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8章 只管人，不管事
白手大惑不解，我不计较你的问题，反而提拨你，怎么起了恰得其反的效果呢。
老李也想不明白，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他还不如晚辈白手。
“总之吧，郑重好的问题要解决，背着思想包袱干工作，是干不好工作的。”
“老李，你有什么好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
“谁是系铃人？他自己就是系铃人。”
老李思忖着道：“小白，余全宝与郑重好关系最好。你亲自去找余全宝，让余全宝做做郑重好的思想工作。”
“也只好这样了。”白手点着头道：“郑重好，郑重好，叫郑好多好，加了一个重字，这名字就太沉重喽。”
白手没有马上去找余全宝，他先找的人是陈飞。
余全宝调走，郑重好由副转正，陈飞现在已是腾飞建筑工程公司常务副经理。
用白手的话讲，陈飞已是公司的实权派，达到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虽然陈岚杳无音讯，但她的弟弟，白手一直爱护关照。
白手让郑太行开着车，来到市郊的警察学院项目工地。
陈飞还没去公司走马上任，还担任着警察学院项目经理。
白手没进工地，他让郑太行把车停在外面，自己拿出大哥大打电话。
过了一会，戴着安全帽的陈飞，从工地上跑出来。
“手哥，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我来看你的，不是来看工地的。”
陈飞噢了一声，钻进车里，同时冲着郑太行打招呼。
郑太行主动下车，退到几米外，转过身去。
“手哥，你找我是什么事？”
白手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走马上任？”
陈飞微微一笑，“让我当副经理可以，让我当常务副经理，我持保留态度。”
建筑公司还有两个副经理，一个管技术，一个管施工，都是四十岁上下的行家。
陈飞与他们比，哪方面都比不上。
白手淡淡的说道：“你有一个方面，他们谁都比不了。凭这个方面，你就是当经理也够格。”
“哪个方面？”
“你是我女朋友的弟弟。”
陈飞怔了怔，“手哥。”
白手端起了脸，“明天就去走马上任，这是命令。”
“好吧，我遵命就是。”
白手掏出两支烟，叼上一支，另一支递给陈飞。
陈飞拿出打火机点火。
“飞儿，看出我的安排了吗？”
陈飞点了点头，“不用看，听议论就够了。大家都说，你要把建筑公司一分为二，一个在浦东，一个在浦西。”
“你也这样认为吗？”
“应该，应是这样吧。”
白手哼了一声，“目光短浅，见识肤浅。”
陈飞吃了一惊，“手哥，难道，难道不是？”
白手笑了，“别问了，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陈飞犹豫了一下，陪着小心问，“还有一事，我听说，郑重好有问题？”
白手把马文宇的事，以及马文宇与郑重好的关系，简单的说了说。
陈飞有点明白过来了。
“手哥，你让我看着郑重好？”
白手摇头。
“让我帮助他？”
白手点头。
“那，那你总得给我个基本要求吧。”
“第一，摆正自己的位置，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坚决不管。第二，全力支持郑重好的工作。第三，坚持原则，眼里不留沙子。”
陈飞琢磨了好久，挠着头苦笑道：“手哥，你的指示云山雾罩啊。”
“呵呵……这就对了。飞儿，你还差这一关，这叫人性关，人际关，人情关。飞儿飞儿，等你过了这一关，你就能真正飞起来了。”
“谢谢手哥。手哥，我可不想远走高飞。跟着白老板，肯定有钱赚，我愿意让你攥着我。”
“得得，我怕痒，少说肉麻话。”
陈飞憨笑起来。
白手却忽地收敛笑容，“飞儿，你姐她还好吗？”
陈飞瞥了白手一眼，“手哥还想着我姐啊。”
“废话。”白手瞪了陈飞一眼。
“我姐挺好的，还在教书。我爸妈提前办了退休手续，跟我姐住一起。噢对了，我爸还在我姐教书的学校附近，承包了一个茶园。”
白手沉默了一会。
“你经常联系你姐吧，她有没有问起我来着？”
“嗯，她没问。但我知道她想问，所以每一次，都是我主动说你的事。”
白手忙问，“哦，你都说些什么？”
陈飞笑道：“报喜不报忧，说好不说坏。手哥，你就放心吧。”
白手点了点头，傻呆一会，拍了拍陈飞的肩膀。
“去吧。明天去公司报到，不得耽误。”
“明白。”陈飞下车而去。
离开警察学院项目工地，白手又去了浦东新区。
腾飞集团公司浦东开发指挥部，设在一所已经弃用的小学校里。
指挥长余全宝和副指挥长蔡朝先，看到白手的轿车，赶紧跑出来迎接。
可白手不进指挥部，也不去工地巡视。
对白手的举动，余全宝见怪不怪，他猜出白手有事要说。
蔡朝先也是精明，找个借口开溜。
白手和余全宝一起来到一个土坎上坐下。
“老余，最近怎么样？”
余全宝微笑着反问，“老板是问事还是问人？”
“呵呵，明知故问。我不管事，我要管事的话，那要你们干什么。”
余全宝道：“小蔡不错。我早就说过，老板你太有眼光。一个小蔡，一个陈飞，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哎，哎，老余，别只说好话。”
“真的，老板。不是因为小蔡是你妹夫，我就只说好不说坏。的的确确，小蔡干得非常好，和我的配合也非常默契。”
白手嗯了一声，“我妹妹怎么样？”
“老板，我跟你说。大家给白米起了个外号，放心婆。”
白手笑了，“放心婆？这什么意思？”
“一句话，白米管钱，一分也错不了，所以大家都很放心，就叫她放心婆。”
白手捧腹大笑。
笑过之后，白手道：“老余，把他们小两**给你，我是良苦用心，我希望你对他们严格要求。”
“老板，我明白。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尽力而为。”
白手点了点头，“现在，该说说郑重好了。”
余全宝会心一笑，“我就知道你为他而来。”
第0889章 老板的心思让你猜
白手告诉余全宝，老李告诉他，因为马文宇的事，郑重好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老李担心会影响工作。
余全宝笑道：“这个老李，真会找人，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老李说，做郑重好的思想工作，非你莫属。”
余全宝沉吟了一下。
“老板，你看人一向很准。知道我和郑重好二人，最大的共同缺点是什么吗？”
白手笑了笑，“你俩的共同缺点是放不开，老是把自己当外人。所以，你们在工作中往往举轻若重，事必躬亲，做不到抓大放小。”
“那我们俩的不同点呢？”
思忖了一下，白手道：“你心小，你心实，你心思不重。郑重好恰恰与你相反，他心大，他心野，他心思重。通俗的讲，郑重好爱琢磨，心眼多，想得太多。”
“真准。”余全宝笑道。
“该你说了，老余。”
“我这个人啊，不喜欢挪窝，满足于现状。昨晚跟小蔡喝酒时，我就说过，除非老板不要我，除非自己犯了大错，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说说郑重好。”
“郑重好么，心思太多，耳根子又软，难免容易受外界影响。他这个人，善谋不善断，遇事总是患得患失。也就是说，有问题有麻烦时，需要有人对他提纲挈领，指点指点他。”
白手指了指余全宝，笑道：“所以，这个人就是你。”
余全宝点点头，“我责无旁贷，我试试，今晚就去找他。”
白手不说谢，却出乎余全宝意料，提了一个牵涉到余全宝的问题。
“老余，最近听到了什么议论？”
余全宝果然怔了一下。
白手笑指余全宝，“别说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知道。”
余全宝不好意思的笑了。
“听说了。说你要把建筑公司一分为二，一半浦东，一半浦西。说你要走马换将，把我和郑重好架空，把小蔡和陈飞他们提拨上来。总之，流言蜚语很多。”
“你相信吗？”
“不相信。”
“如果流言蜚语是真的呢？”
余全宝坦然道：“老实讲，如果是真的，其实也没什么。这是私营企业，或者说是家族企业，一切由老板作主。老板用谁不用谁，一点问题都没有。”
白手笑了，笑得有点邪性。
余全宝有一点点懵，因为他猜不着白手的心思了。
突然，白手说，“不是流言蜚语，是真实情况。是我有这些打算，故意让人传播出去的。”
饶是余全宝早有思想准备，听了白手的话，也是身体震了一下。
自己这位年轻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余全宝勉强的笑笑，期待白手继续说下去。
可是，白手不说了，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余全宝心里吃不准了。
一方面让他去做郑重好的思想工作，而另一方面，却承认要拆散建筑公司，要更换建筑公司现有的管理层。
不对，不对，老板这是搂草打兔子，表面上是让他去做郑重好的思想工作，实际上同时还在考验他。
老板，你好厉害。
余全宝越想越明白。
为了证明自己想的是对的，余全宝打电话，请公司正副总经理老李和老顾吃饭。
晚上六点半，三个人在一家海鲜楼的包厢里坐定。
余全宝点了整整十种海鲜。
老李和老顾相视一笑。
余全宝家的经济大权是他老婆掌握，平时兜里的钱，就没有超过二三十块的。
这顿海鲜加啤酒，起码得两百以上。
余全宝有事，还是大事。
酒过三巡。
“两位老哥哥，我有事请教……”
余全宝把白手找他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老顾一边听，一边吃着海鲜，一条红烧带鱼，让他一个人吃了一大半。
老李是酒喝得多，老当益壮，余全宝说完，他已喝了一瓶半啤酒。
“两位老哥哥，赶紧帮我分析分析啊。”
老李打了个嗝，“老板找你，让你去做郑重好的思想工作，是我的主意。”
“分析，分析。”余全宝催道。
老顾指了指老李，“问老李，咱们仨，最了解老板的是老李。”
余全宝给老李倒酒。
老李又喝了几口啤酒，缓缓的说道：“咱们老板啊，要有大动作了。”
这话一出，老顾和余全宝震惊。
“什么大动作？”余全宝忙问。
老李卖关子，又端起杯子喝酒。
“老李，你能不能说完了再喝啊。”老顾也沉不住气了。
老李问道：“老顾，小余，你们说说，在咱们腾飞集团公司，下属各分公司的自主权大不大？”
老顾笑了笑，“大不大，这也没个标准啊。”
余全宝道：“应该说，各分公司的自主权还是挺大的。”
摇了摇头，老李道：“你们俩啊，怎么还没明白过来。老板现有的管理办法，是只抓财权不抓人事。他把人事权下放到各公司，但是，财权却交给总公司财务部，实际上就是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老李这么一说，老顾和余全宝稍稍琢磨，恍然大悟。
不错，一直以来，下面各公司的财务人员，都是总公司派下来的，三个月轮换一次。
各公司的财务收支，每个星期都要向总公司财务部报告一次。
总公司财务部，不定期的检查各分公司的财务状况。
总公司和各分公司都在区农行开户，区农行行长韦立是白手的姐姐，白手通过韦立，能随时掌握所有帐户的资金进出情况。
白手太精明了。
“这样做的好处有三。一是老板掌控财务大权，不怕在资金上出问题。二是各公司的资金能互相调动，互为补充，不至于发生某公司资金紧张的问题。三是总公司有实权，总公司掌握财权，各公司能很好的执行总公司的决定。”
“但是这样做，弊端也有三个。一，一旦总公司出事，会牵涉到所有分公司。二，总公司权力太大，不容易调动各公司的积极性。三，十多个公司和企业，分属不同行业，财务收支和利润各不相同，长期混合下去，很容易出问题。”
老顾点了点头，“姜是老的辣。老李，你摸到老板的脉络了。”
第0890章 生活插曲
要不怎么说在腾飞集团公司里，最了解白手的人是老李呢。
老李的观察和分析，基本上就是白手的思路。
看了看老顾和余全宝，老李继续说道：“老板是对的，他的思路符合现代企业的运营模式，就是把不同行业的企业彻底分开，变成一个个真正的独立法人。我估计，他是学了韩国四星集团公司，并且进行了认真的思考。”
老顾点了点头，“老李，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老板办公室的书架上，有一堆韩文资料，他的秘书米君楠懂韩语，老板肯定学过了。”
余全宝问道：“那么，老板这个思路的意义何在呢？”
老李道：“问得好。这个思路的最大意义就是规避风险，防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出现。现在的状态，虽然各分公司名义上是独立法人，但如果一家分公司亏损，总公司要给予支持。而新的思路是，即使一家分公司倒闭，也不会影响其他分公司的运营。”
“好思路。”老顾赞道。
余全宝又问，“那还会有总公司吗？”
老李点了点头，“当然还有总公司。总公司与分公司的关系，仍然是上下级的关系。各分公司按照规定，每年都要把利润上交。各分公司的支出，每年要做出预算，上报总公司批准后才能执行。也就是说，总公司的权力不仅没有削弱，反而会加强。但是，总公司不会像现在这样管得又宽又细。”
余全宝想了想，又提出问题，“这样一来，总公司平时很难管理各分公司，那老板如何掌控各分公司呢？”
老顾笑了，“这个简单，还是老招。老板只要掌握着各分公司的银行帐户，照样能掌控各个分公司。有所不同的是，以前能提前发现问题，以后是你出了问题我再查你。”
余全宝想到了自己，还有郑重好，“我怎么办？郑重好怎么办？”
老顾伸手指向老李，“老李，还是你说吧。”
老李严肃道：“郑重好的思想工作，你要抓紧时间去做，而且要做好。你和郑重好，千万不要动挪窝的打算。因为我的判断是，老板要搞的内部改革，对咱们管理层是有好处的。”
老顾也补充了两点，“建筑公司规模庞大，一分为二是大势所趋。老板说要调整你的工作，应该也是真的。小余，你就做好思想准备吧。”
一边喝酒，一边猜测。
应该说，三个人的猜测，猜中了白手一半以上的心思。
当然，让下属全部猜中，那就不是白手了。
事业的轨迹与生活的轨迹一样，也常常伴有插曲，并被插曲所打断。
八月上旬，喜讯传来，小妹白雪被清华大学录取。
小妹是白手最大的骄傲，弟弟妹妹中也是最惯，金榜题名，要求多多。
白手一一满足。
八月中旬，小妹来到上海，白手全程陪同，游遍上海各个风景名胜。
八月底，白手又亲自送小妹去清华大学报到。
提前五天去的北京，又把北京的名胜古迹游了一遍。
买衣服、买书籍、买吃的、买寻呼机、买照相机，每月五百块生活费，一个学期一齐给。
反正小妹的要求，白手没有不满足的。
白手高兴，小妹的高考分数，比清华大学今年的录取线还多五十几分。
白家真要科学家了。
只有一个小问题，白手藏在心里。
小妹就读的是航天航空系的航天航空工程专业。
白手以前听都没有听过。
妹大不由哥，初中生大哥，管不了学霸小妹。
这丫头，心大着呢。
白手回到上海，已是九月五日。
恢复上班，正副总经理和各公司各部门的头头，纷纷前来汇报工作。
上午到下午，白手见了二三十人，各种报表和申请签了五六十份。
好不容易快到下班时间，副总经理乔教授再次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教授，还有什么事吗？”白手对乔教授向来非常尊敬。
乔教授微笑道：“有一个大专函授班，主要是面向企业负责人的，有十个专业，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白手有虚荣心，爱沽名钓誉，搞个文凭，是他一直惦记的事。
“我行吗，教授？”白手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自己最知道。
“你行，你肯定行。”乔教授鼓励道。
说着，乔教授递上一份报名表。
报名表上列出了十二个专业，白手看了看，“好吧，我努力试试，报个工商管理专业吧。”
“好，手续我帮你办。”
乔教授收回报名表，要走时，犹豫了一下。
“教授还有事？”白手明察秋毫。
“小白，这也是关于你的私事。市建协会的常清扬会长会找你，但我个人认为，他说的事你最好推掉。他打电话找过你，当时是我接的电话。”
说罢，乔教授转身离开。
白手和常清扬是好朋友，所以乔教授说话留了分寸。
但白手大为好奇，常清扬找他要办什么私事呢？
白手拿起电话打到常清扬那里。
常清扬现在在市住房委上班。
“小白啊，你总算回来了。”
“老常，我刚回来，听说你有事找我？”
“是的，一件大事，一件对你个人非常有意义的大事。”
白手笑道：“有事说事。老常，你少来这一套。”
常清扬也笑道：“你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领导说有事，就一定有事，你小子接着就是了。”
“等等，我猜猜。老常，应该是需要花钱的事吧？”
“你小子聪明。”
“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小白，你是不是对经济学感兴趣？是不是在利用业余时间自学经济学？”
“哪里啊，我是对经济学感兴趣，有空也看看这方面的书。但我是瞎学，没学到什么。老常，别跟别人讲，会贻笑大方的。”
“是这样的。有一位专家，留学美国七年，学的就是经济学，在美国获得了博士学位。他现在从美国回到了国内，正在四处讲学，不日将来上海。”
“哦，是大专家，轮不到我这样的土包子见吧。老常，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第0891章 专家？经济学家？
常清扬告诉白手，专家要在上海待半个月，组织十场公开演讲，主题就是市场经济。
但是，这个专家不是体制内的人，请他做演讲要给钱，叫什么出场费。专家大名鼎鼎，国内各大报都有报道，出场费已从每场一万块涨到每场五万块。
专家还带着美国老婆和两个孩子，助手和学生，共有近二十人。每天要住宾馆，出租车进出，吃香的喝辣的，一天的费用四千块。
这个费用和出场费，都要拉企业来买单，美其名曰企业赞助。
专家还有五本专著已经出版，此番前来，捎带着卖书。十场演讲，要求主办方买他十万本书，每场一万本。
常清扬还告诉白手，专家的十场演讲，六场已有主办方，但都是学校。也就是说，这些主办方出场地，出观众听众，就是出不了钱。
公家的单位或企业，没有这方面的预算，有钱也不敢拿出来。
因此，只能打民营企业的主意。
上海现在最火的民营企业群体，当然是建筑业。
而建筑业最火的民营企业家就是白手。
白手不仅是建筑业里的龙头老大，还实现了跨界，旗下还有互联网、电子通讯、进出口贸易和服务业等。
所谓现代企业的一个标准就是跨界。
但要白手出来赞助专家，政府方面没人出面，一般的又不够面子。
唯有常清扬，有着半官方身份，还是白手的朋友，行业的引领者。
七拐八拐，找到常清扬，让他出面找白手，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最后常清扬告诉白手，出钱者也有好处。
好处有三。一是专家免费为企业代言，二是专家演讲时宣传企业，三是专家免费帮助企业解决运营和管理中的问题。
专家的上海之行，由一家“东方文化咨询服务公司”操作。
电话的最后，常清扬谆谆告诫，希望白手接下这事。
这个专家的名字叫苗夷清。
接完电话，白手把三位女秘书叫进来。
白手分配任务。周蓉负责外联，通过电话，打听苗夷清这个人，和东方文化咨询服务公司。米君楠去新华书店，买苗夷清的书。管心怡查看京沪两地的旧报纸，看看报纸对苗夷清的报道。
在三个女秘书的帮助下，白手对这个苗夷清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可让白手没想到的是，常清扬按捺不住，急急忙忙的上门而来。
白手总觉得常清扬有点反常。
因为以常清扬的办事原则，与己无关，高高挂起，能躲必躲，不能躲也要想办法躲。
“老常，你实话实说，这一次怎么这么热心？”
常清扬不隐瞒，“这个东方文化咨询服务公司经理张二平，是我老战友的儿子。我这位老战友，当年在南疆自卫反击战中救过我的命。老战友倒没向我开口，但老战友的儿子向我开了口，我必须帮忙。”
白手点了点头，“这个忙是得帮。”
“那就这么定了？”常清扬太迫不及待了。
白手不置可否。
“哎，有什么问题吗？”
“有几个小问题。”
“小白你问，我知无不言。”
“第一个问题，这个苗夷清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第一个问题就把常清扬给问住了。
“小白，你还别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他应该是中国人。但他在美国待了七年，娶的是美国老婆，说不定已经入了美国籍了。”
白手笑而不语。
常清扬知道白手的意思，“理解理解。小白，如果苗夷清是美国人，让你出钱赞助，确实不大合适。”
“谢谢理解，老常。”
“第二个问题呢？”
“需要多少钱？”
常清扬道：“据张二平说，大约一百万。当然，这个一百万，也有东方文化咨询服务公司的利润，毕竟人家是中介嘛。”
白手笑道：“够贵的。一百万，我能把电影百花奖最佳男女主角唐国强和刘晓庆请来，而且至少是请三回。”
明星走穴，刚刚兴起，白手说得没错，一百万能请几十个大明星。
“小白，不是一回事，明星和专家不能比较。”
“好吧，第三个问题，这个苗夷清是经济学家吗？他有什么自创的理论或观点？他的理论和观点是什么？他的理论和观点符合不符合国情？官方对他是个什么态度？国内主要经济学家是如何评价他的？”
常清扬听懵了，“小白，你这是一个问题吗？”
白手笑道：“六个小问题，汇成一个大问题。”
常清扬摇了摇头，“我没法回答你的这六个小问题。”
白手耸着双肩，摊摊双手，“老常，我施舍乞丐，可以不问乞丐的姓名来历。但这是一百万，扔出去很爆炸的。”
点了点头，常清扬道：“我找张二平问问，你看如何？”
“我坐等消息。”
白手把常清扬送走。
碍于常清扬的面子，白手没有当场拒绝，但心里已拒绝了一半。
为了更好的了解苗夷清，白手把老李和乔教授两口子叫来。
老李是作陪，乔教授才是知情者。
“乔教授，既然你提醒了我，那你就把实际情况告诉我，你不能让我云山雾罩。”
老李也劝老婆，“老乔，实话实说嘛。”
乔教授有顾虑，微笑道：“毕竟小白和老常是忘年之交，我要说了，我就是嚼舌根了。”
白手摆了摆手，“教授，老常现在是在云里雾里，自己也没整明白。而我呢，从来是不借金钱不借人情。一百万，要我出一百万啊。”
提到一百万，老李和乔教授为之动容。
乔教授原以为，常清扬出面，无非是借用白手在行业内的影响力，顶多再花个一二十万。
“小白，那我全告诉你。首先是这个张二平不靠谱，这家伙是个掮客，也就是中介，吃了原告还吃被告的主，在圈内的名声很坏。”
“我对他已有所耳闻了。”白手点着头道。
乔教授道：“这个张二平有个特点，视钱如命，见钱眼开。他可不管好事坏事，好人坏人，他做中介的唯一标准，就是有利可图。这个一百万，如果真要达成，他至少能赚三十万。”
“教授，你再说说这个苗夷清。”
第0892章 谁给谁钱
这个苗夷清，出国留学时已经三十三岁，家里已有老婆和一个孩子。
出国前，是北方某大学农业系的本科毕业生，出国留学是公费身份。
乔教授告诉白手，可以肯定，这个苗夷清已经加入了美国籍。
背叛国家，抛弃小家，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
乔教授道：“这个人是市场经济的崇拜者，没有自己的理论和观点，只有一个口号，把一切交给市场。”
白手脱口而出，“新自由主义经济学。”
老李点头道：“这个词我听过，它的核心观点是市场万能。”
乔教授笑了笑，“我说两位，他的观点并不新鲜，是从外国贩买过来的。现在的问题是，小白你怎么办。是给老常面子而不顾票子，还是为了票子而不给老常面子。”
老李的看法，与他老婆不同，“我认为，钱不是问题，面子也不是问题。是小白需要不需要利用专家的问题，是咱们腾飞集团公司需要不需要利用专家的问题。”
“老李，你这个利用一词用得好。被利用，我利用，互相利用。对，为什么不能互相利用呢？”
老李继续说他的担忧，“小白，老乔，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根据我的观察，对这个苗夷清，官方的态度并不明朗。那么，这个苗夷清是不是问题人物？跟他走得近或走到一起，会不会给小白对公司带来负面影响？”
乔教授点了点头，“老李，你说得有道理。我也在想，跟苗夷清走得近，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
两口子的分析和提醒，让白手更加清醒，也更加明确。
过了一天，张二平来访。
白手正和副总老顾讨论工作，他要在张二平面前摆架子，便向老顾面授机宜，让老顾接见张二平。
老顾回到自己办公室，再通知秘书，把张二平带过来。
说起来，东方文化咨询服务公司，是个彻头彻尾的皮包公司。
因为整个公司，就张二平一个人。
张二平有几句名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拿下一单，能吃三年，等等。
张二平打扮得油头粉面，公子哥派头，小白脸模样。
老顾自然是客气加热情，请张二平坐下后，先来一番道歉。
“张经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有个欧洲企业家代表团来访，我们白总实在抽不出身来。我们白总叮嘱我，一定要让我代表他，向你郑重的说一声抱歉。”
说谎不脸红，老顾也练出来了。
老顾客气，张二平也只能客气，“是我打扰，顾总，是我打扰。”
老顾热情的问道：“张经理，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张二平一番介绍，把苗夷清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名誉教授，什么终身教授，什么通讯学者。
老顾耐心地听，很认真很重视的样子。
介绍完，张二平拿出一份材料，“顾总，这是这次苗夷清来沪活动的策划书，以及整个活动所需的费用。”
老顾也是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张经理，我只能回答你三点。一，我本人非常看好，非常支持。二，我会尽快向我们白总汇报，并尽快的给你答复。三，我个人有个小小的疑问。”
“顾总，你说。”
老顾说道：“这位苗夷清教授，刚刚回国不久，我估计，我估计啊，我估计知名度不是很高吧。”
张二平怔了一下，“这个，这个知名度么，要分从哪个角度去看。苗教授在国外，特别是在美国，他的知名度是很高的。这么说吧，在经济学方面，苗教授是海外华人里知名度最高的。”
“那在国内呢？”
“国内么，倒是刚刚开始出名。但苗教授在北方几个大学做演讲，很有反响，很是轰动，国内知名媒体都进行了报道。”
老顾摊着双手说道：“你看看，你看看，问题就在这里。”
张二平犯迷糊了，“什么，什么问题就在这里？”
“张经理，就上海市来说，是我们白总有名，还是苗夷清教授有名？是我们腾飞集团公司有名，还是苗夷清教授有名？”
“顾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顾微微一笑，“请张经理实事求是的说说。”
张二平定定神，犹豫着说道：“就上海市来说，当然是你们白总更有名气，你们腾飞集团公司是明星企业，在全国都很有知名度的。”
“谢谢张经理，谢谢张经理的客观评价。”
“对不起，顾总，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老顾不慌不忙，又是微笑，“我是这样理解的。苗夷清教授来上海，是他需要帮助。我们腾飞集团公司现在不需要别人帮助，是别人需要我们去帮助。张经理，我的理解没有问题吧？”
“这个……”
“那我就不明白了。按照市场经济的理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苗夷清教授出钱，请我们白总去为他站台，为他宣传。可你的计划里，却是我们出钱给苗夷清教授。张经理，我不太理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张二平再次被整懵，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他是来拉赞助的，可被拉赞助的企业却振振有词，头头是道，反过来收你的钱。
张二平明白了，人家白手不给面子，根本就没有掏钱的想法。
不欢而散。
老顾来向白手汇报，老李正好也在。
三个男人狠笑了几分钟。
不过，冷静下来，老李和老顾都提醒白手，张二平不怎么样，但他的父亲不是善茬，要提防人家报复。
关键问题，这相当于驳了常清扬的面子。
果然，常清扬很不高兴，只隔了一天，就又再次来找白手。
原来，苗夷清一行近二十人，已经启程来沪。
这就好比娶媳妇，婚期到了，新房还没建好，酒席也还没备好。
“小白啊小白，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常清扬进门就冲白手发难。
白手还是笑眯眯的，“老常，我要怎样做，才算是给你面子？”
“出钱出人。当主办方，拿出一百万，你再全程陪同。”
白手的脸说变就变，他看着常清扬严肃道：“我宁愿捐出一千万去支持希望工程，也不会拿出一分钱去捧狗屁专家的臭脚。”
第0893章 狗屁专家
常清扬气得不行不行的。
当市建筑行业协会会长，常清扬一直与行业内的老板们保持着距离。
唯有白手例外，常清扬拿白手当朋友交往。
可就是这个朋友，却不拿他当朋友。
白手不生气，等常清扬生了三分钟的闷气后，他才起身，去文件柜里拿来一份资料，放到常清扬的面前。
“老常，我恳求你，先平心静气的把它看完，咱们再来一场坦诚的讨论。”
“这是什么？”
“苗夷清在北方三个大学的三份演讲笔录。老常，请你站在政治的高度上，在充分考虑我国国情的前提下，认真的看看苗夷清的观点。”
说着，白手还递给常清扬一支香烟。
常清扬点上烟，手捧资料开始翻看。
看着看着，常清扬的脸色严峻起来。
白手在旁边煽风点火。
“老常，他主要有三个观点。一，市场经济是万能的。二，社会主义国家搞不了市场经济。三，要想搞市场经济，就必须学习和模仿美国。”
整整半个小时，常清扬才抬起头来长叹一声。
白手起身走到大板台边，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旧书，走回来递给常清扬。
“我让你看看另一个经济学家的观点，我国自己培养的经济学家丁光远先生。”
常清扬哦了一声，“丁雅琼的父亲？”
白手点了点头，“这不是书，是丁教授在大学任教时的讲义，被他的学校印了几千册。但后来丁教授受到批判，他的讲义被销毁。我估计，我这是孤本。”
常清扬又开始看书。
“老常，你看第一页就行了。”
第一页，丁光远教授写了十个学习经济学要注意的问题。
一，经济学不是科学，如果你把经济学定义为科学，请一定要记住，这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科学。
二，百分之九十九的经济学家，都是骗子和混蛋。
三，百分之九十九的经济理论都是垃圾。
四，计划经济是关起门来做生意，没钱可赚。
五，市场经济是开门做生意，在赚钱的同时，还会引来一个叫贪婪的魔鬼。
六，没有万能的所谓经济模式，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存在于经济学家的幻想里，要么是存在于永远不能抵达的未来。
七，经济学是经济活动中的方法论，没有模式，只有方法。
八，把一切交给市场，这是一个陷阱，信者终将自取灭亡。
九，资本的贪婪是本性，这就是市场经济，贪婪的资本需要管制，这就是计划经济。
十，竞争是市场经济的常态，竞争的目的不是赢家通吃，而是双赢和多赢。你想赢者通吃，最终将没有赢家。
常清扬把第一页看了三遍。
白手再给常清扬递烟，常清扬又点上火吸起来。
“小白，我差点把你带到坑里去了。”
“老常，这不怪你。一定要怪的话，应该怪一个叫做人情的东西。”
常清扬又叹一声，“唉，你说得对，我鬼迷心窍，我太看重人情了。我欠张二平他爸一条命，我以为我应该还他。”
白手笑了笑，“人情留在心里，人情永远都在。把人情还掉，两不相欠，人情就不复存在。”
常清扬道：“不过，我听说苗夷清在北方的演讲，总的来说，还是相当受欢迎的。”
白手道：“这个我不否认。这个现象，其实也很好解释。因为他的观点，以前没人公开说，也没人敢去说。不管对错，但他说出来了，他就是勇敢者。在当今社会，勇敢者总是受欢迎的。”
“难道，难道他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吗？”常清扬问道。
“有道理，应该学习，值得借鉴。但如果照搬他那套东西去做，非乱套不可。”
“是吗？你举个例子说服我。”
白手道：“几年前的炒钢大战，大家没有出格的举动，应该说是正常的竞争，而不是有意的操纵。当时，价格猛涨到最高每吨两千五百块以上。老常，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你在炒钢大战中，至少赚了一个亿。”
“后来是政府出手，通过国有钢厂，向市场投放钢材，并明确了政府指导价。而按照苗夷清的观点，政府不应该干涉，更不能出台指导价，让市场自己去调节。因为他认为，市场是万能的嘛。”
“如果真照他说的去做，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我敢说，如果不是政府出手调控钢价，我就不是只赚一个亿，而是两个亿甚至三个亿。”
常清扬道：“他还有个赢家通吃的观点，因为他认为，优胜劣汰是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
白手道：“他这是在偷换概念和混淆概念。这个世界上，只有自然规律，没有经济规律。所有的所谓经济规律，都是所谓的经济学家发明出来的。”
“小白，你说得太自以为是了吧。”
“老常，他说的赢家通吃，其实是个陷阱。就拿咱们的建筑行业来说，全市有大大小子的建筑企业一千多家，现在大概有一千两百多家了吧。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联合排名前三十的企业，把绝大部分中小企业吃掉。你想想，整个上海市只剩下几十家建筑企业，那建筑市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垄断。”
“对，照他所说，肯定会发生垄断情况。”
常清扬终被白手说服，这个初中生，肚子里还是有点名堂的。
“小白，我一直想知道，你这么成功，你到底有没有理论指导？或者说你有什么诀窍？”
白手呵呵一笑，“我的理论就是不靠理论，理论存在于嘴上，赚钱只能靠头脑。我的诀窍是，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把别人兜里的钱变成自己兜里的钱。”
“哈哈，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啊。”
“呵呵……我就是狗屁理论，也比那狗屁专家强。”
常清扬的笑，突然变成了苦笑。
“小白，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你得帮我想想解决办法。”
“什么问题？我说，要钱没有，要人也不给。”
“我怎么办？我该如何向张二平和他爸解释呢？”
第0894章 就怕骗子有文化
常清扬让白手帮忙想办法，白手是张口就来。
“老常，这个好办，你就跟张二平和他爸说，说我不是不想赞助，实在是囊中羞涩。”
“说你没钱，谁信啊。”常清扬笑了。
“不懂了吧，老常。现在有一种现象，越风光的越没钱，越没钱的越要风光。”
常清扬思忖着点头，“还别说，现在的人真有这个德行。”
“所以嘛，你就说我白手资金紧张，正拆了东墙补西墙，吃了上顿没下顿，帐户上连十万块都没有呢。”
常清扬笑道：“这样说，这样说是不是有损你的光辉形象？”
“呵呵……老常啊，你要是宣传我不会生孩子，我骂你祖宗八代。你要是宣传我没钱，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
“去你的。”常清扬笑了笑，但马上又是一声叹息，“唉，我要撒谎了。小白，跟你做朋友，我学坏了。”
“老土，老土了是不？老顾，在我们家乡，有两句顺口溜，我送给你，与你共勉。”
“什么顺口溜？”
“世上无人不撒谎，世上无人不骗人，撒谎之人吃米饭，老实之人喝汤难。”
“什么乱七八糟的。”
常清扬拍拍屁股走了。
过了两天。
苗夷清教授的第一场演讲会，在一家旧电影院举行。
用白手的话讲，档次太低了。
没有正儿八经的单位当主办方，张二平只好亲自上阵，东方文化咨询服务公司担任主办方。
不仅当媒人，还帮着办酒席。
张二平的能耐，白手也不得不服，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不仅拉来了赞助商，而且还拉来了一千多名观众。
那天下午，白手本不想去，但许老黑打来电话，说他接到了请帖，白手去了，他就爆一个重大消息。
闲着也是闲着，白手决定去见识一下从大洋彼岸来的大经济学家。
可白手不想让熟人看到，叫郑太行借了一辆轿车，悄悄的来到旧电影院。
这家旧电影院确实旧，旧到连门前的马路都坑坑洼洼，电影院牌匾上的五个字只剩下“影院”两个。
白手让车停在弄堂口，离电影院隔着二十多米，看着陆续前来的人群。
看着看着，白手迷惑起来。
“太行，你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嘿嘿。”
“说，别光顾着笑。”
“老板，大经济学家演讲，来的听众应该是知识分子，最起码也是大学的老师和学生。可我看了一会，怎么发现来的人，好像都是大叔和大妈。”
这回白手也笑了，“你下去看看。”
郑太行应了一声，下车而去。
过了一会，郑太行笑着回到车上。
“老板，这些大叔大妈都是街道组织来的。张二平开出的条件是，在电影院里坐三个小时，每人发十个鸡蛋两包榨菜。”
白手听得乐不可支。
“老板，你不进去？”
“我怕被人认出来。”
“化化妆呗。”
说到化妆，白手马上联想，“噢，就像那两个让姚天鹏消失的高手，不仅自己化妆，还把姚天鹏也化了妆？”
旧事重提，郑太行一怔，讪讪道：“老板，我可不会化妆。”
白手点到为止，“嗯，以后小心点。对了，给你个任务，你进电影院，听一个小时再出来。”
“是。”郑太行再次下车而去。
许老黑打来电话，说他到了。
白手说了自己的位置。
几分钟后，许老黑的别克轿车出现在弄堂里。
许老黑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他现在的最佳搭档张孝南，以及李玉宝和曾玉山二人。
一上车，许老黑就开口骂人。
骂的正是常清扬。
原来，这四位都是“受害者”，常清扬忽悠他们四个，说白手也赞助了苗夷清的演讲会。
常清扬还说，白手低调，出了五十万，还坚决不让宣传。
结果，四个二百五各出了五万块。
钱赞助出去了，才想起找白手核实一下。
在腾飞大厦一楼大厅碰上腾飞集团公司总经理老李。
老李说出实情，四人才知道上当。
回头去找常清扬，常清扬带着住房委的人到南方考察去了。
四人怒火难消，寻找白手，钱倒是小事，但要出出这口恶气。
白手笑得不行不行的。
都是精明人，行业内摸爬滚打几十年，竟被常清扬的几句话，就忽悠得智商清零，这面子丢得太大。
许老黑道：“小白，这事你有责任。你不向我们通报，起码有间接责任。”
“去去，凭什么啊，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白手笑着嚷嚷道。
李玉宝道：“小白，你是有责任。”
白手笑道：“老李，你是正宗的上海人，包工头里的知识分子，不能跟老许老张老曾一样。他们仨都是土包子，大字不识一百，你要向我学习，不能向他们看齐。”
许老黑、张孝南和曾玉山三人，纷纷破口大骂，就差动手暴揍白手。
笑闹过后，曾玉山问道：“小白，这知识分子怎么也出来赚钱了？”
白手点头道：“老曾你算说对了。知识分子也眼馋了，于是就出来赚钱了。他们比咱们厉害，咱们是拚死拚活，艰苦奋斗。而他们只需动动嘴皮子，别人就会乖乖把钱奉上，就像你们四个。”
张孝南道：“我看这个苗夷清，有点像江湖骗子。”
李玉宝道：“他就是个骗子，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骗人。”
白手冷笑了几声，“因为有被骗者，所以才会有骗子。诸位老哥哥，我再说一遍，不怕骗子耍流氓，就怕骗子有文化。”
许老黑道：“小白，介绍介绍，你是如何做到不上当的。”
白手问道：“诸位老哥哥，咱们在上海滩打拚，有靠经济学家指导才发财的吗？”
大家都是摇头。
“诸位老哥哥，咱们就这水平，就这档次。一万个经济学家给咱们上一万次课，咱们还是这路货色。让咱们造原子弹造航空母舰，咱们能吗？咱们不是那块料。”
李玉宝点着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白，谢谢你给我们上了一课。”
许老黑道：“小白，现在快想办法，帮我们出出这口恶气。”
白手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十圈，呵呵的坏笑起来。
第0895章 重大消息
白手这人，损人时也是坏到透顶。
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归结起来就一个主意。
许老黑、张孝南、李玉宝和曾玉山，四个老男人听得乐不可支。
听完白手的主意，四个老男人下车，纷纷拿出大哥大打电话。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
电影院门前又有人群出现。
李玉宝坏笑，那是他的人，他的工地离得近，最先赶到。
好家伙，万宝公司来了一百五十多号人，秩序井然的进入电影院。
接着是曾玉山的人马。
曾玉山的建筑公司来了两百多人。
两拨人涌进电影院不久，许老黑和张孝南的两路人马也赶到了。
这两路加一起，足有四百人。
许老黑添柴加火，下车找来自己公司的几个工头。
别的不说，就吩咐三条。一是把住电影院的几个门，大叔大妈可以走。二是领鸡蛋榨菜时，每个人至少要领三次。三是防止苗夷清那帮人溜走，要派人守住。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来的都是民工，个个粗犷剽悍，三三两两还好，组织起来可就不得了。
郑太行是目击者，身在其中，看得明白。
据郑太行汇报，电影院里乱作一团，民工们把讲台都拆了。
张二平带来的鸡蛋和榨菜，根本不够分的，也来不及分。闹起来后，鸡蛋基本全碎，榨菜全被抢光。
人多物少，肯定要闹，闹得难以收场。
最后，还是张二平报了警。
看到警车，白手他们脚底抹油。
临时召来的民工们也一哄而散。
这口气出得爽快，代价也不小，五六百民工，工资就花了上万。
晚上，许老黑他们还与白手一起，去蒋长风那里喝茶喝酒。
长风茶楼一号包间。
酒足饭饱后，白手才想起许老黑说的“重大消息”。
“老许，到底是什么重大消息？”
许老黑道：“先说明一下，我道听途说来的，真实性有待证明。”
李玉宝道：“老许，有事你就直说，别玩假正经。”
“有三十多个咱们的同行联名要求，要求实行更严格的规定，限制并淘汰那些中小企业。我听说，他们认为，至少要淘汰三分之一，也就是四百家左右。还有就是，对另外五六百家企业实行资质限制。”
张孝南问，“什么叫资质限制？”
“就是项目准入的意思吧。说白一点，就是规定哪些项目，不许他们参与。要说得彻底一点，就是这五六百家企业，不能当总承包商，只能当三级承建商，最多只能当二级承包商。另外，为了保护本地企业，还要求对外地企业在上海的经营进行限制。”
张孝南道：“两个措施，是要把这一千个同行往死里搞啊。”
曾玉山问，“我说老许，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搞来的？”
“饭桌上听来的，虽然是小道消息，但真实性很强。而且，我老婆也通过她的渠道，也听说了类似的消息。”
李玉宝、张孝南和曾玉山三人，都看向了白手。
相对的说，白手是消息灵通人士。
白手摇了摇头，“别看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说。”
张孝南道：“小白，你和常清扬是忘年交，他多少会透露一点吧。”
白手道：“老常的屁股，现在大半都坐在住房委那边，市建协这边只是挂个名。我估计，老常已基本上不管市建协这边的事，他可能也不掌握这个消息。”
许老黑点了点头，“小白说的是对的。消息的来源是市建委，不是市建协。”
李玉宝擅思考，望着白手问道：“那么，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白手来不及琢磨，不好回答，只能摇头。
回到家，睡不着，白手在床上翻烙饼翻了半夜。
出馊主意帮朋友出恶气，本来心里痛快，但许老黑说的重大消息，却让白手惴惴不安。
第二天是星期六。
白手例行公事的去了劝业旅社。
下车后，白手让郑太行先回公司，因为今天他想在劝业旅社待得久一点。
齐再坤老爷子没待在门口。
大厅里，已有几十个同行老板在闲聊。
大家看到白手，纷纷开口招呼。
同行们最看重白手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平易近人。作为业界龙头老大，白手还是坚持出现在劝业旅社，让同行们不得不服。
像许老黑和李玉宝他们，企业慢慢做大后，与同行们的关系渐渐疏远，平时已很少来劝业旅社。
劝业旅社，是个公开和平等的平台，老板无大小，是这里最大的规矩。
只是白手来这里，除了联络与同行的友情，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有个齐老爷子。
每当心有疑惑，白手总会想起齐老爷子。指路明灯，齐老爷子不是明灯，但能指明方向。
白手正与同行老板们打招呼，齐老爷子的保姆来叫白手，齐老爷子知道他来了，让他过去说话。
白手来到齐老爷子在一楼的小客厅。
还是那样，老爷子躺在能晃动的躺椅上，老太太坐在旁边，拿一把蒲扇，慢慢的扇着。
相濡以沫，是对老两口最好的描写。
白手坐下来，仔细的瞅了瞅老爷子的脸，“咦，今天满面红光嘛。”
老爷子微笑一下，“怎么，我就不能满面红光啊。”
“呵呵，总感觉有一点点反常。”
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确实反常。今天早上，他偷偷喝酒了。”
白手大感意外，“这什么情况，老爷子？”
“你猜。”老爷子小孩似的，调皮的反问。
白手配合老两口的开心，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昨晚做梦了，做了个好梦，梦见了初恋？梦中了梦中情人？”
老太太哧哧的笑出了声。
老爷子拿手打了白手一下，“臭小子，我的初恋和梦中情人，她就在我身边。都陪了我六七十年，我还用得着梦吗。”
老两口满满的幸福，让白手万分羡慕。
“呵呵，秀恩爱，老爷子，你在我面前秀恩爱。”
“好了，秀过了。你再猜，我为什么喝酒？”
白手也秀一把自己的知识，“我猜不着。老爷子，你我二人来自两个平行世界，看得见，能交流。但是，你我都进不了对方的世界。”
“哈哈，是因为你昨天干了件让我高兴的事。”
第0896章 两对一不对
白手吃了一惊，但马上又很淡然。
老爷子足不出户，却又神通广大，八方来风。虽然没有桃李三千，门徒学生也是遍布东西南北。
白手规矩，很少打听老爷子的底细，但在腾飞集团公司，老李和乔教授两口子是比较了解齐老爷子的。
就在上海，政府部门，大专院校，事业单位，老爷子的学生没有几百，至少也在一百以上。
所以说，老爷子想知道他感兴趣的事情，难度系数不大。
不过，白手感兴趣的是，老爷子是怎么知道，昨天的事与他有关系的呢。
老爷子以前很少说自己的历史，白手也从不主动的问。
今天老爷子高兴。
老爷子告诉白手，这个苗夷清的老师的老师，与他曾经是一对冤家。
老爷子坦率的承认，他当年输给了苗夷清的老师的老师。
虽然半个世纪过去了，老爷子一切都看得很淡，但白手把苗夷清给收拾了，他还是高兴的。
因为在老爷子的心里，白手就是他的学生。
自己输了的，学生能赢回来，算得上是复仇式的胜利。
白手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老爷子，昨天苗夷清在电影院出丑，狼狈而逃，你是怎么知道的。另外，你又是怎么知道与我有关系的？”
老爷子不说，老太太说。
老太太告诉白手，昨天去听苗夷清演讲的人，就有老爷子的几个徒子徒孙。他们目睹整个过程，并把整个过程通报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听说，是建筑行业的人搅局，立即就断定是白手的主意。
因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利用得如此恰到好处，只有白手干得出来。
原来如此。
“老爷子，我现在在反思，我昨天做得对还是不对。”
老爷子思考了一下。
“两对一不对。”
“这话怎么讲？”
“一对，你替我收拾了冤家的徒子徒孙。二对，苗夷清的那套理论，不符合国情，你搅局搅得好。一不对，你对知识和知识分子不够尊重，这是大大的不对。”
白手冷笑一声，“老爷子，你可真是恩怨分明。”
老爷子哼了一声，“我反对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发言的权利。臭小子，这话我曾经对你说过的。”
“老爷子，请允许我进一步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
“允许。”
“他在宣扬他的观点的同时，他在捞钱。我认为，他此举有诈骗的嫌疑。”
“错。知识有价，并且是明码标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错之有。”
白手无语了。
还别说，白手细细一想，老爷子说的是对的。
“老爷子，我错了。”
老爷子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但是，这个苗夷清宣扬的经济学观点，确实不符合中国国情。在这一点上，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白手笑了笑，“这也说明，老爷子你还没有老糊涂。”
老爷子假装生气，一对老眼怒瞪白手。
白手赶紧陪笑。
老爷子摆了摆手，“现在，你把他的观点，和丁光远的观点比较一下。”
白手先想了想。
老爷子有自己的主张。他对苗夷清的观点嗤之以鼻，但同时，他对丁光远的观点也不以为然。
“老爷子，苗夷清不过是个贩卖者，从美国学了点经济学的皮毛，回国来到处宣扬而已。他推崇的东西，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新自由主义。主张市场万能，把一切交给市场。”
“嗯，那丁光远的呢？”
“丁光远推崇的是凯恩斯主义。我简单的理解是，经济需要两只手及两只手同时掌控。也就是说，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并存，政府和市场共同发挥作用。他的主张，很符合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
老爷子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白手笑道：“老爷子，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听你的表扬。”
“嗯，看出来了，你有事。”
白手说了许老黑说的重大消息。
老爷子眯起双眼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老爷子睁开双眼，看着白手问，“你怎么看？”
“我有点茫然。”
老爷子道：“有一个水塘，原本有大鱼若干，小鱼无数。忽然有一天，养鱼人突发奇想，要把小鱼拿掉，只留大鱼。结果，水塘里只剩下大鱼，大鱼反而活不下去了。请问，这是为什么？”
白手道：“原因分两个方面。一方面，生物链被断。大鱼吃小鱼，是大自然的正常现象，也是必要现象。人为的打断这个生物链，大鱼难以适应，也失去食物，甚至失去动力。”
“那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养鱼人向水塘投放鱼食，需要大鱼和小鱼一起来吃。现在小鱼没了，大鱼又吃不完，水塘的水质就会变肥。当水质的营养太过丰富，大鱼难以适应，最后大鱼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爷子微微一笑，“小子，你还茫然吗？”
“谢谢，我现在豁然开朗。”
老爷子又眯起了双眼，“中午在我这里吃炸酱面。”
炸酱面，白手的最爱，一共吃了两大碗。
为了让老爷子高兴，白手还打破中午不喝酒的规矩，陪着老爷子喝了两瓶啤酒。
白手正要打电话，让郑太行开车来接，小保姆进来，说隔壁的市建协会让白手去一趟。
白手与老爷子和老太太道过别，夹着包离开劝业旅社。
现在的市建筑工程协会，由副会长肖长河和秘书长沙溢共同负责日常工作。
肖长河五十几岁，一个家在郊区的小老头，退居二线前，级别与常清扬一样。
沙溢也是年过五十，家在市区，戴着近视眼镜，一付老教师模样，退居二线前是市教育局一个部门的负责人。
这两位与常清扬不同，常清扬还能往上“升一升”，而这两位是明确了的，就是在退休前来发最后的光芒。
二人在市建协会都很低调。
白手与二人关系融洽，他每年年底的送礼名单上，市建协会除了常清扬就是这两位。
进了市建协会，白手先去找肖长河。
没想到，沙溢也在肖长河的办公室。
“两位领导，小的前来报到，请两位领导吩咐。”
第0897章 又有风风雨雨
肖长河和沙溢二人都冲白手笑笑，示意他坐下说话。
看二人笑得有点勉强，白手心里就开始犯嘀咕，准有什么难事。
果不其然。
沙溢拿过一份电话记录递给白手看。
不料，白手看到右上角写着“绝密”两个红字，触电似的把电话记录扔还给沙溢。
“小白，你是协会理事，你可以看的。”沙溢把电话记录再次递给白手。
白手这才放眼而看。
电话记录，正是许老黑说的“重大消息”。
电话是市建委打给市建协的，名曰征求意见，内容有三。一，进行行业评比，淘汰一批小工程队，数目在一百五十个到两百个。二，对企业进行分级，计划确定约四百家三级承建商，约两百家二级承建商。三，对外地来沪企业，采取最严格的资质审核制度，提高准入要求。
白手心道，狗日的许老黑，被你真的说着了。
看完电话记录，白手默默的还给沙溢。
“说说感想。”肖长河伸手捅了白手一下。
“什么，什么感想？”白手反应快，马上决定装傻充愣。
“你少装。”沙溢也伸手，在白手胳膊上推了一把。
“没有感想，啥感想也没有。”
白手一边摇头，一边起身要走。
肖长河和沙溢早有默契，二人一齐动手，把白手摁回到沙发上。
“干吗干吗，你们两个老家伙要绑架我啊。”
沙溢冲着白手道：“小白，你知道这是一颗重磅炸弹，你是年轻人，你不能让我们两个老家伙来拆炸弹。”
“什么炸弹？这是炸弹？”白手又装不懂。
肖长河只好一番解释，“小白，这要是传出去，非炸锅不可。这是断人家财路，掐人家活路。几百个被淘汰的包工头，非把我和老沙大卸八块不可。”
白手不解道：“这怎么扯到你们头上来了？老肖，老沙，是市建委征求你们的意见，又不是你们的主意么。”
沙溢道：“问题就在这里。市建委要求我们出面，由我们负责征求大家的意见。也就是说，成与不成，责任都落在我们市建协头上。”
白手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还没开始，就准备好甩锅了。”
肖长河道：“小白，帮我们分担分担。”
“凭什么啊。”白手直起了脖子。
沙溢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小白，帮我们出出主意也行。”
“我没主意。”白手笑道。
肖长河陪起老脸笑道：“小白，我们联系老常了。老常说，只要找你，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白手破口大骂，“狗日的常清扬，我草你八辈祖宗。”
肖长河和沙溢相视一笑。
白手问道：“老肖，老沙，先告诉我，这是谁的主意？”
沙溢道：“市建委某领导的主意。但是，背后是你的三十二个同行的共同建议。”
“我要这份三十二人名单。”
肖长河问，“你想干吗？”
“想让我出主意，就把这份三十二人名单告诉我。”
肖长河向沙溢投去征询的目光。
沙溢点了点头。
肖长河起身，去保险柜里拿出了三十二人名单，拿过来递给白手。
白手没有马上看名单，而是问道：“这有备份吗？”
肖沙二人都点了点头。
白手收起名单，塞进包里，又起身要走。
沙溢急忙叫道：“哎，你还没给我们出主意呢。”
“老肖，老沙，有个现成的好主意，能当做江湖救急。老常出差在外，你俩就往老常身上推，就说等老常回来再说。”
肖沙二人面露喜色，这主意不赖啊。
“等老常回来，你俩就更好说话了。老常人虽走了，但职务还在，还是市建协一把手。到时候就是天塌下来，也得让老常先顶上去，没你俩什么事。”
肖沙二人听得眉开眼笑，亲送白手出门。
白手回到腾飞大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把许老黑他们叫过来。
许老黑他们都在大厦西区，来往相当方便。
只一会儿，许老黑、李玉宝、胡祥瑞、董培元和谢洪水五人赶到。
张孝南在工地上回不来，曾玉山去了郊区办事。
方自立现在的精力全在天龙文化娱乐公司，白手干脆没有通知他。
白手把三十二人名单拿出来给五个同行老板看。
同时，白手把“电话记录”的内容说给大家听。
三十二人名单上，大部分是市属企业和区属企业，但有几个名字格外引人注目。
俊峰公司王俊峰，超越公司姜超越，沪兴公司廖玉珠，三个老对手都在。
最后两个名字，让大家大吃一惊。
一个是方自立，大家的朋友。
一个是五美公司方玉玲，许老黑的老婆。
胡祥瑞笑道：“老许，你老婆够可以的。”
许老黑正色道：“我郑重声明，我也是看了这份名单，才知道她也掺和进去了。”
白手笑了笑，“老许，你是你，你老婆是你老婆，我们相信你。”
李玉宝问道：“小白，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白手道：“还在酝酿阶段，市建委不想当恶人，把这事推给市建协。市建协的老肖和老沙，比鬼都精，就把我找了去。”
“你怎么说？”董培元问道。
“一个字，拖。等老常出差回来再说。”
“小白，这对咱们来说，是不是好事啊？”谢洪水问道。
白手回了六个字，“好个屁，你傻啊。”
许老黑急忙起身，“你们聊，我找我老婆去。”说罢，匆匆而去。
“许老黑，聪明人啊。”白手感叹道。
谢洪水还是有点不明白，“小白，你给解释解释呗。”
白手道：“这三条要是实行的话，上海滩必将掀起腥风血雨。很简单，因为你断了我的财路，所以我就断你的活路。”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白手不是吓唬人，这种事已有前车之鉴。
“小白，我们怎么办？”胡祥瑞问道。
白手把名单交给李玉宝，“你想个办法，把这个名单和电话记录的内容，不动声色的传播出去。”
“没问题。”这是李玉宝的强项。
白手又道：“至于咱们怎么躲过这场风波，我建议，咱们还是绞尽脑汁的撒谎吧。”
第0898章 建筑行业有点乱
白手他们的预测是对的，市建筑协会顶不住压力，很快就有了行动。
因为肖长河和沙溢不是常清扬。
二人听取了白手的建议，想方设法的拖了几天，盼望常清扬早点回来，再把锅往他背上甩。
可常清扬已知这个消息，临时改变行程，考察了深圳特区后，又带着一帮人跑到海南特区去了。
常清扬不回来，上面又往下压，肖长河和沙溢只好配合。
但肖长河和沙溢都是老油条，遵照白手建议的“拖延战术”，两个人轮流生病。
这一生病，生到了九月底，直到常清扬回来，两个人才“病愈出院”。
国庆节放假。
假期过后恢复上班的第一天，常清扬来到市建协会。
常清扬与肖长河和沙溢商量了老半天，正式决定，配合市建委，公开向广大会员征求意见。
具体的方式，是先召开几次座谈会。
第一次座谈会，是全体协会理事参加。
白手就是理事。
除了白手，许老黑、李玉宝、曾玉山和张孝南都是理事，其中许老黑和和李玉宝还是常务理事。
大家各有各的招。
许老黑最直接，就是不去开会。
李玉宝玩起了失踪，怎么也联系不上。
曾玉山也干脆，说是老娘有病，回家侍候他娘，其实他娘已经去世七年。
张孝南也有正当理由，说他女儿结婚，回家为女儿筹备婚礼去了。
还是白手最讲究。
白手自己不去开会，却派了一个代表。
这个代表是刘端阳，公司的安全顾问。
刘端阳开会，就一个表现，一问三不知，就是打瞌睡。
白手的态度明明白白。
座谈会开了三次，形不成统一意见，行业整顿没法进行。
常清扬、肖长河和沙溢，三人顺势把“锅”扔还给市建委。
市建委是市建协的上级，市建协办事不力，市建委有些生气，趁机对市建协动刀。
常清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辞去市建协会会长一职，专心致志的去住建委上班。
这可苦了肖长河和沙溢，二人还得在市建协继续干，可面前又有一个绕不过去的大难题。
这天，市建协又要开会。
可左等右等，等到上午十点，肖长河还没来上班。
沙溢打电话到肖长河家里，肖家没人接电话。沙溢打肖长河的寻呼机，肖长河的老婆给沙溢回电话，说肖长河早上不小心跌了是跤，右腿骨折了。
开始沙溢不相信，驱车到医院一看，肖长河真的伤了，伤得还挺严重。
伤筋动骨一百天，肖长河暂时没法上班了。
按照协会章程，市建协会的临时负责人，要么是秘书长沙溢负责，要么是许老黑临时主持。
因为在副会长中，除了肖长河，许老黑排名最靠前。
沙溢先下手为强，向市建委打报告，建议让许老黑临时主持市建协会的工作。
市建委同意了沙溢的建议。
就这样，风云际会，许老黑竟被推到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位置上。
许老黑立即明白，自己坐在了热锅上，他成了风口浪尖上的那片树叶。
一夜胡思乱想，许老黑也没想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办，就他这点可怜的文化和已经老化的思维，只能在死胡同里瞎转悠。
许老黑和张孝南正合作承建浦江大桥项目。
浦江大桥项目的承包方，是铁建路桥公司，就上海来说，铁建路桥公司是个外来户。
许老黑与铁建路桥公司的老总已经是好朋友，许老黑向人家讨教对策。
人家对上海滩的同行了解颇深，出了一个主意，去找白手。
许老黑眼前一亮，精神大振，自己犯了糊涂，怎么把这个救兵给忘了呢。
二话不说，许老黑满世界的疯找白手。
找人是许老黑的特长之一。
其实，白手哪儿也没去，就在腾飞大厦上班。
许老黑直奔白手的办公室。
“呵呵……我说老许，我猜你也应该来找我了。”
许老黑了解白手，“这么说，你已经帮我想好对策了？”
白手点了点头，显得胸有成竹，风淡云轻。
“快说，快说。”许老黑急吼吼的催道。
“哎，你告诉我，你老婆是不是还在三十二人的名单上？”
许老黑点头道：“还在。小白，让我老婆留在名单上，可是你的主意。我不明白，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听我给你分析。如果这个方案通过了，至少会有几百家建筑企业关门或合并。几百家建筑企业的几百个老板，只要有百分之十的老板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那名单上的三十二个人就很危险。”
许老黑道：“百分之十？你说得轻巧，我看至少一百个会变成亡命之徒，名单上的三十二人会永无宁日。”
白手道：“所以，你老婆很危险，随时都有危险。”
“说办法，小白，能不能直接说解决办法。”
白手瞅着许老黑面授机宜，“你和你老婆唱一出双簧。你拚命反对这个整顿方案，你老婆拚命支持这个整顿方案。你们两口子公开唱对台戏，就相当于两边都不得罪，既讨好了上面的意思，又维护了下面的利益。”
许老黑不是傻子，想了想，脸上有了担忧，“小白，万一不是两边都不得罪，而是两边都得罪了呢？”
白手也是实话实说，点着头道：“这很有可能。老许，你这是走钢丝，既有可能顺利走过去，也有可能随时掉下来。”
许老黑又苦思了一会，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就是白手的套路，才有可能帮他摆脱眼前的困境。
“小白，我照你说的去做。但是我要一个承诺，你除了给我出主意，还打算怎么支持我？”
白手爽快干脆，“如果你召集开会，公开投票，我将第一个上台支持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许老黑蹬蹬的离开，自信已恢复了百分之九十九。
临时会长许老黑，突然雷厉风行，要召开协会全体会员大会，就整顿方案征求全体会员的意见。
许老黑听了白手的主意，只通知开会，不说明会议的内容。
这一天，大光明电影院作为临时的开会场所，一下子来了两千多人。
第0899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市建筑协会的会员，不仅是建筑企业，还包括与建筑有关的上下游企业。
像汤云平这样的原材料供应商也是会员。
一千两百多家建筑企业，六百多家供应商，以及设计单位、相关事业单位、园林绿化企业，等等，只要提出申请，都能成为协会会员。
市建协会的会员数量，目前已有两千八百多个。
今天来开会的有两千三百七十多人，超过了三分之二。
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白手，陪着前任会长常清扬进入会场。
白手还有意外之举，以前坚决不上主席台，今天却是直奔，旁若无人。
常清扬有点不高兴，在白手身边坐下，低声道：“你小子，对我不够朋友。”
“这话怎么讲？”
“我以前主持会议，你小子总是躲着我，坐得远远的。今天倒好，他许老黑何德何能，你竟旗帜鲜明的为他站台。”
“老常，你和许老黑不一样，没法搁一起比。”
“怎么个不一样？”
“我能当面骂许老黑狗日的，但我不敢当面骂你常清扬狗日的。”
“这么说，你和老许的关系，要好于你和我的关系？”
“当然，我和老许是狐朋狗友，我们狼狈为奸，我们唇亡齿寒，我们兔死狐悲，我们……”
常清扬笑得不行不行的。
会议开始了。
许老黑不会开会，纯属赶鸭子上架。
但白手指点过许老黑。
许老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许老黑宣读了建筑行业整顿方案。
就是那三条，一是淘汰近两百家中小企业，二是给企业分级，三是限制外地企业竞争市内项目。
读完整顿方案，许老黑直接宣布，请大家投票支持或反对。
许老黑还有绝的。
先让反对的投票。
投票方式也是闻所未闻，用脚。
凡反对整顿方案的会员，直接起身走人。
左右两扇门，各派六人守着，两人维持秩序，四人负责计票。
与会者两千三百七十多人，只要过半的人反对，整顿方案就暂时取消。
一声令下，场内噪动。
但是，一时之间，没人起身离开。
枪打出头鸟，谁都不想带这个头。
就连白手都不敢。
这时，有人勇敢的站了出来。
汤云平，这位沙子大王兼钢铁大王，率先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榜样的力量就是大。
汤云平开路，供应商们纷纷起身离开。
这边，建筑企业的老板们还在左顾右盼，等着带头人出现。
许老黑带头。
主持会议的许老黑带头反对，是情理之中的事。
关键是许老黑还有一帮小弟，二三十个，许老黑离开，他们也就义无反顾的跟上。
那边，大部分供应商已经离开。
这边，许老黑他们离开后，董培元和谢洪水也起身离开。
董培元和谢洪水也各有一帮同行铁杆，加一起至少也有几十个。
紧接着是张孝南、曾玉山、胡祥瑞和李玉宝，不仅自己离开，还都带走十几个小老板。
最壮观的一幕是白手的离开。
白手走到门口时，电影院里轰动，还没走的老板们纷纷起身，一哄而散。
论号召力，白手堪当第一，虽然铁杆不多。
但白手是个风向标，更多更多的老板，愿意看白手的行动方向。
不到十分钟，电影院里走得只剩两百多人。
常清扬这时才站起来，走到协会秘书长身边，在他肩上拍了拍，再扬长而去。
沙溢不得不出头，冲着麦克风宣布，整顿方案没有通过。
市建协会只是个群众组织，通不过就是通不过，这很正常。
但大家都知道，关键还在市建委，市建委要是下个正式的红头文件，下面就是不理解也要执行。
不少人明白，无风不起浪，风起必有浪，这个整顿方案必将卷土重来。
常清扬这时旗帜鲜明的站出来，他和他的住房委坚决反对这个整顿方案。
住房委阻止不了市建委，但有住房委的阻挠，整顿方案暂时关进了抽屉。
众人皆醉我独醒。
唯有白手看出了其中的奥秘，同时也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白手把老李和老顾及乔教授请来，支开秘书，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三位，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个所谓的整顿方案，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谁是沛公？”老顾问道。
白手伸手指了指自己。
老顾不解道：“整顿方案主要针对的是中小企业，咱们是行业的龙头老大啊。小白，我怎么没有看出来，这个整顿方案怎么是针对咱们的呢？”
白手看向老李和乔教授两口子。
乔教授道：“等我想一想。”
老李思忖着道：“我就是觉得反常。这个整顿方案一旦实施，整个行业就会大乱。这个后果，除了傻子都能看出来，可为什么他们要强行推出呢。”
白手道：“好吧，我先说说我的分析。一，这个三十二人的名单上，有四分之一拿我当眼中钉，还有一半看我不顺眼，剩下的四分之一与我素无来往。二，提出这个整顿方案的人，我曾经慢怠过他，他托人向我提出非份要求，被我坚决决拒绝，他有针对我的动机。”
“还有理由吗？”老李问道。
“三，咱们腾飞建筑工程公司，成为全国建筑标准和建筑质量标准理事单位，是入选的唯一民营企业，这三十二人名单上，当时有二十二个曾联名反对。四，咱们进军浦东，拿到三个优惠，一是两亿贷款，二是九折优惠，三是五年付清地款，他们眼红，有反对咱们的动机。”
老顾点了点头，“小白，说他们有对付咱们的动机，我百分之一万的相信。但是，他们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咱们呢？这有没有用不说，这也太舍近求远了吧。”
乔教授也道：“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行为不但没有达到效果，反而伤害了他们自己，让他们成了广大中小企业的死敌。”
老李也还没想通，“小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秘？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白手笑了笑，“三位，我认为，他们用这种方式对付我，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0900章 问题出在哪里
白手列出了自己成为针对目标的几种原因。
一方面，是人性的残酷无情，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腾飞建筑工程公司，已是行业内最大的民营企业，规模和产值仅次于几个市属企业。腾飞集团公司，已是上海最大的民营企业，在全国都能排到前列。
白手早有认识，干掉你的不是别人，往往就是你的同行。
另一方面，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运气有好有坏，人生有起有落，公司有升有降。腾飞集团公司迅猛发展，已经达到相当的高度，也该到了主动调整的时候。
白手有个奇葩的认识，认为企业与人一样，也有自己的生命周期。
现代社会，市场经济，不存在所谓的百年老店。
那么，既然针对白手，为什么要如此曲折呢？
白手知道，现在他在同行中的地位，可以说一呼百应，站在巅峰之上。
直接打击，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伤了自己。
而先收拾广大中小企业，虽然曲折，却能达到最大的攻击效果。
“老李，老顾，教授，你们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吗？”
三人均是摇头。
“下一步，他们会用行政命令，强行推出整顿方案，并付诸实施。”
白手的这个判断，得到三个人的认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发了之后，再修残局，这是一般规律，常规套路。
乔教授问道：“还有然后吗？”
白手道：“先打后拉。然后，他们在整顿时开个口子。广大中小企业为了生存，为了利益，必定会沿着口子钻进去。于是，广大中小企业就倒向了他们那一边。”
老李问道：“还有然后吗？”
白手苦笑起来，“肯定还有，但我还没有琢磨明白。可有个结果是明摆着的，他们会团结大多数同行，抓住咱们的软肋，对咱们发起最猛烈的进攻。”
老顾脸色渐渐凝重，“小白，你想的与我想的，是惊人的相似。”
“老顾，你是如何想到的？”白手问道。
老顾道：“当初我在单位里受到排挤，后来无奈出走的过程，与你现在的分析如出一辙。只不过我经历的是人斗人，你说的是企业斗企业。但归根到底，还是人斗人，还是为了利益。”
乔教授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咱们想到了，那咱们就得防范，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白手问老李，“老李你说呢？”
老李沉吟了一下，微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白你说，我们全力配合你。”
白手点了点头，“现在，请三位跟我一起反思，反思咱们的软肋是什么。”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纳税方面，腾飞集团公司上上下下一直规规矩矩。
工程质量，无可挑剔，有口皆碑。
民工工资，从来没有欠过。
遵纪守法，年年都受表彰。
社会责任，捐款捐物，连续几年都坐全市民营企业的头把交椅。
再继续反思，各个分公司都没有问题。
网络开发公司，包括两个电脑组装厂和合资厂，是股份制企业，想出问题都出不了。
通讯公司，包括电子器材厂和手机组装厂及通讯器材销售公司，前不久刚被市里审计过，什么问题都没有。
贸易公司倒是有点问题，进口过一些限制产品，但贸易公司是挂靠在市第一进出口贸易公司名下的，问题都摆在明面上，也就不算是问题。
要说有问题，最有可能还是与建筑公司有关。
到目前为止，几个拆旧建新项目，唯一的问题，是修改设计增加容积率。但这个问题都已得到及时补救，市房管局和区房管局都有文件，把问题变成不是问题。
房屋租赁公司、石雕公司、工程设备公司……都没有问题。
剩下的就是总公司、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建筑工程公司。
总公司包括腾飞大厦，老李直接负责，老李反复的想了想，确认没有问题。
房地产开发公司由乔教授分管，乔教授搞设计出身，心思缜密，她确认没有问题。
建筑工程公司由老顾分管，老顾向来小心谨慎，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建筑工程公司了然于胸，他向白手确认，建筑工程公司没有问题。
白手对公司的帐目和合同不放心。
老李告诉白手，就在上星期，公司组织过帐目自查，他亲自负责，肯定没有问题。
老顾告诉白手，公司签下的所有合同，不仅他亲自审核，公司律师办公室也都会一一审查，不可能出问题。
白手还担心公司中层干部有隐藏的问题。
乔教授告诉白手，上次公司组织内部运动员会，她汇同总公司人事部，对中高层管理人员进行过审查，但没有发现问题。
大家冥思苦想，就是没有发现问题。
但白手是越想越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下班时，白手接到常清扬的电话。
常清扬请白手到西藏路的方圆茶楼吃饭喝茶。
司机郑太行请假了，白手要自己开车赴约，却被公司安全顾问刘端阳拦住。
刘端阳五十几岁了，白手当然不让他陪。
刘端阳叫来保安部主任梁兵。
梁兵开车。
“老梁，麻烦你了。你打个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梁兵比白手大八岁，白手总叫他老梁。
梁兵规规矩矩，白手让他不叫老板，但他总是老板老板的叫着。
“老板，今晚就是我值班，不用打电话。”
白手噢了一声，“老梁，我跟你讨论一个问题。假如，是假如啊。”
“老板你说。”
“假如离开腾飞集团公司，你会做什么工作？”
“老板……”梁兵猛的踩了刹车。
白手笑了，“紧张什么，我不是说过假如吗？”
梁兵又让桑塔纳轿车跑了起来。
“老板，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梁兵想了想，“也许，也许我会开一家饭馆，或一家超市。”
“嗯，好主意。”
梁兵看出了白手有心事，但又不敢追问。
西藏路，方圆茶楼。
这里离常清扬家不远。
常清扬已在包厢里坐着。
“小白，我刚得到消息，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第0901章 唐僧肉，都想吃
白手波澜不惊，相当冷静，“老常，你说说。”
常清扬娓娓道来……
说完，看到白手表情如常，常清扬大感意外，“哎，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白手告诉常清扬，下午时，他与公司高层一起分析，已得出了同样的判断。
常清扬松了口气，白手已有思想准备，让他少费不少口舌。
“可是，老常，我和我的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的软肋在哪里？”
“我也替你想过，似乎没有。”
白手看了常清扬一眼，思忖着道：“你再帮我想想，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肯定是找到了我的软肋。哪怕，哪怕蛛丝马迹也行。”
常清扬想了想。
“对了，对了，我听到一个说法。说你搞特殊，说有个优惠政策，只有你的腾飞集团公司得到了享受。”
这下轮到了白手思考。
终于，白手一拍大腿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是什么问题？”常清扬忙问。
“老常，还记得我参与浦东开发得到的优惠吗？”
常清扬当然记得，白手参与浦东开发，他也是助推器之一。
白手确实拿到了优惠，土地价格九折，土地款五年付清，优先挑选开发地块，没有竞争地拿到汇展中心项目……最优惠的是，通过银行贷款的方式，拿到两亿的专项开发资金。
这个专项开发资金可不简单，总共才五十亿。其中，分配给建筑行业的只有十二亿。在这十二亿中，有两亿是储备，另外的十亿用于扶助企业。
就这十个亿，有三亿用于道路建设，两亿用于绿化，都是专款专用。
剩下的五个亿，是拨给建筑工程企业，名曰帮助款。
所谓的帮助款，其实是为了增加企业的流动资金，用了以后，是要拿项目抵销的。
按原定的计划，这五个亿主要是帮助十几家市属企业和市属企业的。
五亿块平摊给十几家企业，每家企业顶多能拿到三千万块。
可就是这三千万，这些市属企业和区属企业也拿不到全部。
因为白手的腾飞集团公司拿走了两个亿。
白手陡然明白过来，他拿走了这两个亿，竟让全体同行羡慕嫉妒恨。
市属企业和区属企业肯定恨，因为白手挖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肉。
同为民营企业的同行们，除了羡慕就是嫉妒，因为白手吃肉，他们连肉都看不到。
白手一声长叹，“唉，当初拿钱，得意忘形。现在才知道，越是唐僧肉，越是不好吃啊。”
常清扬点着头冷笑，“不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你吃了唐僧肉，你也就变成了唐僧，也就谁都想咬你一口。”
“老常，帮我想想。他们要咬我，会如何下嘴？会从什么地方下嘴？”
常清扬又思忖起来，“小白，你还真把我给问住了。”
“想想，你是体制内的人，道行比我深。”
白手为常清扬斟茶，又递烟给他。
“小白，当时给你优惠，留下书面根据了吧？”
“这个有。虽然不是红头文件，但有市政府办公会议的书面记录，副本在我公司放着。”
常清扬眉头一皱，正色道：“那就只剩下一个要害。这两个亿的用途，对，就是这两个亿的用途。”
白手一愣，随即整个人雕塑般的凝固住了。
“哎，你想到了什么？”常清扬伸手推了白手一把。
白手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苦笑道：“老常，我可能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或者说，我疏忽了一个天大的问题。再或者说，其他人都疏忽了这个天大的问题，而那些想咬我的人却发现了这个天大的问题。”
“就是资金的用途问题？”常清扬问道。
白手点了点头，“我疏忽了。老常，你知道资金的用途吗？”
常清扬摇了摇头。
白手沉默了。
常清扬也在沉默。
终于，常清扬道：“小白，借你的大哥大用用。”
白手从包里拿出大哥大递给常清扬。
常清扬的电话打给一个同事，这个同事在浦东新区开发指挥部工作。
电话内容就一个问题，浦东开发专项资金的用途。
对方告诉常清扬，专项资金的用途，主要是基础建设。包括道路、绿化、水电、公共设施，以及土地款的支付，和帮助企业解决流动资金困难，等等。
常清扬把同事的话转告给白手，“你说说，这两亿资金，你现在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一，土地款，约为一千五百万。二，基建投资，约为一千万。三，标准厂房，还没开建，但订购原材料已预付两千万。四，会展中心，前期投入已有一千万左右。五，十块地的建筑设计费用，估计已达五百万。以上合计，大概是六千万吧。”
常清扬一声惊叹，“我的天。除了第一项和第二项的两千五百万，你这后三项的三千五百万，都属于违规使用啊。”
“那又怎么样？”
常清扬道：“没问题时，什么都不是问题。有问题时，什么都是问题。违规使用资金，可以是小问题，也可以是大问题。如果是大问题，能把你腾飞集团公司这条大船掀翻。”
顿了顿，常清扬又道：“违规使用专项资金，也叫挪用，挪用的性质可以非常严重。”
“直接说，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但你已经被盯上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很难全身而退。”
白手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棋刚开下，就已进入了残局。”
常清扬拍了拍白手的肩膀，“那你就抓紧时间收拾残局吧。”
白手起身。
“小白。”
白手转身，“老常，这事与你无关。你放心，朋友就是朋友，我不会连累你的。”
常清扬瞪着两眼道：“什么话？看不起我这个人，还是看不起我的人格？”
“老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白，我能做的，就是帮你拖延时间，你抓紧时间吧。”
“谢了，老常。”
白手出了茶楼上了车。
梁兵发动了车子。
“老梁，马上回公司。然后，你通知李总顾总乔总丁总，让他们马上赶到公司来。”
第0902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晚上九点二十分。
腾飞大厦，十七楼董事长办公室。
老李、老顾、乔教授和丁雅琼，四人正襟危坐。
白手一口气说完了情况。
办公室沉寂下来。
白手强作镇定，虽然内心波澜起伏。
“诸位，都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问也白问。
这种情况，全靠老板。
四位正副总，都是打工人，危机关头，能同舟共济就行，不能指望他们决定航向。
白手冷静下来，开始提纲挈领，解决问题。
可是，乔教授抢在白手的前头，“小白，你先等等。一定会出问题吗？万一是咱们瞎担心呢？”
老李少见的训斥老婆，“老乔，你这是妇人之见。小白是对的，哪怕没有问题，也要当作有问题去解决。更何况，咱们是确实有问题，把问题解决了不好吗？”
乔教授点了点头，“小白，我收回我问的问题。”
“好了。”白手点点头，冲着老李问：“咱们建筑工程公司的帐户上还有多少钱？”
“一千两百万。”
“能从其他公司调集资金吗？”
“可以，房地产公司五百万，设备公司两百万，石雕公司一百万，房屋租赁公司两百万。与建筑公司有关的能调动的，也就这一千万。”
白手道：“一千两百万加一千万，离三千五百万还差一千三百万。老李，咱们这么钱紧吗？”
老李苦笑了一下，“没办法。上次咱们突击买地，调走了不少流动资金。说句实话，如果再调走这些资金，这几家公司的资金链就有问题了。”
白手扭头问丁雅琼，“我的私人帐户上还有多少钱？”
丁雅琼想了想，“正好，正好还有三千五百万。”
白手冲着老顾吩咐，“老顾，你明天上班后办两件事。一，把我私人帐户上的三千五百万，打到浦东那边的帐户上。二，你明天去一趟浦东，通知余全宝和小蔡，那边停工两个星期，但不要说什么原因。”
老顾点了点头，“我尽快完成。”
乔教授问，“还需要做其他事吗？”
白手稍作沉吟，终于端出了他蓄谋已久的公司调整计划。
而因为新情况的出现，白手的调整计划也重新进行了调整。
新计划比原计划更狠，也更彻底。
原来的腾飞集团公司及其分公司，法人代表都是白手。
现在，白手只保留腾飞集团公司法人代表的身份，分公司的法人代表身份全部卸掉。
总公司与分公司的关系，以前是上级与下级，现在改成挂靠。
也就是说，既然是挂靠，就是除了上缴一定比例的利润，没有其他关系，随时都可以进行切割。
这是一招七伤拳，伤自己，救自己。
财权、物权、人事权，总公司与分公司做彻底的切割。
白手让丁雅琼卸任副总经理一职，回到通讯公司。把通讯公司和电子器材厂及手机组装厂等，整合成一个新的电子通讯公司，丁雅琼担任法人代表。
贸易公司的法人代表，由荆玉女士担任，与苏兰馨一起共同管理。
房屋租赁公司的法人代表，由高飞女士担任，并兼任经理，原经理吴亦舒担任副经理。
石雕公司的法人代表，由现任经理江小东担任。
腾飞大厦管理公司的法人代表，由公司安全顾问刘端阳担任。
网络公司的法人代表，交由李玉宝兼任。
工程设备公司的法人代表，由现任经理沈北平担任。
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由乔教授担任，乔教授兼任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不再担任总公司副总经理。
最重磅的还是建筑工程公司。
白手决定把建筑工程公司一分为四。
第一建筑工程公司，由老顾担任法人代表兼经理。
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由余全宝担任法人代表兼经理。
第三建筑工程公司，由陈飞担任法人代表兼经理。
第四建筑工程公司，专门负责浦东新区的项目，由蔡朝先担任法人代表兼经理。
除了丁雅琼，老李和老顾及乔教授三人都听傻了。
这也太狠了。
丁雅琼却很平静，她太了解白手，这是一个狠起来连自己都不认的男人。
“老李，老顾，教授，要委屈你们三个了。改制以后，总公司就剩一个空架子。我兼任总经理，老李你担任唯一的副总经理。老顾，教授，你俩的副总经理职务没了。”
老李摆了摆手，“小白，你说什么话呢。说到底，我们都是给你打工的，你就是开了我们，我们也没有二话。”
老顾说得更加慷慨，“士为知己者死。小白，我们照你吩咐的去做。”
白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好，一个星期之内，办妥所有切割手续，彻底、干净、利落。现在，你们提问吧。”
丁雅琼道：“我没有问题。”
乔教授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丁小洁必须给我当副手。”
白手点了点头。
老李道：“我只有一个问题。郑重好怎么办？他一直情绪低落，也一直没有上班，看来思想还没转过弯来。”
白手略作思忖，“解除合同吧。老李，你负责找他谈。房子收回，车子给他，另外再给他补偿二十万块。”
“行，我明天先办他的事。”老李点着头道。
老顾没有说话。
白手笑了笑，“老顾，什么意思？你想离开的话，我给你自由。”
“小白，我有个问题。四个分公司，你打算如何切分？”
“老顾，你的第一建筑工程公司，只配一套班子，暂时不设施工队伍。你专门把我现有的储备土地管好，就算你完成任务。”
“余全宝的第二建筑工程公司，把现有项目接过去，除了旧洼村项目和浦东的项目。陈飞的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接手旧洼村项目，这个项目的土地是我自己的，所以我把它单独列出来。蔡朝先的第四建筑工程公司，负责浦东那边的项目。”
老李叹了一声，“老板就是老板，良苦用心啊。”
“老板，我有意见。”老顾说道。
突然不叫小白叫老板，让大家都怔了一下。
“老顾你说。”白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板，我想与蔡朝先对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