悄然泛酸,连吃到口中的菜肴都有些淡淡的酸味。
……
宣和帝心里不畅快,连着几日都板着脸孔。
裴皇后不知就里,私下和程锦容嘀咕:“皇上的脾气越发古怪了。这几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时不时地就撂脸色。”
程锦容倒是咂摸出些异样的意味来。
她看着裴皇后,心里暗暗叹息。
因为在意,才会这般小心眼。
宣和帝对裴皇后的情意,或许一直比她所见的还要深厚。裴皇后心里未必没有察觉,只是,裴皇后不肯深想。她也不必说破这一层。
程锦容顺着裴皇后的话音说道:“皇上这一病又是小半个月,迟迟不见好,皇上心情不好,娘娘忍一忍吧!”
裴皇后无奈轻叹:“不忍又能如何。”
这个话题,母女两人都不愿深谈。很快,裴皇后扯开话题:“皇上为寿宁挑了驸马,不日就要下圣旨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驸马(一)
宣和帝为康宁公主挑选驸马时,动静着实不小。轮到寿宁公主,正好相反,几乎没有声张,迅疾定下了驸马的人选。
程锦容看着裴皇后一言难尽的神情,心里悄然一动:“皇上选了谁做寿宁公主的驸马?”
裴皇后低声叹了口气:“是永安侯次子,裴珏。”
程锦容一同沉默。
又是永安侯府。
永安侯此人,能屈能伸能忍,厚颜卑劣无耻。去年被禁足大半年,借着亲家卫国公之势重回朝堂后,立刻上奏折请天子立六皇子为储君。
永安侯是嫡亲的舅舅,不知昔日隐情的六皇子,对着永安侯的百般示好,终究不能全然无动于衷。
永安侯沾着六皇子的光,很快重新站稳朝堂。而且,永安侯已经知道了宣和帝的忌讳和不满,和二皇子疏远了许多。
如此知情识趣的大舅兄,就是看在皇后和六皇子的颜面上,宣和帝也要抬举一二。
于是,这一年里,永安侯再次成了天子心腹。
为了六皇子的储位安稳,裴皇后不得不忍下心中恼怒。
宣和帝要为寿宁公主选驸马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永安侯就是其中一个。以永安侯为人,立刻就动了心思。
尚公主的好处确实不少,所以,性情温柔的康宁公主要招驸马,勋贵府邸无不纷纷动心。轮到寿宁公主,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寿宁公主失了贞洁,又得了失忆怪症,就像一颗不知何时会爆开的炮竹。可别没捞到好处,再被牵累。
家中嫡子舍不得,庶子吧,又怕皇上看不中。
就在众人斟酌犹豫之际,永安侯私下觐见天子,主动请婚:“……寿宁公主也到了婚嫁之龄。微臣斗胆,想为家中次子裴珏请婚。”
“裴珏今年十六岁,比寿宁公主小了两岁。论年龄,也算合宜。”
“微臣厚颜自夸犬子几句。裴珏虽是庶出,却是精心教养长大,孝顺恭谨,性情温良。读了十年书,也学了十年武艺,文武兼备,相貌也生得俊朗。”
“再者,微臣是寿宁公主的亲舅舅。从小看着寿宁公主长大,对她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日后,裴珏尚了公主做了驸马,永安侯府就是寿宁公主的夫家。皇上也尽可放心,不管到了何时,不管寿宁公主失忆症会不会好,永安侯府上下都会对公主毕恭毕敬,绝不会慢待半分。”
“微臣也敢保证,裴珏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
宣和帝被这一番“诚挚”的话打动了。
是啊,寿宁公主失了贞洁,尚未成亲就落过胎。现在又有失忆怪症。他当然可以为寿宁公主指婚,可也得顾虑着人家乐不乐意。
裴珏是寿宁公主的亲表弟,又是永安侯主动求的亲事,寿宁公主成了亲,也不会受半分委屈闲气。
唯一可虑的,就是裴珏是庶出,不是嫡子。
话说回来,家中有嫡子的,也不肯求娶寿宁公主啊!
宣和帝动了心思,神情颇为缓和:“此事朕要仔细斟酌考虑。”
永安侯心下大定,知道此事已成了大半。拱手说道:“微臣今日和皇上说的话,绝不敢让第二人知晓。为了寿宁公主的闺誉,也请皇上仔细斟酌。”
宣和帝找了个借口,令六皇子去了一趟永安侯府,暗示六皇子好好观察裴珏为人。
六皇子去了永安侯府半日,回宫后,如实向宣和帝回禀:“父皇,裴珏表哥的性情脾气都很好,为人谦和有礼。比起裴璋表哥,确实略逊了一些。不过,也是十分出众的少年郎了。”
六皇子也是全心为寿宁公主考虑,压低声音说了下去:“皇姐之前遇人不淑,落到今日的境地。现在为皇姐挑驸马,为人品性最要紧。”
“以儿臣看来,裴珏做皇姐的驸马很合适。”
身为庶子的裴珏,少了几分矜傲和张扬,遇事肯退让肯低头,这样的性子,和骄纵任性的寿宁公主做了夫妻,也会处处容让着她。
宣和帝见六皇子对裴珏满口夸赞,不由得笑了起来:“小六,朕倒是很少见你这样夸赞过谁。”
六皇子笑道:“儿臣也是一心为皇姐着想。父皇若是信不过儿臣的眼光,不如亲自召裴钰进宫一趟。”
宣和帝淡淡说道:“不必了。过几日,朕就下旨,为寿宁赐婚。”
……
“这件事,皇上一直没提。”裴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直至两日前,皇上才告诉本宫,说要为寿宁和裴珏赐婚。”
“皇上当时还说,若是别家的庶子,他绝不会允。裴家是本宫的娘家,裴珏是本宫嫡亲的侄儿。赐婚裴家,既是抬举本宫,也是为了小六的颜面。”
宣和帝一番“美意”,裴皇后还能说什么?
裴皇后只得领了宣和帝的美意,谢过天子恩典。
程锦容张口开解劝慰:“皇上心意已经定了,说什么都迟了。娘娘也不必郁闷了。”
“我在裴家长大,裴珏我也很熟悉。他没有勋贵弟子的傲气,性子温和,自小就在嫡母的眼色下过日子。寿宁公主的脾气,别人未必受得了,裴珏倒是无碍。”
裴皇后气闷地说道:“我不是嫌弃裴珏。我就是厌憎永安侯,借着此事巴上了小六,和皇上又做了亲家。”
永安侯府不但没被铲除,反而一日比一日显赫。裴皇后心中膈应之极。
“我知道娘娘心中不痛快,我心里也膈应得很。”程锦容低声道:“不过,裴钰尚了公主后,就是天家驸马,算不得永安侯府的人了。”
“永安侯想结亲借势,不过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裴皇后终于舒展眉头,有了笑容。
就在此时,宫女匆匆来禀报:“启禀娘娘,寿宁公主殿下来了……”
没等裴皇后张口,寿宁公主就推门而入,一脸恼怒:“母后!我才不想嫁给那个裴珏!母后可要为我做主!”
这一幕,何其熟悉。
几年前,元思兰进京求公主和亲。寿宁公主也是这般恼怒地说坚决不嫁鞑靼太子。
第五百八十章 驸马(二)
裴皇后和程锦容一同转头看着寿宁公主。
满心恼怒的寿宁公主,一时也未多想,怒气冲冲地瞪了程锦容一眼:“你怎么日日都在母后身边?我要和母后说要紧事,你立刻退下!”
颐指气使的跋扈语气,听得裴皇后面色一沉。
程锦容以目光拦下裴皇后即将出口的斥责,轻声说道:“微臣暂且告退。公主殿下不宜受激,娘娘话语温和一些。”
可别一气之下说漏了嘴,刺激到寿宁公主。
裴皇后听出程锦容的暗示,心头怒火稍稍平息。
锦容说的没错,她得冷静下来,好好安抚寿宁。
程锦容很快退了出去。
裴皇后定定心神,放缓语气:“寿宁,你过来,母后有话问你。”
寿宁公主绷着一张俏脸,气呼呼地走上前,没等裴皇后张口发问,就一股脑地将心里的不满倾斜而出:“宫里已经传开了,说父皇为我挑了永安侯府的二公子做驸马。”
“永安侯是我舅舅,亲上加亲倒是合适。可那个裴珏,是裴家庶子,生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我堂堂大楚长公主,岂能召一个侯府庶子做驸马?”
“以后我见了康宁,岂不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人人都会在背后取笑我。母后,你可得替女儿做主!去和父皇说,替女儿另挑一个驸马。”
寿宁公主越说越顺溜,显然来之前就想好了:“驸马要出身名门,是家中嫡子,要生得英俊,要说话风趣讨喜,要事事都依着我顺着我。比康宁的驸马强了那么一点点,也就行了。”
裴皇后:“……”
裴皇后嘴角抽了一抽,忍住怒骂寿宁公主一顿的冲动,竭力放缓声音:“寿宁,你父皇特意令小六去了永安侯府半日。小六对裴珏满口夸赞,说他品性才貌俱佳,堪为驸马。你难道还信不过小六的眼光?”
寿宁公主撇撇嘴:“裴珏再好,也是庶子。”
裴皇后淡淡说道:“只要人好,出身差一些也无妨。你父皇既是相中了裴珏,便是本宫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决定。”
不然,你以为我乐意你嫁给裴珏吗?
寿宁公主还要再说什么,裴皇后又道:“寿宁,你的头痛之疾是好了,失忆的怪症却没好。这等怪病,就连杜提点也没法子医治。你父皇特意为你挑一个出身略低一些的驸马,也是为了你着想。”
“你就别闹腾任性了。安心回长乐宫里带着,等着你父皇赐婚吧!”
寿宁公主红了眼眶:“又不是我自己想生病。再说了,我现在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不能挑一个样样出众的驸马了?我不管,母后不替我做主,我就自己去见父皇。”
裴皇后好说歹说,也没劝住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转身就去了保和殿。
裴皇后憋了一肚子闷气。二皇子和寿宁公主各有各的闹腾不省心。她这个“亲娘”,又不能袖手不管,真是懊恼又憋闷。
……
保和殿。
宣和帝可没裴皇后这么好的脾气和耐性,听完寿宁公主的哭诉后,宣和帝淡淡说了一句:“朕意已决,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安心等着成亲大婚便是。”
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想闹腾,又没那个胆子,只得向六皇子眨眼求救。
六皇子张口安慰寿宁公主:“皇姐,裴珏表哥样样出众,唯一欠缺的,就是嫡出的身份。不过,等日后你们成亲,他就会住进你的公主府。以后,他就是大楚驸马了。谁还会记得他是嫡子庶子。”
“妻以夫贵,这是寻常人家。皇姐是公主,夫以妻贵,夫以妻荣。裴珏表哥做了皇姐的驸马后,谁也不敢说他半个字。也没人敢因此取笑皇姐。”
“皇姐就放心吧!以后,我替皇姐和驸马撑腰!”
宣和帝赞许地看了六皇子一眼:“小六说的有理。寿宁,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些话。”
寿宁公主万般无奈,满心委屈地应了一声。
回了长乐宫后,寿宁公主哭了一场,自怜自叹自伤不已。
不过,宣和帝半分没心软,过了几日,赐婚的圣旨就到了永安侯府。
……
永安侯府。
闻讯回府一同接圣旨的永安侯夫人,在震惊中接了赐婚的圣旨。
同样震惊的,还有裴珏本人。
这一桩婚事,从头至尾都是永安侯一手筹划,裴珏一无所知。接到赐婚的圣旨时,裴珏整个人都懵了。
“皇上为什么会选裴珏做驸马?”赵公公一走,永安侯夫人脸上强撑着的喜意就没了,满目怒意地盯着永安侯。
永安侯根本没理会永安侯夫人。
自永安侯夫人离府随裴璋居住,夫妻两人就此反目。除非府中有极重要的事,例如赐婚这等大喜事,永安侯夫人不得不到场。否则,夫妻两人根本不会碰面。上一次见面,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
裴珏也脱口而出道:“是啊,父亲,我从未想过做驸马。”
永安侯却是一脸快意自得:“阿珏,为父为你求来了这么一桩好亲事。你就等着做驸马吧!”
裴珏素来孝顺听话,从不拂逆永安侯的心意。此时听到这句话,却情难自禁地低声说了一句:“父亲,儿子不想做驸马。”
永安侯不以为意地笑道:“傻小子,做驸马有什么不好。寿宁公主是嫡出的长公主,和二皇子是双生兄妹,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姐姐。你做了寿宁公主的驸马,就是皇上和皇后的女婿。一辈子的前程富贵都有了。”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什么一辈子的前程富贵。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妾室所生的庶子。他样样不及兄长裴璋。不过,他从不介意这一点。他最崇拜的就是兄长,他也从未想过要和兄长争抢世子之位。
可父亲不肯容他过平静的日子,一步步将他推到今天的地步。
寿宁公主和元思兰曾有过的炽烈爱恋,满京城无人不知,裴珏也知晓。他不会鄙薄痛失所爱患了失忆怪症的寿宁公主,可他也不想做寿宁公主的驸马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兄弟
裴珏满心酸涩,无人知晓。
永安侯夫人狠狠盯着裴珏,眼里蹭蹭冒火星:“好一个裴珏!你时常向我这个嫡母献殷勤,我还以为,你总算有几分良心。原来,你一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裴珏满心委屈,低声解释:“母亲误会了。我对母亲一直尊敬有加,恭敬亲近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模作样……”
永安侯夫人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冷笑着说道:“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皇上下了圣旨赐婚,你就要做大楚驸马了。我这个嫡母,你何须放在眼底。便是你大哥,以后见了你也得行礼。”
“你父亲处心积虑,百般为你筹谋考虑。如今是如愿了一大半。”
“待日后,你父亲再为你请封世子。皇上岂能不向着自己的女婿。你日后好好伺候寿宁公主,富贵前程就都有了。”
裴珏:“……”
裴珏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禁不住这般冷嘲热讽,俊脸上满是窘迫难堪,眼眶都红了。
永安侯倏忽沉下脸,冷冷看向永安侯夫人:“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永安侯夫人现在是半点都不惧永安侯了,冷笑着回击:“我是朝廷钦封的诰命,是正经的永安侯夫人。裴珏是庶出,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就说不得他了?就是日后他和寿宁公主成亲,我也得喝一杯公主奉的茶。”
“怎么?你还想休妻不成?”
“你不怕丢人,我也不怕丢脸。我倒要看看,你休了我之后,谁来操持裴珏的亲事!”
永安侯:“……”
永安侯夫人离府一年,言辞锋利了许多。一张口就踩中了永安侯的要害。
寿宁公主府早已建好,皇上赐婚后,很快就会定下婚期。这等要紧时候,永安侯府不能缺了当家主母。
永安侯在心中迅速权衡利弊,将一肚子怒火按捺下去,语气陡然软化:“我怎么可能有休妻的念头。你搬出府住了一年多,也该回府了。眼看就要到年底,府中人情来往走动,样样离不得你。你还是回来吧!”
看着低声下气的丈夫,永安侯夫人心中憋了不知多少年的闷气抒出了大半,别提多畅快了。
其实,就是永安侯不说,她也想回府了。
当日,她一个冲动之下,搬去和裴璋同住。裴璋每日在宫中当差,隔两日才回去一次。天黑回家,第二日天不亮就走了。她一个人在宅子里住着,实在寂寞冷清。她过惯了永安侯夫人的日子,根本不习惯那样的生活。
裴珏隔三岔五地登门请安,侯府里大事小事都向她请示。她若是真不想过问,怎么会理睬裴珏?
永安侯夫人还要拿一拿架子,故作傲然地哼了一声:“侯爷张一张嘴,我就回来。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永安侯捏着鼻子继续认怂:“往日我有诸多不是,今日向你陪礼。”
永安侯夫人心中快意,睥睨夫婿和庶子一眼:“我还得回去和阿彰商议。阿彰点了头,也得有人去接我。”
永安侯看了裴珏一眼。
裴珏只得说道:“儿子去接母亲回府。”
……
这一日晚上,裴璋不必在宫中当值,天黑就回了宅子里。
永安侯夫人正在等他。
一同等着他的,还有庶出的二弟寿宁公主的未来驸马裴珏。
“阿彰,”永安侯夫人有些心虚,不敢直视裴璋:“我有话要和你说。”
裴璋目光一扫,淡淡道:“母亲是要回永安侯府了吧!”
永安侯夫人:“……”
“母亲什么都不用说。当日我就说过,母亲想来小住一段时日,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会不允,想回去,我也不会拦着。”
不知从何时起,裴璋变得越来越冷漠淡薄,便是对着自己的亲娘,也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裴璋这般通情达理,永安侯夫人松口气之余,又有些心酸和无奈:“阿彰,你到底要和你父亲怄气到什么时候?难道真要彻底反目决裂不成!”
“你身上流着裴家的血,你是他嫡亲的长子。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你到底要执拗到什么时候?”
你父亲是对不住程锦容母女。
可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为了一个程锦容,你就真的不要亲爹亲娘了吗?
碍着裴珏也在,有些话永安侯夫人不能说出口。可她眼底的哀恸是那样的真切,清清楚楚地传递出了满心的酸楚。
同样的话题,母子两人这一年里争执不下数次了。
裴璋已经懒得再费口舌,简短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回去。”
永安侯夫人红着眼,颤抖着说道:“好,你不回去,我回去。我要替你守着裴家的一切。谁也别想夺走属于你的东西。”说着,狠狠瞪了裴珏一眼。
裴珏:“……”
裴珏满肚子冤屈。
父亲要抬举他,嫡母看他就如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心里太苦了。
裴璋走上前,拍了拍裴珏的肩膀:“二弟,皇上圣旨赐婚,你拒绝不得,也别再胡思乱想了。人生在世,谁都有不得已的时候。你不想做驸马也不行,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振作起来,接受这个事实。”
只有兄长真正地了解他。
他是真的不想做驸马。
裴珏也红了眼睛:“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裴璋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眼底如热火燃尽后的死寂和悲凉:“二弟,我一直都信你。”
可是,裴家的祸端在十几年前就种下了。这一场弥天大祸,不知何时会揭开。天子一怒,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好在裴绣嫁到了江家,罪不及出嫁女。
裴珏做了驸马,宣和帝看在寿宁公主的份上,或许也会留裴珏一命。
裴璋的目光太过复杂,年少的裴珏根本看不懂。他郑重地回了一句:“大哥信任我,我绝不会负大哥的信任。”
裴璋笑了一笑:“等你成亲那一日,我送你去公主府。”
就像当日送裴绣一样。
裴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
第五百八十二章 退亲(一)
宣和帝这一旨赐婚,令永安侯府成了众目所瞩。
很快,永安侯府又闹了一桩令人侧目的事。
靖国公府去永安侯府退了亲。
女方退亲,着实不多见。
裴璋今年十九岁,叶二小姐也有十八了,这等年龄应该早些成亲才对。永安侯夫人私底下盘算着要提一提婚期,等儿子成亲后,也能靠一靠岳家。
没曾想,晴天一个霹雳,靖国公府竟然来退亲了。
靖国公夫人亲自登门,将婚约和聘礼退还。
永安侯夫人难以置信,急急说道:“阿彰和叶小姐定亲已有两年了。因叶小姐一直在养病,所以婚期迟迟未定。我本打算趁着年底登门,和叶家商定亲事。为何叶家忽然要退亲?”
靖国公夫人叹道:“是轻云这丫头没福气。她的病迟迟没有痊愈,这么拖延下去,岂不是耽搁了裴校尉的终身。”
“我今日亲自登门,和裴家解除婚约。也向夫人赔礼。”
永安侯夫人在震惊之后,很快反应过来。
叶轻云在京城闺秀中声名赫赫,武艺高超,在叶家后辈中是佼佼者。这两年来“养病”,不过是借口,不想早早嫁入裴家罢了。
裴璋和永安侯父子反目之后,叶家就有了退亲悔婚的念头。现在,裴珏又被赐婚寿宁公主。庶强嫡弱,已成定局。
靖国公府在这时候退亲,无非是不愿自家孙女蹚裴家这趟浑水。
“叶家要退亲,想来是担心阿彰日后的世子之位没有着落。”永安侯夫人还想竭力挽回:“我可以向夫人担保,谁也抢不走阿彰的世子之位。”
靖国公夫人不疾不徐地应道:“永安侯夫人误会了。裴校尉年少俊彦,是轻云无福,配不上裴校尉。”
靖国公夫人退亲之意十分坚决。
永安侯夫人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夫人,这桩亲事万万退不得。阿彰一直苦等着叶小姐病愈,过了年阿彰就二十了。这样的年龄,还怎么说亲?”
靖国公夫人瞥了永安侯夫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裴校尉到底在苦等着谁,夫人不清楚吗?”
永安侯夫人:“……”
靖国公夫人一语击中!
永安侯夫人哑口无言!
有些事,是秃子顶上的虱子。人人心知肚明,不过是没说穿罢了。裴璋的眼里心里,除了程锦容之外,再无第二个人。
一个心有所属的裴璋,且和父亲反目,眼看着连世子之位也要被庶出的裴珏抢走了。靖国公府宁肯退亲,养着孙女一辈子,也不愿让孙女嫁给裴璋。
……
靖国公夫人走后,永安侯夫人狠狠哭了一场。
倒是永安侯,半点不怒,只冷笑一声:“裴璋自以为出众。其实,离了裴家,他什么也不是。也罢,这门亲事退了也好。”
永安侯夫人赤红着眼怒骂:“呸!你怎么说得出这种烂心肠的话来。这么好的亲事被退了,你半点不惋惜。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永安侯冷冷道:“他不想做我儿子,我也懒得认这个儿子。他娶不娶妻成不成亲,与我何干!”
永安侯夫人又哭又撒泼,也无济于事。
眼睛红肿的永安侯夫人,下午就去了裴璋的宅子,一等就是半日。裴璋一回府,看到的就是满脸泪痕的亲娘。
没等永安侯夫人哭出声来,裴璋便道:“叶家退亲了也好。就是叶家不退亲,我也不会娶叶轻云过门。”
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夫人被裴璋噎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神色冷静的儿子,许久之后才张口问道:“阿彰,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程锦容?”
裴璋目中的痛苦一闪而过,声音依旧平静:“以后,这样的话母亲别说了。容表妹嫁得良人,如今又有了身孕。我只会为她高兴。”
“父亲当年铸成大错,现在永安侯府看似风光显赫,实则危机四伏。妹妹嫁去江家,四妹做了二皇子妃的侧妃,二弟将成为寿宁公主的驸马。他们离开裴家是好事。”
“我不想牵连任何人。所以,我不会娶叶轻云。我也不会娶别的女子。”
永安侯夫人泪流满面,扯着裴璋的胳膊,哭得不能自已:“阿彰,其实我早就后悔了。现在想来,以前做过的那些事真是太过残忍可怕了。”
“每次一想到宫中的皇后娘娘,我就浑身发凉全身发抖。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谁这么对我,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报仇的。”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就是再悔不当初也没用……”
裴璋沉默不语,目中的悲凉如无边的夜色。
……
靖国公府退亲一事,悄然传开。
裴璋如今是御前侍卫统领,掌管一千御前侍卫。御前侍卫们听到这等八卦消息,私下各自议论。看向裴璋的目光里,也透出一丝同情。
庶出的弟弟要做驸马了。
定亲了两年的未婚妻也没了。
裴校尉真是太可怜了。
叶凌云每日在宫中当差,和裴璋碰面,也有些尴尬。
平心而论,靖国公府在这等时候退亲,确实不那么仗义。可裴璋处境不妙,也是不争的事实。就以叶凌云私心而言,也不乐见亲姐姐嫁给裴璋。
裴璋心里只有程太医……咳咳,这等事心里知道就行,千万不能在贺三面前说。不然,打翻醋坛子的贺三一定会迁怒于人。
叶凌云连着躲了裴璋几天。
裴璋倒是很坦然,中午用膳后休息之极,将叶凌云叫到一旁:“叶家退亲,是人之常情。我没有半点不满。你见了我,也不必有什么愧意。”
“你替我代几句话给你姐姐。”
“我和她没有做夫妻的缘分,错不在我,更不在她。我只盼着她早日另有良缘,不要被耽搁了终身大事。”
叶凌云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好,我一定将你的话带给三姐。”
贺三,我们两个多年交情。可现在,我不得不说一句,差点做了我姐夫的裴校尉为人真是不错啊!你到底是怎么从他手中抢走的程锦容?
第五百八十三章 退亲(二)
阿嚏!
贺祈无端端地打了个喷嚏。
是谁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还是有人惦记他了?
贺祈揉了揉鼻子。
六皇子笑着张口打趣:“是不是程太医在惦记贺统领了?”
贺祈做了东宫侍卫统领后,每日随行守护六皇子安危。两人也愈发亲近熟稔,私下里言笑无忌。
贺祈闻言挑眉一笑:“定是母子两个一同惦记我了。”
六皇子若有所指地笑道:“你们夫妻情深,如今程太医又有了身孕。外面那些闲言碎语,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闲人胡乱嚼舌,你别放在心上。”
靖国公府退亲一事,使得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御前侍卫统领裴璋的身上。少不得有人翻腾出裴校尉和程太医“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什么“裴校尉对程太医一往情深,叶小姐早就忍无可忍,所以才会坚持退亲”“程太医已经嫁为人妇连身孕都有了,裴校尉这一腔痴情终究是错付了”之类。
听得牙酸倒胃。
别说贺祈,就连六皇子也隐隐绰绰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此时特意张口安抚贺祈。
贺祈心里打翻了几坛子酸醋,面上倒是镇定如常,笑着应道:“殿下放心。我不是那等小鸡肚肠没有肚量的人。我相信裴校尉的为人,更相信阿容。”
六皇子笑着略一点头,不再多言。
正午后,六皇子照例去保和殿听政。
御前侍卫统领裴璋站在天子身侧,贺祈这个东宫侍卫统领,自是要站在六皇子的身侧。这一对昔日情敌,相隔不过数尺。偶尔对视一眼,各自神色平静地移开目光。
御前当差,规矩严明,贺祈和裴璋除了眼神偶尔交汇之外,并无说话的机会。直至傍晚,帝后和六皇子一同用晚膳,侍卫们也在此时换班了。
贺祈终于有了空闲,走到裴璋身边,礼貌性地对裴璋被退亲一事表示关心。
裴璋也客气地对贺祈的好意关切表示谢意。
一旁等着看热闹的御前侍卫们有些失望了。
预想中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贺校尉心中泛酸含怒出手裴校尉不甘示弱出手还击”的精彩一幕根本就没有嘛!
当然不会有。
贺祈和裴璋依然彼此不对盘,永远不可能看对方顺眼。不过,他们两人绝不会幼稚冲动到在人前动手的地步。
他们或许不太在意自己的脸面,不过,却都注意保护程锦容的颜面。
……
贺祈下了差事后,去太医当值处探望程锦容。
程锦容和杜提点正一同用晚膳,贺祈一来,杜提点立刻笑道:“我已经吃饱了,正要出去转一圈消消食,就不多奉陪了。”
杜提点一走,一旁伺候的宫人也退了出去。
夫妻两人终于可以独处片刻。
贺祈凑了过来,将程锦容搂入怀中。大手很自然地落在程锦容平坦的小腹上:“你今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反胃不适?孩子有没有闹腾你?”
程锦容抿唇轻笑:“我胃口还好,就是闻不得荤腥,只能吃些素菜。暂时也没有孕吐,孩子很乖,没有闹腾亲娘。”
女子怀孕后,反应各异。有的女子孕期反应重,整日躺在床榻上养胎的也不稀奇。也有的女子孕期反应浅,和平日相差无几。
程锦容很幸运,属于后者。否则,整日在宫中吐来吐去的,委实不体面。
贺祈怜惜又心疼地吻了吻程锦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叹:“辛苦你了。”
十月怀胎,对女子来说是极为辛苦的事。别的女子在有孕的时候,金娇玉贵,出来进去身边一堆丫鬟婆子伺候着。
程锦容却要在宫中当差当值,衣食住行没什么特殊待遇。便是偶尔想吃些什么,也得忍一忍。
裴皇后倒是私下说过,程锦容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去椒房殿。被程锦容婉言拒绝了。她在宫中已经十分惹眼,这等时候,还是低调一些才好。
程锦容依偎在贺祈的胸膛上,低声笑道:“有你每日心疼我,我半点不觉辛苦。”
贺祈心潮起伏,将程锦容搂得更紧了些。
夫妻静静相拥,默默品味着这片刻相聚的幸福。无人提起裴璋被退亲的事。
裴璋是程锦容挥之不去也抹之不掉的过去。偏偏还时常在眼前晃荡,存在感半点不弱。贺祈看着大度,其实小心眼爱吃醋。
程锦容不提,贺祈却没忍住,故作不经意地说了几句:“叶家坚持退亲,裴璋年近弱冠,却被退了亲事。众人在私下里说闲话,说什么的都有。你听到什么,别往心里去。”
程锦容抬头,和贺祈对视,不无揶揄地应道:“你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贺祈:“……”
在程锦容蕴含着了然笑意的目光下,贺祈咳嗽一声,颇有男儿气概地应道:“当然不是。我们两人早已成亲,你又怀了我们的骨血。我怎么会疑心你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的人是裴璋。
最可恼的是,就连贺祈也没办法讨厌这个情敌。
身为“前任”,裴璋没有死缠烂打,只默默地远远地守护着程锦容。
程锦容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其实,当日永安侯府提亲的时候,叶三小姐就十分不情愿。这两年来,她一直装病,拖延婚期。这一回解除婚约退了亲事,叶三小姐心里也定然是乐意的。”
就是裴璋,也没半点不舍。
强扭的瓜不甜。
这门亲事,两人都不情愿。现在退亲,对两人来说都是解脱。
贺祈看着程锦容,梗在喉咙里的那句话,到底没问出口。
阿容,如果没有前世的旧怨情仇,你是不是还会嫁给裴璋?
“你在想什么?”程锦容的声音在贺祈耳边回响。
贺祈当然不能说实话,随口道:“没想什么。”
程锦容看着口是心非拈酸吃醋的夫婿,有些无奈地笑了一笑:“从我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起,我和裴璋就再无可能了。如今我心里只有你,还有肚中的孩子,你还吃什么飞醋!”
贺祈:“……”
第五百八十四章 陈醋(一)
在程锦容了然的目光下,贺祈不怎么情愿地吐露心声:“阿容,我知道你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你决意斩断前缘,和裴璋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你嫁给我后,心里只有我。这些我都知道。”
“只是,一看到裴璋,我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
这真的不能怪他。
谁愿意见到对自己妻子情深一片的情敌?
贺祈顿了顿,又低声道:“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没有那一段陈年旧怨,你就不会拒绝裴璋……阿容,你先别瞪我。这只是假设,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气短胸闷。”
程锦容没有动气,反而笑了起来:“哦?我替你诊脉,为你开一剂清心败火去燥去嫉妒的药方。”
贺祈:“……”
贺祈也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确实像一个闲着无事只会争风吃醋的内宅妇人。”
程锦容收敛笑容,伸手搂住贺祈的脖子,低低地说道:“贺祈,你这般患得患失心神不安,可见是我对你不够好。以后,我一定事事将你放在心上,加倍对你好。让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世间最醉人的情话,莫过于此了。
贺祈如饮蜜糖,从耳尖甜到了脚趾。
他舒展手臂,将程锦容搂得更紧了。不过,在情热情动之际,他也记着程锦容肚中还有一个小生命。
在她的唇上辗转了片刻,他便抬起头,眼睛亮得放出光来:“阿容,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提起裴璋,也是最后一次拈酸吃醋。”
我信你才怪。
程锦容轻笑着嗯了一声。
……
天黑了,叶凌云下了差事,离宫回了靖国公府。
叶凌云新婚燕尔,和新婚妻子周氏好得就如同一个人。往日一回府,立刻就回自己的院子。
今晚,叶凌云满腹心事,先去见姐姐叶轻云。
叶轻云穿着红色武服,在练武房里练剑,剑光逼人,剑影重重,身姿明艳又飒爽。
听到脚步声,叶轻云动作未停,张口喊了一声:“四弟,过来陪我练剑。”
叶凌云立刻警觉地后退两步:“不行!我已经成亲了,你要是将我揍得鼻青脸肿的,我媳妇一定会心疼得抹眼泪。”
叶轻云:“……”
叶轻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放心,我手下有分寸。快些过来,陪我过过招。我整日闷在府里,闷也要闷死了。不过是让你陪我练一会儿剑,你就推三阻四百般不愿。”
叶凌云只得抽出长刀,陪着过招。
身为御前侍卫,除了当差之外,每日还要习武训练。每个月里还有抽查考核之类。叶凌云进步飞速。
不过,还不是叶轻云的对手就是了。不出五十招,就被揍趴下了。
“停停停!”叶凌云趴在地上,一边举手告饶:“我认输了!”
叶轻云收剑还鞘,一脸的神清气爽:“你刀法颇有进步。不过,还是要苦练才是。别只顾着和新婚妻子黏糊。”
叶凌云翻了个白眼,翻身而起:“你自己不乐意成亲嫁人,也别看我新婚情热不顺眼。”
叶轻云被堵得气笑了:“怎么?我退了亲事,也碍着你的眼了?”
叶凌云叹了口气:“三姐,裴璋家世相貌武艺才学都属顶尖。你连他都不愿嫁,那你还想嫁给什么样的夫婿?”
“他样样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叶轻云面无表情地接了话茬:“他心里只有程锦容。别说我不想嫁人,就是我以后想嫁人了,也不会嫁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
叶凌云:“……”
这倒也是。
叶凌云又叹了一声,将今日裴璋请托他传的话说了一遍:“……裴校尉希望你早日另得良缘,不要被耽搁了终身。”
叶轻云随口应道:“他能顾好自己就行,别操心我了。”
叶凌云抽了抽嘴角:“算了,反正我话带到了。我这就回院子,你也早些回去吧!”
叶轻云有些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想走就走,我又没拦着你。”
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凶悍了!
真不知以后能不能嫁得出去。哪家的少年郎肯娶这样的媳妇啊!
叶凌云心中感慨,一不小心说出了口。然后,就见叶轻云双眸微眯,目中闪出凛然杀气。叶凌云吓得跑腿开溜。
叶轻云轻哼一声,看在弟媳周氏的颜面上放了叶凌云一马。不然,以她的脾气,非痛揍他一顿不可。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练箭。没人相伴也不在意,很快又举起手中长剑,剑光闪动起来。
……
叶凌云一溜烟地跑回院子,跑得气喘吁吁。
娴雅貌美斯文的新婚妻子周氏,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入叶凌云的手中:“坐下歇着,喝杯茶水歇一歇。”
还是媳妇温柔又疼人。
叶凌云美滋滋地接了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噗地一声喷出了口。一张俊脸被酸得几乎拧成了一团:“阿灵,这茶怎么酸成这样!”
这哪里是茶,简直就是一杯陈醋啊!
他毫无防备,一喝就是一大口,酸得全身打颤。那滋味,就别提了。
周氏闺名一个灵字,也确实生得水灵。一双妙目幽幽地看着新婚夫婿,一言未发,眼眶越来越红。
叶凌云有些懵了,也顾不得嘴里的酸苦怪味,忙说道:“我不是有意抱怨你。就是这茶水,确实有一些酸。我实在有些喝不惯。”
正常人都不可能喝得惯!
周氏眼里闪出了水光。
叶凌云坐不住了,立刻起身搂住周氏:“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谁让你受委屈了?快些告诉我,为夫替你出一口闷气!”
周氏红着眼轻声道:“我嫁你之前,就听闻过你怜香惜玉的名声。我本想着,要做一个贤妻,不能心生嫉妒。可是,我实在高估了自己。今日听几个丫鬟嚼舌,说起你往日最喜爱的丫鬟。我心中酸苦,不能自已。”
“这杯茶的滋味,根本不及我心中的酸意。”
“我不是个贤良的妻子,有愧家中长辈的教导,也愧对于你。”
叶凌云:“……”
原来是吃了陈醋啊!
第五百八十五章 陈醋(二)
身为侯府公子,叶凌云自小就喜欢和美貌的丫鬟厮混。十三岁以后,就时常溜出府,和几个好友一同出去喝酒听小曲。
不过,在定下亲事后,他身边的两个通房丫鬟就被打发出府了。和周氏成亲后,叶凌云对周氏更是一心一意,从不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阿灵,你别哭。”叶凌云略有些笨拙地为周氏擦拭眼泪,心疼不已:“这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你别往心里去。”
“自从我们两人定亲那一日起,我就将她们打发出府了。”
“你放心,以后就是有再多的美人往我身边凑,我也绝不多看一眼。为你守身如玉。”
周氏目中含泪小声抽噎:“我是不是犯了七出之条里的嫉妒不贤?”
叶凌云立刻笑着哄道:“你这是在意我,才会拈酸吃醋。我心里高兴的很。”然后,又叹了一声:“如果我早知道,有朝一日我会对你一见钟情,娶你为妻。我绝不会招惹任何一个丫鬟了。”
周氏被哄得破涕为笑,将头依偎进叶凌云的怀里,柔声说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该翻旧账吃陈醋。”
叶凌云搂着温软的娇妻,蠢蠢欲动。
周氏按着他的手,捧起茶杯送到他嘴边,羞怯地说道:“你若不生我的气,就将这杯水都喝了吧!”
叶凌云:“……”
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说笑!
叶凌云头皮发麻,鼻息间的酸味直冲往胃里。他想张口拒绝,一看到周氏含情脉脉的黑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为了搏妻子一笑,喝就喝了吧!
叶凌云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将一杯茶水全部灌进口中。然后整张脸被酸得变了形。
周氏温柔一笑,以帕子为他擦拭嘴角。
叫你爱沾花惹草!
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胆子和美貌丫鬟们勾~勾~搭~搭!
……
卫国公府。
江尧和裴绣自那一日打开心结后,感情一日千里,比新婚时要甜蜜亲热多了。江尧一回府,先去见卫国公世子夫人:“母亲,今日阿绣没惹你生气吧!”
卫国公世子夫人笑着白了儿子一眼:“张口闭口都是你媳妇,我这个亲娘哪敢让她受委屈闲气。”
江尧厚颜笑道:“我和阿绣不吵架不怄气了,母亲也能省心一些嘛!”
卫国公世子夫人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就是我前世的冤家债主。我这辈子做你的亲娘,是给你还债来了。”
以裴绣的脾气,也不可能变得如何乖巧。能维持个表面的恭敬温顺,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卫国公世子夫人被儿媳气了一年多,现在儿媳开了窍进步明显,她也就不生闷气了。
母子两个闲话几句,卫国公世子夫人忽地叹了一声:“你日子过的安稳,我也就放心了。如今,我最惦记的,是你的姐姐。”
“她去慈云庵大半年,穿着淄衣,整日吃斋念佛,抄写佛经。这般年轻,就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一想到她,心里就如刀割一般。”
卫国公世子夫人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前些时日,我派人去送了些衣物和补品过去。顺便令人给她送了封信。”
“她看了信后,连回信也没写。只令人给我代了一句话回来。说她现在心情平静,比在二皇子府时日子好的多。”
“老天真是不长眼,敏儿性情温柔,自小聪慧过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为何偏偏落得这样的境地。”
卫国公世子夫人鼻间泛酸,泪水落了下来。
提起江敏,江尧也觉心情沉重,笑也笑不出来了,低语道:“嫁到天家为媳做皇子妃,听着光鲜,可二姐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是清苦些,总比天天受折腾得好。”
“阿绣的庶姐裴璎,嫁到二皇子府里做了侧妃。听闻也被折腾得时常下不了床榻,遍体鳞伤。”
简直是个畜生!
卫国公世子夫人咬牙切齿,低声骂了一句。
偏偏这个畜生,是天家皇子。屡次犯错依然安然无事。只要没作死地犯下谋逆大罪,谁也奈何不得他。
……
这个话题越说越糟心。
江尧安抚亲娘几句,才回了院子。
然后,一眼就见到了神色郁郁眼睛红肿的裴绣。
小夫妻两个感情渐入佳境,江尧见裴绣面色不佳,立刻走上前:“阿绣,你的面色怎么这般难看?是出了什么事?”
裴绣拧着帕子红着眼,小声说道:“大哥无端被退了亲事,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今日我和婆婆说了一声,回了一趟永安侯府。母亲满心愁苦,抱着我哭了一通。”
“我心里也为大哥不平。”
“他一心喜欢的是程锦容。程锦容心狠无情,转眼就嫁了贺祈。大哥为了她,和父亲反目,和二皇子决裂。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宅子里,未婚妻也没了。”
“等裴珏做了驸马,大哥的处境就更难了。以后,大哥想说一门好亲事,更是不易了。”
嫡弱庶强,永安侯府一潭浑水,门第相当的人家,还有谁愿将孙女或女儿嫁给裴璋?
江尧听着这番话,颇有些刺耳,皱了皱眉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大舅兄被退亲,确实值得惋惜。不过,这事怎么能怪到程太医的头上。他们两个没有做夫妻,可见命中没有夫妻缘分。”
“程太医和贺三彼此钟情结为夫妻,现在连孩子都怀上了。人家夫妻两个感情可好的很。你这样的话,万万不能乱说。”
裴绣瞪了江尧一眼:“你和贺三是好友,处处向着他和程锦容说话。你别忘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兄长。他是你的大舅兄!”
江尧也动了气:“我是帮里不帮亲!说的都是实话!你别蛮不讲理胡搅蛮缠行不行!”
裴绣也恼了,伸手将江尧推出了门外:“是是是,我就是蛮不讲理!我就爱胡搅蛮缠!你看我不顺眼,你就去书房好了。”
去就去!
江尧憋着一肚子闷气就去了书房。
第五百八十六章 坦然
靖国公府退亲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身为主角的裴璋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人前人后一派坦然。
江尧被裴绣闹腾得头痛,只得窥了个闲空,私下去安慰大舅兄一番:“……大丈夫何患无妻!靖国公府有眼不识金镶玉,闹到退亲的地步,日后总有后悔的时候。”
裴璋淡淡一笑:“这些话都是阿绣逼着你来和我说的吧!”
江尧:“……”
在大舅兄明若火烛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江尧咳嗽一声,含糊地应道:“也不全是,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裴璋淡淡说道:“阿绣自小骄纵任性惯了,不合她的心意,她少不得要哭闹。你不必理会,更不用担心我。”
“我一切都好。”
这倒也是。
叶家退亲,裴璋没半点伤心难过,一切如常,可见是真的不在意。从这一点说来,叶家退亲也没错。
裴璋再好,只心有所属这一条,就足够叶家人恼怒了。
江尧心里嘀咕着,面上自未流露一星半点。
裴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六,你也别太惯着阿绣的脾气了。回去之后,将我的话带给她。让她不必操心我,安心过日子。她过得幸福安稳,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为她高兴。”
江尧只得应了。
回府后,江尧将裴璋的话告诉裴绣。裴绣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有悲戚,狠狠哭了一场。江尧心中生了疑惑。
他有着敏锐的直觉。心无城府的裴绣,每次提到娘家,情绪都很复杂,似隐藏了一个极大的痛苦的秘密。
可他张口追问,裴绣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只将头依偎进他的胸膛,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胸前湿漉漉的一片。
裴绣哭起来并不美,眼睛鼻子通红。他看在眼底,却心疼不已。他搂着裴绣,哄了一个晚上,裴绣哭声才渐渐停了。
小夫妻两个闹腾了两日,重归于好,就不一一细述了。
……
程锦容每日在保和殿里当差,时常出入,和裴璋也时有碰面的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裴校尉和程太医互相点头示意,便擦肩而过。
程锦容没有去安慰裴璋。
她心里很清楚,对骄傲的裴璋来说,所有的安慰和同情关切,只会令裴璋难堪。他想要的,唯有平静而已。
正如裴璋也很清楚,他不宜再靠近程锦容。免得惹来更多的闲言碎语。
她已成亲嫁人,有了身孕,又在御前当值,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她。她不该再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距离,各自坦荡。
贺祈也同样坦然,偶尔有不怀好意之人在他面前提起裴璋,贺祈两句话就堵了回去:“他的事,和我半点不相干。你关心裴校尉就去安慰他,和我说有什么用。被退了亲没了未婚妻的人又不是我。”
如此一来,也没人敢在贺祈面前嚼舌了。
京城里从不乏新鲜事。再劲爆的消息,传了月余也就淡了下来。
……
很快,又是岁末年底。
去年程锦容和贺祈新婚第一年,两人同时回贺府过年。今年,程锦容主动请缨留在宫中当值,杜提点得了几日假期,回了杜府过年。
程锦容孕期已有三个月。小腹已微微隆起。好在官服宽大,能遮掩身形,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孕期一过三个月,她的胃口陡然好了起来,饭量也突增了许多,至少是以前的两倍。而且,白日也时时觉得肚中饥饿。
裴皇后知道后,私下令人每日送各式点心零食果腹肉脯来。
程锦容哭笑不得,私下对裴皇后说道:“我在宫中当差,当值的屋子里摆着那么多点心零食,传出去实在不像话。”
裴皇后笑着说道:“你怀着身孕,总不能饿着肚子,亏了肚中的孩子。放心,本宫没有声张,知道的人没几个。没人敢多嘴。”
郑婕妤再次被“禁足”,两位皇子妃都被打发去了慈云庵,如今就连心气高的魏贤妃也不敢多嘴。
程锦容还要再说什么,裴皇后故意板起脸孔:“行了,本宫一番美意,你安心受着便是。”
程锦容只得笑着谢了皇后恩典。
今晚是大年三十,椒房殿里设了宫宴。帝后和后宫众妃皆在椒房殿里,几位皇子和皇子妃也都进了宫,就连皇子侧妃们也有份列席。
五皇子妃在慈云庵里待了一年,吃足了苦头,在几日前才被接回五皇子府。今日进宫,别提多安分多老实了。
裴皇后目光一扫,掠过五皇子妃消瘦了许多的脸颊,淡淡问道:“郑氏,你在慈云庵里过得如何?”
夏日没有冰盆,冬天没有炭盆,穿的是粗布麻服,吃的是粗茶淡饭,连口荤腥都没有。每日抄写佛经,日子枯燥乏味,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一年,她真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五皇子妃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感恩戴德:“儿媳在慈云庵里吃斋念佛一年,心中杂念全消。想起往日的行径,儿媳着实羞愧。以后,儿媳一定好好孝敬父皇母后,照顾好殿下的衣食起居,绝不敢再有行步差池。”
五皇子面无表情地瞥了五皇子妃一眼,心里呵呵一声。
我信你才有鬼!
裴皇后又问起了二皇子妃:“江氏在庵堂里如何?”
同在慈云庵里吃斋念佛的二皇子妃江敏,实在是个怪胎。那等孤寂又清苦的日子,二皇子妃竟过得十分安然。这一回,明明可以和她一同回来,二皇子妃却不肯,继续留在了慈云庵里。
简直傻得透顶!
也不想想,二皇子府也有了侧妃。自己不回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五皇子妃心里再次疯狂吐槽,微笑着应道:“二皇嫂一心念佛,十分虔诚,儿媳自愧不如。”
二皇子心里冷笑一声。
衡哥儿在椒房殿里养着,深得帝后喜爱。也令他的处境缓和了许多。
他身边不缺人伺候,又有了更柔顺更听话的侧妃裴璎,怎么折腾都不敢吭声。
江敏不想回来,就一直在慈云庵里待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