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1章 白手的文化水平
饭熟了，菜也热上了，萧老太太和丁丁还没回来。
丁老师不让白手走。
白手就是来蹭饭的，哪会轻易离开。
二人还坐在灶堂的矮凳上。
“丁老师，你妈会不会教我做饼干啊？”
丁老师满有把握，“放心，我妈听我的。”
白手松了口气，丁老师能帮他，他的事就成了一大半。
可是，丁老师也趁机提出要求，“小白，我不能白帮你吧。”
“丁老师，你有什么事？”
丁老师微微一笑，问道：“我就一个问题，你和柳老师是什么样的特殊关系？”
白手一怔，心说不会吧，那种事情和那种关系，柳老师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我们，我们以前是师生关系，后来是朋友关系，现在是姐姐弟弟关系。这个，这个没有什么特殊啊。”
“真没有特殊关系吗？”
“真的没有。”
“噢，那我就不明白了。柳老师为什么把她家的钥匙交给你？柳老师家为什么会有你穿的衣服？柳老师为什么做梦时叫你的名字？”
三个为什么，足以摧毁白手的心理防线，白手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我都知道了，柳老师也坦白了，你就乖乖的说吧。”
白手只好从实招来。
丁老师听罢，伸手打了白手一下，正要开口，屋外就响起了丁丁的笑声。
白手要起身离开矮凳，丁老师却揪住不放，“只有一个问题，丁老师好，还是柳老师好？”
这还用说么，白手不假思索，“重要的话说三遍，丁老师好，丁老师好，丁老师好。”
丁老师笑了，放生白手。
丁丁看到白手，开心得不得了，“白手哥，你为什么不去你外公外婆家呀？”
“我得留下看家啊。”
“那好，下午你陪我出去玩。”
“丁丁，现在是冬天，没什么好玩的啊。”
“抓鱼，下河抓鱼去。”
白手哭笑不得，“丁丁啊，大冬天的，河水冰凉，下不了河啊。”
丁丁不高兴，找妈告状，“妈，白手哥不陪我玩。”
丁老师微微一个笑，“丁丁，下午你白手哥有事，他要上课。”
丁丁立即好奇起来，“白手哥，你还上课？上什么课呀？”
丁老师指了指母亲，微笑道：“丁丁，你外婆要给你白手哥上课，上关于如何做饼干的课。”
萧老太太诧异道：“怎么，小白你要做饼干？”
白手点了点头，“萧姨，我想做饼干，就是手工做饼干，自己做，自己卖。萧姨，请您帮帮我。”
萧老太太问女儿，“这个可以吗？”
“妈，他可以。他有想法，有本钱，有干劲，他能把饼干生意做起来。”
萧老太太非常严肃，“食品制作，不是一般的产品制造，有很严格的卫生标准和食品安全标准。小白，我怕你的产品，达不到国家规定的有关标准。”
丁老师摇了摇头，“妈，你别拿你的工厂标准来要求农村人，只要达到最低标准就行了。”
萧老太太又问，“那我该怎么教呢？”
白手不知道。
丁老师略作思忖，“妈，我看这样。你先把饼干制作的整个过程介绍一下，要手工制作的过程。再介绍基本的卫生标准和食品安全标准。还有手工制作饼干所需的设备、工具、原料、包装，等等。”
萧老太太点着头道：“这样吧。小白聪明，我就把这些写下来，让他自己看。然后进行实际操作，最好还能去食品厂参观一下。”
原来，萧老太太曾经在饼干厂工作过。
丁老师的父亲是大学教授，萧老太太也是大学教授。前几年，萧老太太被下放到上海某食品厂饼干分厂，从而掌握了饼干制作技术。
丁老师补充了一个建议，“妈，我给我爸打个长途电话，让他买几本食品制作特别是饼干制作方面的书籍，并尽快的邮寄过来。小白，你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不妨一边学习，一边进行生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手点着头道。
丁丁插嘴了，“白手哥，你识字吗？”
白手笑了，“丁丁，你别看不起我，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初中毕业生。”
丁丁撇了撇她的小嘴，对白手的文化水平不屑一顾，“白手哥，初中生在我们上海，就相当于是文盲。妈，外婆，你们说对不对？”
萧老太太道：“丁丁，你说得不对。文化水平和文化程度，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文凭代表文化程度，也就是受教育的程度，但不代表实际的文化水平。”
丁丁笑道：“我说不过大教授。萧大教授，那你倒是说说，我白手哥的文化水平有多高。”
萧老太太笑了，“我不知道，这得问问你妈。”
“妈，丁老师，我白手哥是什么文化水来呀？”
丁老师一本正经道：“小白在白村，就相当于知识分子。”
白手得意，冲着丁丁呶嘴，“你听听，你妈多么的实事求是。”
“虽然小白只有初中毕业，相当于初中文化程度，但他的实际文化水平，大约只相当于小学毕业。”
白手一听，这不是什么好话啊。
萧老太太微笑，丁丁却笑得咯咯的响。
白手不服了，“丁老师，你这个评价，我表示不服。”
“小白，因为你不喜欢读书。你一读书就发晕，就打瞌睡。就冲你不喜欢读书这一点，你就只相当于一个小学生。”
白手苦笑，“好吧，好吧。”
“但是，但是啊，小白你的知识丰富程度，远高于同龄人，起码相当于高中毕业。”
这是表扬和肯定，白手顿时阴转晴天，脸呈笑容。
丁丁嚷道：“白手哥，你好厉害呀。”
丁老师微笑道：“我还没说话呢。还有智慧，小白就更加厉害了。这么说吧，说到智慧，小白是全大队第一，全公社第一，相当于萧大教授。”
白手又得意了，“丁丁，你听听，你听听。”
丁丁点着头道：“这个我承认，我非常承认。”
白手笑了，“丁丁，你说的是真心话？”
丁丁笑道：“我当然承认，因为连白雪妹妹都说，都说你比狐狸都还要狡猾。”
丁家人都笑，白手自个也跟着笑了。
第0122章 做饼干生意
看在丁老师的面上，，萧老太太很“卖力”，陆陆续续的写了五六千字的资料，都与手工制作饼干有关。
这个春节前后，白手有的事做了，他要根据萧老太太的要求，在后院建一个饼干工厂。
猪不养了，鸭也不养了，后院长十八米，宽十米，共有一百八十平方米。
白手划出约三分之一的后院，用于建造他的饼干工厂。
厂房一共三间，一间仓库，十五个平方米，分成原料和成品两个部分。
一间专门用于消毒和清洗，十平方米，也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消毒二是清洗。
还有一间最重要，用于饼干生产，面积达三十五平方米，叫生产车间。
生产车间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碾粉、拌料间、烘焙间和包装间。
厂房的图纸是萧老太太画的，白手严格遵守。
白手带着二弟白当，抢在过年前，把厂房的地基清理完毕。
又按照萧老太太的要求，白手骑着自行车跑了好几趟，备齐了各种建筑材料。
春节前，是没有泥瓦匠愿意干活的，白手只好等到春节后再说。
腊月廿八那天，白手去了一趟温桥街，找好朋友陈亮。
陈亮既开五金店，又开打铁铺，正好能帮白手的忙。
饼干的制作，需要不少工具，有铁的有钢的，陈亮能做的交给陈亮。陈亮不能做的，让陈亮把单子较交给老魏，让老魏帮着解决。
陈亮打听，白手这是要干什么，可白手守口如瓶。
事没做成，白手不会说出，这是他的做事风格。
还有几样东西，白手没听过没见过，只能等春节后再想办法。
钱哗哗的，过年前就花了一千块多。
白手不心疼，他认准了一个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做饼干不同于做棕榈扫帚，用萧老太太的话讲，这是工业生产，马虎不得，该投资的必须投资。
春节过后，萧老太太要带丁丁回上海去。
祖孙俩乘的是夜班长途客车，下午四点出发。
丁老师去县城车站送母亲送丁丁，拉上了白手，还让白手带上自行车。
上车前，萧老太太吩咐白手，“小白，你千万记住，生产饼干前，一定要去食品管理部门登记，要接受食品管理部门的审核和监督，否则是不能生产的。”
白手一边点头，一边心里不以为然，“萧姨，你放心吧，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
“还有，我写的资料，还有那几本书，你要读透读懂，该遵守的必须遵守。特别是原料配方，不得随意更改。”
“萧姨，我记住了。”
“还有，食品生产和销售，最最关键的环节是食品的保质期。你没有真空包装机，只能用简易包装机，保质期是很短的。冬季不能超过两个月，秋季不能超过四十五天，春季不能超过一个月，夏季不能超过十五天……”
唠唠叨叨，萧老太太说个不停。
大部分的话，白手听进去了，也记住了。
但有些话，白手听进去了，却没有记住。
比方说，什么工商注册，税务登记，卫生要求，食品检测，等等。
白手心道，我是个体户，又不是正式工厂，我整那些麻烦事干什么。
目送长途客车远去，白手骑车带着丁老师回家。
本来要去柳老师家的，有丁老师在，白手不敢去。
丁老师不带自行车，而让白手带了自行车，就是一个小小的阴谋。
这个阴谋就是，回到白村已是深夜，先去了丁老师家，等白手推着自行车回到家，已是下半夜两点多钟。
白手惦记的是他的饼干厂。
已经投入了两千多块，厂房已经建好，设备也正在配齐，他不能放松。
二弟白当十五岁了，书越读成绩越差，经母亲同意，正式缀学，成了大哥赚钱的帮手。
兄弟二人忙忙碌碌，跑里跑外，村里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厂房内部，要贴一层瓷砖，白手决定自己动手。
一块不大的瓷砖，要花六七分钱，加上运输和水泥，差不多是一角钱。
二弟白当一边干活，一边埋怨，“大哥，这不能省么。就这样的好房子，不贴瓷砖，都比城里人房子好一百倍了。”
白手斥道：“你懂什么。贴上瓷砖，既能保持清洁，更能方便打扫和消毒。萧老太太特别强调，这层瓷砖省不了。”
“我多嘴了。不过，大哥，你说过的，要注意节约成本哦。”
“两千多块，不多。”
“大哥，还差好几个大家伙，比方说包装机，还有花钱的地方呢。”
不错，还有几个大件，才是最花钱的，花了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幸亏白手有个好朋友老魏，他的家乡六清县，正是各种食品加工设备的出产地。
白手买不了新的，就买旧的。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建个小型饼干厂，白手足足花了三千五百五十多块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个东风就是电。
白村大队去年通了电，春节后开始拉线入户，每户需要上交入户费和电表费。
白家拉了电线，有了电灯，更为饼干生产解决了电力供应。
有了电，包装机才能使用，白手托老魏买了一台旧的包装机。
又花了六百多块钱。
到了农历二月，饼干厂开始试产。
二月二，龙抬头。
早上六点，白手就叫起二弟白当，兄弟俩开始干活。
先把煤炉烧起来。
进入厂房前，兄弟二人把自己收拾干净。进厂后，还得再洗手，穿上白大褂，戴上白帽子，换上干净的鞋。
白手开动碾粉机，把米碾成米粉。
再把米粉放到秤上秤，秤好后倒入搅拌器内。接着再秤水，往水里放糖精、白糖和红糖。
拿干净的棍子把水搅匀，再把水倒入面米粉中，开动搅拌器搅动米粉。
经过一定时间的搅拌，米粉成了面糊，白手拿手指挑起看看，粘稠度正好。
白当过来，开始把面糊往模子上搁。
这是木头刻成的模子，一共做了八个，大小差不多，但花样都不一样。
模子分上下两块，将下模的面糊压实后，拿开上模，再将下模的面糊倒到平底的烤锅上。
煤炉的火已经烧旺，饼干制作到了最关键的环节……
第0123章 万事开头难
烤饼干，本来应该用电加热，便于掌握温度和火候。
白手肯定不能这么做，电费太贵，成本太高。
白手用煤炉烧火，炉口建在屋外，煤灰和炉灰不会飘到厂房内。
至于火候和温度的控制，萧老太太想了个办法，在平底锅上面，再加一层铁板。
锅不能搬动，铁板却能随时移动，饼干在上面烤烘，便于观察火候，也便于控制温度。
铁板做了五张，饼干熟了后，可以连饼干带铁板搬到隔壁的包装间去。
白手还发明了一个词，饼干出炉时，数量叫一炉两炉几炉。
白手算了一下，一炉饼干，重量约为五斤左右。
烤好的饼干，连铁板一起送到包装车间后，包装前还要放在天平秤上秤。
半斤一包，秤好后才进行包装。
油纸袋是预制的，一卷上百个，就挂在墙上，用一个扯一个。
半斤饼干装进油纸袋后，再用包装机进行包装。
一袋饼干半斤，是萧老太太的规定，她说这样适合销售。
包装机虽然是旧的，也很简易，但还能使用。它主要有两个功能，一个抽掉油纸袋里的空气，二是对油纸袋进行封口。
今天是试产，除了检验设备，主要还是兄弟俩能熟练掌握各道工序。
一个上午，做了六板约三十斤饼干，包了五十包，其余五斤统装在三个大油纸袋里。
兄弟俩熄了炉火，关掉电源，把各车间收拾干净，脱掉工作服，抱着做好的饼干出门，再把厂房的门关紧并上锁。
“当，先让咱妈尝尝，评价评价。”
母亲尝了饼干，连声赞好。白当没吃早饭，很快吃了个饱，自己做的饼干当然也说好。
白手自己也尝了尝，认真的品尝，琢磨不足之处。
“大哥，你琢磨个啥？”白当问道。
“我觉得还不够甜。”
“妈，你看呢？”白当又问母亲。
母亲一边嚼，一边道：“烤得不均匀，有的烤老了，有的烤得还不够。”
白当道：“大哥，这我知道。铁板中间的饼干，炉火旺，烤得肯定老，周围的肯定就不够了。”
“当，你说这问题怎么解决？”白手问道。
“简单。大哥，咱把煤炉做大一点。”
“傻，傻人傻办法。”
“大哥，那你出个不傻的主意呗。”
白手道：“扩大煤炉，不仅要拆掉重造，还浪费煤，你这主意馊得不能再馊。”
“那大哥有啥好办法呢？”
“把五块铁板拿去重新加工，中间部分不变，周围的搞薄一点，你看怎么样？”
白当想了想，咧着嘴笑道：“大哥，还是你聪明。中间厚，周围薄，火候就能均匀了。”
白手道：“这事我去办。我让亮子帮我整，我顺便到温桥街推销咱们的饼干。”
“大哥，我呢？接下来我做啥？”
“你的任务更繁重。”白手笑道：“你带上这三袋散装饼干。先去村小，请老师和同学们尝尝，但一定要他们提意见。然后，你带上包装好的饼干，再去周围各大队的小卖店。一个小卖店一包，让他们尝尝，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咱们卖。”
白当点了点头，“我懂。大哥，你说个价格。”
“记住了。一包半斤，咱们卖给小卖店的价格，是每包八角。你告诉他们，他们零售的价格，必须是每包一块。没有咱们的同意，价格不得随意变动。”
“大哥，我这就去。”
可白当马上停下来，“大哥，我提个意见可以吗？”
“什么意见？”
“大哥你看啊。咱们的一袋饼干，包装袋上啥都没有，人家看了，没啥吸引力啊。”
白手笑了。
母亲也笑了，“当，你哥早就准备好了。”
母亲坐在床上，床上还放着一个纸箱，她拿过纸箱打开，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木刻大印，和一个方盒大印泥。
大印和印泥放在矮脚桌上，母亲再拿出一叠白纸，也放在桌上。
母亲拿着大印，在印泥上压了压，再在白纸上盖章似的盖了一下。
白当拿起来一看，笑着念道：
“特制饼干，上海风味。每袋半斤，保质保量。”
八个红色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上海饼干厂温林县分厂。
白手胆大，真是敢吹。
“大哥，你很天才，你太天才了。”
“还有呢。”
白手拿起印好的那张，指甲一划，撕掉一层，再把印好的那面，直接贴在饼干袋上。
“咦，这什么情况？大哥，这纸预先上了浆糊啊？”
“不是浆糊，是胶水。把下面的那层撕掉，直接贴上就行了。”
“大哥，这纸哪买的？”
“咱们这里买不到。是老魏帮我买的，他们那里有个工厂，专门生产这种上了胶水的白纸。”
母亲笑道：“手，当，这活以后就归我干了。”
说着，母亲就忙活起来。
母子仨人一起，很快就给几十袋饼干贴上了标签。
吃过午饭，兄弟俩分头行动。
白当背着饼干去了村小。
白手骑着自行车去温桥街，车后座上绑着五块铁板，身上还背着二三十袋饼干。
白手先到陈亮的五金店和铁匠铺。
陈亮生意兴隆，他母亲候秀娟也来帮忙，专门看店。
“婶子，亮子，先尝尝我做的饼干，再多提宝贵意见。”
母子二人吃了饼干，都说好吃。
“哎，哎，我是让你们娘俩提意见。”
候秀娟笑道：“手，我没意见可提。”
陈亮也笑道：“手哥，我是打铁的，吃不出饼干的好坏。”
也是，白手道：“好吧。亮子，这五块铁板，你得给我重新加工加工。”
“它们有什么问题？”
白手说明了原因，“……一句话，你做得厚薄太一样了。”
陈亮一听就懂，笑道：“手哥，我上次就提醒过你的，你没听我的啊。”
“改正，给你一次帮我改正的机会么。”
哥俩从车上卸下五块铁板，炉子生着火，马上进行“改正”。
白手想帮忙，陈亮不让，不会打铁的就是瞎打，反而是帮倒忙。
五块铁板重新做了加工。
陈亮再陪着白手出门，去找中街那个专门从事食品批发的邵老板。
“亮子，你老实交代。呵呵，你跟邵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0124章 试产试销
邵老板名叫邵五梅，名字带个梅字，但却是个纯爷们。
邵五梅四十出头，土生土长的温桥街人，以前在镇集体合作社开门市部，现在单干，在自家屋里开店，专门从事食品批发生意。
“手哥，我爸跟邵老板是朋友，十几年的朋友关系了。”
“呵呵……你少蒙我。刚才你妈说起邵老板，那笑容，那股亲切劲，绝对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嘿嘿，我招我招。十几年前，那会我妈正怀着我，邵老板他老婆也怀着一个。我爸和邵老板就约定，都生男的结成兄弟，都生女的结成姐妹，一男一女就成夫妻。”
“结果是一男一女。”
陈亮不好意思的笑着点了点头。
“他娘的，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小子瞒到现在才说，也太不够朋友了。”
“人家在读高中，长得又靓，我怕我配不上人家，怕人家退婚呢。”
白手笑道：“成不了也比我强。亮子，你他娘的，在娘胎里就有了对象，你比我强百倍千倍啊。”
陈亮笑道：“手哥，你现在有钱了。我估计你也不差，该有目标了吧。”
“呵呵，目标肯定有，就是不知她在哪里，姓啥叫啥都不知道。”
“会有的，面包会有的，老婆也会有的。”
白手问道：“那么，你跟你未来的老丈人说过我的事了吗？”
“手哥，我说过了。但我有言在先，成不成，关键看质量，我不能打保票。”
二人说着，从后街走到中街，再往上到了邵老板家。
邵老板是生意人，还没开口就带笑，客客气气的。
又有陈亮穿针引线，生意谈得很快进入实质性阶段。
先看产品，产品不过关，神仙也没用。
内行就是内行，邵老板随便拿了一包饼干，剪刀剪开，拿出饼干慢嚼细品。
“嗯，口味是与我卖的饼干不一样。香味也不错，有吸引力。小白，哪个师傅教的？”
“上海来的师傅。”
“是吗？”邵老板微微一笑，明显的不相信。
白手急忙解释道：“邵叔，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那有个女老师，是上海人，今年过年，她母亲从上海过来。她母亲是上海某食品厂的工程师，是她建议我做饼干卖，并手把手的教我。我用的配方，还有厂房图纸，和设备等等，都是在她的指导下搞起来的。”
“嗯，这个我信。”邵老板点点头，却问陈亮，“亮子，你去看过吗？”
陈亮摇摇头，“我有点忙，还来不及去看。”
邵老板道：“小白，做食品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厂房的要求，卫生方面的要求，食品安全方面的要求，等等，一样不过关都不行。据我所知，要有五张许可证，你拿到了几张许可证？”
白手心道，我一张也没有，我连许可证长啥模样都不知道呢。
“邵叔，我不瞒你，你说的各种许可证，我正在办理当中。”
邵老板笑着点了点头，小生产小制作，他见得多了。
绝大多数都是先上车，后补票，先干起来再说。
“小白啊，我也来个先上车后补票。也就是先进你的货，后考察你的厂，你的货我要了。”
“谢谢，谢谢邵叔。”
邵老板笑了笑，“现在，该谈谈价格了。你说说，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具体的想法？”
谈到价格，白手不客气，“邵叔，我正在我们周边的小卖店推销。我给他们价格是每包八角，并建议零售价是每包一块。您是搞批发的，我给您每包七角。”
邵老板哦了一声，“这个价格安排，也是人家教你的吧？”
白手点头道：“对，也是上海的那个萧工程师建议的。”
“还算公道，还算公道。”
“邵叔，如果有不当的地方，请您及时指出，我一定改正。”
邵老板道：“你带来的都留下吧，但我有两个要求。在温桥街的批发市场，只能我一个人进你的货，除非我同意，你才能发展第二个客户。”
“还有一个要求呢？”
“周边的小卖店如果进你的货，我不会阻止，也阻止不了，但你要把价格固定在每包八角以上。”
“邵叔，这个我懂，请您放心吧，我尽量不向他们供货。”
邵老板满意的点了点头，收下白手带来的饼干，并把帐结清。
“小白，明后两天，你再送一百包过来。”
初战告捷。
白手回到家里时，已是傍晚时分。
二弟白当也已回家，跑遍了全公社的十多家小卖店，也拿到了一百多包的订单。
兄弟二人连夜开工。
三弟与大妹和小妹仨人，主动要求“上班”。
他们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赚点“工资”。
还备着一套白大褂，白手让大妹进来帮忙，三弟和小妹去帮母亲干活。
白手把煤炉烧起，饼干厂再次启动。
大妹白米学得快，白手只说了一遍，她就有模有样的干起来。
二弟白当还是那样，一边干活，一边牢骚，“大哥，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干活呢？”
白手重复了二弟，“对啊，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干活呢？”
“大哥，公家的企业和单位，都是一天上班八个小时。咱们白天干了一天，晚上应该休息，这样明天才更有劲干活。”
白手问大妹，“米，你说呢？”
白米笑道：“我支持大哥。因为我们白天要去读书，只有晚上才能干活，才能赚到工资。”
白手笑了，“当，这就是为什么晚上干活的第一个原因。”
白当无奈，“大哥，你要再说出三个理由，我就服你。”
“呵呵……你小子听着。晚上干活，电力充足，这是其一。晚上做饼干，白天就有时间出去送货和接业务及采购原料。最后一个理由，晚上干活，二弟你就没有时间出去干坏事了。”
白米嘻嘻而笑，“大哥，二哥，理由好充分哦。”
白当也笑了，“大哥，你把我当长工使。我服你了，我闭嘴行了吧。”
“呵呵，谁让我是你大哥呢。你要不听话，大哥我揍你。”
兄妹仨人一边说话，一边干活，这个晚上整整做了三百多包饼干。
第二天早上，兄弟俩又早早的出门。
第0125章 开拓业务
白手还让二弟白当去跑周边的小卖店，除了去送昨天的订货，还要跑另一个公社的十多个小卖店。
白当要去向水缸借自行车，白手硬是不让，还明确的规定，一个月之内不许骑自行车。
白当怨声载道，说大哥折磨他。
白手严肃认真，他就是要折磨二弟，他告诉二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以前还不能这样，现在白当十五岁了，可以当大人使了。
再说了，二弟已经离开学校，那就得锤炼他，让他尽快成人成事，就得让他多吃点苦头。
白手自己骑着自行车，驭着一百五十包饼干，赶去温桥街给邵老板送货。
人家订一百包，白手带一百五十包，这是白手的小伎俩，还故意让邵老板看见。
邵老板是老生意人，当然知道白手的用意，但大人对小孩，笑笑而不说破，拿钱把一百五十包全部买下。
一百包能卖出去，一百五十包也不成问题，与其让你带着五十包瞎逛乱转，不如我全部买下，不给其他的同行以机会。
卖掉一百五十包饼干，白手又急着采购，凡能在温桥街上买到的，白手统统都买。
回到家后，白手马不停蹄，带上剩下的几十包饼干，又骑着车往县城赶。
县城的食品批发市场，是全县最大的市场，那里更有可为。
其实县城的业务，白手早有筹划，春节前就进行了一番活动。
到了县城，白手先去找摆摊的伍只眼。
伍只眼尝了白手的饼干，大声赞好，“小白，你可真行。过年前你那么一说，我还以为你说说而已，没想到你还真干起来了。”
“伍哥，现在的情况是，姑娘大了，可婆家还没找到。”
“哈哈，好说好说，那我就来当这个媒人吧。”
伍只眼说到做到，带着白手去食品批发市场。
食品批发市场和日用品批发市场是一起的，说是市场，其实就是一条老街，离县城的河埠头很近。
下午的批发市场，冷冷清清，几乎见不到前来进货的人。
伍只眼站在街上，大声喊道：“老三炮，大水怪，小鬼头，你们仨给我滚出来。”
白手吓了一跳，有这样喊人的吗？有这样跟人谈生意的吗？
伍只眼笑笑，冲着白手挤眉弄眼，“放心，你伍哥我在社会上混的时候，他们仨还穿着开裆裤，擦着鼻涕跟在我后面捡屁吃呢。”
过了一会，街上多了仨个人，都是三十上的年纪，但奇装异服，一律的长头发。
伍只眼又吩咐白手，“小白，你记住了。就叫三炮哥、大水哥和鬼头哥，叫别的他们不理你，还会不高兴。”
白手上前，一边敬烟，一边叫道：“三炮哥好，大水哥好，鬼头哥好。”
仨人哈哈大笑。
伍只眼道：“三位，这就是我新交的朋友，姓白名手。小白，把你的左手亮给他们仨看看，让他们记住了。以后他们仨要是忘了，你就用你的左手揍他们仨。”
白手依言，亮出自己的左掌。
老三炮等三人上来细看，都啧啧称奇，掌心有白斑，他们仨都是第一次见到。
好奇怪，这仨家伙不请人进门，就杵在街上。
伍只眼笑道：“小白，我把你吹上了天，你不露一手，他们是不肯让你进门的。”
“露什么手？”白手有点不明白。
“露露你的本事啊。”
“怎么露？”
“你想怎么露就怎么露，他们仨就是表面凶点，其实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
白手噢了一声，突然跳上自己的自行车。
接着，白手单掌压在坐垫上，把自己的身体倒立在自行车上。
继续，白手身体弯曲，缩成一团。
最后，白手的身体像弹簧一样，突地朝上弹起，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再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一系列表演，赢得老三炮仨人和其他围观者的喝彩。
老三炮把伍只眼和白手请进他的店铺，好茶好烟的招待。
接下来谈生意，肯定是顺顺当当。
三个人都进白手的饼干，各订了两百包，价格是每包七角，并答应批发价为每包八角。
临走时，伍只眼道：“你们仨记住啊。我小白兄弟不容易，你们以后不能欺负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规矩谁都不能破。”
老三炮道：“伍哥放心，一口吐沫一颗钉，我们变不了。”
生意是谈成了，但白手不是很高兴，他总觉得，老三炮他们不是生意人，不太靠谱。
伍只眼看出了白手的心思，临走时，他拍着白手的肩膀笑道：“小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伍哥，我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哈哈……还真有点。”
笑过之后，伍只眼谆谆道：“小白啊，做生意要先成为生意人。生意人就是社会人，就得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要学会容纳和忍耐。还有呢，不要以貌取人，对老三炮仨人，不要先贴标签。我敢说，等你认识了解以后，你一定认为他们并不是坏人。”
“伍哥，对不起，是我多虑了。”
伍只眼哈哈笑道：“再说不是还有我么。他们仨要是欠帐赖钱，你找我伍只眼算帐。”
“伍哥，言重了，我听你的。”
“好，不留你了，赶紧回家忙活吧。”
白手没去柳老师那里，和伍只眼道别后，直接赶回了家。
有事做，还能赚钱，白手的劲头大得很。
不料，上半夜停电。
停电就开不了碾粉机、搅拌机和包装机，就做不了饼干。
白手只好决定，上半夜睡觉，下半夜有电了再起来干活。
二弟白当今天又跑了一个公社，也拿下了两百多包饼干的业务，累得跟孙子似的，吃了晚饭就去呼呼大睡。
白手不累，一个人坐在厂房里，一边等电来，一边拿着圆珠笔和作业本记帐算帐。
记帐是流水帐，进的出的都记。
算帐是算成本和利润，一包饼干半斤，出厂价七角，到底能赚多少钱。
白手正埋头理帐，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是女人，还不只一个。
白手开门一看，正是丁老师和方玉兰。
不来则已，一来一双，白手心道，这事咋整？
第0126章 不做贼 不心虚
“丁老师，婶子，你们怎么来了？”
白手还真有点发懵，一个好对付，也好应付，两个他不行，因为他怕露馅。
方玉兰道：“什么意思？不许我们参观呀？”
丁老师道：“就是，不是什么机密重地吧？”
白手回过神来，“欢迎欢迎。但是，请换了鞋子，穿上白大褂。还有，别忘了洗手。”
两个女人笑着，一边啰嗦，但一边又一一照做。
白手认真介绍，两个女人也看得认真。
厂房不大，但名堂挺多，也很讲究，白手头头是道。
只是在讲解的过程中，有些小插曲发生。
比如说，方玉兰两次拿手指戳白手的腰。
还有，丁老师也三次有意的拿胳膊肘碰白手的胳膊。
白手装傻，心有点乱。
但马上又想，作贼心虚，我不心虚，不就不是贼了么。
再说了，她俩才心虚呢。
“怎么样？两位参观以后有什么感想？”
方玉兰笑道：“这下好了。你做棕榈扫帚，大家一涌而上，把生意做倒了。现在你做饼干，人家就是想学，也没胆子学没办法学。”
丁老师却问道：“小白，现在销售情况怎么样？”
白手做了简单介绍。
丁老师又问：“你有没有算过成本和利润？”
“喏，正算着呢。”
不藏着掖着，白手将帐本递给丁老师和方玉兰看。
方玉兰道：“小白，你还没算完么。”
点了点头，白手道：“我没细算，但我心里有数的。不算人工费用，每包成本大约在两角五分左右。但食品制作浪费大，每包至少需用五分钱。至于人工费用，每包也需要五分钱，所以我想，每包的利润大约是三角五分钱。”
方玉兰问道：“小白，那你这个小工厂，大约投资了多少？”
不等白手说，丁老师笑道：“可以说倾家荡产了吧。”
白手道：“婶子，跟你实话实说，总共投资四千三百多元，我的钱几乎全扔在了这里。”
说来说去，东拉西扯，两个女人都不肯说走。
白手只好开口赶人，“丁老师，婶子，咱们到外面聊吧。”
仨人离开后院，回到堂屋，又去白手母亲的房间坐了一会。
丁老师先说走，方玉兰也接着说走。
白手暗暗的松了口气。
不料，母亲多事，“手，送丁老师和你婶子回去。”
白手暗自叫苦，但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两个女人的身后。
路上，两个女人都不吭声，白手也只能闭着嘴。
方玉兰家离得近，白手先送她回家。
后送丁老师。
到丁老师家时，丁老师拽着白手的手不放。
白手正犹豫时，恰好来电了。
救命的电啊。
白手小声道：“丁老师，电来了，我得回去干活。”
丁老师道：“需要这么抢分夺秒吗？”
“需要。我在县城接了六百包的订单，白当也接了两百包的订单，我得趁有电时把饼干做出来。”
“不是过河拆桥，不是卸磨杀驴？”
“绝对不是。”
“好，明天晚上，我帮你做饼干去。”
白手只想着脱身，就胡乱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鬼使神差，回家的路上，又走了原来的路。
再过方玉兰家门前时，门竟开了。
方玉兰竟站在门口等着。
不等白手开口，方玉兰就抓住白手，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师傅抓徒弟，一抓一个准。
大约半小时后，白手才获得了“自由”。
“姐，你家丫丫呢？”
“去她外公外婆那里了，说好住半个月才回来。”
“你家童九阳呢？”
“大前天走的，又去六清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的，他不愿干农活，眼看春耕要到，就提前开溜了。”
“呵呵……”白手坏笑起来。
“坏笑个啥？”方玉兰伸手打了白手一下。
“呵呵，童九阳要走就让他走，他家的水田旱地，我全包了。”
水田旱地，这四个字让方玉兰面红耳赤。
白手还画蛇添足，补了一句，“包括你这丘田。”
方玉兰羞得动手，拿拳狠揍白手。
白手不躲不闪，因为躲也躲不了。
他只是不明白，这女人属于哪个等级的动物，怎么做得却说不得呢。
打了白手，方玉兰又心疼，“小白，对不起，姐不该打你。”
“姐，我没事。不过，我现在得回去干活了。电来了，白当也在等着我呢。”
方玉兰也不强留白手，自己先出门，看看没有动静，才把白手送出门外。
白手赶回家里，发现全家人包括母亲，都在厂房里忙开了。
原来，明天是星期天，三弟大妹小妹都不用上学。
母亲也闲不住，她负责的活早已忙完，现在正坐在碾粉机边，拿着碗往碾粉机里添米。
三弟负责搅拌机，大妹和小妹，一个秤水加糖，一个秤碾好的米粉，再往搅拌机里倒。
二弟正把拌好的米粉往模子里压，已经压到第二板，第一板已经搁在平底锅上烤烘。
还别说，如果正常生产，一棵萝卜一个坑，就是全家齐上阵还不够用。
烧煤炉需要一个，包装也需要一个，贴标签也需要一个，总共需要八个人。
白手还操心生产安全，碾粉机搅拌机包装机虽然都使用电，但速度不快，稍稍注意就行。
白手关注的是卫生问题，问了大家都换了鞋洗了手，衣服也干干净净后，他才放心的开始干活。
一边干活，白手一边琢磨。
计划做一千包饼干，五百斤大米，白手算了一下，一个小时只能做二十斤四十包，需要二十五个小时才能做好。
都是小孩，母亲也顶多算半个劳力，这劳动效率肯定高不了。
白手心想，如果生意好的话，得雇人来干活了。
赚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全家过上好日子，这累死累活的干，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再说了，钱是挣不够的。做饼干生意前，手头已有四五千块，心里就觉得不够，老想着挣更多的钱。
可多少算是更多，更多的更多又是多少？
想通了这个道理，白手一阵轻松。
忙到下半夜两点，白手宣布“下班”，明天九点接着再忙。
第0127章 不累也得累
第二天，白手醒得早，起来后习惯的先去看母亲有事没事。
母亲早已起来，正往饼干袋上贴标签。
“手，你来得正好，妈有事跟你说。”
“妈，是什么事啊？”
母亲问道：“昨天晚上，丁老师来，你玉兰婶子来，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白手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送她们回家时，她们也没说什么啊。”
“她们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说要来咱家帮你干活，不管给多少钱。”
白手心里一阵咯噔，这是什么情况？“不会吧？妈，她们开玩笑的吧？”
“我看她们那个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怎么可能呢，玉兰婶子做编织帽的中介生意，收入不错。丁老师就更不用说了，旱涝保收，再说她也干不了咱这累活啊。”
母亲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没敢答应，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这可是一个大难题。
她们哪是来赚钱的，她们是来赚人的啊。
可白手这次想错了。
她们还真是来赚钱的，或者，是赚钱赚人兼顾。
方玉兰的生意，没有固定的收入，有时有，有时无，有时多，有时少。
以前还好一些，一年能有个一二百块。现在她嫂子也在做这个生意，她父亲也还在做，她的收入空间进一步被压缩。
还有一个原因，是童九阳在外沾上赌博的恶、习，去年一年就输了五六百块。
方玉兰需要赚钱。
丁老师是另一种情况。她有固定收入，每月工资四十几块，还有什么补贴，加起来五十多块，不比一般公社领导少。
可她的钱不够用，她开销太大。她要打扮，她要穿好衣服，她吃得好，她每月要给女儿丁丁寄十五块钱。
丁老师还有一个大开销，就是买书，特别是一些旧书。她家的藏书，并不都是从上海家里带来的，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她买来的。
村里人都以为丁老师有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买了自行车，母亲和女儿来了一趟，她的积蓄已所剩无几。
论有钱没钱，丁老师还不如方玉兰。
白手仔细一分析，就同意了丁老师和方玉兰的要求。
本来就想着要雇人帮忙。可政策有规定，个体户不能雇人，雇了人就成了企业。
雇其他人，白手不放心，人有红眼病，看他白手赚钱哗哗的，难免不生黑心，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让丁老师和方玉兰帮忙干活，至少白手相信，她们不会把实际情况说出去。
当然，白手也捎带着其他私心。
就这么定了。
白手跑了一趟县城，除了送成品饼干给老三炮他们，还去了县人民医院。
在杨医生的帮助下，白手买了几套白大褂，当工作服用，另外还有不少拖鞋。
这天晚上，丁老师和方玉兰正式“上班”。
白手把母亲也背过来，还有二弟白当和大妹白米。
三弟白面和小妹白雪，白手怕耽误他们学习，没让他们来干活。
没有规矩，不成方园，白手要先给两个女工立规矩。
“厂规厂纪”都已贴在墙上，白手略过不说。
“丁老师，婶子，我着重强调几条专门针对你俩的规矩。一，遵守厂规厂纪。二，只上夜班，不上白班。三，每个晚上上班五个小时，六点到十一点。四，有活就上班，没活就不上班。五，基本工资每晚一块钱。六，每月月底根据情况，外加部分奖金，奖金多少由我来定……”
丁老师道：“小白，我听你的就是了。”
方玉兰道：“小白，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好，开工。”
丁老师和方玉兰都是新手，白手不得不进行身传言教的培训。
丁老师被安排去管包装，方玉兰管搅拌机。
家里人，母亲还负责碾米粉，大妹秤水秤粉，二弟负责上模。
白手身己负责烤烘，还要兼顾其他，谁来不及，他都得插上一手。
还别说，换了两个大人干活，生产速度上去了。
这五个小时，共做饼干一百二十五斤，两百五十包。
大家都很辛苦，特别是母亲，收工后，白手忙着先把母亲背回她的房间。
当然，最辛苦的还是白手自己。
收工后还得把厂房收拾干净，还得关电闸、关煤炉和关门上锁。
还得送两个“女工”回家。
这天晚上就是这样，先送方玉兰回家，倒没耽搁。
再送丁老师回家，等白手回到自己家里，已经是下半夜了。
男人难，男人苦，男人头上有丘田，累字头上也有田，不累也得累。
饼干卖得红火。周边小卖店，每日供货一百包左右。温桥的邵老板，平均每天要货也在一百包以上。县城的老三炮他们，一天也需供应约两百包。
白手暂不扩大生产，没去其他集镇寻找业务，因为春耕到了。
自家的田，加方玉兰家的田，除去秧田共有五亩，白手加班加点，三天就把早稻的秧苗插完。
其他的农活，白手出钱，全让别人帮着去干。
忙了春耕，歇了半天，下午白手正要去厂房开工，老魏和陈亮来了。
两个人都骑着自行车，自行车的后架上，都绑着一个大纸箱子。
白手急忙把二人迎进来，坐在石桌边抽烟喝水。
“老魏，亮子，什么风把你俩给吹来了？”
老魏笑道：“饼干和钞票的风，合起来把我吹过来的。”
“还笑。我忙完了农活，你俩才蹦达过来，真他娘的会挑时间啊。”
老魏和陈亮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老魏道：“小白，你现在生意红火，干吗还要种田？舍不得啊？”
白手苦笑道：“我也想啊。可自己的承包田，自己不种谁来种？”
陈亮道：“手哥，你可以出点钱，把承包田转包给别人种。”
“你们不了解情况，我们这里搞副业的很多，就是缺少种田大户，没人愿意承包别人的承包田。”
老魏道：“干脆别种，就扔在那里。种田不赚钱，你的饼干厂开工一个月赚的钱，够你全家买一年粮食的了，你又何苦在稻田里累死累活呢。”
“呵呵，老魏，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老魏忙问，“什么情况？我说错了？”
第0128章 互相帮忙
白手告诉老魏道：“老魏，你现在是城里人，你不知道农村的情况。上面的人，天天在村里转，催着你下田干活。承包田只能种水稻，不许种经济作物，更不能抛荒……总而言之，哪怕你在上海打工，你也得赶回来把田种上。”
陈亮也道：“手哥说的是真的。我爸所在的工程队在省城干活，三四百公里远，也赶回来参加春耕，把家里的承包田种上了水稻才赶回去。”
白手笑道：“上面的人真狠，你要抛荒，罚款后还得种上，还得办你去学习班。”
老魏点着头噢了一声，“不说种田了，说说赚钱吧。”
白手指着两辆自行车问，“哎，车上装的什么东西？是送给我的吗？”
陈亮道：“不是送是卖。还有那辆自行车，你不是托我帮你买一辆么，我也顺便给你捎来了。”
说着，陈亮起身，去卸自行车上的两个大纸箱子。
白手催问，“老魏，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小白，我看过你的饼干，也尝过你的饼干。其他的我挑不出毛病，就一个，你的包装问题很大。我找人请教了，又帮你作了一回主，帮你设计并印刷了包装袋。”
白手忙道：“你是说，把那标签的图样和字样直接印在包装袋上？”
“对，成本是每个袋子多了一分钱，但漂亮了，卖相也更好了。哎，你不会嫌多花这一分钱吧？”
白手笑道：“哎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陈亮将两个箱子都抱过来，搁到了石桌上，一边开箱，一边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手哥，说实在的，你的饼干是很好吃，但看你的包装袋，简直就像农村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呵呵，这话怎讲？”
“满脸皱纹，不堪入目呗。”
“狗日的亮子，敢污蔑你奶奶，你小子学坏了。”
陈亮拿出一包油纸袋，油纸袋上，果然印上了一个圆形，以及白手设计的那八个大字和一行小字。
白手一边看，一边赞道：“漂亮，确实漂亮。我那个标签上盖大印的办法，可以扔进垃圾堆了。”
陈亮道：“手哥，老魏帮了你大忙，你打算怎么表示。”
“请你俩喝酒，喝好酒，吃猪头肉猪口舌。”
老魏道：“你少来，我不稀罕吃的。小白，我这次来，是准备与你联手，来个强强组合，你我双赢。”
“哦，卖五金的，和卖饼干的，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啊。”
“小白，我准备把亮子提升为代理商，把他的五金店提升为转运站，负责向你们全县各五金店发货。”
“老魏，你跑遍全县了？你在我们县的各个集镇，都找到代销店了？”
“还没有。”
“呵呵……还没有，那你这不图上画饼装假样吗。”
老魏指着白手笑道：“你负责，你负责帮我在各个集镇寻找代销店。”
白手明白了，也马上做出了反应，“老魏，你这个主意倒是挺好，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除了讨老婆。”
“你得跟我一起跑。因为我不懂五金，这玩艺儿品种规格太多，我说不上来。”
“这没问题，你带路，我自己开口。说第二个条件吧。”
白手呵呵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得把我的饼干推销到你们那里去。”
陈亮笑道：“手哥，老魏早知道你会有这么一说，早就准备好了。”
白手两眼一亮，“快说，老魏你准备了什么？”
“小白，我帮你联系了一个食品批发商，他的总部设在我们六清县，但生意已做到了文州市。你的饼干，我上次带回去让他尝了，他说很好。就是你的包装太土，我也正是听了他的意见，才擅作主张，帮你设计了现在的包装袋。”
“老魏，请继续说。”
“他答应我，帮你销售你生产的饼干，同时他也提出了要求。你给他的价格，每包是六角五分。从温桥街到六清县的运输费用，由他那边负责。他先保证每天两百包的供应量，以后视销售情况追加。付款方式是由我负责转交，只欠一批，就是下次交货时，保证把上次的帐结清。我把钱带过来交给亮子，再由亮子转交给你。”
白手一边点头一边问，“还有吗？”
“条件成熟时，他会亲自过来，与你正式签订合作协议。”
白手不解道：“什么叫条件成熟？就像女人生下孩子才算是娘吗？”
老魏道：“人家不傻，知道你是个体户，连个营业执照都没有，更没有许可证之类的东西。等你把各项手续办妥，堂堂正正做饼干的时候，就是条件成熟的时候。”
“我明白了。”白手点着头应道。
送走老魏和陈亮，白手叫上二弟一起开工。
“大哥，就咱两个，干不了多少，还是等晚上再干吧。”
“也行。”白手道：“但以后咱们不能偷懒了。现在咱们一天的生产量，至少要达到五六百包，才能保证市场的需求。”
“大哥，生意兴隆啊。”
“呵呵……所以我又买了一辆自行车。”
白当大喜，“大哥，这辆自行车归我了？”
“对，但不是白给的。以后送货的任务，主要就由你负责完成。我的主要任务，是采购原料和联系业务。”
“放心吧，大哥，我保证完成任务。”
“别喊口号，我要看你的表现。你要是偷懒，或私下截钱，或出去耍钱，一旦让我发现，你就彻底完蛋。”
白当嘿嘿笑道：“敢问大哥，彻底完蛋有多严重。”
“把你送出去学手艺，或把你送到工程队干活，让你一年只回一次家。”
“大哥，你太狠了。”
“你小子，是不打不转的陀螺，就得狠一点，越狠越好。”
白当举起右手道：“大哥，作为你的弟弟兼工人，我可不可以诚恳的提一条意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哥先答应我，我说了你不会生气。”
“答应你，今天你大哥我心情愉快，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白当不好意思道：“大哥，我的工资多少，你是不是也确定一下呢？”
第0129章 四个工人
二弟说得是，既然是个工厂，二弟也是工人，他也应该有工资。
白手笑看着二弟，“当，那我就把你的工资定下来。你说说吧，你每个月该拿多少。”
让白当自己说，白当反倒不会说了，憋了老半天才道：“大哥，再怎么着，每个月也得给我三十块吧？”
“呵呵……”白手捧腹大笑。
白当愣了一下，“多了？那二十五总该给吧？”
“我给你四十五，外加年终奖金和年终分红。”
“真，真的？”白当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手淡淡一笑，“但我是有要求的。每个月只给你五块现金。其余的都记在帐上，你记着，我也记着。”
白当陪着小心问道：“那，那记在帐上的，大哥会在什么时给我？”
“臭小子，你不相信你大哥啊。”
“嘿嘿，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明算账，这可是大哥经常教导我的。”
点了点头，白手道：“当，等你娶老婆的那天，就是你成家立业的那天，我就把你全部的钱交给你。”
“大哥说话算数？”
“大哥说话算数。”
白当又嘿嘿笑着，扳着手指头算起来，“我听说政府有新规定，二十二岁可以结婚……大哥，我今年十五岁，只需七年，也就是两千五百五十五天，我就能娶老婆了。”
“我呸，那是最低年龄。你小子凭什么，也得有人看中你，也得王八看绿豆对上眼。”
“大哥，我很优秀，会有很多姑娘看上我的。”
“呵呵…白日做梦，你小子快去白日做梦吧。”
白手给二弟放假，自己却没有歇着。
有个生产环节，就是把米碾成粉，是可以提前进行的。
白手一个人进厂，关好厂门换好衣服，开动碾粉机碾粉。
半个下午，把晚上要用的米粉都碾出来了。
吃晚饭时，陆水龙来找白手。
“水龙，你吃了没？”白手问陆水龙。
“手哥，我吃了。”
白手端着饭碗，从屋里走到院子里，没蹲石桌上，而是坐在石凳上。
陆水龙跟出来，一声不吭的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
“怎么了？水龙，成哑巴了？”
陆水龙闷声道：“手哥，我不知道干点啥呢。”
这个刚过去的冬天，陆水龙干了个累活。全家出动，从河底挖泥，搬运到自家田里。
等河泥风干到一定程度时，陆水龙又带着母亲和两个妹妹，用河泥做坯砖。
整个冬天，累死累活，陆水龙做了一万两千块坯砖，每块坯砖一分半，赚了一百八十块钱。
冬天过去，枯水期也已结束，河水上涨，不能再从河里取泥，陆水龙等于又失业了。
对老实人，白手直接说事，“水龙，来帮我干吧。还有你妈也来。”
陆水龙喜道：“手哥，你不是开玩笑？”
“这样。我这里一般是晚上开工，六点到十一点，你和你妈都来。但说好了，是上班当工人，不是合伙做生意。”
“我知道，手哥，我知道。”
“一个人一个小时两角钱，这是基本工资。上班就有工资，不上班就没有工资。每个月的月底，我会根据生意的好坏，再另发一些奖金，奖金多少由我来定。”
“手哥，我干，我干。”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忙的时候，你和你妈白天也要来上班。但是，对外你一定要说是帮忙，不能说当工人上班。水龙，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还有呢。水龙，你白天也要过来帮我干活，工资也照每个小时两角计算。白天的工作，除了做饼干，还要帮我出去送货或进货。总之，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手哥，我听你的就是了。”
“噢对了，你得抓紧时间学会骑自行车。”
“行，我明天就学。”
白手踢了陆水龙一下，“快去，把你妈也叫来，今晚你们母子就开始上班。”
陆水龙应了一声，高兴的跑着去了。
晚上六点，进厂开工。
陆水龙和母亲赵秀娟来了，丁老师和方玉兰也来了。
加上白手和白当，今晚共有六人，全是正劳力。
米粉已经预先碾好，上工的人又已足够，白手没让母亲过来。
消毒间也是更衣室，墙上除了厂规厂纪，还有一张上班记录表，一支用绳挂着的圆珠笔。
白手一板一眼，冲着陆水龙母子介绍了一番，“……婶子，水龙，以后下班时，你们要自己在表格上打勾。我月底发工资时，就是根据这张表计算的。”
陆水龙点着头，赵秀娟是文盲，只跟着儿子点头。
白手检查了大家的准备情况后，开始分配工作。
“赵婶，你负责搅拌机，以后还得负责碾粉机，两个工作轮着换。方婶，你负责秤粉和秤水及加糖。水龙，你负责搅拌机，将搅拌好的面糊转到白当的操作台上，同时帮着白当上模。白当，你负责上模，现在人齐了，你要加快速度。我负责烘烤。丁老师，你还是负责包装。”
吩咐完毕，大家各干各的，有条不紊。
赵秀娟和陆水龙母子都是新手，白手又吩咐，方玉兰负责教赵秀娟，白当负责教陆水龙。
大人们干活就是不一样，不仅干得快，而且干得好。
一个小时，以前能做四五十包饼干，现在提高到五六十包。
这样干了两个晚上，加一个下午，共做了近千包饼干。
为了锻炼白当，送货的任务全交给了他。
陆水龙本来就学过骑自行车，不用两天，就把自行车骑得贼溜贼溜的。
白手便让白当和陆水龙一起出门，去跑全县各个集镇。
白当毕竟还小，有陆水龙陪着，白手就放心多了。
白手晚上做饼干，白天也没闲着，除了原料采购，他有两大方面的事需要操心。
一方面是天气渐热，厂房显小，要不要扩大一下。
另一方面，营业执照要不要办，那五个许可证要不要拿。
这方面那方面，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方面，该不该再花钱。
琢磨了一阵子，白手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不知道，做饼干卖这个生意能不能长久。
外因推动内因，正当白手犹豫不决，有人出来推他了。
第0130章 又被举报了
都说有钱人的家，财神爷会主动上门。
这不，信用社主任陆贵明上门来了。
白手在做饼干卖饼干，村里一半多人不知道，但陆贵明有老队长“通风报信”，他太知道。
信用社正在大力揽储，上面还下达了任务，白手这样的“有钱人”，陆贵明岂能不来。
可自从上次白手的存款泄密后，陆贵明已没了面子。
陆贵明有法子，不仅带着他的新任副主任马玉梅，还把老队长这尊大神请了过来。
白手正蹲在石桌上吃早饭，大碗稀饭加咸菜，刷刷的吃得香。
看见陆贵明，白手蹲着转身，把屁股冲着陆贵明。
三位客人都笑起来。
老队长有办法，不理白手，带着陆贵明和马玉梅，进屋找白手的母亲。
过了一会，母亲在屋里喊道：“手，听你老叔和老陆主任的，咱把钱存信用社去。”
白手高声道：“妈，这俩老家伙，都不是好人呢。”
“手，不许胡说。”
“妈，我有证据。”
随着笑声，陆贵明与老队长和马玉梅仨人，从屋里出来走到石桌旁边。
陆贵明笑着问道：“小白，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老队长不是好人呢？”
“他半夜翻寡妇家的墙……”
老队长急忙上前，伸手捂住白手的嘴，“祖宗，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陆贵明和马玉梅笑得前仰后合。
白手推开老队长的手，“老叔，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在帮你，我在帮你你懂吗？”
“土崽子，有你这么帮我的吗？”
白手振振有词道：“老叔，你的竞争对手，没有十个，也有五个六个。跟他们比，你要什么没什么，一点优势都没有。我这样帮你宣传，就是要告诉他们，这个山头已经被你占领了，他们也许就知难而退了。”
老队长不言语，心说这个土崽子，说得还有点道理。
陆贵明凑趣道：“话糙理不糙，话糙理不糙。”
白手喝完最后一口稀饭，又把碗舔了一遍，冲着陆贵明白了一眼，“老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队长趁机报复陆贵明，“手，老陆咋不是好东西了？”
白手大声念道：“老陆老陆真厉害，跟某美女有一腿，白天上班收存款，晚上骑马上楼台。”
顿时，陆贵明老脸通红，马玉梅面红耳赤。
因为这四句诗，是陈童街上的人编的，诗中美女姓马，当然指的是马玉梅。
老队长哈哈大笑。
但老脸就是老脸，久经考验，皮糙肉厚。
陆贵明腆着脸道：“小白，讽刺过了，该谈业务了吧。”
白手过了嘴瘾，也认真起来，“老陆，马姐，你们能不能保证不再发生泄密事件？”
马玉梅道：“小白，请你放心，我们绝对保证，不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
白手趁机讨好马玉梅，“马姐，我不信老陆，但我信马姐你。”
马玉梅咯咯娇笑，还冲着白手大秀媚眼，“小白，姐爱听你说话。”
白手爽快道：“马姐，看在你的份上，我把钱存信用社了。”
马玉梅打开随身而带的提包，拿出两本存折，还有信用社的公章。
敢情人家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白手也不含糊，去屋里拿来一只小铁箱，开了锁，打开盖子是满箱的钱。
陆贵明和马玉梅整整点了半个多小时，一共三千五百七十七块三角五分。
一分不留，全部存了，一千存定期，其他的都存活期。
留下存折，陆贵明和马玉梅带着钱走了。
老队长没走，眯着老眼羡慕，“土崽子，你做饼干也能发财啊。”
白手忙道：“老叔，村里不少人有红眼病，你可不要出去嚷嚷。”
“土崽子，我用得着你教训吗？”
“呵呵……不敢不敢。”
老队长起身要走，被白手伸手拽住，“哎，有个事要请教您老人家。”
“啥事？快说，我忙着呢。”
白手问道：“就是老杜他们，他们工作组怎么又杀回来了？”
“有大事，你不知道？”老队长反问。
“什么大事？”
“公社改乡，大队改村，公开选举村民委员会主任，也叫村长，也就是以前的大队长。”
白手又问，“这真是好事，我能参加吗？”
老队长哈哈一笑，“你不能。十八周岁的人，才能参加选举和被选举。你小子刚满十七岁，就耐心的等下一届吧。”
白手顿时泄了气，“他奶奶的，跟我屁关系都没有。”
老队长也翻脸比书快，瞪着老眼斥道：“土崽子，你小子要是再说怪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手及时陪起笑脸，“呵呵……我错了，我错了。”
“哼，错了就得改正。现在，马上去大队部找杜副主任。”
白手嚷嚷起来，“哎哎，我没犯啥错误啊。”
老队长又笑了，“放心吧，不是坏事是好事。”
听说是好事，白手揣了一包香烟，屁颠屁颠的赶到大队部。
杜副主任见了白手，笑吟吟的说道：“小白，你来了。”
白手先敬烟，再问道：“老杜，有什么好事？”
“你猜猜。”杜副主任点烟、吸烟。
“让我当村长？”
“去，没你的份。”
“那我就猜不着了。”
杜副主任拿出几封信，扔在了桌上，“你小子，又被人家给举报喽。”
白手立即暴跳如雷，“他娘的……”
杜副主任摆了摆手，严肃道：“小白，这一次我要批评你了。办食品厂做饼干，有很严格的要求。可你不但一个许可证都没有，甚至连营业执照都不办。你知不知道，你这是非法生产，有关部门是可以依法严惩的。”
白手有点害怕，忙道：“我正在办理，我正在办理。”
杜副主任道：“这几封举报信，是有关部门转给我的，他们本来要马上下来找你，是我帮你挡了一下。我答应他们，你半个月内申请办理相关手续。”
白手心存侥幸，陪着小心道：“杜副主任，我听说，我听说个体户无需办理营业执照，只要去登记一下就行了。”
“你少蒙我。我打听过了，个体户不能搞食品生产。”
白手噢了一声，“领导，那我应该先去哪个部门呢？”
第0131章 一般一般 全县第三
杜副主任显然早有准备，他把办营业执照等一系列手续的过程，给白手说了一遍。
白手鬼精鬼精的，杜副主任是棵大树，虽然老了点，但有他杵在白村，一般人就不会为难他白手。
大树底下好乘凉，既然要办执照，那就乘着大树在时抓紧办。
出了杜副主任办公室，白手去另一个办公室，找大队书记马兰花。
上次的举报事件，马兰花是有责任的，看到白手，马兰花既内疚又热情，也不多说，根据白手的要求打了一张证明。
白手又去了公社，还是找熟人老张。老张副书记也很热情，亲自给白手开证明，内容照着大队的证明抄。
拿着两张证明回家，白手先吃午饭，因为两辆自行车还没回来，便去向丁老师借自行车，准备去区工商所申请办理营业执照。
跟母亲说了几句，白手带上两包大前门香烟，和几包饼干及五十块钱。
骑着丁老师的女式自行车，走了大约两里路，白手突然想起什么，又掉头往回走。
白手是去找杜副主任。
杜副主任看了看两张证明，点点头道：“这就行了，下一步去找城西工商所。”
白手呵呵笑着。
“什么意思？要我这落山的太阳陪着你去？”
“老杜，麻烦你给我写张字条。”
“什么字条？”
“呵呵，我听说，领导的字条，比公社证明还管用。”
杜副主任也笑了，“哪儿学的？谁告诉你的？”
白手撒谎不脸红，“老张说的，就是公社的张副书记。”
杜副主任喜欢白手的机灵劲，有意的逗他，“我的字条真有作用吗？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写？”
“嗯……应该这样写：白手同志创办的饼干厂，是本人在白村蹲点的项目，请有关部门予以支持。此致，县人大，杜国平。某年、某月、某日。”
杜国平是杜杜副主任的大名。
杜国平抚掌大笑。
白手拿过桌上的一支钢笔和一张白纸，放到了杜国平的面前。
“写吧写吧。支持农民创业，帮助农民发家致富，您老功德无量，长命百岁，千古留名，万年流芳……”
杜国平被缠得不行不行的，只好照着白手所说写了下来。
白手如获至宝，拿过字条，吹了吹，看了看，郑重其事地折好，再放进自己的挎包。
“臭小子，滚，快滚。”
“呵呵，老杜，你翻脸不认人啊。”
白手出门，骑上自行车飞跑起来。
区工商所在温桥镇，上街的一个小院子里。
白手进院，停好自行车，东张西望的瞅起来。
说起来，工商所是白手最早打交道的政府部门。从他跟马小路从事票证贩卖生意的那天起，就知道要躲着他们。
工商是猫，票贩是鼠，为了安康，远离工商。
还别说，进了工商所的门，白手心里有点打鼓。
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老鼠来了，抓老鼠啊。”
很快的，工商所总共七个人，有七个脑袋伸出门外，一齐面对着白手。
所长候景魁，白手太认识了，他有个大嗓门，因为他有张大嘴巴。
“哈哈……臭小子，你自投罗网来了。”
众人一齐哄笑。
白手太机灵，从没被逮过，但大家都认得他。
其实，也是白手年纪小，工商的叔叔阿姨们手下留情，不然的话，早被逮过十回八回了。
白手不笑，白手严肃认真，拿出两张证明一张字条，双手递给候所长。
候所长也收起笑容，一本正经起来，“好家伙，改头换面，鸟枪换炮啊。”
“老候，该请我进去坐坐了吧。”
“噢，对对，请，请。”
白手却不马上进老候办公室，而是拿出香烟，一人两支，男女平等，一口一个“叔叔”或“阿姨”，每个办公室都不落下。
带来的饼干，也是一人一包，人家不要，白手生气。口口声声，说人家看不起人民群众，人家只好收下。
“哈哈……小白，很会来事嘛。”老候又忍不住的笑。
“老候，抽烟抽烟。先抽烟，再尝尝我试产的饼干。”
老候先不吸烟，拿过饼干尝起来。
也不说好，“小白，哪学的啊？”
白手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上面盖着两个大印，“老候，这是上海某食品厂的说明材料，我做饼干的技术，是他们的工程师传授给我的。”
这材料是真的，是几天前，萧老太太特意邮寄过来的。
“厉害，跟上海搭上了关系。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老候，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里没有问题。”
老候拿出三张一样的表格，“小白，按表上要求填好。一式三份，我这一份，县局一份。另一份你随身带着，接受其他部门的审核。”
表格上的第一栏就难住了白手。
“厂名？需要厂名吗？”
老候笑道：“当然，人要名，厂也要名，一个道理。”
白手憋了老半天，抓耳挠腮，就是整不出来，“老候，帮我整一个。”
“自己整。”
“温林县好吃饼干厂。”
“去，好吃，太直接，也太俗气。”
“要不，叫温林香脆饼干厂？”
“也不太好。别老围着饼干转，饼干二字，应该改为食品二字。”
白手又想了想，“那，那就叫温林食品厂。”
老候摇头道：“温林食品厂，忒大，忒大了。”
“温林第一食品厂？”
“口气还是有点大，第一，容易成出头鸟。”
白手又琢磨了一下，“温林县第三食品厂。”
“为什么是第三，而不是第二或第四？”
白手一本正经道：“二不好听，四不吉利，就三最好。因为有句话说得好，一般一般，全县第三。”
老候笑道：“反正是你的厂，你想叫一百都行。”
白手填好表格，老候认真的审看一遍，再写上工商所意见和自己的名字，最后盖上公章。
“小白，给你提个意见行不？”
“老候，你是领导，应该叫批评，提一百条，我也坚决接受。”
老候笑笑，拿起杜副主任写的字条晃了晃，“这个，最好不要轻易示人。”
“为什么？”白手虚心讨教。
第0132章 办执照
老候解释道：“小白，我的意思是领导的批示，一般情况下不要使用。”
白手坏坏道：“老候，你是不是说，杜副主任马上要退休了，他的话不管用了。”
老候又笑。
“老候，我会把你的态度，向杜副主任做全面的汇报。”
“哈哈，你个臭小子。”老候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的意思是说，这是重磅炸弹，是终极武器。当其他的东西失灵的时候，你再拿出来，才能收到奇效。”
“噢，懂了懂了。”白手使劲的点着头。
老候瞪了白手一眼，“还不赶紧谢谢我？”
白手上前两步，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话筒，递向老候道：“给局长打个招呼，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哈哈，你小子搞搞明白，我是下级，人家是上级诶。”
白手小声的笑道：“可人家是舅舅，你是外甥。咱温林老话说得好，外甥皇帝，娘舅狗屁。呵呵，老候你比他厉害哦。”
“狗日的，情报厉害啊。”老候笑骂道。
“打，打打。”白手将话筒塞到老候手里，威胁道：“你不打，我不走，你还得管饭。”
老候摇摇头，再骂一声，拿着话筒，压着电话，摇三摇，叫通了总机……
等老候打完电话，白手早就开溜，还三个响头，连声谢谢都没有。
县工商局，白手是第二天去的。
当时的手续流程是这样的，在县工商局登记后，还要去县农委、县社队企业局和县农业局及县劳动局登记。
白手搞不明白，申请表格上，从大队和公社开始，已经盖了十三个公章，他的食品厂还不见影子。
这十三个章，来来回回，已花了两天时间。
这还是特事特办，有杜副主任的字条在发挥作用。
后来有人告诉白手，他这是在开后门，要是走前门的话，俩月也盖不了这么多公章。
白手心道，难怪要改革呢，这婆婆妈妈的，等执照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明天还得办，恰好晚上不做饼干，白手就不回家，直接住柳老师那里。
还有六个重要部门，物价局、质量监督局、工业局、税务局、卫生局和食品生产监督局。
别看只有六个部门，部门里还有啥科啥室，加在一起，共有十五个章要盖。
白手又花了两天，硬是把十五个章都盖上了。
离开工业局时，一个干部好心提醒白手，工厂要用电，还得电力局盖章同意，
白手又跑了一趟电力局，盖上相应的两个章，才算把所有手续办齐。
整个过程，耗时四天半，以及手续费等开支两百三十几块。
但几张许可证还没到手。
接下来的几天，各部门派人到白村，进行现场检查和审核。
全仗杜副主任这块牌子，既快又顺，一路畅通。
杜副主任亲自陪同，各路人马都很热情客气，只在大队部吃饭，并没打扰白手。
不过，接下来白手就有点不高兴了。
各部门都要收费，按他们的规定，一年大约需要一千两百块。
又是杜副主任出面，一千两百块减到了八百块左右。
这还不包括税务所、工商所、公社和大队，他们要面对面的谈费说税。
这天下午，在大队部会议室，白手面对着五个领导，城西工商所所长老候、城西税务所所长廖亚明、公社副书记老张、公社妇女干事李茉莉、大队书记马兰花。
会议桌上，放着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和食品生产所需的五个许可证。
触手可及，白手想拿过来看看，却被老候笑着喝止。
“干什么，干什么？我警告你，不签协议，你小子抢了也没有用。”
“呵呵……我看看，我看看也不行啊。”
老候道：“现在不行。等谈完事，签了协议，这些都归你，你拿回家看个够。”
白手只好收手，“谈吧，谈吧。”
老候冲着廖亚明道：“老廖，今天的戏，得由你来开锣。”
老廖三十多岁，戴近视眼镜，文质彬彬，慢声细语，和颜悦色。
“小白同志，我先给你解释一下有关的税收政策……”
白手抢着开口，滔滔不绝，把有关税收政策背诵出来，居然是一气呵成，还一字不差。
搞笑的是，白手连标点符号和空格都背了出来。
大家齐笑。
老张笑道：“老廖，这家伙有备而来，你就开门见山，直接给他上干货。”
老廖说道：“小白同志，像你这样的私人企业，纳税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你记帐，按你的实际销售额计算。二是定额，就是确定一个纳税基数，一定时间内保持不变。小白同志，你选一种吧。”
这还用说，白手不假思索道：“我选后一种。”
“那你说说，你一天能做多少饼干？”老廖问道。
“老廖，你问错了。”
“怎么错了？”
“你应该问我，每天能卖多少？”
老廖微微一笑，“聪明。你说，你一天能卖多少？”
“老廖，你又问错了。”
“哦，我怎么又错了？”
“你应该问我，每天能卖多少？一个月能卖多少天？”
老廖点着头笑道：“好吧，你是对的。小白同志，你说说，你每个月能卖多少天？每天能卖多少？”
白手苦起了脸，“我也不知道。现在我还在试产试销阶段，有时一天几十包，有时一天上百包，有时干脆一天一包也没有。”
老廖道：“小白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定你一个月为二十五天，一天一百五十包，你的纳税额，就以这两个数据为计算标准。”
白手连连摇头，“受不了，受不了。老廖，你这样定，等于要我的命。”
“那你说个数呗。”老廖微笑道。
“一个月十五天，一天五十包。”
老廖哈哈一笑，“一个月才七百五十包。小白同志，你开什么玩笑。”
白手道：“就这么多，我也没有办法。一个月七百五十包，我能赚一百多块，我已心满意足。”
老廖道：“小白同志，加一点，再加一点。”
这时，老候开口了，“小白，老廖，我帮你们折中一下行不行？”
第0133章 大干一场
白手抢着说道：“我相信老候，老候，你说个数吧。”
老廖点了点头，“老候你说了算。”
“小白的饼干厂刚刚起步，还处于试产试销阶段，根本不知道以后的发展情况。所以，现在搞定额纳税，根本就是盲人摸象，不知道象是咋样。”
“老候，你说得太有道理了。”白手赶紧讨好。
“老廖，我看今年就定为试产试销阶段，一个月定十五天，一天定五十包。老廖，关键看明年和后年定多少。”
老廖道：“今年的就照老候说的。明年定一个月二十天，一天定七十五包。后年定一个月二十天，一天定一百包。小白同志，你看怎么样？”
白手心里狂喜，但脸上布满苦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老廖开始算钱，“按出厂价每包六角计算，税率百分之八，每包需纳税四分八厘。现在有个优惠政策，可减税百分之二，再加上你是个体性质，又可减税百分之一。所以，你的纳税率是百分之五，也就是每包需纳税三分钱。也就是说，你每个月七百五十包的定额，需纳税二十二块五角。”
“这么多啊。”白手心疼钞票。
老廖微笑道：“我的事妥了。老候，该你的了。”
老候经验丰富，也了解白手，他拿出一份规定，翻到第二页，直接把一些数据念给白手听。
工商所要收管理费，营业执照每年验审一次也要收费，这都是规定，白手无话可说。
老候的要求是，今年每月五块，明年每月十块，后年每月十五块。至于每年的执照验审，从明年开始，每年三十块。
白手没有意见，照单全收。
这还没完，还坐着三位，老张、李茉莉和马兰花，都是要钱的主。
白手还要交三项费用，公社管理费百分之一，大队管理费百分之一，教育附加费百分之一。
三项相加是百分之三，以每包饼干出厂价六角计算，就是每包一分八厘。
一个月定额七百五十包，三项费用就是十三块五角。
老张拿出有关文件，上面规定，三项相加是百分之四，已经给白手减了百分之一。
白手一边签字，一边道：“我是唐僧，你们都要吃我啊。”
大家又都笑了。
签字完毕，白手将一堆证照塞进挎包，忍不住又大声的嚷起来。
“我的血啊，我的肉啊。”
大家纷纷起身离开，带走笑声。
没了听众，没了观众，白手不再演戏，赶紧回家。
什么都有了，白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决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在办营业执照和其他各项手续的时候，白手也把厂房做了扩大，并进行了重新布局。
新厂房面积扩大到一百二十平方米，占了后院的三分之二，为此他把十多棵树移栽到空地上。
新厂房有两个门，一个正门，一个副门，这样就符合了消防部门的要求。
白手还花了两百三十几块钱，在后院打了一口十二米的深井，井口装上电动抽水机。水井旁建一个八米高的水塔，再买了一些塑料管，分别向厂房和家里供水。
白家成了白村第一个用上“自来水”的人家。
新厂房也很有气派。
具体的布局是这样的。值班室六平方米，办公室八平方米，煤炉房六平方米，消毒室六平方米。
更衣室分男女，各四平方米，卫生间分男女，各三平方米。
两个仓库分开建造，原料仓库八平方米，连着碾粉房，开一扇小门专用。成品仓库六平方米，连着包装房，也开一扇小门专用。
最重要的是六个生产用房，面积大小的要求，是能容纳两个人同时上班。
碾粉房十平方米，配料房十平方米，拌料房十平方米，压模房十二平方米，烘烤房十二平方米，包装房十二平方米。
白手是走一步看三步，想着以后生意兴旺，随时可以扩大生产规模。
室内的墙上和地上，一律贴上瓷砖，天花板也刷上蓝色的灰浆。
三米高的平房，房顶是预制的水泥空心楼板，上面还有两个覆盖层，一防漏水，二防日晒。
既然是大投入，白手索性为自己“谋私”一回。
平房的上面，还建了三间二层房。
楼梯就设在办公室，上去后是所谓的技术研究室，十二平方米。接着是书房，也是十二平方米。最后是白手的卧室，十六平方米。
“温林县第三食品厂”的牌子，挂在前院的门口，为做这个牌子，连木板加油漆及写字，白手花了十二块钱。
气派是有了，手头的钱也花光了。
这次白手没有记帐，有钱就花，花到最后，信用社的活期存折归零还不够。
白手跟信用社主任陆贵明商量，陆贵明建议他别动定期的一千块，而是向信用社贷了一千块钱。
就这贷的一千块，也几乎被白手花个精光。
也就是说，除了厂房和设备，还有一些原料，白手的财产再次归零。
这一次白手一点都不担心，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嘛。
饼干的销售量，一直在稳步上升。
六清县的那个大客户，每天的要货量已接近三百包。
县城的和温桥街的，每天分别稳定在两百包和一百包。
周边的小卖店，一天的要货量也在一百包以上。
二弟白当和陆水龙一起，骑着自行车，跑了县里的其他几个集镇，也拿到了平均每天一百包以上的订货。
这加起来，一天需要生产八百包饼干。
白手心想，保持这个产量和销量，一个月就能回本，三个月就能当上万元户，老子怕个球啊。
当然，困难永远都有，旧困难解决了，新困难又来了，旧困难的结束，就是新困难的开始。
按原来的生产速度，每个小时最多能做六十包饼干，一天八百包的产量，至少需要十三个小时。
每天下午开工四个小时，晚上开工五个小时，加起来也只有九个少时。
说来说去，就是人手不够。
扩大生产规模，首先就要增加人手，这人手还必须肯干、能干和保密。
白手琢磨，熟人当中该招聘谁呢？
第0134章 招二舅进厂
白手先把主意打到二舅身上，去跟母亲商量。
“妈，让二舅和二舅妈到咱厂里上班，你看怎么样？”
母亲笑着反问，“手，你二舅最近来了两趟，你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
“一趟是给咱家送柴禾。另一趟，是二舅家杀了猪，给咱送猪肉吃的。”
“你呀，怎么突然变傻了？”母亲慈和，柔声的责备道。
白手一想，恍然大悟，“妈，你是说，你是说二舅想来上班，又不好意思向我开口？”
母亲笑着点了点头。
“哎呀，哎呀，我这外甥当的不合格，太不合格了。”
二舅结婚也比较晚，和二舅妈育有一子二女，年纪最大的也才十岁。二舅种地，只能勉强糊口，另外就是养猪，一年收入两百块不到。还有打另工，两口子能赚个百把十块。总而言之，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手，也怪我多嘴。你二舅第一次来时，我跟他说你生意很好，还雇人干活。我还说，雇人的工资是一小时两角，多劳多得，月底还发奖金。”
白手笑道：“于是，我二舅动心了。”
“肯定的，你二舅可是个会算帐的人。一天就是干上八个小时，一天就有一块六，一个月没有奖金，也有四十几块。一年就是干十个月，也有四五百块，两个人就是千把块，你二舅二舅妈五年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个数呢。”
“呵呵，二舅也真是的，他想来上班，就直接说嘛。”
“你傻呀，你二舅是老实人，怎会主动向你开口呢。”
“我让二弟去请二舅和二舅妈，要来就一起来。呵呵，我不给二舅留后路，让他不再惦记着养猪这个行业。”
第二天，二弟白当去温桥街送货，顺便去了二舅家。
下午，二舅郭二桥和二舅妈姚月平双双来到。
有趣的是，白村原来有两个姚月平，其中一个是水缸陈云海的老婆。
现在又多了一个姚月平，二舅妈姚月平。
二舅二舅妈都是勤快的人，进了家门就干活，把前院后院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吃晚饭时，白手笑问二舅，“二舅，你和舅妈真想好了？”
二舅憨憨的笑道：“手，只要你不嫌弃，二舅二舅妈就跟着你干了。”
二舅妈也道：“手，你二舅妈我不识字，但啥活都能干，以后都听你的。”
“好，那我就派活了。”白手道：“我这里干活，白天有白天的安排，晚上有晚上的安排。晚上的时候，二舅和二舅妈都要进厂上班。白天的时候，上班的时候上班，不上班的时候，请二舅二舅妈帮我干家务活，包括洗衣做饭和打扫卫生。”
二舅和二舅妈都是点头。
“二舅，二舅妈，我这里的工资呢，现在已分成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晚上上班，按时间计算，大家都是一样的，一个小时两角钱。第二部分，是白天的上班时间，与晚上的上班时间一样。”
“第三部分，别人没有，只有二舅和二舅妈你俩有，就是不上班的时候，帮我做做家务。你俩每人每月十五块，外加在我这里吃饭，我不收二舅和二舅妈的饭钱。”
“第四部分，就是月底的奖金。奖金有多有少，生意好时多一点，生意不好时少一点。但请二舅和二舅妈妈千万记住，我给你们多少奖金，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二舅道：“手，我住你们的吃你们的，这不上班时，帮你干点家务也是应该的，这十五块我们不能要。”
二舅妈也道：“对，这十五块不能要。”
白手道：“二舅，二舅妈，这钱我得给。呵呵，因为我是不会让你们闲着的。”
母亲道：“二弟，二弟妹，你们就听手的安排吧。”
二舅二舅妈这才不再推辞。
母亲问道：“手，你二舅二舅妈要长期住在咱们家，这房子你怎么安排？”
“妈，我想好了。你还住你那间房，你隔壁还让大妹和小妹住，你们两个房子的后面，还是做粮仓。这边二弟三弟还住现在的房子，隔壁的那间给二舅二舅妈住，两间房子的后面，还是杂房和厕所。”
小妹白雪问道：“大哥，你住哪儿呢？”
不等白手开口，二弟白当酸酸的说道：“大哥当了厂长，住二楼住新房去喽。”
三弟白面道：“二哥，这没办法，你要是大哥，你肯定当厂长，那新楼房肯定给你住。”
全家人齐笑。
大妹问道：“大哥，咱人手多了，我们还要不要上班？”
白手道：“上啊，你们都别想偷懒。只要把碾粉机和拌料机开快一点，一个岗位两个人，正好能加快生产速度。”
真如白手所说，今天晚上的厂房里，是开业以来人数最多的。
除了自己全家六人，还有二舅和二舅妈，陆水龙和母亲赵秀娟，以及丁老师和方玉兰。
一共十二个人。
晚上五点五十，大家排队进厂。
白手背着母亲先进，再监督大家换衣服、洗手、消毒。
母亲还负责碾粉，小妹白雪配合，白手和二舅一起，先从仓库里把米搬过来。
配料由方玉兰负责，三弟白面配合。
拌料由陆水龙和他妈赵秀娟负责。
压模由二弟白当和二舅妈负责。
烘烤由白手和二舅负责。
包装由丁老师负责，大妹白米配合。
开始工作，大家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这样的安排，白手也是煞费苦心。
自己与二弟白当和陆水龙仨人，是需要往外跑的。他要保证仨人不在家时，其他人还能进行生产。
所有生产环节，最重要的是烘烤。白当粗心，陆水龙不开窍，女人又速度不够快，所以他想培养二舅。
煤炉经过改造扩大，能放两个平锅，一次能烤两板饼干，特别考验人的眼力，以及换板的时机和速度。
二舅为人老实，干活勤奋，关键还手灵眼亮，堪当此任。
二舅在旁边看了一会，就大胆上手，初次表现不输他的大外甥。
当然，其中的不少技巧和奥妙，还得大外甥指点。
比如这饼干烤到快成熟时，如何掌握火炉，及煤炉的控制。
“手，这煤炉在外面，咱如何控制炉火呢？”
第0135章 红红火火
白手道：“二舅，每次开工前，要把煤炉提前烧起，这是第一。”
二舅点点头，表示已经记下。
墙上有块铁板，可以横向移动，白手伸手拉开，“二舅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煤炉的情况。”
二舅看了看，又点了点头。
白手再指着墙上的四个按扭，按扭旁边分别写着“慢、中、快”三个字和“开关”二字，“这是鼓风机的控制开关，这是电的开关，每次用时要先打开，收工时要记住关掉。这三个是鼓风机的风速，慢速中速快速，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节。”
二舅道：“这个我在区中学食堂当临时工时见过。”
“二舅，你再看这两根线，都是供煤用的。煤炉需要加煤时，你不用出去，只需拉一下线就行。左边的那根红的拉一次加煤一斤，右边的那根白的拉一次加煤两斤。”
会干活的人，听一遍看一遍就能上手。
二舅就是这样的人，只干了一个小时，他就像个熟练工似的，反倒让白手成了多余。
白手趁机偷懒。
今晚的生产速度，让白手也没有想到，达到每小时八十包，五个小时做了四百零七包饼干。
这样的速度，让白手放心了。
也就是说，加上白天的生产，一天八百包饼干，可以很轻松的完成。
人员暂时已够。
生意顺风顺水，投资的钱正哗哗的回流。
一天销售八百包饼干，每包的纯利至少有三角五分，一天就能获利两百八十块。
一个月就能收回全部的投资。
饼干厂红红火火，村里也正热火朝天。
一九八二年的这个春夏之交，白村大队正式改为白村行政村，并公开选举白村村民委员会。
这是一个里程碑。
可对白手来说，却没有什么关系，他才十七岁，还没有选举权呢。
大早上的，村里的高音喇叭，村支书马兰花正在喊话。
“村民同志们，村民同志们，今天上午八点半，村里要在村部召开全体村民大会，选举白村第一届村民委员会，选举各村民小组组长和村民代表……”
白手蹲在石桌上，一边喝着稀饭，一边心想，马兰花这娘们，成了白村一把手，天天不着家的，不知她老公放心不放心。
女人么，还是在家待着的好，老往外跑，成何体统。
吃罢早饭，三弟与大妹和小妹背着书包，跟大哥说一声，蹦蹦跳跳的去学校了。
二弟白当和陆水龙一起，推着两辆装满饼干的自行车，出门去送货。
二人已经熟门熟路，不再需要白手吩咐。
今天白天不开工，二舅妈去陈童街买菜，二舅闲不住，扛着锄头去了菜园。
白手叼上一支香烟，踱到后院，开门进了办公室，再上楼进入他那几乎没有书的书房。
坐在窗前，一边吸烟，一边远眺，很有当老板的感觉。
老板，赚钱的人，应该比村长还牛吧。
正胡思乱想时，白手被楼下的推门声打断。
“谁啊？”白手忙问。
“我。”是方玉兰。
白手又惊又喜，喜的是方玉兰知道不上班还过来，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惊的是大白天，这娘们，胆子变大了。
果不其然，二人没有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一番激烈的沟通交流。
“姐，以后，以后白天不要这样，会被人看见的。”
方玉兰嗔了白手一眼，“白天不行，那就是晚上，可晚上我怕撞车呀。”
白手讪讪道：“姐，什么，什么撞车啊？”
“还嘴硬。”方玉兰伸手，在白手胳膊上狠掐一下。
“哎哟。”白手疼得不行。
方玉兰还有招，拿手拧住白手的耳朵，“说不说？”
“姐，我说，我说……你猜得没错，丁老师也……”
方玉兰放过白手的耳朵，“我可不是猜出来的，是看出来的。她在包装间，你常进去，眉来眼去的，我能看不见吗？”
白手大吃一惊，“这，这也能看出来？那，那其他人不也知道了么。”
“你说呢？”方玉兰反问。
“姐，你说呀。”
方玉兰噗嗤一笑，“放心，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其他人没有。至于为什么，你自个想去。”
不用多想，白手就明白过来，“噢，有心人才老盯着我，才会发现我。”
“呸。”方玉兰又掐白手，但这回不是真掐，“她，她也知道你和我的事吗？”
“可能，可能也只剩下一层窗户纸吧。”
“坏蛋。”
白手再被重掐，这回还疼得扯牙裂嘴。
幸亏高音喇叭又哇哇响起，及时挽救了白手。
“姐，你听你听，我要去开会，我要去选村长。”
“去你的。”方玉兰笑道：“你还没那个资格，选什么选啊。”
“学习锻炼，我学习锻炼，为下一届做准备。”
方玉兰松开白手，忽然脸红，满是羞涩。
白手好生奇怪，刚刚还勇敢无比，怎么现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小白，我是来跟你商量，你看我能不能当村干部？”
这让白手大感意外，方玉兰是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怎么突然想抛头露面了。
“姐，是你自个想的呢，还是别人怂恿你啊？”
方玉兰道：“当然不是我自己想的。是马兰花和李茉莉来动员我，还有，还有童家的几个长辈。噢对了，还有老队长，他也动员我。”
白手又不懂了，“马兰花和李茉莉那俩娘们动员你，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几个长辈，他们吃饱了撑的啊。”
方玉兰嗔道：“你傻呀。陈童两姓，自古就你争我夺的，双方一直较着劲呢。这次选村民委员会，双方都想着自己这边的人，能多占几个位置。哎，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但也不明白。”
“这话什么意思？”
白手道：“村干部，受气包，不如在家自己嚎。姐，我看现在的社会，还是有钱人最牛。”
“可谁也没有你白手会挣钱啊。”
白手笑笑，不无得意，“也是，白村只有一家姓白，白家只有一个白手。”
“哎，你说，我参加不参加？”
“姐，这是你自己的事，得由你自己拿主意。”
“不行，你帮我做决定，必须的。”
白手琢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