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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一品容华txt下载     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凤印(一)

    秋猎是天家盛事,所有皇子都会随行。后宫中,自然也有嫔妃随行。

    往年,这些琐事,都由郑皇贵妃操持。

    郑皇贵妃善嫉成性,每次点几个不得宠的嫔妃随行。年轻美貌的嫔妃,一律都被撇下。

    今年,裴皇后凤体好转,且近来时常过问宫务。郑皇贵妃再不情愿,也得恭恭敬敬地前来椒房殿,和裴皇后商议此事:“……臣妾已列了一份随行的名单,请娘娘过目。”

    裴皇后嗯了一声。

    宫女捧着名单呈了上来。

    裴皇后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说道:“赵贵人擅歌,罗贵人擅舞,有她们两人同行伴驾,也能为皇上消遣解闷。”

    郑皇贵妃心里呸了一声,面上笑容如花:“还是娘娘考虑的周全仔细。臣妾回去之后,便将罗贵人赵贵人的名字列上。”

    裴皇后抬眼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还有徐美人,年轻貌美,善解人意。皇上曾和本宫说起,见了徐美人,总时时想起皇贵妃年少之时。”

    这个徐美人,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郑皇贵妃心里咬牙切齿,掩嘴笑了起来:“娘娘真是越来越风趣了。这么一说,臣妾顿觉自己老了。皇后娘娘和臣妾同龄,却是半分不见老态呢!”

    后宫嫔妃常用的一语双关暗含讥讽,对裴皇后来说不痛不痒,慢悠悠地笑道:“见不见老,本宫和皇贵妃也都老了。这后宫中,多的是年轻嫔妃。有她们伺候皇上便是。”

    郑皇贵妃:“……”

    郑皇贵妃好险没被噎死。

    在后宫中,谁不想得天子的独宠专宠?郑皇贵妃在宫中风光数年,从来容不得人越过自己。

    可年华老去,是不争的事实。后宫中从不缺各色的年轻美人。这几个月来,宣和帝不时召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伺寝,来钟粹宫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郑皇贵妃暗暗咬牙切齿,口中笑着附和:“娘娘说的是。”

    裴皇后眸光一闪,笑着说道:“难得你和本宫想到了一处。既是如此,此次秋猎,你就留在宫中操持宫务。随行伴驾的事,交给年轻嫔妃们便可。”

    郑皇贵妃被气得快吐血了,如何肯让步,故作为难地叹了一声:“娘娘吩咐,臣妾岂敢不从。只是,这些年,都是臣妾随行伴驾,伺候皇上衣食起居。换了别人,臣妾委实放心不下。”

    裴皇后没有半分嫉色,笑着赞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也罢,皇上身边离不得你,此次秋猎,你还是随行伴驾吧!”

    郑皇贵妃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裴皇后又道:“本宫身体颇有好转,这段时日,便由本宫掌管宫务。凤印也无需放在钟粹宫了,你将凤印送还椒房殿。”

    郑皇贵妃:“……”

    郑皇贵妃城府再深,此时也禁不住变了脸色。

    ……

    宣和帝登基后,裴皇后被册封为后,凤印自是在椒房殿里。只是,裴皇后一直闭宫养病,无力也从不沾手宫务。

    郑皇贵妃代掌宫务,没出半年,便以“时常去椒房殿请凤印惊扰娘娘静养”为由,在宣和帝耳边吹了枕边风。

    于是,郑皇贵妃得以“暂时保管”凤印,这一保管就是数年。

    时日久了,宫中内侍宫人都已习惯了钟粹宫代掌凤印。就连郑皇贵妃,也习惯了将凤印视为己物。

    哪怕裴皇后病症大有起色,哪怕裴皇后渐露峥嵘。郑皇贵妃也顾虑过凤印之事,却也未料到,裴皇后会挑这么一个时机张口。

    这么一个恰到好处不容人拒绝的时机!

    她今日太过大意了,被裴皇后一连串的话语所蒙蔽,竟掉进了裴皇后的言语陷阱里。

    是她自己坚持要伴驾随行。宫中宫务,总得有人打理。往日惯例是交给魏贤妃。现在,裴皇后要亲自执掌宫务,这后宫中,谁有资格阻拦?

    可让她这么交出凤印,她又如何能甘心?

    郑皇贵妃将喉头老血咽下,生生挤出一丝笑容:“娘娘养病多年,凤体虽有好转,还是应该以保重凤体为先。打理宫务这等琐事,还是交由臣妾便可。”

    裴皇后缓缓说道:“皇贵妃对本宫的一片心意,本宫清楚的很。不过,执掌凤印,本就是本宫的责任。这些年,本宫病体虚弱,无暇他顾,辛苦皇贵妃多年。现在,本宫身体有所好转,岂能再令皇贵妃担上‘以下欺上’‘觊觎中宫’的恶名。”

    郑皇贵妃:“……”

    裴皇后注视着面色倏忽一变的郑皇贵妃,淡淡说了下去:“皇贵妃不必忧虑,此事,本宫自会亲自禀报皇上。”

    郑皇贵妃被逼到角落,无话可再说,只得咬牙应下。旋即起身告退:“臣妾叨扰多时,这就告退。”

    呵!

    是快撑不住,要彻底变脸了吧!

    裴皇后心中哂然,略一点头。

    ……

    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好戏,程锦容尽收眼底。

    郑皇贵妃一走,裴皇后立刻松了口气,冲程锦容笑着眨了眨眼。

    程锦容回以嫣然一笑,心里暗暗唏嘘不已。

    夺回凤印,对裴皇后来说至关重要。郑皇贵妃代掌凤印数年,在后宫中耳目众多,势力庞大。裴皇后提携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也只是暂时令郑皇贵妃风头稍弱罢了。

    要想真正地压制郑皇贵妃,必须拿回凤印。

    今日的言语陷阱,是裴皇后和程锦容私下商议好的。

    可程锦容也未料到,裴皇后竟有如此精彩的表现。不动声色间,令郑皇贵妃掉进了坑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裴皇后一点一滴的改变,也着实惊人。

    “皇贵妃娘娘真得会送还凤印吗?”一直沉默不语的青黛,忍不住张了口:“以奴婢看来,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

    菘蓝也略略蹙眉:“皇贵妃娘娘不知会有何对策。”

    她们两人,依然是裴皇后的“心腹亲信”。至少,在对付郑皇贵妃的立场上完全一致。

    裴皇后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本宫拭目以待。”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凤印(二)

    当日晚上,郑皇贵妃以“商榷秋猎伴驾随行人选”为由,将宣和帝请进了钟粹宫。先自责地哽咽了一通:“……皇上龙体不适,臣妾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代之。”

    宣和帝对宿疾之事讳言莫深。宫中无人敢提。郑皇贵妃也不敢说得太多,这份“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情绪,不免少了几分感染力。

    宣和帝淡淡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郑皇贵妃以丝帕擦拭眼角,紧接着说起了秋猎一事。

    “此次秋猎,臣妾自是要伴驾随行。宫中嫔妃同去的,共有六人。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都在其中。不知皇上还想点谁伴驾?臣妾也好早日调整好名单。”

    宣和帝不耐这些琐事,随口说道:“由你做主便可。”

    郑皇贵妃心中暗喜,柔声应道:“皇上信得过臣妾。臣妾定不负皇上信任。”

    这些年,她一直打理宫务。宣和帝早已习惯将后宫诸事都交给她了。裴皇后只凭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想要回凤印,也太小瞧她了。

    郑皇贵妃殷勤地伺候宣和帝用了晚膳。

    趁着宣和帝心情不错,郑皇贵妃以欣慰的口吻提起了裴皇后:“……皇后娘娘病症好转,凤体颇有起色,臣妾看在眼里,也为娘娘欢喜。”

    宣和帝眉头微动,嘴角微扬。

    熟知宣和帝脾气的人都知道,这是宣和帝心情愉悦时的模样。

    郑皇贵妃心里倏忽一沉,心头涌起浓烈的酸涩嫉恨,混合着愤怒不甘。

    这些年,裴皇后就像活死人一般。可就是这样,宣和帝也没有废后的念头。现在,裴皇后病症有了好转,宣和帝竟然这般高兴……

    郑皇贵妃恨恨地咽下这口又酸又苦的闷气,笑着说了下去:“娘娘病了多年,臣妾代掌凤印,打理六宫琐事。虽说辛苦了些,可能为娘娘分忧,也是臣妾的福分。”

    “如今娘娘凤体有所好转。按理来说,臣妾也该将凤印交还椒房殿才是。只是,娘娘还要静心调养凤体,不宜操心劳碌。臣妾也盼着娘娘早日好起来,不愿以宫中琐事,扰了娘娘的清静。”

    “臣妾想着,再辛苦一两年。等娘娘凤体痊愈了,再将凤印交还。也一并将六宫事务都还给娘娘。”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郑皇贵妃一派全为裴皇后着想的贤良模样,若后宫嫔妃们见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可这么一通明显的谎话,却成功地令宣和帝舒展眉头。

    谎话重复得多了,就会变得和真话一样可信。

    郑皇贵妃一点一滴的水磨工夫,枕头风一吹十余年。宣和帝对郑皇贵妃为裴皇后分忧之心,并未起疑。

    “你说的不无道理。”宣和帝略一思忖,便道:“眼下,皇后当以养病为先。宫中琐事,无需她操心最好,一切就辛苦贵妃了。”

    郑皇贵妃一颗心落了地,露出含蓄又得体的微笑:“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如何敢当辛苦二字。只要皇上信得过臣妾,娘娘信得过臣妾,也不枉臣妾这一片心意了。”

    ……

    当晚,宣和帝留宿钟粹宫。

    隔日早上,郑皇贵妃并未来请安。当然也没有送还凤印。

    裴皇后半点不见焦灼情急,在程锦容的陪伴下,去御花园里慢悠悠地转了半日。

    秋猎就在三日后,后宫中被点名伴驾的嫔妃,心中雀跃欢喜,不必细述。

    先不说秋猎能不能博得圣宠。就是能出宫去皇庄住上一段时日,看看外面的景色,呼吸宫外的空气,也令人不胜向往。

    魏贤妃心里却颇为气闷。

    往年秋猎,她虽不能伴驾,倒也落得个代理六宫的差事。这回倒好,什么都没她的份。

    魏贤妃气闷之余,去找顾淑妃闲话。话里话外,透出了看裴皇后和郑皇贵妃争斗好戏的意思:“……听闻皇后娘娘欲拿回凤印,皇贵妃当时倒是应了。这两日,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后宫有份伴驾的嫔妃,都忙着收拾打点行装,忙着去向钟粹宫谢恩。椒房殿里,倒是冷清了不少。”

    裴皇后和郑皇贵妃相争,各有优势。裴皇后是中宫皇后,身份占了上风。而郑皇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对宣和帝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

    至于宫中的嫔妃们,真正向裴皇后投诚的,只有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郑皇贵妃掌控后宫多年,裴皇后便是伸了手,一时也不能压制住郑皇贵妃。

    顾淑妃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并不多言。

    魏贤妃早习惯顾淑妃的闷葫芦脾气,也未放在心上。说了一通,意犹未尽地叹道:“真不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顾淑妃眸光微微一闪,轻声笑道:“不管东风还是西风,我们都躲得远一些,这风吹不到你我身上便是。”

    说得倒是轻巧。

    后宫风起云涌,她们都是育有皇子或公主的嫔妃,想置身事外,岂是易事!

    魏贤妃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顾淑妃将魏贤妃的不以为然看在眼底,也不介怀。

    魏贤妃生育了五皇子,心里对储位总有些野心。万幸她生的是女儿,只要她谨慎小心,不被卷入储位之争中,想躲开东风西风之争,倒也不难。

    ……

    秋猎前一日,宣和帝来了椒房殿。

    “此次秋猎,加上来回路程,共半个月。”宣和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关切:“郑氏随朕同行,后宫诸事,就要皇后操心了。”

    “皇后若觉得吃不消,不可硬撑,吩咐魏贤妃打理琐事便可。”

    裴皇后先笑着应下,然后难得说笑了一回:“在皇上眼里,莫非臣妾是弱不禁风的蒲柳不成?连宫中琐事也应付不来?”

    宣和帝哑然失笑。

    这倒不是他信不过裴皇后。

    裴皇后一病多年,从不过问后宫诸事。他早已习惯了裴皇后的“不问俗事”。

    裴皇后看着宣和帝,轻声说道:“臣妾要拿回凤印,郑皇贵妃不肯,定是以言语哄得皇上点头首肯。诸如安心静养不宜操心之类。不知是也不是?”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凤印(三)

    宣和帝收敛笑意,定定地看着裴皇后。

    身为天子,坐拥后宫。宣和帝也乐见妻妾和睦后宫安宁。

    母以子贵,郑皇贵妃得宠,一是因宣和帝念旧情,二来,也是因宣和帝偏爱大皇子之故。裴皇后避其锋芒,退让三分。宣和帝对裴皇后的贤惠也一直十分满意。

    今日,此言一出,无异于撕破了彼此心知肚明的虚伪面纱,露出了丑陋的真容。

    宣和帝神色里透出了一丝不快,淡淡道:“郑氏打理后宫琐事,既有功劳,亦有苦劳。往日,皇后对郑氏也是赞不绝口。今日为何忽出此言?”

    宣和帝性情反复无常,前一刻温和如春风,这一刻已沉了脸。

    稍有应对不慎,裴皇后这些时日的“努力”就会化为乌有。

    裴皇后早有心理准备,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意,轻声说道:“皇上息怒,请听臣妾一言。”

    “这些年,臣妾未能尽到为人妻的责任,也未能做好一个皇后,心中颇为自责。郑皇贵妃为臣妾分忧,也是为皇上分忧。所以,臣妾对她从无嫉恨不快,甚至对她颇有些感激之意。”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臣妾的病症好了大半,体力也远胜从前。总该担起属于皇后的责任来。”

    “否则,臣妾还有何颜面领受皇上的厚爱?”

    当着宣和帝的面,不宜提及大皇子二皇子,更不能提起储君二字。免得惹来天子的疑心和猜忌。

    裴皇后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总算令宣和帝神色稍微缓和:“皇后有这份心就好。不过,皇后病了多年,身体孱弱,需要慢慢调养。打理宫务十天半月无妨,时间久了,不宜皇后养病。”

    裴皇后微笑着应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没有逞强之意。等秋猎过后,宫务还是交给郑皇贵妃,臣妾好好地调养身体,才最要紧。”

    裴皇后再次退让,宣和帝神色又缓和几分。

    然后,就听裴皇后缓缓说道:“只是,臣妾以为,这凤印还是该放在椒房殿里。一来名正言顺,二来,臣妾身为皇后,却无凤印。说起来,总是不妥。也会令郑皇贵妃落下觊觎中宫的恶名。”

    “郑皇贵妃为臣妾操劳分忧,臣妾如何忍心令她担着这等恶名?”

    “请皇上放心。臣妾想拿回凤印,只是全一全臣妾的颜面。绝无和郑皇贵妃争斗之意。”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全凭一张嘴。

    不是只有郑皇贵妃会这一套。事实证明,必要的时候,裴皇后同样巧舌如簧。

    ……

    宣和帝深深地看了裴皇后一眼,忽地说道:“往日,皇后不喜说话,见了朕也不多言。如今,皇后的话倒是多了。”

    这是对她的骤然改变起了疑心。

    裴皇后心里骤然乱跳一拍,面上倒是镇定如常:“臣妾以前患了心疾,每日郁郁寡欢。如今心疾渐愈,也愿说话了。若是皇上不喜臣妾多言,臣妾以后不说便是。”

    说完,故意露出些许气闷不快,将头扭到了一旁。

    裴皇后素来贤惠温柔,像这般娇嗔不喜的模样,前所未有。

    宣和帝果然被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揽住裴皇后的肩头。

    裴皇后身体僵了一僵,却不能也不敢挣脱,逼着自己依偎着宣和帝,轻声叹道:“臣妾一病多年,未能伺候皇上,心中颇为自责。”

    “臣妾只盼着病症早日痊愈,以后好好伺候皇上。”

    后宫规矩,若嫔妃身体有恙,不可伺寝。

    裴皇后看似温柔款款,实则提醒宣和帝,自己病体未愈,不能伺寝。

    宣和帝被扫了兴致,心里有些不快,很快松了手:“时候不早了,皇后早些歇下。凤印之事,朕要考虑斟酌一番,待秋猎回宫后再议。”

    裴皇后柔声应是,恭送宣和帝摆驾离开椒房殿。

    ……

    宣和帝走后,裴皇后坐了下来,手心满是冷汗。

    这样的周旋应对,对裴皇后来说,绝非易事。

    程锦容悄然迈步而入,见裴皇后一脸倦色,既心疼又有些不忍。走上前,蹲下身子,握住裴皇后的手:“娘娘乏了,早些歇下吧!”

    裴皇后打起精神:“不急。锦容,你明日要伴驾随行,衣物可都收拾好了?”

    程锦容点点头。

    裴皇后轻声絮叨:“你以医官的身份随行,穿着官服最好。平日少露面,跟在杜提点身边。”

    裴皇后心里的隐忧,在这两句话中毕露无疑。

    程锦容精湛高妙的医术,亲眼目睹过的人极少。众人看程锦容,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美貌。

    宣和帝不是好色的天子,不过,到底也是男子。万一对程锦容动了心思……只想到这个可能性,裴皇后已遍体生寒。

    所以,裴皇后特意在此时叮嘱程锦容,不要穿鲜亮的衣裙。平日只穿医官的官服,如此也能少惹些注目。

    程锦容无声一笑,安抚裴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这些我都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裴皇后看着容颜如花清艳无伦的女儿,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叹。

    程锦容也有些放心不下裴皇后,低声说道:“皇上秋猎,为时半个月。此次郑皇贵妃和一众嫔妃随行伴驾,娘娘留在宫中。娘娘不谙宫务,便像往年一样,令魏贤妃打理宫务。千万不可操劳费心,累着娘娘的凤体。”

    裴皇后目中闪过一丝笑意,轻拍程锦容的手:“放心吧,本宫知道轻重。”

    拿回凤印,执掌六宫,夺得天子信任。

    这些都不是一蹴可就之事,要徐徐图之。

    对裴皇后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然后,才有底气有体力有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彼此叮咛嘱咐后,裴皇后沐浴更衣睡下。

    程锦容回了自己的屋子,看了半个时辰的医书,然后仔细地整理药箱。金针要带上,各种伤药,续命的参丸,最重要的,当然是用于外科医术的器具。

    程锦容拿起惯用的利刃,仔细擦拭干净。

    利刃在柔嫩的手指间灵活地摆动,在烛火下闪出锋利的寒光。

第二百三十章 算计

    平国公府。

    秋猎是天家盛事,也是京城勋贵们竞相争先崭露头角的大好机会。贺祈和贺袀兄弟两人,皆要伴驾随行。

    魏氏早已为丈夫收拾好衣物行礼,却迟迟未见贺袀回来,神色间露出一丝怏怏。

    贺袀和郑氏母子说话,从来不让她旁听。成亲几年了,她这个妻子在贺袀眼里的地位,怕是连贴身长随都不及。

    已将近子时,母子两人到底在商议什么?

    “……此次秋猎,是除掉贺祈的一个大好机会。”

    郑氏声音压得极低,目中闪着令人心惊的寒光。平日那张温和慈爱的脸孔,褪去了所有伪装,狠辣得令人心惊:“你绝不能出手,更不可有半分异动。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都不能让任何人对你生出疑心。”

    贺袀目光一闪,略一点头:“母亲说的话,儿子都记下了。”

    他隐忍半年,每日和贺祈同进共出,在众人面前“兄弟情深”。哪怕贺祈出了什么“意外”,众人也不会疑心到他身上。

    贺袀略一犹豫,低声问道:“母亲,贺青山真能靠得住吗?”

    贺青山是平国公府的家将,颇受器重,在府中地位着实不低。而且,贺青山是贺祈的半个师父,贺祈对贺青山一直信任有加。

    此次秋猎,贺祈从府中挑了数十个侍卫随行。贺青山也位列其中。

    事情成了,贺祈彻底成了废人。贺青山“误伤”主子,只能自尽以全忠心。事情若不成,贺青山也没了退路。

    不管结果如何,贺青山都是死路一条。

    贺青山真肯舍下前程性命,对贺祈动手吗?

    郑氏扯了扯嘴角,淡淡说道:“这步棋,在十年前我就已经布下。贺青山绝对忠心可靠。”你不必忧心。

    “从现在起,你就将此事抛在脑后。在贺祈面前,不可露半分端倪。等贺祈受伤的消息传到你耳中,你要装出伤心悲恸的模样。”

    “阿袀,这件事,关乎着你日后的前程。你绝不可疏忽大意!”

    贺袀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应下。

    子时过后,贺袀才回了院子。

    魏氏打起精神,扬着笑脸迎上前:“明日你还得早起进宫,有什么事,以后和婆婆商议便是。怎么非要今晚说?”

    没料到,随口之言,竟触怒了贺袀。

    贺袀神色一沉,冷冷道:“不该你过问的事,不得多嘴。”

    说完,沉着脸拂袖而去,独自去了书房歇下。

    魏氏莫名其妙碰了个硬钉子,既难过又委屈,很快红了眼圈,哭了一场。

    ……

    凌云阁里,苏木低声禀报:“启禀公子,二公子和二夫人闲话至子时,刚回了院子歇下。”

    贺祈随意嗯了一声。

    苏木心里暗暗奇怪。

    公子自进宫做了御前侍卫,忙于当值,回府也多是休息。极少过问府中之事,今晚怎么忽然令他盯着二公子和二夫人的动静?

    明亮的烛火下,贺祈神色莫测,目中闪烁着莫名的寒意,竟令苏木心中凛然,有些奇异的陌生。

    贺祈似察觉到苏木的疑惑,抬眼看了过来:“苏木。”

    苏木立刻敛容应道:“小的在,请公子吩咐。”

    贺祈目光闪动,声音里透着凉意:“明日起,我要伴驾去秋猎。你就不必同去了。”

    什么?苏木一惊,反射性地抬头看向贺祈。

    虽然名单里没有列上他的名字,可他是贺祈的贴身侍卫,怎么能不同去?

    贺祈淡淡道:“你留在府中,替我守着凌云阁。记住,不管传来什么消息,都不要惊慌失措。”

    苏木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公子这吩咐,到底是何用意?公子此行伴驾,能有什么消息让小的惊慌失措?”

    贺祈目光又是一闪,意味深长地扯起了嘴角:“不必着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木:“……”

    公子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苏木压下心头的疑惑不解,低声应下。

    苏木退下后,贺祈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目。

    鱼饵已经放进水里,只等鱼上钩了。

    ……

    隔日五更,天色微亮,程锦容已收拾妥当,去了太医院当值处。

    天子秋猎,要半个月之久。所有的御前侍卫,皆伴驾随行。

    伴驾的文臣武将共计五十余人,另有皇室宗亲数人,每个人可以带数十名侍卫,如永安侯镇远侯晋宁候平西侯,可以带上百名亲兵。还有的趁机带上自家子侄后辈,期望着在此次秋猎中出头露脸。

    另外,还有一众皇子和后宫数名嫔妃。皇子们可以带两百亲兵,嫔妃们可以带伺候的宫人内侍。

    元思兰也被点名伴驾。不过,他带的亲兵最少,只有区区几个。寿宁公主大着胆子求伴驾,宣和帝也允了。

    六皇子往年从未参加过秋猎。此次宣和帝兴致颇佳,令六皇子同去。六皇子收拾行李的时候,不但带上弓箭,还带了满满两箱的书,也因此成了宫中笑谈。

    零零总总算来,共计六千余人。堪称声势浩大。

    二十余名太医,留下一半在宫中,另外一半,皆要伴驾随行。

    杜提点特意将周太医留下,叮嘱周太医为裴皇后看诊伺疾:“……娘娘缠绵病榻多年,病根犹在,需慢慢调养。你三日去一回椒房殿,为娘娘请脉,不可懈怠。调整药方,不可急躁。”

    周太医恭声应下。

    杜提点又将所有伴驾随行的太医召集到一起:“……每年秋猎盛事,我们身为太医,所求的无非是平安稳妥四个字。”

    “贵人们做什么,皆和你们无关。你们不必外出,也不能外出,耐心等候传召便可。”

    带着太医前去,是为了预防有人受伤或是生急病之类。

    照往年秋猎的情形来看,受些轻伤的人是有的,一般不会有重伤或性命之忧。太医们其实清闲的很。

    就当是出宫散散心了。

    太医们心里想着,一脸肃然地应下。

    杜提点目光一扫,掠过程锦容的脸庞:“程医官,你随本提点坐同一辆马车。”

    在众太医隐含艳羡的目光下,程锦容从容应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殷勤(一)

    辰时正。

    参加秋猎的众人,随天子一同启程。

    御前侍卫皇子亲兵和各府的侍卫,皆腰挂长刀骑着骏马。武将们也都骑着骏马。坐着马车的,多是文臣,还有后宫嫔妃。

    一众太医,共五辆马车。一辆马车放行李,两辆马车里放了各色伤药和药材。供人坐的马车,只有两辆。

    杜提点领着程锦容坐了一辆,剩下的太医只得挤在一辆马车里。

    六千多人出行,浩浩荡荡,延绵数里。光是车队,就是个庞大的数字。譬如郑皇贵妃,放箱笼的马车就有数辆。还有诸位皇子,也各占了十数辆马车。轮到太医们,就得竭力缩减马车了。

    “今日弟子是沾了师父的光,”程锦容随口笑道:“才坐得如此宽敞舒适。”

    这辆马车上,只有她和杜提点。后面那辆马车上,足足坐了八个太医。可想而知是何等拥挤。

    杜提点看了程锦容一眼,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或许,以后师父得沾你的光,才有如此待遇。”

    其中隐含的深意,也只有程锦容能听懂了。

    程锦容眸光微闪,笑了起来:“但愿如师父所言。”

    师徒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

    几千匹骏马的马蹄声在耳边嘚嘚作响,说话要令对方听见,便得刻意扬高音量。此时显然不是什么闲谈的好时机。

    杜提点闭目假寐。

    程锦容精神颇佳,掀起车帘往外张望。

    他们所乘坐的马车,离天子御辇颇远。一眼看去,前面皆是马车。还有一些骑着骏马的御前侍卫。

    说来也巧,这一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然不是贺祈,也不可能是裴璋。他们两人皆在御辇边随行。

    这个白皙俊秀的少年,是贺祈的表弟,平西侯之子朱启珏。

    朱启珏做了御前侍卫半年,身上的鲁莽浮躁青涩皆被磨平,也没了往日的纨绔气息。一眼看去,比往日沉稳了许多。

    朱启珏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警觉地回头。然后,便迎上一双含笑的黑亮眼眸。

    朱启珏有意放慢速度,和程锦容乘坐的马车并行。一边张口招呼:“程医官,许久不见了。如今程医官可是越发风光了。”

    朱启珏尚无资格进保和殿内当值。不过,程锦容随杜提点进保和殿一事,早已传进朱启珏耳中。

    程锦容抿唇一笑:“哪里哪里,不及朱公子前程似锦。”

    朱启珏咧嘴一笑,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

    他出现在程锦容附近,不是什么偶然。贺祈伴驾,无暇分身,叮嘱他在路途上多多照拂程锦容。

    众御前侍卫都争抢着伴驾,他反其道而行之,特意挑了车队末尾的位置。

    贺祈的这份心意,现在不便告诉程锦容。总得找个机会,暗示一二。

    ……

    大楚朝的民乱,从未波及到京城。天子脚下,依旧是一派平安繁华盛世太平。

    前有御林侍卫开道,后来御林侍卫随行。这一路,走得十分顺畅。程锦容气闷的时候,便掀起车帘,和朱启珏闲话两句。

    半日后,众人停下休息半个时辰,吃些干粮果腹。

    程锦容下马车走动,活动手脚。朱启珏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凑了过来,低声对程锦容笑道:“这一路不必忧心。我受了表哥的嘱托,自会一路照拂程医官。”

    程锦容:“……”

    程锦容的脑海中迅疾闪过贺祈的俊脸。再看朱启珏挤眉弄眼自以为是红娘的可笑模样,不知为何,没有半分羞恼,反而颇觉好笑。

    “那就多谢朱公子了。”

    程锦容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异样。

    到底被表哥感动了没有?

    朱启珏心里暗暗嘀咕着,总算没讨嫌地继续多嘴。

    杜提点显然生出了不该有的误会。待程锦容上马车,杜提点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你和平西侯府的三公子倒是熟悉。”

    程锦容哑然失笑:“我和他确实相识,不过,师父不必多心多想。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罢了,绝无可能成为平西侯府的三少奶奶。”

    杜提点目光一闪,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你有意嫁给永安侯府的长公子,还是平国公府的贺三公子?”

    程锦容:“……”

    师父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八卦不太好吧!

    杜提点被程锦容的表情逗乐了:“为师收你为徒之前,总要仔细打听一番。贺祈裴璋皆对你有意,又不是什么秘密。为师想装着不知道,也不可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京城最出色的两位勋贵公子倾心于你,为师也为你骄傲。”

    程锦容无奈地告饶:“师父,还是别说这些了吧!我眼下所想的,是做一个好医官。其余的,根本没想过。”

    有了这个插曲,师徒两人无形中亲近了许多。

    杜提点笑了一笑,不再打趣。

    ……

    行了整整一日,在天黑之际,终于到了皇庄。

    这一处皇庄,位于京城郊外,是先帝在世时所建。皇庄占地数百倾,直接将一座山头和几片密林圈了进来。山林中有野兽凶禽,皇庄里平日还养了许多温顺些的动物,诸如牛羊鹿之类。

    宣和帝喜爱打猎,每年来两次皇庄。一次春猎一次秋猎。皇庄里的众管事,在半个月前就已将皇庄收拾妥当。

    程锦容跟在杜提点的身边,住处也颇为不错。是一个干净的小院子,虽然小了一点偏僻了一点,胜在清净,不必和人同住。

    杜提点也独居一个院子,院子略大一些。程锦容和杜提点隔墙而居。他们都未带人随行,皇庄里各派了两个宫人前来伺候。

    晚饭不算丰盛,总算有热菜热汤。程锦容匆匆果腹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随着杜提点一同去给宣和帝请脉。

    比起规矩森严的皇宫,皇庄里便随意了一些。

    杜提点一露面,贺祈便迎了过来,冲杜提点拱手:“杜提点可直接入内,皇上正在等着。”

    杜提点笑着应了一声,特意看了程锦容一眼。

    贺校尉很殷勤啊!

    程锦容:“……”

第二百三十二章 殷勤(二)

    程锦容哭笑不得,也无从辩驳解释,只得任由杜提点以目光打趣。

    贺祈似未留意到杜提点打量的目光,抑或是留意了也未放在心上。低声问程锦容:“今日行路一整日,程医官是否疲累?”

    程锦容定定心神,微笑着应道:“尚可。”

    也只这闲话一句的时间。

    杜提点已迈步而入,程锦容紧随其后,一同进了屋子。

    皇庄里再如何修建,也不可能建出保和殿那样的宫殿来。宣和帝的起居之处,类似正堂。可容数十人,还算宽敞。

    此时的宣和帝,换下龙袍,穿了常服,比平日少了一份迫人的天威。显得稍微亲和了一些。

    赵公公等一众内侍,站在一旁伺候。

    裴璋等御前侍卫,也肃立一旁。

    程锦容的身影一出现,裴璋便默默看了过来。

    不过,只一眼,裴璋便移开目光。那张熟悉的脸庞上的平静漠然,每见一回,便如一根细细的针刺入他的胸膛。

    杜提点上前请脉,程锦容站在一旁,安静无声。

    一屋子都是男子,唯一的少女,又是这般美丽鲜妍,就如春日枝头的鲜花。绿色的医官官服也遮掩不住那份丽色。

    宣和帝不是第一次见程锦容了,却是第一次留意她的丽色,难免多看了一眼。

    由此也可见,裴皇后的忧心,绝不是无的放矢。程锦容时常在宣和帝面前露面,焉能不引起宣和帝的注意?

    ……

    一炷香后,杜提点收回手,起身拱手:“皇上脉象尚算平和,无需开方喝药。”

    今日的平安脉,就算请完了。

    宣和帝嗯了一声,随口道:“看赏!”

    杜提点为宣和帝看诊多年,时常被厚赏,早已习惯,忙笑着谢恩。

    宣和帝又道:“贺校尉,代朕送杜提点一程。”

    能得天子命人相送,这可是莫大的荣幸。杜提点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贺祈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

    他在天子身边当值,和程锦容时有见面的机会。

    宫中人多口杂。而且,他和程锦容皆是宫中风头颇劲之人,便是多看一眼多说句话,都会惹来闲言碎语。他在宫中,不得不克制隐忍。

    出宫秋猎,自然比宫中活泛得多。他早就打算好,要寻机会和程锦容说话。

    没想到,到皇庄第一日,这个机会就来了。

    贺祈一路送杜提点回了院子。

    杜提点心中了然,口中笑道:“皇上令贺校尉送本提点一程,贺校尉委实太客气了。”直接就送他回院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杜提点眼角余光瞥一眼爱徒。

    爱徒虽然年少,却颇为城府。心里如何做想,无从得知。面上却是一派坦然。

    再看身高腿长英俊过人的贺校尉,也是一脸从容:“我奉皇上之命,送提点大人回来,也是应该的。”

    杜提点目中笑意一闪而过,和贺校尉拱手作别,先进了院子。

    然后,贺校尉看向程医官,咧嘴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齿:“我送程医官回院子。”

    就这么几步路,送什么送!

    程锦容想绷着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白了贺祈一眼:“那就有劳贺校尉了。”

    贺祈厚颜一笑:“能送程医官,本校尉荣幸之至。”

    ……

    程锦容住的这处小院子,是皇庄的西北角,也在最里面,堪称幽静之极。两个伺候的宫女,在见到年少英俊的贺校尉时,目中几乎同时闪出光芒。

    皇庄里的宫女,年龄多在二十余岁。这个年龄的女子,少了少女的矜持,目光**而大胆。

    如果贺校尉有意,她们不介意来个春风一度。

    事实上,每年春猎秋猎,宫女们私下和御前侍卫寻欢的,不在少数。

    贺祈收敛笑意,神色冷漠。

    程锦容心中好笑,淡淡吩咐两人退下。

    待那两个宫人退了出去,贺祈脸上的冷漠瞬间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心有余悸的神情,装模作样地擦拭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多谢程医官为我解围。我守身如玉十五年,差点功亏一篑。”

    程锦容被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原本略显尴尬沉闷的气氛,顿时散去。

    “守身如玉!亏你有你说!”程锦容越想越觉得好笑:“你身边那么多美貌丫鬟,便是功亏一篑,也怪不得这两个宫女吧!”

    勋贵公子们,身边有几个美貌解风情的丫鬟,再正常不过。哪来的守身如玉?

    贺祈挑眉一笑:“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贺家家训,十六岁之前,不得沾惹女色。我一直严守家训,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程锦容:“……”

    她本该打趣回去。可被那双含着笑意和无尽深意的眼眸注视着,屋子里莫名地燥热了几分。她的耳后也隐隐有些发热。

    程锦容略略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扯开话题:“你特意来见我,一定是有要紧事。”

    什么事,也不及和你见面重要。

    贺祈深深看了程锦容一眼,很配合地转移话题:“是。我想问你,你是否真的有把握治好皇上的病症?”

    程锦容淡淡应道:“行医治病,谁也不敢断言有十成把握。皇上的病症,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不过,师父不肯冒也不敢冒这一丝风险。而且,皇上也信不过我。”

    “所以,短期之内,我没有机会为皇上看诊。至少也要等上一年半载。”

    贺祈眉头动了动,语气中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讥讽:“杜提点倒是打的好算盘。”

    程锦容没有明说,可贺祈从字里行间,已敏锐地猜出了大部分真相。这个杜提点,对天子的病症束手无策,摆明了是要拿程锦容顶缸。

    程锦容扯了扯嘴角,一语双关地应道:“好算盘,未必能如愿。我亦有我的盘算。”

    贺祈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

    看来,程锦容的盘算图谋还不小。

    贺祈凝望着程锦容,压低声音:“伴君如伴虎。你一定要谨慎仔细,不要触怒皇上。”

    程锦容点点头,犹豫片刻,轻声提醒:“你也要多加小心。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六岁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秋猎(一)

    前世,贺祈便是在十六岁那一年受伤毁容。

    她对平国公府里的波涛暗涌,并不熟悉。也不知前世到底是何人伤了贺祈。只能这么提醒一句。

    话语淡淡,透出的却是真诚的关心。

    贺祈心里甜丝丝的,低声笑道:“放心,我早有防备。”

    顿了顿,又若有所指地说道:“秋猎共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或许会有些令人意外的变故。”

    按着往年惯例,宣和帝身边的御前侍卫,会选出数人参加秋猎。皇子们也会选英勇的亲兵,就是武将们身边的侍卫里,也不乏射箭高手。

    侍卫们之间的比试,更紧张激烈。御前侍卫代表的是天子颜面,只能赢得漂亮,绝不能输。

    也因此,御前侍卫里选出的皆是真正的高手。贺祈当然位列其中。贺袀裴璋也都在比试的名单里。

    倒是朱启珏,身手平平,并未入选。

    贺祈要在秋猎里时做什么?

    程锦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贺祈:“你要做什么?”

    贺祈目光一闪,随意地耸耸肩:“我就这么随口一言,你不必紧张。”

    不对!

    他绝不是随口一说。定然早有定计!

    程锦容心念电闪,轻声道:“贺祈,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也拦不住你。我只愿你平安无事。”

    这一声贺祈,立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她是真的关心在意他的安危。

    贺祈心头一热,低声笑道:“放心吧!我还没娶到媳妇,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这玩笑,自然有些过度了。

    程锦容脸颊微热,瞪了一眼过去:“你娶不娶媳妇,和我有何关系。总之,我程锦容是知恩图报之人。如果你不慎受伤,我一定治好你的伤。”

    贺祈:“……”

    贺祈撩拨不成,反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懊恼。他冲着程锦容笑了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复命。也该走了。”

    可不是该走了么?

    再赖着不走,回去要如何向宣和帝交代?

    程锦容站起身来:“你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贺祈:“……”

    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比起她平日平静从容的模样,他更喜欢眼前这个会嗔会怒会笑的程锦容。

    贺祈依依不舍地看了程锦容一眼,迈步离去。

    ……

    程锦容独坐了片刻,去沐浴更衣睡下。

    一夜无梦。

    隔日凌晨,天蒙蒙亮,程锦容便起了身。自进宫后,她便自行梳洗穿衣。到了皇庄里,那两个陌生的宫女,自然更不可信。

    吃了早饭后,程锦容便去了杜提点的院子里。

    不知是程锦容,一众太医也都来了。

    杜提点张口道:“今日一大早,皇上就领着皇子殿下和武将们进了山。要到天色将晚时才回来。这一整日,应该没什么要事。大家不必拘谨,在皇庄里随意些也可。”

    太医们笑着应下。其中还有一两个,大着胆子说笑:“可惜我等不擅骑射,不然,也能跟着进山林凑凑热闹。”

    “人家进山林打猎,你进山林做什么?莫非是想以身伺虎不成!”

    此言一出,众太医都笑了起来。

    杜提点今日心情颇佳,笑着说道:“谁想进山林,本提点送他两瓶上好的伤药。不过,断胳膊断腿的本提点一概不管。”

    众太医又是一阵哄笑。

    平日在宫中当值,个个小心谨慎,不能大声说笑,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到了皇庄里,所有人都松泛活络了。

    程锦容目中盛满笑意。

    杜提点让一众太医出去散心,只留下程锦容:“今日难得有空闲,替为师整理医例。有不懂之处,只管来问。”

    程锦容笑着应下。

    整理医例,是大夫学习医术最佳的办法之一。

    总不能白白担个师徒名分。杜提点的针灸之术出神入化,拜在他门下,自然要将杜提点的独门绝技学到手。

    师徒两人平日各自忙碌,要么就是各怀心思互有算计。今日总算真正有了师徒的模样。

    杜提点翻看医书,程锦容则整理医例,不时轻声发问。杜提点耐心地指点教导。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很快就是大半日。

    临近傍晚,内侍前来传口信,召杜提点前去。

    宣和帝宿疾发作愈发频繁,每日都要请平安脉。杜提点应了一声,领着程锦容前去。

    ……

    今日,宣和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多是陌生脸孔。

    贺祈贺袀裴璋等人,都参加了此次秋猎。此时正在清点猎物。

    宣和帝今日也打了不少猎物,骑马跑了大半日,手握弓箭射猎物,都令宣和帝龙心大悦。今日宣和帝的心情格外好,在杜提点请脉后,将自己的猎物赏了杜提点一些。

    秋猎的半个月,晚上自然要吃猎物野味。

    一头鹿,一头羊,烤得油汪汪香喷喷的。就是杜提点,胃口也远胜平日。程锦容也吃了半个羊腿。

    太医们要随时等候传召,不能饮酒。不过,围坐在一处,一同吃烤肉,颇能增进感情。

    其中一位消息灵通的钱太医,笑着说道:“今日秋猎,听闻御前侍卫贺校尉裴校尉,皆大出风头。”

    另一位太医接过话茬:“还有鞑靼太子,箭术之佳,令人惊叹。每一箭皆射中猎物咽喉处,一击致命。”

    “也不知鞑靼太子比起贺校尉裴校尉来,到底谁更胜一筹!”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闻他们三人今日的猎物极多,位列前三。”

    “猎物有大有小,有凶猛至极的,也有温顺好猎的,这如何好比。只单看数量,委实不算公平。”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秋猎岂能不比个高下。”

    程锦容微笑聆听,脑海中掠过三张脸孔。

    前世的夫婿裴璋,前世的恩人贺祈,还有前世的仇敌癿加思兰……

    太医们议论纷纷,令她生出一丝莫名的心虚。

    就在此时,一个宫人匆匆来禀报:“赵公公前来宣召提点大人!”

    众太医皆是一惊。

    杜提点心里一沉,和程锦容对视一眼。

    此时此刻,赵公公前来宣召,莫非宣和帝又发了宿疾?

第二百三十四章 陷害(一)

    杜提点见了赵公公,先塞了个荷包过去。

    赵公公收了荷包,低声说道:“众皇子将自己猎的最好的猎物送给了皇上。皇上今日兴致极高,召了几位娘娘一同赏猎物。没曾想,徐美人被猎物所惊,在圣前失仪。”

    “皇上被扫了兴致,怒斥徐美人。徐美人羞惭至极,竟以头撞柱,意欲轻生。幸得身边宫人手脚利索,及时救下了徐美人。”

    “徐美人额上血流如注,昏厥过去。”

    “皇上被败坏了兴致,龙颜大怒。是皇贵妃娘娘苦苦相劝,宣召杜提点前去为徐美人治伤,皇上才点头首肯。”

    赵公公一边走,一边低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杜提点在宫中伺疾多年,什么事没见过。赵公公这番话,并未令他动容。

    程锦容神色微微一沉。

    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皆是裴皇后的人。罗贵人赵贵人年轻貌美,心思盘算颇多,虽向裴皇后投诚,却不肯也不敢和郑皇贵妃唱对台戏。

    唯有徐美人,将所有赌注都压到了裴皇后的身上。心甘情愿地做裴皇后的手中利刃,刺向郑皇贵妃。

    秋猎第一日,徐美人就圣前失仪,被天子怒斥失了圣宠。

    此事是意外,还是有人暗中捣鬼?

    ……

    程锦容随杜提点快步进了殿内。

    一股浓烈的腥膻气混合着血腥味,迎面扑来。

    宣和帝早已不见了踪影,郑皇贵妃等人也都已离去。

    倒霉的徐美人,昏倒在地生死不知,两个花容失色的宫女,跪在一旁垂泪哭泣。

    数十名御前侍卫,正忙碌着将猎物搬出殿外。贺祈也在其中。他穿着适宜秋猎的黑色武服,手中拎着一只脖颈极长的凶禽。

    贺祈原本站在殿内,直至见到程锦容,才走向殿外。

    两人交错而过的刹那,一声极低的声音传入程锦容的耳中。

    “小心!”

    程锦容没有转头看贺祈,低低嗯了一声。

    贺祈特意留下,显然就是为了等她前来,向她示警。也可见,她刚才没有猜错。今日之事,绝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暗中设局,陷害徐美人。

    或者是要借着此事,剪断裴皇后的羽翼。也是给宫中的裴皇后一个警告。

    杜提点匆匆走到徐美人身边,为徐美人检查额上的伤势。

    徐美人额上流了不少血,一张娇媚的脸孔上到处都是血迹,看着颇为可怖。不过,伤势其实不重,只是皮外伤而已。

    杜提点并未动手,而是吩咐程锦容:“程医官,娘娘额上的伤势并无大碍,你为娘娘施针便可。”

    程锦容应了一声,走上前,打开药箱,为徐美人施针止血。

    程锦容近来潜心钻研针灸之术,较之以前颇有进益。此时动作流畅熟稔,下针时毫不迟疑,异常沉稳。

    杜提点看在眼里,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

    这个程锦容,学医的天赋惊人的可怕。他的针灸绝艺,只怕用不了两年,程锦容就能融会贯通。

    一盏茶后,徐美人额上止了血。随后,便是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有徒弟在,这等琐事自然无需杜提点动手。杜提点只负责张口吩咐,从头至尾动手的人都是程锦容。

    徐美人一直未曾醒转。

    程锦容轻声对两位宫女说道:“再去叫两个人,找一个轻便的木板来,将娘娘挪在木板上,抬回屋中歇下。”

    宫女擦了眼泪,低声应下。

    程锦容又转头看向杜提点:“提点大人,徐娘娘伤得不轻,至今未醒。只怕半夜会有头晕目眩或呕吐的症状。我想今夜守在徐娘娘身边。”

    徐美人伤成这样,身边确实需要有太医守着,以备随时传召。程锦容身为女医官的便利,也显露无疑。

    杜提点略一点头,低声叮嘱:“你不必一直守在床榻边,找个空屋睡下,等娘娘醒了,自会传召你。”

    师徒两个互相算计利用。不过,杜提点这几句话里,到底透出了一丝关切。

    程锦容心情有些复杂,看了杜提点一眼:“是。”

    ……

    这一夜,宣和帝宿在了郑皇贵妃处。

    徐美人夜里开始发烧。程锦容早有心理准备,和衣而睡,听到敲门声后立刻醒来。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床榻边。

    “娘娘全身发烫,口中胡乱呓语,”伺候的宫女哭着说道:“现在该怎么办?程医官,娘娘是不是熬不过去了?”

    另外几个宫女,也一同红了眼圈。

    她们都是徐美人的贴身宫女。徐美人出了意外,她们也难逃罪责。

    程锦容迅速为徐美人开药方,淡淡说道:“照着我开的药方去拿药,熬了药喂娘娘喝下,娘娘很快就能退烧了。”

    程锦容的镇定和自信感染力极强。

    几个宫女也似有了主心骨。两个去拿药,另外两个宫女,在程锦容的吩咐下,以温水为徐美人擦拭身体。

    一碗汤药喂下,徐美人出了一身汗,在温水的反复擦拭下,灼烫的温度渐渐褪去。

    徐美人一事,并未掀起太多波澜。

    隔日,宣和帝又领着众人进山林秋猎。甚至未打发内侍来看徐美人一眼。

    帝王无情,可见一斑。

    临近正午,徐美人退了烧,额上的药也换了一遍。原本白皙美艳的徐美人,如被风雨摧残后的花朵,苍白而可怜。

    “你们都退下。”徐美人声音虚弱无力:“有程医官守着我就行了。”

    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徐美人看向程锦容,美目中闪过强烈的恨意:“昨晚的事,绝不是意外。一定是皇贵妃有意陷害我。”

    “别人去看猎物都没事,我一过去,那头豹子竟未全然断气,忽然动弹。那头豹子,是大皇子侍卫亲兵所猎。我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皇上原本并未动气,皇贵妃以言语挑唆,说什么我是故意败坏皇上的兴致。还说我是装模作样,有意以娇弱的模样争宠。”

    “皇上被挑动了怒气,厉声叱责于我。”

    “我不得不羞惭请罪,以头撞柱,以表清白。”

    “这一切,分明都在皇贵妃算计之中。”

第二百三十五章 陷害(二)

    徐美人越说越愤怒:“这段时日,我颇得皇上爱宠。郑皇贵妃嫉恨我比她更年轻貌美,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以此毒计害我。”

    “宫中谁不知我是皇后娘娘的人。她这般陷害我,既令我失了宠,又压了娘娘一头。也是对后宫嫔妃的警告。可谓一举数得!”

    “此事一定要及时禀报给皇后娘娘知晓。”

    说到这儿,徐美人忽地伸手抓住程锦容的手:“程医官,你是娘娘的心腹。你说的话,娘娘定会深信不疑。这封信,请程医官来写。待我伤愈,我一定会重谢程医官。”

    徐美人一脸虚弱,手中的力道却大得惊人。

    就像快溺毙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事实也是如此。失了宣和帝的宠爱,被郑皇贵妃陷害算计。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裴皇后了。

    程锦容注视着绝望又不甘就此沉沦的徐美人,轻声应下:“好,我今日便写信,命人送给皇后娘娘。”

    徐美人松了口气,目中露出感激之色:“多谢程医官。”

    “娘娘好好养伤,不宜多虑多思。”程锦容轻声提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啊!

    她要好好养伤,要早日好起来。等回宫后,要死心塌地跟着皇后娘娘。迟早有一日,要将郑皇贵妃踩在脚下。

    徐美人目中闪过狠戾的光芒。

    ……

    程锦容没有食言,待徐美人情绪稳定下来,便提笔给裴皇后写了一封信。

    不过,她在信中并未提及郑皇贵妃,也未说徐美人如何悲愤,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两句昨晚发生的事。

    以裴皇后的敏锐,定能推断出事情原委。

    信送出去之后,徐美人心中悲愤绝望之情稍解。

    徐美人额上的伤没了大碍,每日复诊换药便可。这桩差事,顺理成章地落在了程锦容的身上。

    杜提点问了一回,见程锦容成竹在胸,也未再多言。

    两日后,裴皇后的回信送到了程锦容手中。

    对徐美人受伤之事,裴皇后只说“本宫已知晓”。然后,信中尽数是对程锦容的关切之词。

    来自裴皇后的关心,令程锦容心情愉悦。

    徐美人伤势好转,程锦容无需整日守着,便去了杜提点那儿,继续学习针灸之术。

    此次秋猎,似乎注定了不会平静。

    “程医官,”一个美貌中带着三分傲气的宫女出现在程锦容面前:“公主殿下今日偶有不适,召程医官前去请脉。”

    宫女口中的公主殿下,正是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跟着来了皇庄,可惜却没想象中的有趣。元思兰和亲兵们去秋猎,她在皇庄里待着,也没什么趣味。

    所以,这是闲着无聊,想以她来解闷逗趣?

    程锦容心中冷笑一声,正色应道:“公主殿下相召,是微臣的荣幸。只是,微臣进太医院时日尚短,尚无资格请脉。公主殿下千金之体,如何能轻忽大意?”

    然后,拱手对杜提点说道:“请提点大人,另派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太医前去。”

    杜提点:“……”

    爱徒拿他这个师父顶缸,半点愧疚都没有。

    程锦容确实毫无愧色。杜提点算计利用她的时候,也不见半分手软不好意思。她以杜提点为挡箭牌,也是顺理成章。

    杜提点对宫女说道:“本提点令李太医前去为公主殿下看诊。”

    美貌宫女碰了个软钉子,颇有几分羞恼。只是,杜提点身为太医院提点,极得天子信任器重。她仗势欺人,也不敢欺到杜提点的头上。

    美貌宫女只得忍了这口闷气,和周太医一同离去。

    碍眼的人走了,程锦容心情颇佳,继续整理医例。

    杜提点心情复杂地暗叹一声。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前浪可得留神了,一不小心,就要被后浪拍死了。

    ……

    卯足了劲要挑刺找茬的寿宁公主,一击落了空,心里气闷又恼怒。

    今日傍晚,元思兰一回来,寿宁公主便气冲冲地去找未婚夫婿。元思兰骑马打猎一日,身上既有灰尘,又有汗腥气。不过,这丝毫无损元思兰的英俊,甚至多了一份青年男子特有的成熟魅力。

    “阿乔,”元思兰亲昵地唤寿宁公主的闺名:“你怎么一脸不高兴?是谁让你受气了?”

    这皇庄里,有谁敢令寿宁公主受委屈?

    寿宁公主扁扁嘴,三言两语将白日的事道来:“……这个程锦容,实在可恶。我宣她前来看诊,她竟敢推脱不来。根本就没将我这个公主放在眼底!太可恨可恼了!”

    杜提点也十分可恶。竟这般护着程锦容!

    不过,寿宁公主的怒气全冲着程锦容去了,并无和杜提点较劲的意思。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个道理谁都懂,寿宁公主再骄纵,也不愿招惹深得天子器重的杜提点。

    元思兰目光一闪,压低声音:“别急,我一定为你出这口闷气。”

    寿宁公主心中受用,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悄声问道:“你要怎么为我出气?”

    元思兰凑近寿宁公主耳边,低语数句。

    寿宁公主听了一脸恼怒,使劲推了元思兰一把:“你这是为我出气,还是早就对她生了觊觎之心?”

    元思兰无奈地笑道:“我的心里,早已被你塞的满满的,哪里还容得下别人。我出这一计,是令你有正大光明地理由对付她罢了。”

    “她是太医院里的医官,你是堂堂公主,主动寻衅,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听。而且,皇后娘娘也一直袒护她,在宫中,你根本没机会对她动手。我便是想为你出这口气,也未必能寻到何时的机会。”

    “现在她在皇庄里,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我是为了你,才甘愿牺牲自己一回。你若不愿,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寿宁公主咬着嘴唇,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

    过了片刻,寿宁公主终于痛下决心:“好,我就听你一回。你做戏也就罢了,要是敢对她动什么歪心思,我可饶不了你!”

    元思兰目光一闪,口中柔声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第二百三十六章 陷阱(一)

    连着吃了几日烤野味,杜提点肠胃有些受不住,今晚不肯再吃。程锦容年少胃口佳,倒是没受影响,依旧吃得香甜。

    杜提点忍不住笑道:“年轻果然就是好。”

    程锦容抿唇一笑。

    吃了晚饭,程锦容回了院子,照例看起了医书。

    伺候的两个宫女,闲着无事,在门外数米远处小声嘀咕闲话。

    “这位程医官,真是个怪人。”

    “可不是么?生得这般年轻美貌,罗贵人赵贵人也不及她美。有这等容貌,又每日都随提点大人去给皇上请脉。这是多好的机会!”

    “换了是别的女子,早就想尽办法接近皇上,一步登天做了宫中嫔妃了。程医官倒好,每日去面圣,从不收拾打扮,只穿那身绿色官服……”

    “还有,每日回来,都要看一个时辰的医书。医书既枯燥又乏味,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两个宫女闲极无聊的议论,当然没传进程锦容的耳中。

    事实上,就算程锦容听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宫女们梦寐以求的“一步登天”,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时间一晃,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门被宫女敲响:“程医官,徐娘娘打发人送了口信来,说是徐娘娘觉得伤口不适,请程医官前去看看。”

    上午复诊的时候,她仔细看了徐美人额上的伤处,分明已有好转。怎么又不适了?

    到底是后宫嫔妃,对脸上的伤格外在意。也可能是略有些痒痛,过于紧张焦虑。

    程锦容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前去。”

    前来送信的宫女,是一张陌生脸孔。

    程锦容瞥了宫女一眼,随口道:“这几日,我为娘娘换药,似从未见过你。”

    那个陌生脸孔的宫女恭声应道:“奴婢是皇庄里的宫女,这几日并未近身伺候徐娘娘。今晚娘娘忽然觉得额头处的伤疼痛不已,几位姐姐忙着伺候娘娘,便令奴婢前来送信。”

    这说辞倒也合情理。

    程锦容随意嗯了一声,随那个宫女出了院子。

    除了来送信的宫女,还有两个提着宫灯的小宫女,一前一后。此时已过了戌时,路上颇为安静。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路口。宫女往左行。

    程锦容忽然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等等!徐娘娘的院子在那一边,应该走右边的路才对。你为何走左边?”

    那个宫女也不出声,继续往前走。提着宫灯的小宫女,对视一眼,竟拎着宫灯快速跑了。

    ……

    不对劲!

    程锦容心中倏忽一沉,反射性地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数米之外,一个修长的青年男子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清冷如水的月光,洒落在青年男子的俊脸上。那双略显狭长的黑眸,闪过一丝略显邪气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喊了一声:“程医官。”

    竟是元思兰!

    程锦容一惊,目中露出戒备和提防,声音冷然无波:“原来是鞑靼太子殿下。”

    元思兰慢悠悠地上前两步。

    程锦容不假思索地后退,警戒地保持距离。

    可惜,她再怎么提防也迟了。从她被骗出院子的那一刻起,就已一脚踏入了他设下的陷阱。

    元思兰无声地勾起嘴角,并未急着拉近距离,看着程锦容的目光,就如看着落入掌中的猎物:“这么晚了,程医官没有睡下,却和我这个鞑靼太子待在一起。瓜田李下,孤男寡女,就算我们两人是清白的。只怕也没人会相信。”

    捕风捉影这四个字,最是可怕。尤其是在宫中,一旦传出这等流言蜚语,对她是一记重击。

    元思兰设下这一计,一是为了未婚妻出气,二来,是要彻底毁了她的名节。一个和鞑靼太子有私情的女医官,还能嫁给何人?有谁会娶她?

    真是卑鄙无耻!

    程锦容心头涌起怒火,冷冷地看着元思兰:“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不到片刻,寿宁公主殿下就会领着一群宫人来了吧!”

    元思兰轻笑一声:“你果然是个聪慧的姑娘!”

    “你说的没错,阿乔很快就来了。”

    “我是阿乔的未婚夫婿,竟在夜晚时和你在此相会。以她的脾气,焉有不怒之理。今晚,你少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那张薄薄的嘴唇,吐出的话语简直令人憎厌至极。

    程锦容黑亮的眼眸染上愠怒和鄙夷。

    元思兰不以为意,笑了起来:“放心吧,阿乔就是想挫一挫你的锐气,不会要你的命。”顿了顿,又低声笑道:“就是她舍得,我也舍不得。”

    “有我在,不会令你受太多委屈。你也别太倔强固执了。人生在世,谁没有低头的时候。今日谁让你低头,他日,你大可加倍地讨回来。”

    “此事过后,你声名会受损。放心,我会补偿你。等我和阿乔成亲后,再纳你为妾……”

    程锦容面无表情,动作却极其利索,只眨眼的功夫,便打开药箱,取出一把细长的利刃。她以利刃指着元思兰。

    愤怒的火焰,在程锦容的目中燃烧,点亮了那张素日冷静自若的脸庞,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美丽:“癿加思兰!你敢靠近我半步,今日我让你血溅此处!”

    她一定不知道,这样的冷戾对峙,只会令他对她的兴致更浓。

    元思兰不怒反笑,眼中闪着兴味得近乎残忍的光芒:“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令我血溅此处。”

    一边说着,一边闪身上前。

    元思兰骑**湛,身手也远胜常人。一个闪身,已到了程锦容面前。

    程锦容避无可避。

    事实上,她也没打算避让闪躲。

    元思兰既设下这一局,周围定有人暗中把手。而且,以元思兰凌厉过人的身手,就是十个她也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元思兰迅疾出手,牢牢扣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她手腕吃痛,不得不松手。

    叮地一声,程锦容右手中的利刃落了地。

    在远处看来,两人拉拉扯扯手挽着手,十分亲昵。

    一阵脚步声响起,寿宁公主尖锐又愤怒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陷阱(二)

    寿宁公主果然来得及时!

    程锦容嘴唇抿得极紧,眼底的火苗越燃越旺。

    元思兰和程锦容靠得极近,手中握着纤细滑腻的手腕,鼻间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看着那双染满了怒意的璀璨双眸,一时心旌摇曳。

    寿宁公主装模作样的怒喊声传入耳中,元思兰心中掠过一丝遗憾。

    好在过了今晚,她的名节全无,迟早要做他的女人。不必急在一时。

    元思兰终于松开手,转身看向“嫉火中烧”快步而来的寿宁公主,脸上露出一丝男人招惹野花后被逮个正着的心虚:“阿乔,你别恼,听我向你解释。我和程医官在此偶遇,之前从无瓜葛……”

    寿宁公主瞳孔忽地睁大,失声尖叫:“表哥小心!”

    元思兰警铃大作反应极快,立刻闪身避让。

    身后的少女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了过来。元思兰闪避再快,也未能全然躲过。

    左臂一凉,血花四溅。

    好一个程锦容!下手真是狠辣!

    若不是他闪避及时,刚才那一匕首,就会刺入他的后背。

    元思兰目中闪过一丝冷戾的怒意,继续闪身后退数步,和程锦容拉开距离,四目相对。

    程锦容左手中握着长不及三寸的小巧匕首,雪亮锋利的匕首上,闪着寒光和些许血光。倒映着冷如寒霜的俏脸。

    ……

    这一刻,很难说到底谁才是最愤怒的那一个。

    寿宁公主飞扑到元思兰的身边,当看到元思兰左臂上渗出的大片血迹时,又急又气又心疼,泪水骤然涌了出来:“表哥!你怎么样?”

    元思兰以手捂着左臂的伤处,鲜血很快从指缝间流下,很快浸湿了衣襟。这等时候,犹不忘做戏:“我没有大碍。阿乔,我和程医官真的没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

    寿宁公主哪里还演得下去,红着眼圈怒瞪程锦容:“程锦容!你敢伤我表哥!我绝不饶过你!”

    程锦容心头汹涌着怒火,冷冷回击:“以这等卑劣无耻的手段算计我,真不愧是鞑靼太子!”

    如果目光能杀人,寿宁公主愤怒含恨的目光早已将程锦容千刀万剐。只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她无暇和程锦容再做口舌之争。

    “来人,立刻去宣太医。”寿宁公主一声令下,立刻有宫女应声而退,一路跑着去宣太医。

    寿宁公主对元思兰倒是一片深情厚意,红着眼哽咽不已:“表哥,你的胳膊一直在流血。是不是伤得很重很疼?”

    血肉之躯,被匕首刺伤,鲜血涔涔,哪有不疼之理。

    元思兰却未失态乱喊,略显苍白的俊脸露出一丝苦笑:“阿乔,你要信我,我和程医官绝无私情!”

    寿宁公主:“……”

    都什么时候了,还演什么戏!

    寿宁公主几乎失声嘶喊。

    总不能白挨这一匕首!不管如何,一定要“坐实”此事。

    程锦容背负了和鞑靼太子有私情的恶名,在宫中便无法立足,裴皇后也无法再护着她。到那时,便可以从容出手对付她了。

    元思兰以目光示意,寿宁公主用力咬紧嘴唇,愤愤地忍了下来。目光一扫,掠过地上的药箱。

    这个药箱,当然是程锦容的。之前为了取出利刃,药箱已被打开,扔到了地上。里面有一堆药瓶,还有一卷干净的纱布。

    只是,要拿纱布,就得经过程锦容的身侧。

    而程锦容,左手中还握着匕首,丝毫没有放下之意。

    寿宁公主绝不肯承认自己有一丝莫名的惧怕,张口吩咐一个宫女前去拿纱布。那个宫女看着目光冷厉杀气外露的程锦容,心里也觉害怕,走路时双腿直哆嗦。

    万幸程锦容并无再动手拼命之意。

    寿宁公主拿到纱布,立刻为元思兰裹左臂的伤。

    金娇玉贵的寿宁公主从未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笨手笨脚,手下没个轻重。

    元思兰倒是能忍,也不呼痛,任由寿宁公主折腾。他一边轻声抚慰哽咽的寿宁公主,偶尔抬头看程锦容一眼。

    程锦容一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显然,她没有逃的打算。

    元思兰扯了扯嘴角,目中闪过近乎兴味的冷笑。

    程锦容,你再聪慧再冷静再骄傲,又能如何?这一局,你如何能解?

    ……

    寿宁公主哭红了双眸,手不停颤抖,手中的绷带明明已裹了一层又一层。可还是没止住血,血迹已渗出了绷带,染红了寿宁公主的指尖。

    寿宁公主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表哥,你一直在流血。太医还没来,现在该怎么办?”

    对了,程锦容就是医官!

    寿宁公主霍然抬头:“程锦容!你扔了匕首,过来为表哥治伤!”

    程锦容没有动弹,声音冷漠:“公主殿下请放心。这点皮外伤,死不了人。”最多是流血多一点,真的死不了人。

    寿宁公主心急如焚,怒喝一声:“本公主令你立刻过来。”

    程锦容看了寿宁公主一眼,淡淡道:“公主殿下就不怕我趁机做手脚,废了太子殿下的胳膊?”

    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愤怒过,目光如刀,狠狠地刮过程锦容的脸。

    元思兰也是狠人,到现在都未失态怒喊过。甚至柔声哄寿宁公主:“表妹别气坏了身子。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

    就在此时,太医终于赶来了。

    最先来的,是李太医。

    眼前这一幕,令李太医心神巨震。不过,寿宁公主连声催促之下,李太医无暇多问多思,立刻取出伤药,为元思兰敷药治伤。

    在李太医忙碌着治伤时,杜提点也来了。

    沉稳持重的杜提点,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程锦容手中闪着血光的匕首上。目中露出一丝震惊。

    杜提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快步走到程锦容面前,低声问道:“锦容,这是怎么回事?”

    程锦容心头一口浊气,此时缓缓吐了出来,简短地答道:“有人要算计我,令我无法在宫中立足。我以匕首自保罢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风波(一)

    程锦容只淡淡两句,杜提点已推断出了事情的始末,目中闪过怒意。

    寿宁公主和元思兰联手设下这一局,是要毁了程锦容!如果不是程锦容反应迅疾,以匕首伤了元思兰,今晚的事,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宫中人人知晓,程锦容得裴皇后信任看重。宫中无人不知,程锦容是他的爱徒,如今已随他在圣前伺疾。

    可寿宁公主还是这么做了。丝毫没顾及裴皇后的心情,更未将他这个太医院提点放在眼里!

    还有那个元思兰,能做出这等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提点按捺住心里的怒气,看了程锦容一眼,忽地厉声呵斥:“程医官!你身为医官,为何会以匕首伤人?鞑靼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你唐突冒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提点如实道来。”

    这话音,怎么听着有些不对?

    乍听是在训斥,仔细一品味,分明是在庇护程锦容!

    这个杜提点,竟丝毫不惧她这个公主,要站在程锦容那一边!

    寿宁公主心里一突,抢在程锦容之前张口:“这还用细问吗?三更半夜,她和表哥在此处,不知说了什么,拉拉扯扯。听到我的声音后,她心里慌张,以匕首伤了表哥。想和表哥撇清关系!”

    “身为医官,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令太医院也为之蒙羞!杜提点,本公主今日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处置!”

    寿宁公主的“先声夺人”,怎么听都透着强词夺理和欲盖弥彰!

    杜提点原本只有七八分疑心,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确实是寿宁公主和元思兰捣的鬼!

    只是,看破是一回事,能不能为程锦容澄清恶名,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边是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另一边是一个医官。在宣和帝心中孰轻孰重,一眼可知。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蹚浑水。

    奈何程锦容大有用处,他这个师父不得不护着自己的爱徒。

    杜提点心里暗叹一声命苦,口中肃然道:“这些都是公主殿下的一面之词,事情到底如何,总得问个清楚明白。”

    寿宁公主果然大怒,杏目圆睁:“好一个杜提点!竟是半点没将本公主放在眼底!”

    “哼!本公主这就去见父皇,求父皇为我做主!”

    李太医手脚麻利,短短片刻,已为元思兰敷药包扎好。元思兰一脸无奈地喊了一声:“阿乔,你听我解释。”

    寿宁公主怒气冲冲而去。元思兰立刻追了上去,临走前,特意回头看了程锦容一眼。目中露出歉意和不舍。

    杜提点:“……”

    李太医:“……”

    杜提点李太医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程锦容。

    元思兰临走时这一眼,就如一盆污水泼了过来。

    程锦容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对杜提点说道:“请师父领着我去面圣。我要在圣前和他们当面对质!”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杜提点咽下喉间叹息,点了点头。

    ……

    连着几日秋猎,收获颇丰,令好武的宣和帝心情愉悦。

    此时,宣和帝召了几个皇子一同饮酒。郑皇贵妃坐在宣和帝身侧,不时为宣和斟酒。郑皇贵妃妙语连珠,不着痕迹的马屁,颇令宣和帝受用。

    大皇子也不失时机地起身敬酒。

    宣和帝龙心大悦,笑着夸赞大皇子:“这几日,你猎了不少猎物,表现颇佳。”

    大皇子被赞得面上有光,连连笑道:“母妃时常和儿臣说起父皇当年的英勇,儿臣远远不及。”

    郑皇贵妃抿唇一笑:“臣妾半点都没夸张。见过皇上当年,他们几个且得勤奋苦练呢!”

    这一记龙屁拍得恰到好处。

    宣和帝开怀一笑,欣然饮下杯中美酒。

    二皇子被大皇子压了风头,心里颇不痛快。

    奈何裴皇后没来,无人能与郑皇贵妃抗衡。徐美人躲在屋子里养伤,赵贵人罗贵人倒是时常露面,可没一个是郑皇贵妃的对手。

    宣和帝又兴味盎然地看向六皇子:“小六,听闻你今日又猎了两只兔子。”

    话一出口,众人都笑了起来。

    秋猎时,众人为了表现英勇,都喜欢猎凶兽猛禽。六皇子年少力弱,箭术平平,纯粹是跟着凑热闹。每天猎两只兔子,就高高兴兴地回皇庄了。

    六皇子被众人取笑,有些不好意思:“儿臣箭术不佳,只能射中兔子。让父皇见笑了。”

    宣和帝又是一笑:“你还小,等过几年,臂力增长,多练一练箭就是了。”

    二皇子不甘被冷落,笑着插嘴道:“思兰表哥箭术超卓,今日猎得的猎物,又位列前三。他卯足了劲要拿魁首,今晚的酒宴都不肯来,说是要好生休息,养精蓄锐。”

    此言一出,宣和帝果然笑了起来。

    这几日,贺祈裴璋元思兰三人,皆是前三。

    打猎也得看运道,有时候想遇猛兽却不得。名次高低,也有些微浮动。只是,前三名一直都是他们三人,无人能超越。

    一个是未来女婿,另外两个是自己的御前侍卫。

    宣和帝颇有“天下英才尽在朕手”的快慰。

    元思兰今晚没来,贺祈和裴璋却都在宣和帝的身侧。宣和帝心中高兴,张口赏两人美酒。天子赐酒,两人自不会推辞,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饮下美酒。

    酒宴正到酣时。

    就在此时,门外忽地响起寿宁公主的哭喊声:“父皇!父皇!”

    然后,寿宁公主哭着跑了进来。身后紧跟着满面焦虑神色中隐藏着一丝不安的元思兰。元思兰左臂处裹了厚厚的数层。蓝色的武服上,血迹斑驳,令人心惊触目。

    贺祈心里倏忽一沉,忽地涌起浓烈的不妙预感。

    果然,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寿宁公主红着双目哭道:“父皇,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表哥被那个程医官的美色所迷,今晚和她私会,被女儿逮了个正着。”

    元思兰的神情,正是标准的做了错事后的心虚和自责模样:“思兰有错,对不起表妹,请皇上责罚!”

    众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风波(二)

    胡说八道!容表妹绝不是这等轻浮的女子!

    裴璋犹如自己被羞辱了一般,目中闪过愤怒。

    贺祈目中闪过寒芒,定定地落在元思兰满是悔恨懊恼的脸孔上,心中杀意大盛。

    好一个元思兰!

    竟然如此卑劣无耻,以这等手段来算计程锦容!

    宣和帝一脸震怒。

    郑皇贵妃既惊讶又暗喜。

    一众皇子,亦是神色各异。大皇子冷眼旁观,二皇子拧紧眉头,四皇子五皇子袖手看热闹。

    谁也没料到,六皇子会第一个起身说话。

    “姐姐一定是误会了。”六皇子皱着眉头,俊秀的小脸紧绷而认真:“程医官绝不是轻浮之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寿宁公主之前哭得双眸通红,现在这双红红的眼眸怒视着六皇子:“六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冤枉她不成!”

    “三更半夜,她和表哥独处说话,还拉扯不清。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元思兰似要辩白,又不知从何说起。愈发坐实了和程锦容“不清不白”的指控。

    六皇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低声又坚定地重复:“程医官绝不是这样的人!”

    二皇子腾地起身,怒目相识:“元思兰!你和寿宁定下亲事,竟敢背着她和别的女子眉来眼去。简直是混账!”

    一边说着,一般挽起衣袖,一副冲上前要揍元思兰的架势。

    大皇子四皇子对视一眼,立刻起身,一左一右扯住二皇子的胳膊:“二弟,先冷静点!”

    “是啊!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得问个清楚明白。”

    五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看似劝慰,实则挑唆生事:“没错,问清楚再说。表哥要是做了对不住寿宁姐姐的事,我们一同揍他!”

    寿宁公主唯恐众人真地要动手揍元思兰,立刻又哭道:“这些怪不得表哥。都是那个程锦容,是她有意引~~诱表哥!被我撞破了之后,竟又狠心以匕首伤了表哥,以此为自己开脱辩白!”

    “父皇一定要为女儿做主,绝不能轻易饶了程锦容。”

    宣和帝一整个晚上的好心情,至此消失殆尽。

    ……

    “都给朕住口!”

    宣和帝一张口,众皇子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哭哭啼啼的寿宁公主,也不敢再哭喊。

    宣和帝动怒之时,就连郑皇贵妃也是胆战心惊,闭口不语。

    裴璋心中焦灼不已。

    以他对程锦容的了解,他敢肯定,今晚的事一定大有蹊跷。程锦容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可寿宁公主一口咬定,元思兰手臂上的伤也绝非作伪。

    宣和帝已动了真怒。照宣和帝平日的脾气,或许,程锦容连面圣辩白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处置。就像当日被杖毙的常院使……

    不行!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程锦容赴死!

    他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救程锦容!

    到底有什么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

    裴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要迈步,却无法痛下决心。

    万一他挺身而出,激怒了天子,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或许,救不了程锦容,还要搭上他的性命前程……

    “皇上,末将有事启奏。”

    一个低沉又凛然的少年声音响起。

    裴璋心中骤然一条,下意识地抬头。

    众人也一同看了过去。

    宣和帝拧着眉头,目中满是不快,不过,到底是自己青睐喜爱的英勇少年郎,宣和帝总算压抑住了大发雷霆的冲动:“贺祈,你有何话要说?”

    贺祈,你要说什么?

    你要做什么?

    裴璋直直地盯着贺祈,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这一刻,对程锦容的愧疚自责,对贺祈的惊怒黯然,混合成了强烈的情绪,在胸膛激荡。

    ……

    贺祈并未看裴璋,也未看惺惺作态的元思兰和寿宁公主。

    他上前几步,跪了下来:“今晚之事,末将本不该多嘴。只是,此时牵扯到了末将的未婚妻。末将绝不能坐视不理,请皇上息怒!”

    未婚妻?

    贺祈什么时候定的亲?

    不对,贺祈定亲,和今晚的事有什么关系?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面面相觑。

    裴璋呼吸一窒,胸口一阵剧痛。

    寿宁公主心中一沉,慌乱地和元思兰对视一眼。

    宣和帝已沉声问道:“你的未婚妻是谁?和今晚的事又有何关系?”

    贺祈虽然跪着,腰杆却挺得笔直,抬头和宣和帝对视:“末将的未婚妻,姓程,名锦容。末将和她情意相投,互许终身。”

    “几个月之前,末将的父亲就已向锦容的父亲提了亲。锦容的父亲不舍她早早出嫁,暂时未应。”

    “末将一直等着未来岳父点头首肯。不过,在末将心里,早已认定了锦容是未来的妻子。”

    “末将和她同在宫中当值,忌讳颇多。平日,末将不敢流露出来,她也同样守着这份秘密。所以,宫中无人知晓。”

    “刚才听闻公主殿下指责锦容,鞑靼太子殿下言语含糊,暧昧不清,末将心中愤怒之极,忍无可忍。末将不能不出声,否则,这一盆污水泼在锦容的身上,她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还如何在宫中当值,为皇上伺疾?”

    “末将不知为何会有这等荒谬之言。请皇上彻查此事,还锦容一个清白。”

    又是一阵令人心惊的沉默。

    裴璋面色悄然泛白。

    寿宁公主的面色已经变了。

    圣前奏对,贺祈绝不敢扯谎。

    事实上,就算是贺祈扯谎,只要贺祈肯挺身而出,坚持程锦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盆污水,就不能平白地倒在程锦容的身上。

    贺祈是谁?

    他不止是天子的御前侍卫统领,更是平国公嫡子,未来的平国公世子。数年之后,贺祈将继承平国公的爵位,率领十万边军,为大楚坐镇边关!

    哪怕是公主之尊,也不能轻易地羞辱未来的平国公世子夫人!

    就在此时,赵公公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启禀皇上,杜提点领着程医官前来求见,此时正在殿外等候。不知皇上是否宣召杜提点和程医官进来?”

第二百四十章 大戏(一)

    程锦容和杜提点已在殿外等候许久。

    寿宁公主和元思兰可以冲进殿内,他们师徒只能在殿外等候。杜提点和赵公公颇有几分私交,可赵公公到底何时会通传禀报,杜提点也不敢肯定。

    寿宁公主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令程锦容彻底陷于不利的境地。

    时间一点点滑过,凉如水的夜风拂过面颊。程锦容的脸庞凉了下来,被怒火沸腾的热血也缓缓平息。

    杜提点眉头皱得极紧,低低地说道:“锦容,待会儿面圣,你不可枉言乱语,一定要慎之又慎。”

    宣和帝喜怒无常,一怒之下,杀人是常有的事。金銮殿上,有御史言官言语过激,触怒天子,曾被当廷杖毙。

    倒霉的被杖毙的朝廷命官,常院使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程锦容一个刚进太医院半年的低级医官,放在平日,连面圣为自己辩白的资格都没有。

    万幸,程锦容有保命的资本。宣和帝再暴戾嗜杀,也得顾及程锦容是唯一能治好龙体宿疾之人。

    程锦容性命无碍。只是,要想洗清污水,也绝不是易事。

    程锦容抿紧唇角,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赵公公终于出来了:“皇上宣召杜提点和程医官进殿。”

    杜提点和程锦容对视一眼,齐声拱手应是。

    赵公公能成为天子最信任的内侍,城府之深,远非常人能比。面上看不出半分端倪。

    程锦容定定心神,也未再多想。随着杜提点,一同迈步进殿。

    ……

    几乎是一进殿,程锦容便察觉到了紧绷而异样的气息。

    宣和帝龙目含怒,诸位皇子神情不一。寿宁公主竟没多少得意欢喜,目光闪烁游移。半身血迹狼狈不堪的元思兰,神色也有些异样。

    最奇怪的是,贺祈竟跪在天子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贺祈做了什么?

    是不是和她相关……不用多想,定然和她有关!

    程锦容心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滋味,不及深想,和杜提点一同上前拱手行礼:“微臣程锦容,见过皇上,见过皇贵妃娘娘,见过诸位皇子殿下。”

    殿内一片沉寂。

    宣和帝没有出声,目光沉沉地看着程锦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程锦容的身上。

    无声无形的威压,如泰山临顶。

    程锦容维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神色如何,不得而知。可她显然并未惊惧慌乱,冷静镇定的令人不敢置信。

    她这是笃定,贺祈一定会挺身救她吗?

    贺祈说的那番话,看来不是假话。

    宣和帝目光闪动,终于张口:“平身。”

    杜提点后背又是一声冷汗,一边谢恩起身,一边心里暗叹。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程锦容一同谢恩,在起身之际,贺祈忽地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触。

    贺祈冲程锦容眨了眨眼。

    程锦容微微一怔。

    没来得及细想,贺祈已用深情温柔的语气唤道:“锦容,别怕。我已将我们两人情意相许私定终身之事禀报给皇上知晓。有我在,不会容任何人往你身上泼污水,损你的名节。”

    程锦容:“……”

    没等程锦容反应过来,贺祈又转回头,一脸诚恳地对宣和帝说道:“皇上,末将以性命前程担保,锦容今晚定是被人算计陷害,以匕首自保,才误伤了鞑靼太子殿下。恳请皇上给锦容一个辩白的机会。”

    宣和帝既是召了程锦容进殿,自要问个清楚明白,略一点头:“好,朕准了。”

    寿宁公主心中愈发惊惶,脱口而出道:“贺校尉!你口口声声说程锦容是清白的。照你这么说,难道是本公主看错了?还是成心冤枉她不成!表哥胳膊受伤,也是她所为。她若不是心虚,为何要伤表哥?”

    越是心虚,越要表现得理直气壮。

    寿宁公主便是如此,此时神色激昂,俏脸通红,语速极快。

    贺祈目光微冷,寸步不让地应了回去:“受此羞辱,莫非不能自保,还要任人欺凌?殿下应该庆幸,今晚末将不在当场!”

    最后一句,透出森冷的寒意。

    寿宁公主被噎了一下,反射性地看向元思兰。

    现在该怎么办?

    元思兰倒是一脸镇定。就算是心里震惊慌乱,也绝不会显露在脸上。

    程锦容在最初的震惊后,已回过神来。

    这个贺祈……

    他应该知道,她不会有性命之忧。此事闹开,只是她的名节受损。他这般挺身而出,以性命前程为她担保,和寿宁公主元思兰正面结下恩怨,也惹怒了二皇子……

    如此深情厚意,她何以为报?

    可现在不是撇清的时候,否则,贺祈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贺祈也会因欺瞒之罪为天子厌弃。

    这出戏,她必须先唱下去。

    ……

    程锦容上前两步,在贺祈的身边跪了下来。

    这一个举动,令众人再次震惊哑然。

    裴璋心痛如割,用力握紧右拳。

    万幸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并肩跪着的一双“有情人”身上,无人留意失态的裴璋。

    “启禀皇上,”程锦容先和贺祈“深情”对视一眼,然后张了口:“今晚之事,请容微臣道来。”

    “微臣在院中看医书,有宫女前来相召。说是徐娘娘身子不适。微臣不疑有他,随那个宫女出了院子。”

    “没曾想,那个宫女半途时忽然跑远,鞑靼太子殿下忽地现身,且言语轻浮。”

    “微臣当时便觉不对劲,开了药箱,以利刃自保。只是,太子殿下身手过人。微臣未曾习武,被太子殿下捏住手腕,利刃落了地。”

    “就在此时,公主殿下‘凑巧’来了,张口便怒责微臣,不容微臣辩解。”

    “微臣生平从未受过这等冤屈。一怒之下,以左手取出身上藏着的匕首,伤了太子殿下。微臣行此事时,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入何等境地。微臣心里所想的,是此身清白,绝不愿为任何人羞辱。”

    “误伤太子殿下,是微臣有错。此事和贺校尉无半点关系,请皇上责罚微臣一人。微臣甘心领罚!”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戏(二)

    程锦容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片刻前和寿宁公主争锋相对寸步不让的贺祈,忽然微红了眼圈,声音里满是自责愧疚:“锦容,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保护你。”

    程锦容黑眸中闪过一丝水光,转头看向贺祈:“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无关。你为何要挺身而出!”

    前一刻坚韧不屈的程锦容,这一刻泪盈于睫声音哽咽:“贺祈!你真是个傻瓜!”

    贺祈眼圈更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眼看着心上人遭人陷害受人羞辱,他如何能忍得下。

    贺祈什么都未说,所有的心意,却在泛着水光的目光中表露无遗。

    谁也不会怀疑,他们两人是在做戏。

    如此真情流露,怎么可能是演戏?

    ……

    二皇子一颗心倏忽沉了下来。

    以他对寿宁公主的了解,今晚之事,十有**是元思兰为了哄寿宁公主高兴做下的。没曾想,捏到的不是软柿子,而是带刺的铁蒺藜!

    现在要如何收场?

    元思兰身份特殊,是鞑靼太子,又是寿宁公主的未婚夫婿,如今更是二皇子的一大助力。也成了大皇子的眼中钉。

    大皇子自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上前一步,沉声说道:“父皇,今晚之事,确实有些蹊跷。寿宁和程医官各执一词,不如,让思兰表弟说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立刻张口附和:“大哥言之有理。还是请表哥说个明白。总不至于要闹到去让宫女来对质的地步。一旦传出去,天家体面何存!”

    一直未曾出言的郑皇贵妃,也柔声说道:“是啊!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别闹得人尽皆知,失了体面。”

    呵!如果因程锦容之故,元思兰和寿宁公主丢人出丑,裴皇后会向着谁?

    这场突如其来的好戏,真是让人心情畅快。

    ……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元思兰的身上。

    寿宁公主心里一紧,正欲咬牙硬撑到底。

    没想到,元思兰抢先一步张了口,一脸愧色地告罪:“今晚的事,都是思兰一时色~~迷心窍。那个宫女,被我派去引程医官出来。我本想和程医官亲近一番,没想到,会闹到这等地步。”

    “是我对不起阿乔表妹。也扰了舅舅的兴致。请舅舅责罚思兰!”

    寿宁公主震惊不已:“表哥……”

    元思兰迅疾看向寿宁公主,一脸心虚愧疚:“表妹,我在草原时,过了两年浪荡生活。如今和你情意相许,本不该起招惹别的女子的心思。是我一时热血上头,犯了不该犯的错。”

    “我更没想到,今晚会被你看个正着。一时心虚之下,没敢直言,令你对程医官生出误会。”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心里不痛快,打我一巴掌解解气。”

    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凑近。

    寿宁公主也不是蠢人。今晚之事,已经不能善了,总得有个交代。现在,将所有事都推到元思兰身上,以一时“为~~色所迷”为理由,总比她这个公主以此毒计陷害一个女医官好多了。

    寿宁公主咬咬牙,猛地挥手,给了元思兰响亮的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元思兰的左脸上多了鲜亮的五指印!

    “表哥!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我!”

    被逼到极处,寿宁公主也迸发出了比平日精湛数倍的演技。此时双眸含泪,既伤心委屈又难堪。

    她以袖遮脸,再次哭了起来。

    殿内的气氛再次怪异起来。

    程锦容是清白的,寿宁公主是“无辜”的,一切都归咎为元思兰的“为~~色所迷”。

    少年郎对女色感兴趣,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皇子们到了十三岁之后,身边就有了美貌宫女伺候。

    元思兰是鞑靼太子,在草原里也没少沾惹过女色。到了京城之后,为了搏得寿宁公主芳心,一直洁身自好。这一忍就是半年之久。见了年少美貌的女医官,动了心思,也不是说不过去……

    现在闹成这样,宣和帝责不责罚,似乎都不那么合适。

    宣和帝目中怒色不减反增。

    大皇子对元思兰一直十分忌惮,巴不得踩上一脚,咳嗽一声打破沉默:“父皇,思兰表弟将事情都说清楚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殿下此言差矣!”

    谁也没料到,贺祈会忽然出声打断大皇子:“今晚若末将不在,或是末将心中畏怯不敢出言。锦容名节被毁,到时候要如何自处?一个少女的清白名声,又是何等重要?”

    “更何况,锦容还是大楚第一位女医官,是提点大人的爱徒,将会继承提点大人衣钵,在宫中行走当值。太子殿下差点就毁了她的前程。”

    “在殿下眼中,这不是什么大事!可在末将心里,于锦容而言,这是天大的事!”

    “就这般轻飘飘的一带而过,请恕末将不能心服!”

    ……

    贺祈的一番话,再次令众人哑然。

    大皇子有些尴尬,二皇子面色愈发阴沉。

    年少的六皇子听得热血澎湃,忍不住张口附和:“贺校尉说得对!表哥做错了事,最对不起的是程医官。可表哥只向姐姐道歉,对程医官只字不提。这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元思兰:“……”

    能言善辩的元思兰,竟也无言以对。

    六皇子直直地看着元思兰,朗声道:“表哥,你应该向程医官道歉!”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今晚六皇子的表现,大出众人意料。

    二皇子原本心中气恼元思兰所为,此时却被六皇子气得咬牙切齿。不管如何,元思兰都是寿宁公主的未婚夫婿,六皇子不帮忙开脱也就罢了,竟也跟着踩上重重的一脚。

    简直是不知里外!可恨可恼!

    寿宁公主心头亦是怒火汹汹。她以袖遮面,哭泣声断断续续,显出了几分演技无以为继的尴尬。

    程锦容心情澎湃激荡。

    她转头看了一眼贺祈,再抬头看着单薄清秀的小小少年,心中涌起近乎酸涩的温柔和感动。

    此情此景,铭刻心中,永生不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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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容华介绍:
程锦容重生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等等,她真的只是来报恩的,绝没有觊觎恩人的美色!一品容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容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容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