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7章 直言不讳
詹天成承认，他只是通过张孝南联系白手，他自己真没有当面找过白手。
“老詹，你与老张是多年的朋友，你们之间，一个电话一个招呼，就能搞定任何事情。”
詹天成点着头嗯了一声。
“老詹，承蒙你看得起我，把我当朋友。我很荣幸，我受宠若惊，我也拿你当朋友。但你我毕竟是新朋友，我认为，你要拉我合作，不该托人传话，这是不合适的。”
詹海涛道：“爸，我认为小白说得对。”
“老詹，我心目中拿你当前辈，年龄上你也是我前辈。但在业内，我即使是新人，也与你平辈，也应该平等。所以，当你委托老张找我，而不是你亲自当面开口时，我就认为你看不起我。我就打定了主意，这次不会与你合作。”
白手说得合情合理，詹天成唯有道歉，他太小看了白手。
詹海涛也说他爸的不是。
白手却意犹未尽，“老詹，我这次不与你合作，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对朋友的关系上，我有为人处事的三个原则。”
“哪三个原则？”詹海涛问道。
白手说了一遍他的为人处事三原则，“……我的总原则就是，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如果朋友搭伙做生意，就不能是朋友。”
詹天成点了点头，问道：“小白，你说的这个合作和合伙，它俩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是一个意思，小詹，你认为呢？”
詹海涛道：“小白说得对。小白，我爸还没明白，你给解释解释。”
“老詹，金融学院这个项目，是我一个人承包的，没有合伙人。但现在在工地上干活的，除了我的人马，还有六支工程队。我与他们，就是典型的合作关系。我们有严格合同约束，帐算得清，没有后遗症。谁要是违反合同，我肯定六亲不认。”
詹海涛噢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爸与张孝南和方自立三人去拉项目，不是合作关系，而是合伙关系？”
“难道不是吗？仨人一起去拉项目，成功了怎么办？不成功怎么办？费用怎么算？项目怎么拆分？好项目和非好项目怎么分？等等，一系列的问题、矛盾和困难，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要是你爸一个人拿下项目，再与张孝南和方自立谈，就没有这些问题，这就是合作和合伙的根本区别。”
詹海涛想了想，冲着詹天成道：“爸，我认为小白说得对。要是合作而不是合伙的话，就没有现在的局面。”
詹天成叹了一声，点头道：“是啊，现在你爸我是里外不是人啊。”
詹海涛问白手，“小白，听到最近有什么议论吗？”
“什么议论？”白手装傻。
“说我爸与他人合伙，骗了张孝南和方自立的钱。”
白手轻描淡写道：“听说过。”
詹天成追问，“小白，你信吗？”
“不信。”白手不假思索道。
詹天成又叹一声，“唉，现在越传越邪乎了。不瞒你，小白，这事搞得我很狼狈。”
白手安慰道：“老詹，我看你不要在意，谣言止于智者。大家都很忙，过段时间，事情就翻篇了。”
詹天成有点愁眉苦脸。
白手关心，“老詹，你怎么了？”
詹海涛道：“小白，不瞒你说。这次议论纷纷，情况有点紧张。我爸怕过不去，怕受到重大的影响。”
白手咦了一声，“什么过不去？什么重大的影响？”
“爸，你跟小白说。”詹海涛催道。
詹天成道：“小白，市建筑协会要在元旦前后，举行正式的换届选举。我怕这事影响，影响我落选，当不了下届常务理事。”
白手听了，顿时沉默。
“小白，请你帮帮我爸。”詹海涛道。
白手点了点头，想了好久。
“这事也许我能帮上点忙，因为不在我的仨原则内。但是，我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啊。”
詹天成有点意外，“老张和老方没跟你说过？”
“没有，他们想说，但我不感兴趣。”白手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小詹又催老詹，“爸，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小白详细的说说。”
詹天成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白手听得认真，聚精会神，詹天成说了约八分钟，他硬是不插一句话。
詹天成说罢，白手不开口，故作高深莫测。
詹海涛道：“小白，这里没有外人，你有话直说。”
白手还是不说话。
詹天成问，“小白，我在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还不少。或者说，正因为你的不对，才引起大家的无端猜疑，让你百口莫辩。”
“小白你说。”老詹小詹异口同声。
“第一个疑点，项目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很像一个骗局。那么，骗局中的每个参与者都是怀疑对象，老詹你逃脱不了。”
“第二个疑点，项目确实存在，但并未落实，并没有提上议事日程。而只有老詹你一个人，也是你最早说这个项目即将落实。”
“第三个疑点，那个二锅头，是你老詹的朋友。他设骗局，并成功逃脱，生死不明。那剩下你老詹，即使你也是个受害者，你也得负主要责任。”
“第四个疑点，你们三人合伙，连个口头约定都没有，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假如真的把项目拿下，不知道你们仨怎么处理。所以人家有理由怀疑，特别是疑老詹你，说你压根就没想拿下项目，或者你事先就知道这项目子虚乌有。”
“第五个疑点，就是后果，总共损失十五万块。可你老詹一分钱的损失都没有，十五万块让张孝南和方自立二人全部负担。以我看来，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更不合规。”
“老詹，这最后一点，议论的人最多。因为你与张孝南和方自立是朋友，老话讲，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认为，你要不负一点责任，朋友们会怎么看？他们会不会怀疑你？”
詹家父子沉默了。
“老詹，小詹，我胡乱的说，只当参考，你们大可不必在意。”
詹天成一脸惭色，摆着手道：“小白你说，我该如何挽回影响？”
第0468章 可怕的分析
白手不肯开口。
詹家父子再三的诚恳的请求。
白手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个人浅见，仅供参考，仅供参考啊。”
“小白，你就直说吧。”詹天成催道。
“嗯……一方面，不要解释，不用辩解。诸如此类的事情，总是越解释越让人家怀疑。所以，老詹你应该保持沉默，清者自清嘛。”
詹海涛点了点头，“有道理。”
“另一方面，没有花钱的不是，一切都看结果。我的意思是，老詹你向张孝南和方自立主动提出，承担由此带来的经济损失，而且是承担大部分的经济损失。”
詹天成问，“那么，小白你认为，我应该负担多少损失？”
“你九万，他俩各三万。个人建议，个人建议啊。”
詹家父子又沉默了一会。
白手起身要走，“老詹，小詹，你们考虑考虑，我先下去了。”
白手走到门口，詹天成道：“小白，麻烦你叫一声，让张孝南和方自立上来一趟。”
认了，九万块就九万块。
白手也是帮人帮到底，好事做干净。
通过董培元和谢洪水二人，悄悄的告诉大厅里的包工头们，事情已经解决，以及解决的结果。
也不等张孝南和方自立从楼上下来，白手与董培元和谢洪水起身离开。
回到工地，吃了午饭。
董培元和谢洪水心里疑问重重，跟着白手到他的办公室，要问个究竟。
这时，张孝南和方自立也赶回来了。
张方二人二话没说，先冲着白手，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白手谈笑风生间，为他俩各挽回四万五千块的损失，这份人情太重太重。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白手谦道。
大家开始追问过程。
白手守口如瓶，并且提醒大家，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对别人提起。
张方董谢四人终于离开。
老李坐在白手的对面，一直在听着白手他们的谈话。
待办公室里只剩两人时，老李问白手，“小白，我有两个疑问。”
“老李你说。”
“第一个疑问，詹天成找你说事，为什么带上他大儿子詹海涛？”
白手怔了怔，“是啊，他为什么带上大儿子詹海涛？”
“问你自己。”
白手琢磨，没琢磨出所以然来。
“第二个疑问，我总结了一下，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你在这个骗局的善后过程中，扮演了主演这个角色。”
白手大吃一惊，“老李，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
老李微笑着道：“骗局发生后，你让其发酵，让同行们都知道，把詹天成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有口难言，被同行严重怀疑。如果不采取措施，詹天成将渐渐的被同行们抛弃。詹天成苦心经营的地位，必将被摧毁和淘汰。”
“老李，你……”
“这时，你出现了，不，你出场了。詹天成要找一个同行做和事佬，他思前想后，你是最合适的人。你也坦然接受，你们一拍即合。你一定把事情分析得非常透彻，并成功的说服詹家父子接受了你提出的解决方案。”
“可是……老李，我为什么要去掺和？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老李耸了耸肩，摇了摇头，“这就得问你自己了。也许你压根就没想好处，就是出于正义感。也许你想通过打击詹天成，来试试自己的能耐。也许你想通过打击詹天成，提升自己在上海建筑业界的地位。也许你想通过打击詹天成，引起詹天成对你的重视……”
白手心里受到震撼，但脸上还是笑了，“老李，你太可怕了。”
“哈哈……你才可怕呢。”
老李笑着起身，拍拍白手的肩膀，拿着安全帽去工地了。
琢磨了老半天，白手一笑了之。
老李的分析挺有道理，但只能说明他想像力丰富。
这一篇翻过去吧。
陈岚打来电话，腾飞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拿来了，牌子也做好了，办公室也布置好了。
白手赶紧开车回家。
这些天，陈岚一直在筹备公司的事，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忙碌。
不过，现在陈岚身边多了两个女员工，是陈岚通过劳动部门从市郊区招聘来的。
一个叫李小兰，今年二十岁，担任公司会计，一个叫杨芳，十九岁，担任公司出纳。
两个都是高中生，这点让白手满意。
本地人，也让白手放心。
本来，白手不想招人。但想到公司设在罗家老宅，让陈岚一人守着，她太孤单，便同意了陈岚的要求。
陈岚也做了精心安排，平时三人一块上班，一起吃饭。一周五个晚上，李小兰和杨芳就住在公司，等于是与她做伴。
白手是第一次看到李小兰和杨芳。
陈岚做了介绍。
“白老板好。”俩姑娘齐声，挺懂礼貌的。
白手打量了一下，长相都不错。
但虽然也是上海姑娘，可毕竟来自郊区，打扮有点土，也略显青涩。
白手笑着点了点头，“以后，你们俩就听她的指挥，记住了吗？”
“记住了。”又是异口同声。
白手冲着陈岚吩咐，“给她俩买点衣服，稍微的拾掇拾掇。”
陈岚含笑点头，“我早有安排，下午就去。”
“噢对了。”白手打开自己的包，从包里拿出两只电子手表。
这是从家里寄来的，是走私货，五块钱一只，白手托二舅买了一百只，准备送人的。
俩姑娘没手表，电子表正好当作见面礼。
俩姑娘不好意思收，陈岚开口，俩姑娘才收了，一个劲的“谢谢老板”。
白手指了指陈岚，笑道：“不用谢，就一个要求。从今以后，叫我老板，叫她老板娘。”
“是。”俩姑娘应道。
陈岚拿手轻打白手一下，“白老板，快检查检查，看看还满意不。”
罗家老宅的两间三层楼，二楼三楼住人，一楼隔成四个小间。
董事长办公室、接待室、财务室，还有一个会议室。
有点铺张，也可以说有点奢华，白手心疼钱。
但白手嘴上大赞特赞，“老婆，你办事我放心，你满意，我肯定满意。”
这时，电话响了。
“是小白老板吗？你有大麻烦了。”
第0469章 正被别人套路
上海外滩，开了一家茶楼，就叫外滩茶楼。
离蒋长风的长风饭店大约百米。
茶楼老板是个女的，苏南人，三十多岁。
女老板不仅长得漂亮，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韩檀檀。
此时此刻，白手正坐在外滩茶楼二楼的茶桌边，一边品茗，一边欣赏黄浦江的美景。
四方茶桌，除了白手，还坐着仨人。
白手对面坐着的就是茶楼老板韩檀檀。
老板亲自陪着喝茶，白手受宠若惊。
在这以前，白手不认识韩檀檀，韩檀檀也不认识白手。
茶桌两边还各坐着一人，一个叫马小三，一个叫韩良富。
马小三和韩良富都是苏南人，都是小包工头，手下都有二三十号人。
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不到三十岁，马小三二十七，韩良富二十九。
在上海的建筑界，大大小小近千支工程队，包工头年龄不满三十岁的可谓凤毛麟角。
马小三又瘦又小，脸黑黑的，一看就是经常亲自干活的人。
韩良富白白净净，但从面相上看，有点油滑，不讨喜的那种。
打电话说白手有麻烦的人，正是马小三和韩良富。
韩檀檀，正是韩良富的亲姐姐。
老实讲，要不是马小三和韩良富主动联系，并且提到那个骗局，白手根本就不想认识马小三和韩良富。
工程队多如牛毛，白手没有必要都认识，也不可能都认识。
老板是分档次的，经常去劝业旅社的二三百人，算得上有头有脸。
马小三和韩良富，离劝业旅社那二三百人，差着好几条大街。
业内把自己人分为五个档次。
经常出入劝业旅社的，是一档和二档。
还有三档，勉强能独立生存。
四档，全靠前面几档活着，分包或转包些小项目，赚点微薄的利润。
马小三和韩良富，属于第五档。
其实没有第五档，因为不入流，是他们把自己定为第五档。
韩檀檀陪喝一杯后，起身道：“白老板，你喝着，我告退。”
白手欠身，目送韩檀檀下楼。
“韩哥，马哥，你们说吧。”
“你说。”马小三道。
“你说。”韩良富道。
白手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马韩二人急忙拽住白手，把他摁回到椅子上。
韩良富道：“白兄，白兄，你别急。”
白手急忙摆手，“别叫白兄，我比你们小，把我叫老了。”
马小三陪着小心问，“那，那该怎么称呼你呢？”
“说事，直接说事。”白手端起了脸。
马小三道：“我说，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听人说，是你派人造詹天成的谣，逼得詹天成出钱，弥补了张孝南和方自立的损失。”
韩良富道：“听人说，詹天成正派人查你。如果查出来是你，就要到市建筑协会告你去，把你逐出上海滩。”
白手不动声色。
“白，白老板。”马小三怯怯的叫了一声。
“还有吗？”白手问道。
马小三摇头。
韩良富还有话，“听人说，詹天成已经拿到了你的证据。说你派人乔装打扮，要么打电话，要么寄信，把那个骗局告诉几百个同行……”
“还有吗？”白手再问。
“这，这还不够啊？”韩良富问。
“有人说，这个人是谁？在什么时候说的？在什么地方说的？除了你俩还有谁听到？”
顿了顿，白手锐利的目光盯着马小三和韩良富，“限你俩在三天之内，把这个人说出来。”
说罢，白手起身蹬蹬离开。
白手驱车来到自己的工地，自己不下车，叫人去找董培元和谢洪水。
董谢二人屁颠屁颠而来，双双钻进皮卡车的后座。
“老董，老谢，认识两个叫马小三和韩良富的同行吗？”
董谢二人想了想。
董培元道：“是有这么两个小鱼小虾。小白，八杆子打不着，你提他们干吗？”
谢洪水道：“是啊。两个给人家打下手的货，根本不入流，也就是四道贩子或五道贩子。”
“我可能正被别人套路。”白手道。
“不会吧？谁敢哪？”董培元不相信。
“就那俩货？”谢洪水也不相信。
“他们应该背后有人。”
白手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董培元道：“我找几个人，把那俩货拎出来，打一顿，他俩就什么都招了。”
白手摇头，“打草惊蛇，不妥。”
谢洪水道：“小白，交给我了。三天之内，我派人暗中盯着，我保证能查出背后是谁在指使他俩。”
白手点头，“老谢，那就辛苦你了。”
“客气。”谢洪水匆匆而去。
把白手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这是谢洪水的既定方针。
董培元也是，“小白，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老董，你帮我分析分析，谁会给我下套？”
董培元思忖着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的恨。干咱们这一行，没有矛盾和恩怨，是会和平相处的。但一旦有了矛盾和恩怨，那就不可能和平解决，非搞个你死我活而不能平息。”
“你就直接说，谁会给我下套。”
“两个人。一个是孙建国，一个是詹天成。”
白手点了点头，“英雄所见略同。老董，相比之下，谁更有可能？”
董培元又想了想，“相比之下，孙建国更有可能。詹天成么，家大业大名气大，稍微讲道理些。这次你出的主意，虽让他损失九万块，但不至于马上就进行报复。”
“老董，你继续说。”
“更何况，你出的主意，帮了詹天成的大忙，帮他摆脱了困境。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报复你，会被同行看作忘恩负义。所以，以我对詹天成的了解，应该不是他。”
“那就是狗日的孙建国了。”
董培元道：“拿詹天成的事做文章，既报复了你，又离间了你和詹天成的关系。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孙建国何乐而不为。”
白手立即给谢洪水打传呼。
接到传呼，谢洪水给白手来电话。
白手吩咐谢洪水，幕后人可能是孙建国，让他小心一点。
谢洪水大包大揽。
还别说，白手和董培元的分析是对的。
仅用一天，谢洪水就带来了确凿的消息。
背后指使人正是孙建国。
第0470章 巧计破敌
谢洪水告诉白手，“我的人分别跟住了马小三和韩良富，昨天没有动静，马小三在家里睡大觉，韩良富带着人在工地上干活。”
“可就在昨天晚上七点左右，二人分别从家里出发，来到十六浦附近的外滩茶楼。大概在七点半左右，又有两个人出现。你猜这两个人是谁？一个是孙建国，一个是孙建国的手下，外号三掰蒜的家伙。”
“我的人早已进入茶楼，他看到孙建国和三掰蒜进的包间，正是马小三和韩良富待的包间。我有两个人埋伏在茶楼，就在孙建国他们隔壁的包间。他们听到了孙建国他们的谈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们是奉孙建国的命令造你小白的谣。”
谢洪水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
董培元道：“这就好办了。小白，干脆利落，把马小三和韩良富逮起来审问。”
白手摇了摇头。
董培元出的是个馊主意，他自己也承认。
白手想了个好办法，并如此这般的吩咐董谢二人。
又到了星期六。
劝业旅社二楼一号包间。
九点还没到，白手坐在窗边，已喝了两杯茶，抽了三根烟。
九点刚过，有人上楼。
人不少，除了董培元和谢洪水两个老板，还有两个老板的四个手下。
不对，还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马小三和韩良富。
马韩二人有些狼狈，因为四条胳膊是被抓着的，走路的姿势也是不由自主的。
白手默不作声，也不看人，只顾喝茶抽烟。
马韩二人被摁坐下来。
董培元摆摆手，他和谢洪水的四个手下悄没声息的出门而去。
董谢二人也不说话，坐下来，一个桌边，一个窗边，也只顾抽烟喝茶。
马谢二人的身体，坐着不稳，微微发抖，脸色愈发难看。
马小三试着张口，“白老板，董老板，谢……”
“闭嘴。”董培元拿拳砸桌，怒喝道。
马小三身体一震，赶紧闭嘴。
一支烟的时间后。
谢洪水道：“小白，差不多了。”
白手嗯了一声，笑了笑，竟伸手从桌子下面拿起了两块黄砖。
马小三和韩良富都吓得跳了起来。
韩良富吓得两片嘴唇直打哆嗦。
马小三吓得双腿发软，刚起身，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白手将一块砖头搁在桌沿边，一半桌上，一半悬空，用左手压住。
然后，白手举起右掌，自上而下砍向砖头。
噗的一声，砖头断成两截。
马小三和韩良富吓得双双下跪，连声求饶。
白手拿起另一块砖头，放在同样的位置。
但这回的砖头，三分之一压在桌上，三分之二悬空。
白手的右掌连砍两下，噗噗两声，砖头断成了三截。
马韩二人吓得面如死灰。
董谢二人直竖大拇指，佩服得不行不行的。
白手看了看谢洪水。
谢洪水点点头，出门去一楼大厅。
然后，白手开口了。
“马小三，韩良富，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与你们一样，就是来上海混饭吃的，大家都不容易。”
马韩二人连连点头，“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老老实实，我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我与你们从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二，不说实话，我会打断你们的四条腿。然后，我的下半生坐牢，你们的下半生坐轮椅。”
马韩二人互相看着对方。
董培元喝道：“快点选择，选一还是选二。”
“选一。”马小三举手。
“我也选一。”韩良富紧跟。
白手示意董培元坐下，自己也面露微笑，右手慢慢的伸到桌子底下。
桌面的下面，装着一个开关，开关连着一个麦克风。
还有电线，沿着桌脚往下顺延，通过地板沿伸到墙边。
白手在开关上摁了一下。
再笑道：“马哥，韩哥，坐下坐下，先抽烟，先喝茶。”
马韩二人战战兢兢，在茶桌边坐下，面对着白手。
抽烟，喝茶，马韩二人很配合。
“马哥，韩哥，你们是从哪里听说，长宁区那个骗局是詹天成设计的？”
韩良富道：“我们不是听说，是孙建国当面对我们说的。他说詹天成的老婆，放高利贷被骗，损失了五六十万块。詹天成到处捞钱，要填他老婆造成的窟窿，所以才设了这个骗局。”
“那孙建国有没有说，詹天成是如何设计骗局的？”
马小三道：“孙建国说，本来，詹天成是要拉你白老板下水，预计要骗五十万块。因为你白老板没上当，詹天成才去抗张孝南和方自立，他俩钱少，詹天成才把目标降为三十万块。”
“可是，结果只有十五万块啊。”
韩良富道：“孙建国说，那是因为中间出了岔子。那个二锅头和那个黄毛，各拿了一万块，居然就跑了。所以，这个骗局只进行了一半，也就只产生了十五万块。”
“说说，怎么会把我给扯上的？”
马小三道：“孙建国说，把你扯进来，能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既能报复你，又能打击詹天成。所以，孙建国让我俩四处活动，造谣说是詹天成设下的骗局。同时又造谣说，你提前发现是个骗局。这样一来，你不想扯进来都不行。”
“厉害，那事情已经解决了，孙建国为什么还揪着不放？”
韩良富道：“孙建国不高兴，他说目的还没有达到。所以，他又让我俩到处活动，造谣生事。主要内容就是，你白老板想搞垮詹天成，努力让你白老板和詹天成水火不容。”
“孙建国给了你们两个什么好处？”
马韩二人犹豫了。
白手呵呵笑道：“马哥，韩哥，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良富道：“孙建国说，事成之后，给我们每人五千块。”
马小三道：“孙建国还说，事成之后，保证我俩一年之内有活干。”
“这就是说，你俩到现在，什么好处都没有拿到？”
马韩二人点着头嗯了一声。
“呵呵……”
白手大笑。
董培元也跟着大笑。
白手从桌子下面拿出麦克风，轻放到桌上。
“马哥，韩哥，对不起，咱们刚才说的话，楼下大厅的老板们都听见了。”
第0471章 我的地盘我作主
马小三和韩良富都傻了。
白手这招太狠了。
楼下大厅的老板们，少说也有五六十个，这五六十张嘴出去一说，不用一天，就能传遍整个行业。
得罪了孙建国，这上海还能混下去吗。
麦克风还开着。
白手问道：“马哥，你的工程队现在有活干吗？”
“没有，已歇了一个星期，正准备散伙呢。”
“你的工程队有多少人？”
“加上我自己，一共还有二十三人。”
白手嗯了一声，“到我工地来干吧。先挖水塘，我给别人两块半一方土，给你也是两块半一方土。如果你的工程队还行，我再让你去造房子。”
马小三惊喜万分，噌的起身，“白老板，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现在马上去我工地上找李江工程师，就说是我吩咐的。只要你愿意，当场就可以签合同，明天就可以进场干活。”
“谢谢，谢谢。”
董培元笑骂道：“他娘的，还不快走。”
马小三看了韩良富一眼，咬咬牙夺门而遁。
韩良富陪着小心问道：“白老板，我，我呢？”
“呵呵……我不会帮你，因为你不需要我帮。”
“为，为什么？”
“我帮马小三，是因为孙建国知道后，会对他不利。我帮马小三，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从今以后，谁要是欺负马小三，就是欺负我白手。”
“那我呢？”
白手笑道：“你有一个好姐姐，你有你姐姐的保护。我敢说，十个孙建国加在一起，都不敢把你姐怎么样。”
韩良富忙道：“白老板，我也想像马小三一样，到你的工程队去干活。”
“不用了，你走吧。”
“我……”
白手关掉麦克风，坚定的摇着头。
董培元上前，一把提起韩良富，把他推出包间，并看着他下楼而去。
关上门，白手与董培元相视一笑。
“小白，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帮马小三而不帮韩良富。”
白手道：“三个原因。一是韩良富面相不善，我不喜欢。”
“二呢？”
“很显然，韩良富是主动，马小三是被动。要我是马小三，没活干，要散伙，也会狗急跳墙的。”
“我也理解，那三呢？”
“据我所知，韩良富的姐姐韩檀檀，在上海很有能量。有他姐姐护着，孙建国不会把他怎么样。他要是好好利用他姐姐，他不愁没有活干。”
二人一边说，一边下楼。
董培元冲着白手竖起大拇指，“小白，就这个计策，我彻底服你了。”
白手有点得意，“跟我玩，我阴死他。”
一楼大厅，临时装着两个喇叭，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白手也算洗清了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
狗日的孙建国颜面扫地，臭名远扬。
而白手的工地上，也因此多了一支工程队。
要干的活很多，但需要统筹安排。
白手也不是什么百分之百的好人。
首先得自己赚钱，在此前提下才会想到别人。
大原则，一句话，大项目分拆成众多小项目后，利润高的项目肯定留给自己。
白手也不用自己亲手安排，他有老李、余全宝和郑重好三人把关。
现在公司的架构，就是老李总管，全面主持工作，而现场的施工，就交给余余宝和郑重好负责。
薪水待遇，不仅比以前的高，也比其他工程队高，余郑二人非常满意，工作也更来劲。
白手也很人性化，两个人的老婆都是农村户口，都在家务农。白手把她们招进来，安排在食堂工作。
这样一来，余郑二人更加忠于职守。
用老李私下里对白手讲的话说，诸多安排，能让余郑二人以公司为家。
这天，白手召集老李与余全宝和郑重好，商量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管后勤的水缸陈云海，又搞了一个小卖部，还一天开门营业到晚上九点，负责小卖部的就是余郑二人的老婆。
余郑二人感谢老板白手。
白手笑道：“要谢就去谢水缸，他在家就是开小卖店的。咱们这个小卖部，也是他先斩后奏办起来的。”
老李笑道：“这个水缸，还真是个人才，管后勤绝对靠谱。还有那个多面手杨进明，什么设备都能维修，作用太大了。”
余全宝道：“李贵林、肖国明、江大奎、陆水龙、蔡朝先和陈飞，他们也都干得不错。”
郑重好道：“稍加培养锻炼，过个二三年，应该都能成为项目经理，独挡一面没有问题。”
白手笑着摆了摆手，“哎，哎，叫你们来，可不是说好话评好人的，是商量工作的。你们看看，下一步的工作如何安排。”
老李点了点头，“建房造楼那一块，暂时不用调整。要调整的围墙建设那一块，可以抽出一个分队，只留一个分队即可。还有挖水塘那一块，现在多了马小三的工程队，一共有七十人参与，我看可以抽出一半的人。”
余全宝道：“老李，你说吧，我们听你的安排。”
老李拿出分项目表，一边看，一边说道：“下一步，可以着手三个分项目。一是水塘塘底和水塘塘岸的硬化项目。二是休闲区的公园化项目。三是排水管道的建造项目。”
白手问道：“老李，哪个项目利润高，哪个项目利润低？”
老李笑了，“当然是排水管道项目的利润低，照着图纸计算，一板一眼，没有一点灵活性。”
白手问余郑二人，“你俩说说，具体该如何安排？”
“听老板的。”余郑二人笑着异口同声。
略作思考，白手道：“咱们抽出来的人，去搞水塘硬化项目和休闲区公园化项目。童六子和马小三的工程队，各分为两组，一组继续在水塘挖泥，一组去搞排水管道项目。”
李余郑三人一齐点头。
“我这样安排是不是太自私自利？”白手问道。
老李笑而不语。
余郑二人却齐声说道：“我的地盘我作主。”
大家都笑了。
我的地盘我作主，这是白手的名言。
就这么定了。
“散了吧。”白手挥挥手，突然又想起童六子，“对了，童六子这几天去哪儿了？”
余郑二人又笑，笑得邪乎。
“什么情况？”白手好奇。
余全宝笑道：“老板，你去问水缸就知道了。”
第0472章 童六子又谈恋爱了
白手出了办公室，来到工地食堂。
将近五百人的大食堂，负责人水缸陈云海很忙。
食堂工作人员就有二十个，加上菜园、猪圈和小卖部，共有三十人。
十三男十七女，全部是市郊农民。
工程队的食堂，与那些机关食堂相比，有一个巨大的区别。
农民工，干粗活，平均一顿能吃半斤米的饭，是机关单位人的两倍还多。
水缸精明，作为主管，什么活都不用管。但采购权紧抓不放，收支两条线，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水缸正在埋头算帐，算盘打得拍拍响。
“云海哥，忙着呢。”
白手不叫陈云海的外号，因为陈云海年纪比他大，这是一种尊重。
“小白，你有啥指示？”
“屁个指示，呵呵，看见童六子没？”
水缸抬起头，嘿嘿的笑起来。
“啥情况？啥情况？”
水缸笑道：“童六子那狗日的，眼睛挺贼的，和我们食堂的漂亮小姑娘小张粘乎上了。”
白手啊了一声，“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哈哈，反正整天呆在一起，这家伙快成我食堂的人了。”
白手经水缸指点，来到食堂的洗菜间。
洗菜间里，一男一女正在水槽边洗菜。
女的就是小张，两根小辫子，长得挺好看。
男的就是童六子。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说有笑，不知背后人到。
白手拿起一棵大蒜，扔到童六子身上，自己转身就走。
童六子追出来，嘿嘿的笑着。
“又追求爱情了？”白手边走边问。
“嘿嘿……手哥，谢谢你的理解。”
“我呸。”白手笑骂道：“到我工地上来，是干活的，不是谈恋爱的。”
童六子哎了一声，“手哥，我没耽误工作。”
白手冷笑道：“行，我找你爸讨论讨论。”
这话让童六子吓了一跳，他追女大学生失败，搭进去四万多块钱，这个大窟窿全靠白手罩着呢。
“手哥，手哥，千万千万别啊。”
两个人往水塘走去。
“六子，降低你的追求标准了？”
“不降不行啊。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人。当初看你追陈岚姐，所以我才去追女大学生。现在我发现，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好什么？”
“成本低啊。”
“呵呵……我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
“认真，绝对的认真。”
“认真就好。小张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认真，她家的人能把你大卸八块。”
“手哥，你别吓我嘛。”
“还有，我警告你。你要天天与小张粘着，不管工作，我就把你和小张一起开了。”
“知道，知道。”
二人来到水塘边。
马小三正在水塘里，和他的手下们一起挖土。
“马哥，你上来一下。”白手喊道。
马小三爬上水塘，先掏烟递烟点烟。
白手吸着烟问，“马哥，怎么样？”
马小三道：“白老板，你是救了我，还给我活干，你是我恩人。一句话，从今以后跟着你，你叫干啥就干啥。”
“他娘的，你少来这一套。”白手笑骂道。
马小三愣了一下，没想到看似知识分子的白手，也会张口骂人。
童六子笑道：“马哥，手哥骂你，是拿你当朋友。记住了，以后别玩拍马屁这套。”
“记住了，明白了。”
白手说了说下一阶段的安排。
“……总之，你们两支工程队，都要一分为二。一半继续挖泥，一半去搞排水管道。具体的安排，你们去找李工程师。”
童六子和马小三都点头应是。
白手吩咐完毕，起身就走，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
“马哥，你这名字，有点，有点那个。”
马小三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笑道：“是叫着不好听。我改，我改。”
“这就好，这就好。”
童六子也笑话马小三，“小三这名，确实不太好听。”
白手呵呵一笑，“六子，他娘的，你的名字也不咋的。”
调侃别人的名字，其实白手对自己的名字也不满意，但这几年运气不错，白手才不想改名。
白手还有一件大事要忙，与甲方代表罗汉谈判。
水塘的硬化。
所谓水塘硬化，就是水塘的塘底和塘岸，或用石块铺砌，或用混凝土直接浇灌。
本来，只有塘岸的硬化。
可项目捐资人，也就是罗汉的亲戚，有这方面的特别要求。
两个水塘的设计已经完成，各方都已批准，但硬化的原材料却没有确定。
这就是罗汉的事了。
白手的工程队变成公司，最对不起的是龙岙乡。
挂靠在龙岙乡的建筑公司，要交管理费，龙岙乡有收入。
现在撇开了龙岙乡建筑公司，龙岙乡就少了一份收入。
皮箱厂百分之八十的工人，建筑公司百分之八十五的民工，都来自龙岙乡。
白手内疚，觉得对不起龙岙乡，想用另外的方式弥补。
这也简单，把龙岙乡的石材推销给罗汉。
罗汉是个门外汉，啥也不懂。
白手有备而去，除了成本对比，还有石材的好处。
罗汉听罢，老半天不吭声。
“小白，你为什么竭力的推销石材，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好处？”
白手做了一番解释。
“可以理解。”罗汉点点头，但还有疑问，“小白，石材种类很多，我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花岗石？”
白手又是一番解释，“老罗，石材的种类是不少，但实际使用较多的无非就是三种。一是大理石，价格昂贵，你用不起。二是石灰石，价格倒是便宜，但容易风化，一听名字就不靠谱。三是花岗右，这花岗石的好处，你自己看吧。”
老李亲笔撰写的有关资料。
“老罗，用花岗石的成本，原材料加人工费，只有混凝区的三分之二。另外还有两个好处，一是使用寿命长，二是拆下来还能再用。”
罗汉直接用国际长途电话，联系了远外国外的亲戚，取得了亲戚的同意。
“小白，就这么定了。明天过来，你我商讨价格，签订合同。”
可是第二天，白手和罗汉讨价还价的时候，白手提出的价格，让罗汉相当的不高兴。
“小白，你昨天说，用石料的成本，只有混凝土的三分之二，怎么一天不到就出尔反乐了？”
第0473章 让石雕技术起死回生
白手玩了个偷换概念的小把戏。
使用石材的成本，和石材的成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大于后者。
同样的，使用混凝土的成本，和混凝土的成本，同样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没错，经过计算，石材的成本，包括运费，确实只有混凝土的三分之二。
但石材还需要加工，垒砌过程中还需要人工成本，石块和石块之间还需要水泥嵌缝，等等。
总成本，使用石材仅比使用混凝土节约百分之十。
罗汉骂骂咧咧的在合同上签字。
但签了合同之后，罗汉又谢白手，因为他帮单位省了钱，那个百分之十，算下来也有不少钱。
白手答应罗汉，送他个人一对石雕狮子供他收藏。
回到自己办公室，白手叫来师叔江大奎。
“师叔，你先看看这些材料。”
江大奎看过，有点激动，“手，我的手艺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对，英雄总有用武之地。师叔，你听老李的安排。”
老李道：“据我的计算，整个项目需要三万吨石材，工程量巨大。所以，大奎，你要把所有石匠组织起来，成立一个石材加工组。”
江大奎道：“这没问题。咱们工程队，当过石匠的大约有十五个人，随时都能调过来。”
白手写了个电话号码，交给江大奎，“师叔，由你负责联系。这是龙岙乡石矿负责人陆小军的电话号码。我与他联系过，叫他先运一千吨侧石，和一百吨大石过来。”
江大奎点了点头，“大概几天能运到？”
“两天准备，两天运到码头，海路运输三到四天。你跟陆小军说，限他一个星期内运到。”
“好，我马上就联系他。”
老李道：“我有两个疑问，什么叫侧石？大石运过来做什么用？”
江大奎普通话不好，他让白手解释。
“侧石，就是咱们要用到的长方体石材，宽约三十公分，长约四十公分，厚约十公分。它是毛坯石，运过来后，根据需要进行再加工。凡面向外面的那一面或两面，都要进行再加工，这就叫侧石。”
“大石的用途，是加工成各种形状物用的。我们那里有石雕技术，石匠们能加工各种石雕动物。比如说石狮子，能达到栩栩如生的程度。最精彩的是，石狮子口嘴里的圆球，加工难度最大。”
老李点关头问，“咱们公司有石雕师傅吗？”
白手指了指江大奎，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师叔江大奎，就是我们那里最好的石雕师傅。”
江大奎憨憨一笑，“我的手艺，都是小白爷爷教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老李，你明白什么了？”江大奎问。
老李道：“小白，你在下一盘大棋，在开拓一门新的生意。”
“我没明白。”江大奎道。
“小白，我说得对不对？”老李问。
点了点头，白手道：“师叔，大石运过来后，由你负责，再找几个手艺好的，先做一对大狮子。做好后，就放在工地门口，尽量的让更多的人看到。”
“做什么用？”江大奎还没明白过来。
“打广告，一对石狮子，放在工地门口打广告。师叔，就看你们的手艺了。要是能吸引广大用户，争着抢着来订购石狮子，咱们就多了一门赚钱的生意。”
“小白，我明白了。”
白手笑道：“师叔，既然明白了，就赶紧去联系陆小军吧。”
江大奎高兴的去了。
老李赞道：“小白，你越来越厉害了。”
“江浙省温林县腾飞石雕有限公司，老李你看如何？”
老李笑了，“那就是你的第三家公司了。”
“第四家，你老人家可别忘了，我还有一个皮箱厂。”
“对，对。”
白手道：“老李，我还有一个新想法。就是这个石雕公司，将搞成一个股份制企业，让它更具现代化，更符合市场经济的需要。”
老李吓了一跳，“哎，现在还是商品经济，还不能公开鼓吹市场经济。”
白手微微一笑，“有位高人对我说，中国必将走市场经济的道路。他说谁抢得先机，提前布局，谁就能发财，发更大的财。”
“有意思，有意思。”老李点着头问，“那为什么偏偏要把石雕公司搞成股份制企业呢？”
“老李，我是想为农民争口气。石雕企业，核心是石雕技术，石雕技术掌握在石匠手里，我就是要让他们的技术变成财富。”
“技术入股？”
“对。”白手笑道：“但是，管理和经营也很重要。老李，到时候你我都参一股，有钱大家赚。”
说干就干，从不拖泥带水，正是白手的办事作风。
只过了六天，一千多吨花岗石，通过海路运到了上海。
白手亲自上阵，从码头卸货，货车装运，场地安排，人员组织，等等，面面俱到，紧抓不放。
特别是两块巨石，搁在金融学院工地门口，搭木棚，拉电线，安排石匠，白手一一过问。
白手对江大奎提出要求，息人不歇工，二十四小时不停，争取尽快做出一对石狮子。
与此同时，腾飞石雕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十几个石匠，七八个普工，专门从建筑公司调出，进入石雕公司工作。
石雕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白手当仁不让。
副总经理两个，一个是江大奎，负责技术、生产和对外施工。
还有一个是小江。
小江是江大奎的儿子江小东，初中毕业，跟着来上海后，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白手早就看好小江，有技术有文化，又朴实又勤奋，白手很看好他。
小江负责日常管理和对外业务。
石雕公司的财务，交给陈岚她们负责。
陈岚她们也够忙的，总共三个人，三块牌子，一套人马。
既然是股份制企业，那就得有股份的分配，以及股东和董事的确定。
白手阅读了几本书，了解了股份制的有关知识，没有现成的例子可供参考，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千条万条，白手只认准一条，把公司控股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晚上回到家里，白手和陈岚讨论股份的具体分配方案。
第0474章 股份制没搞成
白手个人占股百分之五十一，这是前提。
白手问陈岚，“其他百分之四十九怎么安排好呢？”
陈岚思忖了一下，“你要有思想准备。不管怎么分配，让他们带资入股是不可能的。万一公司亏损，让他们负担亏损也是不可能的。”
白手点点头，“我出一个公告，自愿选择入不入股。入股不要本钱，赚了有钱分，亏了不用负责。”
陈岚笑了，“你信不信，你说得这么好，怕是也没人报名入股。”
白手不相信。
但事实偏偏被陈岚说中。
石雕公司的招股公告，贴在工地上两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报名。
白手大惑不解。
“老李，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白手问坐在对面的老李。
老李笑而不语。
“老李，我做错什么了？”
老李还那样。
白手自言自语道：“我的石雕公司注册在温林县，不是股份制的。分公司设在上海，却是股份制的。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老李轻轻一笑，“别胡思乱想了。”
白手有点苦恼，“老李，你说说呗。”
老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主要还是这里，是大家的思想没有解放，不相信你说的股份制。”
白手好奇的问，“那你呢？你不是说也要参股吗？怎么不见你的动静呢？”
老李微笑着道：“我是无功不能受禄。你这个入股不要本金，赚了分红，亏了不用负责，等等。条件太好，我不好意思加入啊。”
“怎么办？我这牛皮吹大了，现在吹破喽。”
“小白，石雕公司赚钱，我是深信不疑的。现在既然大家不相信，那就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
“也好。”白手点着头道：“你们不想多赚钱，那我就只好一个人赚了。”
“其实吧，小白，你原来的运作方式就挺好的，连我都觉得好。大家可能都已知道，所以都不愿做出改变。”
“是吗？老李，我想听你说说。”
老李道：“你原来的运作方式堪称完美。我听小陆和小蔡说过，现在我也亲身体验，基本工资加月奖加年奖，太灵活也太有作用了。小陆说，年奖你曾给了他七千块。小蔡说，年奖你曾给了他五千块。他们还说，所有的员工都拿到了年奖。”
“噢，就这点吸引人吗？”
“对，连我都被吸引。当然，我不具代表性。但余全宝和郑重好就很有代表性。小白你说，他俩为啥买断工龄，毅然决然的砸了铁饭碗？”
白手道：“他俩也不具备代表性吧。他俩有技术有能力，到哪里都能混饭吃，不愁没有人请他们。”
老李道：“这是表面原因，实际上，其中有两个重要因素。一个是你人好，你的人格魅力。余全宝和郑重好二人，私下里跟我聊过，他们就是看中了你这个人，才下决心跟着你的。”
白手不好意思了，“老李，你们怎么看出我哪里好啊。”
“这个么，主要是看你对待员工们的态度。小陆小蔡水缸他们，个个对你赞不绝口，个个都崇拜你。还有一个对比，就是你和你的发小童六子。童六子人挺好，对员工也不错，但他不是事业型的，倒像个混日子的。有见识的人，不敢轻易跟他。而你恰恰相反，你是事业型的，跟着你有前途。”
“过奖，过奖了。老李，那第二个因素呢？”
老李道：“第二个因素，就是你这个月奖和年奖。余全宝和郑重好他俩，以前捧铁饭碗的时候，挣的是死工资，累死累活，干得最好，也就那几个钱。现在不同了，你的月奖和年奖就相当于分红。只要干得好，公司效益好，大家就能多拿钱。”
白手点了点头，“噢，我有点明白了。大家是认为我的股份制，不如现在的月奖和年奖，所以没有人来报名。”
“我看就是这个缘故。”老李笑道。
白手也笑了笑，“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李你说说，现在每月的月奖你还满意不？”
“哈哈，我当然满意。”老李道：“我以前每月也就八十块上下，现在你给我的基本工资就是每月一百块，相当于我老伴的月收入。也就是说，我现在是教授级别的月收入。再多出个月奖，每月又给我一百块。两项相加是什么水平？整整两个教授的收入，我还能不满意吗？”
“那余全宝和郑重好，他俩满意吗？”
“满意。不，应该说太满意了。”
白手笑道：“老李，你得实话实说。”
老李道：“我就是实话实说。他俩以前在外派公司，满打满算，一个月不会超过八十块。现在基本工资一百，月奖五十，相当于过去两个月的工资。还有，他俩的老婆以前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现在每月基本工资五十块，月奖二十块到三十块。小白，你说他们能不满意吗？”
“嗯，我就担心委屈了你们。”
老李哈哈大笑，“再说了，还有年终奖在等着我们，我们不委屈。”
白手含笑问道：“明年，我给你配个副工程师，再招几个余全宝和郑重好，你们会不会有意见？”
“哈哈……小白，我们巴不得呢。”
笑过之后，老李道：“我们几个议论过了，你不会小打小闹。明年，你的人马肯定会增加到两百以上，甚至能达到三百以上。到那个时候，我们仨肯定忙不过来，下面的人又没成长起来。怎么办？肯定要招人，你不招我们也会逼着你招。”
思忖了一下，白手道：“老李，这事我有打算，我想把这事交给你负责。你是总工程师，你给我招一个副总工程师。余全宝和郑重好是项目经理，我想再要三到四个，也请你帮我去找。”
“行啊，你有什么具体要求？”
“我就一条，像你们一样，敢把铁饭碗扔掉的人。其他的要求，由你帮我把握。”
“没问题，交给我了。”老李瞅了瞅白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小白，我能否问问，你是不是又有了新项目？”
白手笑着点头，“老李，容我卖个关子，答案就在今天的文汇报上。”
第0475章 新的商机
老李何许人也，一辈子吃建筑饭的，把文汇报的四个版面看了一遍，就看出了名堂。
不仅看出了名堂，老李还拿铅笔画了个圈。
白手从工地上回来，老李把报纸递还给白手。
“姜是老的辣。”白手冲着老李竖起了大拇指。
“闵行区是我的地盘，”老李告诉白手，他原来所在的建筑公司，主要就负责闵行区的业务。
白手点点头，指着报纸问，“怎么样？”
老李略作思忖，伸出三根手指头，“主要有三个问题。一，那是军方的老营房，要想旧房改新房，得先取得军方的同意。二，以前旧房改新房，都是国营和集体的建筑公司承揽业务，没有交给民营企业的先例。三，最关键的是，旧房改新房项目，利润太低，没人愿意干。”
白手胸有成竹的样子，“老李，陪我去看看。”
皮卡车载着白手和老李，来到闵行区，来到那片军用营房附近。
营房还在使用，住的是军人家属和军工厂的退休职工，据老李估计，少说也有两万人。
只是房子太旧太破，年久失修，还都是平房。
营房旁边，还有一个军工厂旧址，军工厂已经搬走，厂房破败，野草丛生。
报纸上说，有首长来这里视察，公开做出承诺，保证三年内让住户们住上新房。
白手正是从这个报道上捕捉到了商机。
“老李，这地大约多大面积？”
“你开车再转一圈。”
白手照老李的吩咐，开着皮卡车，绕着营房和厂房，慢慢的转了一圈。
老李一番心算，报出了白手想要的数据，“约零点八平方公里，合一千两百亩，其中营房约三分之一。”
白手拿出市区图，拿手指在图上比划起来。
“小白，你那图不准。十年前，这里正好是市区边缘。现在市区扩展，这里已属市区，已离市区边缘三公里以上。”
白手想了想，收起地图，发动车子。
“老李，这块地我要定了。”
“有点冒险。但是小白，我服你了。”
当然，现在这只是一个意向，只在白手心里打转。
老李也很配合，白手没再提这个事，他却没有闲着，默默的悄悄的搜集相关资料。
白手现在的主要精力，集中在水塘硬化和石雕技术开发上。
江大奎他们没让白手失望，经过他们歇人不歇班的努力，做出了大大小小一共十对狮子。
狮子们栩栩如生，连老李和罗汉都夸。
大的狮子重达两吨，小的狮子只有拳头大。
白手拿来照相机，对着十对狮子一通猛拍。
两对小的狮子，暂时放在白手的办公桌上，白手也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拍照。
老李和罗汉喜欢两对狮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白手拍完照，他俩就伸手来抢。
“等等。”
白手长臂一扫，把四条胳膊挡了回去。
罗汉咦了一声，“什么意思？舍不得啊。”
“小白，你没这么小气吧。”老李也道。
“稍等，稍等。”
蔡朝先和江小东走了进来。
白手吩咐起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俩搭班子，用我的摩托车。先把照相机里的照片洗出来，挑些好的再拿去洗，至少要印一千张，一定要彩色的。”
江小东掏出钢笔和小本子，赶紧记录。
白手转向老李，“老李，文字资料由你负责。石雕技术和石材知识，还有各种规格的狮子，以及石狮子的价格。等等，该吹的要吹，不少于一千字。”
老李点了点头。
白手再吩咐小蔡和小江，“你俩带着照片、老李写的资料，以及这两对石狮子，出去推销咱们的石狮子。我给你俩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些资料和照片全部分发出去。”
小江忙问，“手哥，你得给我划个范围，去哪些地方推销？”
“部门和单位，你们自己琢磨，那些有可能买石狮子的部门和单位。”
小蔡也问，“手哥，有具体的任务要求吗？”
“有啊。你俩要是卖出去一百对，就算完成任务。要是卖出去一百五十对，我给你俩奖励。要是卖出去两百对，我给你俩重奖。”
小蔡和小江高兴而去，也带走了两对石狮子。
罗汉笑着摊手，“得，我和老李白抢了。”
白手笑道：“能少了你俩的吗？一个副总，一个甲方代表。你俩动动嘴，我师叔肯定能给你们做最好的石狮子。”
老李点了点头，思忖着道：“小白，我还可以给江大奎他们提两条建议。一是除了做狮子，还可以做其他动物和人物，比方说十二生肖和八仙过海，等等。二是除了向部门和单位推销，还可以向个人推销。比方说拿到古玩街上，供广大收藏爱好者收藏。”
白手道：“好主意，好主意。老李，那就请你去指导指导吧。”
老李真的去了石雕车间。
“小白，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鬼鬼祟祟的啊？”
白手反问，“老罗，你认为现在五百人待在你的工地上，一年能不能完成整个项目？”
罗汉粗粗的算了算，“还别说，一年之内，顶多到明年底，这个项目应该能全部换成。”
“项目完成得越快，成本就越节省，这是客观规律。”
罗汉笑了，“同时也说明我的工作能力很强，对我个人的前途也是非常有推动作用的。”
“所以嘛。”白手道：“一年之后，你风风光光的当你的破副院长，我怎么办？我手下一百二十几号人，说不定过年后会增加到两百人以上，我总不能让他们喝西北风吧。”
“你不是又搞了个石雕公司么。”
“石雕公司及石材施工，顶多也就二三十人，石雕产品的销售，现在前景不明，我不可能当成重点。”
“那你最近在捣鼓什么大项目？”
白手正要说，但看到罗汉的脸，忽地醒悟过来，“老罗，你干什么？你对我刨根问底……你有问题啊。”
罗汉嘿嘿的笑了。
“老罗，谁让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
“实话说了吧，是你那帮同行朋友，他们看出来了。他们怕问你你不说，就让我帮忙套你的话。”
白手笑了，找下一个项目的事，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呢。
第0476章 参加竞标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
白手在老李的帮助下，悄悄的搜集有关旧营房建新房项目的资料。
可白手做梦也没有想到，聪明人不止他一个，至少他认识的人里就有两个。
一个是詹天成，另一个是孙建国。
这个消息是张孝南带来的。
张孝南来找白手时，老李也在。
看张孝南欲说还休的样子，老李知趣，拿着安全帽去了工地。
“老张，有必要这么神神道道的吗？”
“有大事。”张孝南道：“闵行区的旧营房，要转交给地方。军民两地共同商定，对旧营房进行改造工程，并命名为闵行双拥小区项目。整个项目工期三年，由军民两地共同投资，并在不久后对外公开披标。”
白手暗暗的吃了一惊，“老张，你怎么知道的？”
“听曾玉山说的，曾玉山听孙建国说的。昨天碰到詹天成，詹天成也说起这个项目。”
白手定定神，微微一笑，“据你所知，有哪些人在打这个项目的主意？”
“三家市属建筑公司，四家区属建筑公司。此外，还有詹天成、曾玉山和孙建国等几家民营工程队。”
“你呢？你自己呢？”白手问道。
张孝南自嘲道：“我倒是想，但只能算单相思，想也没用。这个项目有规定，要公开招标，所以要对企业进行审查，资质不够不许参加。”
“企业能联合参与吗？”
“不行，但中标后可以分包。”
“招标怎么进行？”
张孝南道：“很简单，每平方米造价，谁出价低谁中标。”
“暗标啊。”
“对，每家企业都有一次投标的机会，暗投标的，当场公开。如有两家或两家以上中标，再进行第二轮投标。”
“好方法，新方法啊。”
“听说是港澳台那边引进来的。”
白手笑了笑，“老张，你说我有资格参与投标吗？”
张孝南忙道：“当然啊。民营的工程队，你是第一家升格为公司的，你没资格谁还有资格啊。”
白手打开一个抽屉，伸手指了指。
抽屉里放满了资料。
张孝南拿起一份材料，看了看，惊喜道：“小白，原来你早有准备啊。”
白手哼了一声，“装，你们不是怂恿老罗来探我的消息吗？”
“不是，不是。”张孝南解释道：“是胡祥瑞和董培元先看出名堂，他们不好意思问你，这才出此下策。”
“老张，你客观的说说，我该不该去掺和掺和。”
“怎么说呢。”张孝南道：“对你来说，不去抢这个项目，你明年也有活干。但你要扩大企业规模，这个项目必须去抢。”
白手点着头嗯了一声。
张孝南笑道：“当然，如果你抢了这个项目，对我们也有如处。你拿出其中一半给我们，我们就一两年不愁没活干了。”
“想得倒美。”白手也笑了。
既然不是秘密，也就无需保密。
白手去闵行区建设局，报名参加投标双拥小区项目，并缴纳了两万块的保证金。
六十万平方米的建筑，居住人口三万，最高标的，每平方米两百块。
这两百块，不仅包括居住建筑，也包括公用建筑。
也就是说，每个企业的标的，低于两百块的有效，谁出价低，谁就中标。
上海人真是会玩。
果然如张孝南所言，报名的企业共有十多家。
从区建设局出来，白手手里多了一叠资料。
回到家里，陈岚一个人正在厨房烧菜。
“老公，十五分钟后开饭。”
白手笑了。
平时，会计李小兰和出纳杨芳住在这里，搭伙吃饭。
今天是周六，俩丫头回家去了。
也只剩二人世界时，陈岚才会喊老公。
这是陈岚的“进步”，白手的幸福。
“老公，把我爸留在这里的那瓶茅台酒拿出来。”
白手咦了一声，走到厨房门口问，“老婆，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好事吗？”
陈岚轻轻一笑，“你要拿双拥小区项目呀。”
“老婆，你怎么知道的？”
“老李打电话时说的。”
“今天只是报名，离成功还差九十九步，不算什么好事，不用喝酒了吧。”
陈岚现在对白手的“管理”越来越严，特别是在家喝酒，都得她点头同意。
“这是预祝酒，预祝你拿下这个项目。”
说是喝酒，但又有限制。
陈岚自己滴酒不沾，对白手也只有一杯，也就是三两。
坐在餐桌边，白手看着酒杯，“老婆，能不能加点？”
“不能。你出去应酬，我不管。你在家，我就得管。”
白手拿起酒杯，竟然一干而尽。
陈岚不为所动，把那瓶茅台酒放回到柜子里，“老公，多吃菜多吃饭吧。”
酒喝不痛快，只好吃饭吃菜。
白手不仅吃了两满碗米饭，还把桌上的三个菜一个汤，一点不剩的消灭。
陈岚早已吃好，但她一直看着白手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老婆，还在好奇我的饭量吗？”
“嘻嘻……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我不生气，你说。”
陈岚笑道：“每次看到你吃饭，我就想起工地食堂猪圈里的那些猪，你的吃相，跟它们绝对有的一拚。”
“呵呵，找抽啊。”
“你敢。”陈岚撇着嘴往前凑。
白手抓住陈岚，高高的举起巴掌，再轻轻的落下，象征性的拍了几下。
陈岚不反抗，还很享受这个过程。
小两口闹腾了一会，陈岚手一指厨房，白手乖乖起身去做家务。
待白手做完家务回到客厅，陈岚已开始研究白手带回来的那堆资料。
陈岚的专业，在双拥小区这个项目的招标中发挥了作用。
“老公，你说，需要我帮你解答哪些问题？”
白手道：“问题多了去了。第一个问题，土地总面积零点八平方公里，合一千两百亩。居住面积是六十万平方米，居住人口三万，人均居住面积二十平方米。五层的楼房，没有电梯，两户楼梯式的那种，每幢六十户。其他的指标，包括容积率，资料上都有。请问，需要占用多少土地？”
陈岚笔算，圆珠笔在纸上刷刷的，很快有了结果。
第047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陈岚的计算结果是，居住面积需要占用土地五百亩。
白手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小区的附属设施，一所中学、两所小学、三所幼儿园、一所社区医院、一个商场、三个社区公园、一个娱乐中心、一个社区中心，还有操场、道路、车位、绿化带……要占用多少土地。
陈岚很快给出答案，三百亩。
也就是说，总面积一千两百亩土地，经开发后，能余下四百亩土地。
第三个问题，就是成本核算，居住面积每平方米多少钱，附属设施每平方米多少钱。
这个计算有点复杂，甲方公布的标的，是综合计算的，就是把附属设施包含在住房面积里统一计算。
给出的每平方米两百块的最高标的，就包含了附属设施的成本。
陈岚算出了结果。
“有了，每平方米的最低成本是一百三十五块。”
“老婆，你确认？”
“确认。括弧，按现在的原材料价格和人工工资计算。”
白手道：“请老婆再算，加上利润和价格上涨等因素，我应该定多少钱一平方米？”
陈岚道：“一般是这样计算的。成本价一百三十五块，利润应是百分之二十，就是二十七块。工期三年，第一年不算，第二年的物价上涨百分之五，第三年的物价上涨百分之十。两年相加，应为二十块五角五分。综上所述，略去零头，你出的标的应该是一百八十二块。”
白手问道：“老婆，如果我出价一百八十二块，我能拿下这个项目吗？”
陈岚思忖了一下，“以这个价格，十有八、九能够拿下。”
“理由呢？”
“甲方给出的标的是两百，两百与一百八十二之间，还差着十八。你的那些竞争者们，出价应该都在这个十八里面。”
白手不以为然，“但这一次抢标比较特殊，很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
“请说理由。”
白手道：“一，这种招标方法，是刚学来的，大家都不熟悉，难免会有差错。”
“请说二。”
“二，这次参加招标的企业，国营的集体的民营的都有，是一次真正的竞争。既然是竞争，大家的报价肯定乱，很容易出现意外。”
“三呢？”
“三，孙建国与我有矛盾，詹天成会跟我较劲，这俩人都参与这次竞标。他们很可能会跟我斗气，很可能会压价。”
“还有四吗？”
“四，甲方资金不足，乙方需要垫资。甲方要用多余的土地，作为建设资金抵给乙方。等等，这些都是变数。”
陈岚问，“那你到底打算出价多少？”
白手笑了笑，“还没想好。”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但我要提醒你，先把所有情况都掌握了再作决定。”
过了两天，双拥小区项目竞标报名正式截止。
还出了公告，下周三召开竞标会。
星期六，劝业旅社。
同行聚集，议论的话题只有一个，就是闵行区的双拥小区项目。
白手在这里遇到了他的三个竞争对手，詹天成、孙建国和曾玉山。
孙建国还是那个尿样，看见白手，瞥了一眼，自找一桌坐下。
詹天成走过来，其他人纷纷起身，给詹天成让座。
“小白老板，可以坐这里吗？”
“詹老板客气。”白手笑着欠了欠身。
詹天成坐下，接过白手递来的香烟，点上火吸了几口，“小白，这次你我要直接竞争了。”
白手继续客气，“感谢政府，给了我一个向前辈学习的机会。”
“小白，我不会客气的。”
“老詹，我也是。”
这时，曾玉山也来了。
曾玉山先跟孙建国打招呼，说了几句后，朝白手和詹天成这一桌走过来。
“詹老板，白老板，可以吗？”
白手和詹天成一齐点头。
自从有了疙瘩，白手已好久没有看见曾玉山。
曾玉山递了香烟，白手出于礼貌，也主动为他倒茶。
詹天成问道：“老曾，你在宝山县那边干得好好的，怎么又跑来凑热闹啊？”
曾玉山道：“不瞒两位，那边的活倒不愁没有。但利润太低，所以我想回到市区来。”
詹天成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你准备两不耽误，那边干着，这边抢着。”
曾玉山也笑了笑，“对，干咱们这一行的，不都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么。”
詹天成点点头，呶呶嘴，“他是造桥的，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
詹天成指的是孙建国，而曾玉山和孙建国关系密切。
曾玉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詹天成打个哈哈，再哼一声，有点看不起孙建国的意思。
白手一直听而不说。
曾玉山道：“白老板，还生我气啊。”
白手道：“老曾，叫我小白。”
“小白，几时有空，我请你吃饭。”
“谢谢。老曾，我很少出去吃饭的。”
“看来，小白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啊。”
“老曾，你别多心。”
詹天成笑道：“老曾，这我可证明，我多次请小白吃饭，他都不肯出来。”
曾玉山点点头，起身道：“老詹，小白，你们聊，你们聊。”
白手和詹天成目送曾玉山去了孙建国那桌。
詹天成道：“这个老曾，跟孙建国搞在一起，早晚会栽跟头。”
白手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哼，姓孙的，我早晚收拾他。”
白手笑了。
“小白，你笑什么？”
白手笑道：“他造谣说你设骗局坑害张孝南和方自立，连我都差点相信了。”
詹天成的脸色有点难看，“小白，他不但害我，他还害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呢。”
“我不生气，我现在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白手道：“据说他从不接造房子的项目，这一次为什么要来掺和双拥小区项目。”
詹天成问道：“小白，知道我现在最好奇什么吗？”
“你最好奇什么？”
“我好奇的是下周三上午，你的标价是多少？”
“老詹你猜。”白手笑了。
“好吧，咱们换个说法，你算过没有，一平方米的成本是多少。”
白手笑着摇头，“老詹，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先说。”
第0478章 心理战
詹天成告诉白手，他准备报价一百八十五。
然后再问白手，白手准备报价多少。
白手呵呵不笑，“我准备报价一百八十四。”
“我纠正一下，我报价一百八十三。”
“那我就报价一百八十二。”
“我要是报一百八呢？”
“呵呵，那我就报一百七十九。”
詹天成不笑了，沉默了。
白手也不笑了，也沉默了。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詹天成目光犀利，白手的目光却淡然自若。
这不是游戏，这是较量，是心理战。
暗标的招标方法，一个人只有一次报价的机会，大家同时亮出标的，不可能发生你报价我压价的情况。
白手和詹天成你来我往，是行内的一种特殊做法。
詹天成问白手，掺和这个项目，是志在必得，还是重在参与。
白手明确表态，他是真的想拿下这个项目。
詹天成连连劝说，白手金口不改，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
至于一个个数字，其实是心理较量，真正的标的，谁也不会傻到现在拿出来说。
白手和詹天成互视足有十秒，然后同时大笑。
笑声化解尴尬和凝重，同时也宣告，双方永远不可能成为行业内的朋友。
不是朋友，就是对手。
而与白手相比，詹天成更需要这个项目。
白手有金融学院这个项目，现在又搞起了石雕公司，他一年内可以高枕无忧，坐着不动也行。
詹天成除了自己的工程队，关联的其他工程队更多，十几支近千人，他还得为这些人找活干。
作为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你得罩着你的弟兄，不然的话，他们将做鸟兽散。
“小白，咱俩不能冲突，不能让孙建国笑话。”
白手点着头道：“这点我严重同意。”
“你可否考虑退出？”詹天成终于没能憋住，低声问道。
论憋功，天命之年的詹天成也比不了白手。
白手笑而不语。
“我出五万块。”
白手吸烟喝茶。
“十万块。”
白手笑着摇头。
詹天成苦笑一下，“要不，你给我十万块，我主动退出。”
白手还是笑着摇头。
詹天成还有话说，“要不，咱俩合作，谁拿下都跟对方对半分。”
“老詹，这不叫合作，这叫合伙。”白手终于开口解释。
不合伙，可合作，是白手的为人处事三原则之一。
詹天成无奈苦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难阻后浪狂。
白手冷眼一扫，笑道：“老詹，别只盯着我，你我的对手要出招了。”
曾玉山从孙建国那桌过来了。
可曾玉山刚坐下，又有两位老板朝白手这桌走过来。
白手认得，一个叫王俊峰，一个叫姜超越，业内排名都相当靠前，这次也报名参与竞标。
白手起身让座，王姜二人的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上，他是晚辈。
詹天成和曾玉山就不用起身，只是点头致意。
寒暄后大家坐下。
詹天成笑道：“好么，这次参与双拥小区项目竞标的各路英雄好汉，除了一个都到齐了。”
王俊峰微笑道：“还差一个哦。”
指的是孙建国，他没坐这一桌。
姜超越冷面哼笑，“就他，耗子扛枪，瞎凑热闹。”
原来，姜超越与孙建国也是结了仇的。
王姜二人有个共同特点，都是知识型的包工头，王俊峰大专毕业，姜超越也是中专毕业。
至少在大厅里，没有人的文化程度能超过他俩。
二人的工程队规模，都在一百二三十人，不比詹天成的小。
二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自视清高，平时很少来劝业旅社，很少跟同行来往。
估计是为了双拥小区项目，二人才来到劝业旅社。
大家喝茶抽烟，先把矛头对准曾玉山。
詹天成道：“老曾，不是我说你。你手下也有百多号人马，上海滩排得上号的，干吗还要低声下气的为孙建国跑腿。”
曾玉山有些尴尬，“老詹，话不能这么讲，我们毕竟是老乡么。”
老詹骂道：“老乡个屁。老乡老乡，背后开枪。小白也是你们老乡，你看他是怎么对待小白的。”
王俊峰微笑道：“老曾，说说，你从孙建国那桌过来，是不是传递什么话。”
曾玉山忙道：“不是不是。小白的女朋友是学预算专业的，我想问问小白，双拥小区项目的成本，每平方米大概是多少。”
王俊峰噢了一声，冲着白手道：“对啊，小白，给我们透个底吧。”
白手呵呵一笑，“套我一个人？门都没有。”
姜超越道：“这个好办，大家都说。”
“好。”詹天成道。
王俊凯道：“有意思么，谁知道谁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呵呵……我有办法让大家说真话。”
“小白你说。”姜超越道。
“谁说假话，谁就是王八蛋，生孩子没有**。”
大家轰然大笑。
姜超越笑道：“小白，你先讲。”
“一百三十五块。”
大家互相看了看。
詹天成赞道：“不愧是专业的。我算了一下，是一百三十七块。”
王俊峰和姜超越也报出了成本，分别是一百三十八块和一百三十七块。
接着，大家看向曾玉山。
“我粗粗算过，大约一百四十块。”
王俊峰问，“孙建国呢？”
“他算得高，一百四十五块。”
大家沉默了一下。
王俊峰问白手，“小白，你有什么看法？”
白手道：“一百四十五块，明显是往多了算。一百三十五块，是专业人士的纸上谈兵，没考虑到原材料的浪费和资金的利息。所以我认为，定一百四十块，是比较合适的。”
姜超越问，“小白，以你的考虑，你会报价多少？”
白手笑了，“老姜，什么意思？这能说吗？”
王俊峰摆了摆手，笑道：“小白，老姜的意思是，这次竞标，你会采取什么策略？”
“这我不懂。”白手摇着头道。
王俊峰道：“就是说，你是志在必得，还是在凑热闹。如果是志在必得，你是冒险求胜，还是稳中求胜，或是保守求胜。”
“噢，我有点明白了。”白手点着头道。
王俊峰道：“小白，既然你明白了，那你就说说吧。”
第0479章 真真假假
白手不肯先说，说让他先说，就是欺负新人。
但詹天成他们振振有词，在座的年纪都比白手大，从业资格都比白手老，白手不先说，就是不尊重。
白手只好以攻为守，“各位，各位，老曾一人代表两个，理应由他先说。”
詹天成、王俊峰和姜超越三个，都同意白手的意见。
曾玉山苦笑着点头。
“你们猜得没错，孙建国是来凑热闹的。他就是专业造桥的，根本就没造过房子，一点都不懂。他凑热闹的目的，无非有二。一是保持知名度，二是针对两个人。”
说到两个人，曾玉山先看詹天成一眼，再看白手一眼。
白手和詹天成相视一笑。
姜超越问，“老曾你呢？你是什么策略？”
曾玉山道：“我么，顺其自然。我没拿过大项目，跟你们比我也没有优势。所以，我不会压价太低，拿得下就拿，拿不下也不怨天尤人。”
姜超越指指白手，“小白，该你说了。”
白手笑道：“我呢，四个字，志在必得。”
“认真的？”姜超越问。
白手点头确认。
姜超越道：“我是重在参与。我那边的项目，到后年才能完成。手头还有俩项目，我不缺活干。”
王俊峰道：“我想要这个项目。但我不是志在必得，所以不会压价太低。”
只剩詹天成没有表态。
曾玉山问，“老詹，你什么打算？”
“我和小白一样，也是志在必得。所以，我和小白要短兵相接了。”
王俊峰笑道：“好，那我们就坐在观虎斗。”
姜超越道：“老詹，小白，你俩敢不敢现在就把标的亮出来。”
白手笑了笑，“没什么敢不敢的，老詹敢说，我肯定紧跟。”
詹天成只是笑笑，没有表态。
姜超越笑道：“老詹，提前透露标的，可以说真话，更可以说假话，说假话也不是王八蛋。”
詹天成道：“何必只有我和小白两个，你们仨也应该参与。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咱们都把自己的标的写在手上，再亮给大家看。”
大家一齐点头。
于是，大家都掏出钢笔或圆珠笔，分别在自己手上写了一个数字。
曾玉山先亮手掌，一百八十八。
王俊峰第二个亮手掌，一百八十五。
姜超越跟着亮掌，一百八十三。
詹天成倒数第二个亮掌，让大家吃了一惊。
一百七十五。
姜超越道：“老詹，你疯了？”
王俊峰道：“这个数字，还能赚钱吗？”
詹天成道：“别说我，还有小白没亮掌呢。”
大家又看向白手。
白手伸出左手，亮开左掌。
一百六十五。
詹王姜曾四人，个个都目瞪口呆。
四人各怀鬼胎，但有一个共识，每平方米一百六十五块，根本不可能赚到钱，或者利润薄到不能再薄。
姜超越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不会吧。三年的工期，只要原材料和人工费都按正常情况下上涨，这点利润就归于零了。”
王俊峰也是大惑不解，“小白，你不会是算错了，或是算漏了吧？”
白手笑道：“这就是我说的志在必得。”
詹天成苦笑不已，“小白，你把我逼到墙角了。”
“老詹，我的一百六十五是真标点，投标那天，我也会是这个数字。如果你给出同样的数字，我会主动让给你。”
快中午了。
曾玉山和孙建国走了，王俊峰和姜超越也走了。
詹天成问白手，“还不走？”
白手摇摇头，“今天中午，我有个约会。”
詹天成也起身走了。
十一点半，大厅里只剩白手一人。
白手说的约会，就在大厅。
齐老爷子拄着拐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做的文件袋。
在白手对面坐下，齐老爷子笑眯眯的，把文件袋放到桌上。
这个文件袋是白手的，里面装的是双拥小区的有关资料。
早上来的时候，白手向齐老爷子请教，齐老爷子愉快的接受。
“小白，你标的一百六十五，够冒险的，建议适当的往上挪挪。你还提前公开，分明是要震住你的对手。”
“能不能拿下？”白手问道。
“肯定拿下。”
“有理由吗？”
齐老爷子道：“他们已被你的心理战打败了。”
“老爷子，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的表情。他们已形成固有的思维，你的策略和思维，会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白手道：“还有七家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
“他们不足为虑。”
白手起身，冲着齐老爷子鞠躬，“多谢前辈指点。”
齐老爷子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白手拿起文件袋离开。
星期三，上午九点。
闵行区建设局会议室。
会议室不大，但此时此刻，会议室里挤满了人。
都是上海市建筑行业的老板们。
室内五六十人。
室外竟还有上百人，一个门，三个窗，都被他们占据。
因为双拥小区是个上亿的大项目，因为这次是公开竞标，因为这次采取的是暗标的方式。
他们都是来观摩学习的。
当然，也是来看热闹的。
更有不少老板，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是谁拿下项目，然后寻求合作的机会。
室内的老板们，大部分都站着，挤得人贴人肩靠肩。
有十三个老板坐着，坐在椭圆形会议桌边，形成一条弧线。
他们是参加竞标的老板们，三个来自市属企业，四个来自区属企业。
六个来自民营企业，他们就是白手、詹天成、王俊峰、姜超越、曾玉山和孙建国。
九点半，三位甲方代表出现，面对笑容，挤进会议室。
十三位老板也都站起身来，带头鼓掌。
热烈的掌声中，三位甲方代表来到十三个老板对面。
双方点头致意，一齐坐下，掌声结束。
双方面前都有一个临时做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名字和单位。
大家互相看看，就算是认识了。
甲方的三名代表，一个来自军方，两个来自地方，分别是副区长和建设局局长。
局长讲话，宣读几个文件和几个决定，介绍了双拥小区项目。
讲话很短，因为双拥小区项目的有关资料，老板们进来时，早已分别拿到了手里。
九点四十五分，局长宣布竞标开始。
第0480章 一块之差的胜利
竞标现场鸦雀无声。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参与竞标的十三个老板的身上。
十三个老板，都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的纸。
根据事先的要求，老板们都把手中的纸放在桌上。
局长亲自过来，将十三张纸收走。
每一张纸上，都有一个标的，也就是一个数字，以及企业公章和法定代表人的签名，绝对不会搞混。
两名工作人员，抬着一块小黑板进来。
小黑板上，自上而下，早写好了十三个竞标人的单位名。
三位甲方代表一起动手，揭晓答案。
小黑板上，每出现一个数字，都会引起一阵躁动。
第一个数字来自一家区属企业，一百九十五。
甲方给出的竞标最高价是两百，因此一百九十五有效。
第二个数字来自一家市属企业，一百九十三。
这意味着第一家企业已被淘汰。
第三个数字来自民营企业，老板曾玉山，报价一百八十八。
现在领先的是曾玉山。
接着是王俊峰，他报价一百八十三，淘汰曾玉山，处于领先地位。
下面展示的，是另五家市属企业和区属企业，他们的报价都高于一百八十五，都高于王俊峰，当然都被淘汰。
还有白手、詹天成、姜超越和孙建国等四人，剩下的就是他们四人与王俊峰的较量。
倒数第四个，姜超越，报价一百七十九，淘汰了他的好朋友王俊峰。
姜超越和王俊峰握手，互相一笑。
倒数第三，民营企业里名气最大的詹天成，报价一百七十三，成功的淘汰姜超越，取得了领先地位。
全场轰动，因为这个报价，在场的绝大多数老板，都认为很低，利润太少。
詹天成那张老脸，还是那么的淡定，但眉角展开，隐隐的有点得意。
这个报价，比詹天成在劝业旅社公开的一百七十五还低两块。
低两块，是防止有人赌他真报一百七十五，而拿一百七十四去压他。
姜超越与詹天成关系不差，主动与詹天成握手，祝贺他领先全场。
倒数第二，孙建国，报价一百七十一。
也是两块，两块之差，孙建国淘汰詹天成。
老的被小的淘汰。
全场无声。
詹天成老脸一红，随即变白，气急败坏，不敢相信。
几秒钟后，詹天成失态，要起身离开。
王俊峰坐在詹天成身边，反应特快，伸手拽住詹天成，把他摁在自己的座位上。
孙建国开始得意，尽管他忍着，但脸上已开始荡漾。
顷刻，孙建国得意的笑了。
但是，还有一个白手没有出场。
甲方代表缓缓的展开了白手的那张纸。
一百七十。
静默，仅仅维持了一二秒钟。
轰的一声，全场掌声雷动。
白手的娃娃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孙建国面红耳赤，噌的起身，甩袖而去。
一百七十与一百七十一，只差一块，压过了大名鼎鼎的孙建国。
白手也站起身来。
其他老板纷纷起身，与白手握手，祝贺一声后退场。
曾玉山钦佩，詹天成无奈，王俊峰淡定，姜超越兴奋。
白手在区建设局待了近一个小时。
除了拜访领导，还有草签协议，等等。
离开建设局出来，已是中午十一点半。
白手看到，他的皮卡车边，还停着王俊峰的那辆旧别克轿车。
车上除了王俊峰，还有姜超越。
王俊峰把脑袋探出车窗外，微笑着问，“白老板，可否移步请教？”
“我肚子饿了。”白手笑道。
“跟我来。”王俊峰发动了车子。
白手开车，跟着王俊峰的车。
这是一家被私人承包了的集体饭店，老板是王俊峰和姜超越的朋友。
仨人进店，老板殷勤，简单介绍后，老板对白手更加热情。
进入包间坐定。
王俊峰点菜。
白手开口，“中午我不喝酒。”
老板点点头，带着菜单而去。
姜超越突然拿着拳头砸桌。
“小白，我恨你，我恨你。”
但姜超越马上就笑起来。
王俊峰也笑了。
白手当然也笑了，“老姜，你的一百七十九，离我的一百七十远着呢。”
王俊峰笑道：“今天该生气的人，应该是詹天成和孙建国。”
姜超越指了指白手，也笑道：“小心点吧，我恨不着你，但詹天成和孙建国肯定恨你。”
“呵呵，我当过少先队员，我时刻准备着。”
服务员送来三个菜一个汤，加三碗米饭。
白手吩咐服务员，“请再来两碗米饭。”
不等王姜二人开口，白手就拿起了碗和筷子，“两位，有话饭后再说。”
服务员点头退出，很快又拿来两碗米饭。
王姜二人第一次与白手一起吃饭，目瞪口呆，看着白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吃相从来不是白手讲究的东西，“两位请原谅，我从小就是饭量大。小时候家里穷，就从没有吃饱的时候。”
王姜二人都忍俊不禁。
“呵呵……真的，我这人低级趣味，赚钱、美女、美食，就是我的三大追求。”
“听说还有为人处事三原则。”王俊峰含笑道。
“老王，情报工作蛮厉害的嘛。”
“哈哈，我可没有对你做专题调查研究，这是酒桌上听人说的。”
白手放下碗筷，拿出手帕擦嘴。
姜超越分烟，再依次点火，仨人都吸了起来。
“小白，你快说说，你得让我们输个明白。”姜超过拿着打火机敲桌子。
王俊峰也道：“小白，我们洗耳恭听。”
白手道：“首先呢，我不把七家公家企业当作对手，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他们中规中矩，他们闲人太多，他们效率不高。他们在核算成本时，在确定报价时，牵扯的因素太多。”
姜超越点了点头，“有道理，在公平竞争的条件下，他们没有优势。”
“我断定他们的报价，不会低于一百八十。因为他们低于一百八十，不仅无利可图，而且稍有不慎就会亏损。所以，我要考虑的是你们，你们五个人，才是我参与本次竞标活动中的真正对手。”
王俊峰点着头道：“好，请你先分析分析我和老姜两个吧。”
第0481章 赢在哪里
白手看了看王俊峰和姜超越，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当包工头，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你们两个的思维，应该还是属于读书人的境界，知识武装了你俩，同时也禁锢了你俩。你俩的骨子里，还是循规蹈矩的。在你们的思维里，就下不了一百八十块以下的决心。”
姜超越道：“哎，我报的是一百七十九，低于一百八十。”
“老姜，你那是为了压一百八十，万一有人报价一百八十，你正好压他一头。”
王俊峰道：“小白，你继续说。”
“你俩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不缺活干。我打听过，你俩在上海人脉资源深厚，口碑又好，能力也强。也就是说，你俩就是明年后年不搞大动作，你俩的工程队也闲不下来。我由此断定，你俩才是真正来凑热闹的，纯粹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王俊峰和姜超越都笑了。
姜超越笑道：“好家伙，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王俊峰笑道：“好吧，还有三个，詹天成、孙建国和曾玉山。”
“曾玉山么，看似打酱油的，其实是替孙建国打掩护的。曾玉山之所以参与，应该是孙建国指使。关于这方面，我托人打听过，我对他的情报工作相当到位。所以我也没把曾玉山放在心上，他的报价纯属走走过场。”
“同意。”王俊峰道。
“詹天成呢，站在行业顶端上的人，太有面子，同时也太讲面子。像这么大的项目，他参与不是新闻，他不参与才是新闻。既然参与了，那就得动真格的，他不动真格，会被同行看低。但老詹只盯着我，却差点中了孙建国的圈套。”
“继续。”姜超越又递给白手一支烟。
“老詹动真格，还有两个因素。一是依附于他的小工程队太多，他必须给他们找活，不然他就不再是龙头老大。二是他手头的活确实不多，一旦拿下双拥小区这个大项目，至少未来的三年内，老詹都能高枕无忧。”
姜超越问，“今天他报价一百七十三，上周他在劝业旅社说一百七十五，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讲究？”
“这是小把戏，他先当众说一百七十五，正式报价一百七十三，无非是怕我报一百七十四。因为在老詹的计划里，不可能报出低于一百七十的价格，也不相信我会报出低于一百七十的价格。”
王俊峰问，“小白，你是怎么知道孙建国会动真格的？”
“呵呵……因为我的情报工作做得还算到位。”
“说说，别藏着掖着。”姜超越道。
“第一，单玉山说孙建国是凑热闹的，我根本就不相信。第二，孙建国只造桥不造房，肯定不是长远之计，孙建国想作出改变。第三，据我的了解，他这次要动真格，既拿到项目，又压我和老詹一头，何乐而不为。第四，他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够好。”
姜超越笑道：“小白，我对第四条感兴趣。”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
小动作有点下作，确实不可随便泄露。
白手拆散马小三和韩良富的组合后，马小三对他死心塌地，韩良富继续紧跟孙建国。
后来，马小三告诉白手，孙建国与韩良富的姐如韩檀檀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孙建国对韩檀檀言听计从，几乎把韩檀檀当成了老婆。
于是，这次双拥小区项目出炉，以及确认孙建国也要参加后，白手便动起了歪心思。
办法也很简单，派人在韩檀檀的茶楼外蹲着，只要孙建国来，就跟进去打探消息。
干这种事，白手手下还是有些个人才的，他们甚至收买茶楼的一个服务员，从而成功的获得了关键信息。
此不足为外人道也。
王俊峰道：“现在已成定局。小白，我们最感兴趣的是，每平方米一百七十块，你认为还有多少利润。你要知道，工期三年及三年以上的大项目，百分之二十的利润率，基本上是不赚钱的。”
姜超越道：“是啊。就这个项目来说，有很多因素影响着利润。一，施工过程中的浪费，应占投资总额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二，资金利息，应占投资总额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三，原材料价格上涨和人工费用上涨，应占投资总额的百分之四到百分之六。四，把总项目拆分为若干个小项目，转包给别的工程队，至少要给他们一半的利润。小白，你还能赚钱吗？”
白手神秘的眨眨眼，微笑道：“你们忽视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环节，只要加上这个环节，我肯定能赚钱。”
“什么环节？”王姜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在建设局签订了几个协议。其中一个，就是军方把剩下的四百亩地，以每亩两万五千块的价格，作价一千万块，作为他们那方部分的投资。请问两位，这一千万块仅仅只是一千万块吗？这一千万块有没有可能在二三年后翻上一番呢？”
顿了顿，白手再问，“这四百亩土地，我要是再建一个小区，那怕只造二十万平方米的房子，我把它们卖出去，我又能创造多少经济效益？”
王俊峰和姜超越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久久没有开口。
他俩读书多，知识广，心眼不比白手少。
可千算万算，恰愉漏算了最大的那个部分，就是未来的收益和溢生的收益。
那多出的四百亩土地，不管是开发利用，还是等土地增值，收益不可估量。
白手算到了，他们却没有算到，甚至都没有想到过。
两句话，白读书了，白多吃饭了。
待二人回过神来，白手继续发挥。
“两位，这也是我单干的原因。我分包给别人的时候，我可以尽量的让利于他们，我只要那土地增值和溢生的收益。”
“服了。”姜超越叹道。
王俊峰也很感慨，“小白，我们也有收获，多了你这个朋友，你不反对吧？”
白手笑道：“同意。但是，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想从我兜里捞钱，门都没有。”
一边说着，白手一边眯起双眼，心里已开始酝酿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