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烧个鸡鸡,点天灯!
郭业一进吴家的杂院后,第一件事便是遣散了所有躲藏在杂院中的所有吴家中人,包括他的便宜岳父吴茂才和假老婆吴秀秀。
正式宣布,从这一刻起,吴家的紧急戒严令宣布解除。
听闻秦威被擒,来袭匪徒被一网打尽之后,吴茂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是琢磨,秦威这个关键人物被控制住,看来自己离陇西首富的宝座又近了一步。
这个时候的吴茂才看着郭业的眼神都趋于柔和,心中赞道,真是个贤婿啊!
随即扑哧扑哧跑上前来,想着提醒一下郭业,这次抓捕秦威莫要忘了吴家的大功。
可谁知跑上来还没寒暄两句,就被郭业打发走了。
此时的郭业哪里有心思和自己这个市侩的便宜岳父讨价还价,现在秦威的口供没有坐实,账簿没有拿到,谈什么都是扯淡。
随即命令阮老三带着人将吴茂才架出了杂院,然后又让甘竹寿这个冷面的吊死鬼带着人把守住杂院门口,不许放进任何一个人进院。
因为他必须快速审讯秦威,容不得半点外界的打扰。
而后,趁着秦威昏迷之时,在杂院中找来一间空置已久的房屋,命人将窗户贴上油毡,半点阳光进不来,将屋内遮掩的昏天暗地,气氛顿时营造得沉闷压抑。
接着,让程二牛和朱鹏春将秦威绑到屋内的一根柱子上,捆绑得严严实实,半分动弹不得。
然后在屋中烧起炭炉,将烧火钳,柴刀等带铁的玩意放在炭炉里可劲儿烧着,充当刑具。
不消一会儿,整个房屋被折腾得跟衙门大牢的刑房一般无二,郭业手中拿着皮鞭,在秦威身边来回转悠,恍然间,让他有了一种小鬼子严刑拷问共产党员的感觉。
靠,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就是不知道秦威这厮的骨头有多硬了,你妹的,你骨头再硬,能硬的过老虎凳,硬的过辣椒水,硬的过烧红的烙铁?你丫真以为自己是伟大的革命志士?
庞飞虎搬来一把椅子远远坐在后面,看着郭业的自有发挥,如今诸多事务他基本都交由郭业操办,特别是刑讯逼供这种事情,他也不擅长。
准备妥当之后,郭业对着充当打手的程二牛和朱鹏春相继喊道:“浇冷水,浇醒这个王八蛋。”
“哗啦!”
程二牛高举一个大木桶轻轻松松举起盖过头顶,径直从秦威的脑袋上浇下去。
冰凉刺骨,秦威悠悠醒转,眼睛缓缓睁开。
“哗啦~~”
又是一声!
朱鹏春则是费劲巴拉地提起木桶,向前猛泼,一桶冰凉的井水直接泼到了秦威的裤裆上。
这下,
真把秦威给凉透了,都快凉到了骨子里。
秦威被冻得鸡鸡都快成了?成了冰棍,破口大骂道:“郭业,你个小畜生,你敢如此待我?”
“啪!”
郭业一记皮鞭直接抽到秦威的嘴角,皮开肉绽,顿时起了一道血槽,疼得秦威哇哇直叫。
郭小哥眼神清冷的看着秦威,鄙夷道:“死到临头,还敢张狂,看我打不死你狗日的。”
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阵鞭笞,鞭鞭都往秦威身上抽打,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先是狠狠抽了秦威三十大大鞭。
这么做是用意的,学名就叫杀威棒。
不过到了郭业手中就变成‘杀威鞭’了。
一上来就下狠手,不仅是郭业公报私仇,报复秦威这些时日来对他和整个皂班的迫害,也是为皂班死去的弟兄出一口恶气。
更重要的是,先把秦威打疼打怕了,挫挫他狗日的锐气,免得到时候这狗杂种又骄横呲牙不配合。
啪,
啪啪,
啪啪啪。
衣衫褴褛,皮开肉烂,血水横飞,远处看着的庞飞虎,还有近处的朱鹏春都不由别过了头。
二人心中嘀咕着,郭业,真他娘的狠啊。
倒是程二牛看得煞有介事,一边兴奋地听着秦威哇哇鬼哭狼嚎,一边不时配合着郭业数着鞭子喊道:“三,四,五……十七,十八……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当程二牛喊道三十下,郭业手中挥动的皮鞭应声停止,抹了抹额头的汗渍,看了眼秦威。
这厮两眼翻白,奄奄一息,貌似又要昏死过去。
郭业知道秦威死不了,因为他控制了自己抽鞭的力道,随即对着程二牛再次喊道:“二牛,去弄瓢水,浇醒这狗杂种。”
哗啦~~
一瓢凉彻骨意的井水又朝秦威脸上洒去,将濒临晕厥的秦威再次冻醒。
秦威一边哼哼唧唧地气若游丝着,一边朝着郭业哼哼道:“小畜生,别白费心机了,老子知道你不敢杀我,你杀了老子,谁给你口供?谁给你要的东西?嘿嘿,嘶……老子在大牢里给犯人用刑的时候,你个小畜生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哈哈,嘶,哈哈。”
秦威这次倒是说到要害了,郭业不敢打死他,他坚信只要自己咬紧牙关,挺到何坤出面营救自己,就能重见天日。
现在他算是彻底醒悟了,自己跟何坤再怎么样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坤不会让他落在郭业等人的手中。
自己当初就是鬼迷了心窍,一时冲动想杀了郑九灭口,而办了蠢事,最后才中了郭业等人的圈套。
现在他没心思理会郑九醒没醒,他只关心自己能否熬到何坤的援手。
何坤的救援,才是他唯一的活路。
想罢理顺里思绪之后,秦威闭着眼睛一边哼哼唧唧疼痛地抽着冷风,一边心中暗暗给自己提气,千万不能张口,不能要忍住疼痛忍住刑讯,熬到何坤的到来。
郭业见着秦威此时的秦威仿佛跟修禅之人明悟了似的,一副水火不侵的样子,心道,麻痹的,还真是棘手,看来只能连唬带吓,然后加点硬料了。
随即对着秦威哼道:“你真以为你不开口就没事了?你别忘了与你一同来的那些匪徒,你自己嘴巴硬,你能保证他们的嘴巴和你一样硬吗?”
话音落罢,远处的庞飞虎也干吼道:“秦威,与你同来吴家袭扰的那帮人,我已经问清了底细,他们招了供,你和岷江水匪头子郑三江狼狈为奸,伙同何家贩卖私盐。你们为消灭罪证,竟然火烧白记药铺七八口人,还屠杀大泽村三百余口无辜性命。狗杂种,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枉为衙门捕头,你枉为公门中人啊。”
“哼哼!”
秦威咬紧牙关,不屑地望了眼走上前来的庞飞虎,矢口否认道:“光凭他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就能定我的罪?呵呵,庞飞虎,你太天真了。你莫非忘记了刑部给各州府县衙发放的审讯公文内容了?公堂之上,非良籍者,悉数供词皆不得作为旁证。”
说到这儿,忍着疼痛不无得意地哈哈笑道:“庞飞虎,你也说了他们是岷江水匪,你觉得县令大人会将水匪的供词作为旁证,给本捕头定罪吗?我看你庞飞虎是穷疯了,饿傻了吧?”
庞飞虎听罢此言,顿时脸色大变,怒指秦威久久不能言语。
郭业听着秦威的狡辩,心中也是颇为感叹,秦威这个王八蛋到了个关节,竟然还能想到这些没有乱了分寸年。
看来这些年的衙门捕头,的确没有白当。
前文就讲过,所谓的良籍就是在朝廷各州府县衙门户曹房有过登记造册的,身家清白的老百姓,这些是大唐的良民,是有户口有身份证的人。
良籍之人是受到朝廷承认的合法公民。
而像青楼妓女,歌姬舞姬,还有卖身为奴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良籍的,基本都是贱籍,没有正式户口的,属于那种拿着暂住证过日子的人。
贱籍中人的户口不是本人掌握,而是由她所从属的主人所掌握。
这些人只被自己的主人所承认,朝廷压根儿就不给予承认和保障。
至于水匪,山贼,土匪,大盗之类的人,连贱籍都算不上,属于真正意义上的黑户,是没有身份证和户口簿的人。
别说朝廷不给他们办理,即便朝廷给他们办理,他们也不敢办啊?
哪个山贼或盗匪傻兮兮地跑到衙门去办理户口簿和身份证,那才真的见鬼了?
身份证户口簿上写什么?难道写某某某,住址,某某山某某洞山大王?
然后在职业一栏上写着,从事山贼或者盗匪?
除非这人是脑子坏了,就是想去找死,才会去衙门办理户籍,不然都宁可黑着户口过日子。
所以,秦威说得没错,公堂之上,这些水匪的供词,是不予受理作为呈堂证供的。
郭业看着秦威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心中哼哼道,你麻痹,看来不给你加点料,你丫是要一路向西硬到底了?
冷眼看了下秦威,哼道,看来小哥的满清十大酷刑也要上场了。
随即对着朱鹏春喊道:“老朱,去炭炉那儿将烧红的钳子给我拿过来,咱给秦捕头热热身!”
然后指了指墙角的一把锄头,对着程二牛吩咐道:“二牛,去挖个坑,唔,挖到这个深度就成。”
说完,比了比自己的脖子,刚好到下巴这儿。
程二牛嗯了一声,径直走过去抄起锄头哼哼哈嘿一阵挖坑。
而朱鹏春则是小心翼翼地将烧得通红通红的烧火钳捧到了郭业的跟前。
秦威见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郭业的眼神却又让他心里发毛,心中一阵害怕,脱口问道:“姓郭的,你想做什么?”
郭业拿起布条包住了烧火钳的首端,通红冒着热气儿的钳子在秦威裤裆外面夹了夹,嘿嘿冷笑道:“你他妈的不是威武不能屈吗?今天小哥就就给来一场满清十大酷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朱鹏春机敏地配合问道:“小哥,啥叫满清十大酷刑啊?咋没听过哩!”
郭业手中的烧火钳在秦威裤裆外面喀嚓喀嚓两下,哼哼道:“小哥自创的最新刑讯逼供手段,先来一道红烧火钳夹鸡鸡,废了秦威的命根子。”
然后又指了指正在甩开膀子挖坑的程二牛那边道:“断了他的鸡鸡之后,再给这王八蛋点个天灯拔个蜡。”
朱鹏春听罢,吓得浑身一颤,立马闭口不言。
秦威则是一脸茫然,突然惊慌大喊:“草你娘的郭业,你不能这样,我他妈是捕头,是你的上官。”
郭业呸了一口唾沫到秦威脸上,冷声道:“捕头你爹个蛋,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当烈士,现在说啥都晚了!”
随即提着火钳,步步逼近……
第六十二章 我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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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业提着烧红火钳,默不作声盯着神色仓惶的秦威,步步逼近……
庞飞虎、朱鹏春二人也是屏住了呼吸,仔细瞅着徐徐走步的郭业,心中骇然不止,小哥真要将这烧红火钳往秦威的裤裆里夹去吗?
这烧红烙铁一般的火钳如果真把秦威的命根子夹住,那还不得炭烂了吗?
二人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哧哧’的焦烂之声和秦威鬼哭狼嚎、痛不欲生的场景。
而秦威看着郭业步步紧逼,更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挣扎着,妄图挣断死死捆绑自己的绳索,谁他妈愿意自己的鸡鸡被火钳烙成焦烂?
三步,
二步,
一步,
郭业手中的火钳离秦威只有半尺之遥,可秦威还是没有挣脱绳索,看着火钳在自己的裤裆外头来回晃荡,如同死神的镰刀即将挥割下来一般。
看着秦威的不断变幻的神色和痛苦的挣扎,郭业知道,这王八蛋心中的恐惧正徐徐升腾,无边无际的恐惧感正逐渐打磨着他内心那份坚韧,离松口还差一步之遥。
看来,还要给这王八蛋烧烧火,加加料。
恰巧,正在嘿揪嘿揪挖坑的程二牛突然从坑里爬了出来,将锄头扔在地上喊道:“小哥,这坑已经挖好,您来瞅瞅看是不是够用了。”
郭业当然不会真的去拿烧红火钳去夹秦威的鸡鸡,纯属吓唬吓唬这王八蛋,万一整死他了,谁给自己口供和账簿?
现在程二牛这一嗓子算是天赐良机,解了郭业心中的犹豫。
随即郭业摆摆手喊道:“不用看了,肯定够用了。”
而后对朱鹏春吩咐道:“老朱,你去找老管家福伯要副凿子和锤子,记得,跟福伯要点菜油。咱们先给秦捕头点个天灯拔拔蜡,点完天灯再用这火钳夹烂他的狗鸡巴。”
说着转身大步退后将火钳嗖的一下又重新塞进了炭炉之中。
嗤啦~~
火钳一进炭炉回温,又是溅起铺天的火苗子,煞是唬人。
朱鹏春自然没有见过点天灯,不知小哥又是凿子锤子,又是菜油,到底要干什么,随即问道:“小哥,恕老朱没见识哈,这点天灯到底是个啥玩意?”
庞飞虎和程二牛也是一脸茫然,他们混迹衙门班房这么久,也未曾见过点天灯为何物。
郭业偷摸了一眼秦威,发现这王八蛋见着自己退后将火钳回炉,不禁粗粗舒了一口气。
切,这才哪儿到哪儿?
一会儿满清十大酷刑之点天灯出来,看吓不死你狗日的。
随即对着三人说道:“这点天灯啊,也是小哥自个儿琢磨的一道刑讯手法。你们见过剥羊皮吗?”
说着,又是无意瞥了一眼秦威,发现这狗日?狗日的也瞪大了眼珠子瞅着自己,听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程二牛抢先喊道:“见过见过,俺以前进山打猎就打过山羊,自个儿剥过羊皮。先在山羊喉咙那儿开个口,放光血好让它断气,然后顺着口子,往羊肚子,还有四肢将羊皮哗哗给生剥下来。”
郭业赞许地冲着程二牛点点头,然后说道:“这点天灯说白了就是剥人皮,不过不同于剥羊皮,你那个是死剥,让山羊断了气再剥皮;但是小哥的点天灯,却是生剥,剥完人皮,那人儿还能活蹦乱跳。”
嘶……
剥完皮,还能活蹦乱跳?
程二牛和庞飞虎等人听得连连诧异,牙口不禁抽着冷风,这剥完皮的人还能活吗?
这手艺可真是神乎其技啊,众人顿时都来了兴趣,要看看郭小哥的点天灯绝技了。
秦威则是听着脸色惨白,口中牙齿上下打颤,双手双腿不由发抖,裤裆处隐约传来一股骚味儿。
郭业故意装作没看见,继续对程二牛三人普及点天灯的手艺道:“一会儿啊,先将秦威埋到坑里,用泥土掩住,将他的脖颈和脑袋露出来即可;接着呢,再用锤子和凿子在他脑袋天灵盖的位置凿个洞,然后将烧得滚烫的菜油哗哗注入脑袋上凿开的洞中。”
说到这儿咽了口唾沫,再偷摸看了一眼秦威,发现这厮脸上已经没了人气儿,一张脸跟将死垂危之人一般难看,而裤裆那儿的骚味愈发浓重,裤腿一片浸湿。
郭业心中呸道,就这点出息,我让你丫继续嘴硬。
再次滔滔不绝地讲解道:“你想啊,脑袋上凿个洞本就头疼欲裂了,如果再把烧得滚烫的菜油往洞中汩汩浇进去,你猜会怎么着?”
三人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充满求知探索的眼神,渴望地看着郭业。
郭业解答道:“当然是史无前例的疼痛难当,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还能怎么着?他只会将自己潜在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妄图跳出深埋的坑中。但是脖子以下全被泥土厚厚实实地掩盖住,怎么跳?”
说着又看了一眼秦威,这厮已经翻着死鱼眼,将自己代入了角色之中。
郭业心中冷哼,不再看向众人,而是盯着秦威一字一字说道:“将自身潜在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用力往上一跳,呵呵,人是跳出来了,不过却是留下了一张毫无瑕疵的人皮于土坑之中了。啧啧,你说小哥这活剥人皮的方法,如何?”
庞飞虎已经听得皱紧眉头不再言语。
朱鹏春则是跑到墙角,哇哇呕吐不止。
至于程二牛呢?
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秦威身边,匆忙解起绳索,然后将秦威拖着往土坑那边拽去,嘴中连连称赞:“好方法,俺先拿这王八蛋试验一番才是。”
“放开我,姓郭的,叫这傻大个住手,住手!”
秦威一边挣扎踢着双腿,一边嘴中不滞叫喊道:“老子招了,姓郭的,草你祖宗,你赢了,我愿意招供!”
呼~~
郭业一听秦威认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着秦威那半死不活的模样,郭业喃喃自语道:“不怕你不招,满天下,小哥还真找不出一个能够扛得住满清十大酷刑的人儿来。”
如果点天灯还吓唬不住秦威,郭业还有倒骑驴,铁刷子,贴湿纸等等酷刑对付着他。
非吓唬到秦威招供为止。
秦威认输,宣告着这次刑讯逼供的结束,离胜利又近了一步。
小哥不由沾沾自喜地对着庞飞虎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笑道:“头儿,看来我有做酷吏的潜质啊!”
庞飞虎的思维还是停留在点天灯的幻境之中,不由摇头对郭业叹道:“太狠了,你小子太他妈狠了,这种手段都想得出来,活该秦威这混账输你手里。”
“砰!”
程二牛猛然将秦威摔在地上,挥舞着双手哇呀呀叫道:“我呸,好没出息的杂碎,竟然,竟然……”
郭业和庞飞虎一侧目,只见程二牛的双手满是屎黄屎黄的稀泥。
靠,秦威这厮不禁吓尿了,竟然,竟然还吓得喷出了屎来!
这时,连呕吐完毕刚缓过气来的朱鹏春都开始鄙夷和唾弃起秦威来了。
不消一会儿功夫,在郭业的几句问话之后,秦威就将自己这些年来与何家贩卖私盐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其中包括为了隐藏秘密,他们是如何将在山中见到他们贩运私盐的郑九殴打推下山崖,如何趁夜火烧白记药铺,如何与岷江水匪郑三江屠杀大泽村三百余口无辜百姓的过程一一叙述里出来。
最后秦威言称自己手中有一本账簿,是他与何坤,郑三江多年来贩卖私盐的明细账簿,包括数量,钱数,地点,买家等等,详实至极。
郭业一听,心中赞道,这个账簿才是好东西。
只要有了这本账簿,麻痹的,这个私盐勾当得有多少人要牵连进来啊?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秦威答应告诉郭业账簿的藏点,而郭业也答应秦威,皂班上下会联名上书县令大人,希望将秦威转为污点证人,求顾县令特赦秦威。
当秦威说出账簿藏点之后,郭业立即吩咐办事谨慎得力的朱鹏春再跑一趟县城,去福顺巷秦家后院,将梧桐树下面的账簿给挖出来,并收藏放好。
随后又命令程二牛将秦威拖下去看管好,明日带回县城,与口供一道交给户曹房马元举,算是和马元举正式完成合作。
待得秦威被程二牛带走,庞飞虎略有担忧地问道:“郭业,干嘛不将秦威交给县尉谷大人啊?你要知道,谷县尉才是咱们三班衙役的上司啊!”
郭业先是说了一通自己和马元举的合作,反正这事儿庞飞虎也是知道的,然后说道:“班头,我总感觉谷县尉这人不可信,备不住哪一天他将咱们弟兄卖了,咱们还帮着他数银子呢。”
郭业并未对庞飞虎说当年他妹子冤死,正是谷德昭收了何家银子一手促成的。
不然一说出来,这个汉子非要发飙不可,到时候肯定又要横生枝节。
庞飞虎点点头算是做了同意的姿态,然后说道:“那就照你的心意去做吧,不过你刚才跟秦威交换,说是要联名上书保他一命,这,有点,……”
郭业听罢哈哈大笑,撇撇嘴说道:“只要账簿到手,我才管他去死,班头多虑了。”
啥?
这小子敢情是诓骗秦威不成?
郭业见着庞飞虎一副吃惊的模样,乐道:“班头,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保他一命?我一个小小的衙役,岂敢夸下这个海口?我即便想保他一命,也是有心无力啊!”
无耻,太无耻了!
庞飞虎看着郭业那副不认账的表情,心道,刚承诺不到一会儿,这小子就翻脸不认账了,当真够无耻。
郭业看着庞飞虎那副鄙视神情,轻声说道:“头儿,郭某做事无愧于天地良心,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不是有句话说得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庞飞虎彻底无语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这句话跟不信守承诺,公然撕毁协议有一文钱的关系?
好一个不学无术的郭业!
庞飞虎不由有些看不懂这小子了,即兴能吟诗,但是腹中却是草包一团,不学无术,可偏偏做事要头脑有头脑,要计谋有计谋,而且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且狠辣,从不拖泥带水,妇人之仁。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吱呀!
就在庞飞虎犹豫间,突然负责把守杂院门的甘竹寿冷着脸走了进来,语气还是秉承着简约地风格说道:“钱长随,来了,要人,急!”
庞飞虎愕然,心道,县尉大人已经知道我们擒拿了秦威一党?消息传得好快。
郭业心中更是激荡,钱贵来要的人无非就是秦威,县尉大人这个时候派钱贵来要人,要得如此至急,看来值得小哥寻味啊。
第六十三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甘竹寿简短地说完几个字之后,转身离去,继续到杂院门口把守,没有郭业和庞飞虎的吩咐,他是决计不会放钱贵等人进来的。
这厮虽然平日里吊着一副鬼脸冷言冷语,但办起事来却是尽忠职守,倔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郭业看了眼一旁也在低头思索地庞飞虎,自嘲地笑道:“头儿,我说得没错吧?谷县尉指定是收了何家的银子,允诺了何坤什么,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摘桃子了。”
庞飞虎眉头紧锁,为难道:“可他是陇西县尉,掌管三班近百衙役、四十壮班士卒,还有牢狱,驿站,府库一百来号的杂役啊!他的命令,你我敢不听吗?”
是啊!
郭业心中也是悠悠一叹,谷德昭才是他的顶头上司,如果不遵照谷德昭的命令,那就是公然违抗上令呀。
现在他急不可耐地派钱贵来东流乡索要秦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到底是交,还是不交呢?
交了秦威,兴许自己能够入了谷德昭的法眼,被引为心腹,代替秦威一跃成捕班捕头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次秦威的跟头是栽定了,以谷德昭的行事手法,别说捕头之位,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因为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泄露何坤等人的秘密。
但是,仅仅秦威一死,又有何意义呢?
真的就能让郑九叔和大泽乡三百余口乡亲在九泉之下瞑目了吗?
放屁!
只有将何坤和郑三江都绑上断头台,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冤仇得报!
但是……
不交秦威,强行越过县尉谷德昭,将秦威和口供,乃至账簿交给马元举,又会是怎么样一个光景呢?
是,
以马元举那狗犊子的性格,只要掌握了秦威和口供,还有账簿,那别说秦威,就连何府满门都休想遁形,整个陇西县城必将刮起腥风血雨。
届时,郑九叔,白记药铺七八口,大泽村三百余口无辜?
?死的百姓,必能沉冤得雪,大快人心。
可是,自己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呢?
以谷德昭的性格,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这个反骨仔提出皂班,卷铺盖从衙门滚蛋。
紧接着,就是肃清整个皂班,程二牛,朱鹏春,阮老三,甘竹寿,乃至庞飞虎这个班头,估计没有一个人能在皂班中继续立足了。
再接下来,可能连他们赖以进账的字花馆,都要被贪得无厌的谷德昭吞食腹中。
如果为了伸张正义,落到这么一个下场,值吗?
郭业脑中盘旋着交与不交的得失,猛然一拳砸在门框上,狞声喊道:“值,小哥做人有底线,宁可要饭也不能做那埋没天良的事儿。”
乍然举动吓了庞飞虎一跳,转头见着面色狰狞的郭业,又听见郭业的喊话,仿佛一切了然于胸般,喟然问道:“郭业,你真决定这么做了?”
郭业看着庞飞虎的眼神中没有责怪,反倒有些担心,觉得挺对不住这个好汉子的。
有些愧疚地说道:“头儿,咱们是人,不是畜生,有些事儿咱不能卖着良心干啊!请原谅我的一意孤行。”
“嗨!”
庞飞虎晒然一笑,故作轻松地一拳擂到郭业的胸口上,摇头无所谓似的说道:“说什么呢?咱们是兄弟,共富贵共进退的好兄弟,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大不了庞某人不做这个班头,回家挑粪种地去,照样养活婆娘和孩子。”
郭业听罢心中霎时酸楚,庞飞虎,没说的。
猛然,他想到当日马元举连称几句“不可说,不可说”,貌似他这个九品小吏根本不担心谷德昭的刁难,难不成他也有靠山?
一想到这儿,郭业顿觉轻松,对着庞飞虎宽慰道:“头儿,你放心吧,如果马功曹一个九品吏员还保不住咱们皂班,那他可以去死了。您别忘了,咱们在伸张正义的同时,也是跟他马兖马元举合作着呢。”
一听郭业提起马功曹三个字,庞飞虎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也愈发明亮起来。
是啊,马功曹和谷县尉是铁鸡斗蜈蚣,半斤对八两,只要马元举肯护着他们,秦威一事即便无功,至少他们也无过。
庞飞虎知道自己的底子,皂班班头已经是他的顶峰,他不求能够攀爬升迁,只求能和皂班一干兄弟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随即,庞飞虎催促郭业道:“那好,事不宜迟。我去拖住钱贵和随行之人,你立马带着秦威,还有他及一干水匪的画押口供即刻回县城,速速面呈马功曹马大人。”
郭业不滞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意。”
说完也不再墨迹,唤来程二牛还有阮老三几人,捆绑着秦威悄悄从吴家杂院的一处矮墙翻了出去。
连和岳父吴茂才和假老婆吴秀秀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急急奔往了陇西县城。
至于钱贵一干人等,就只能留给庞飞虎和甘竹寿诸人花时间和精力去拖延了。
...
...
众人一路快赶,郭业怀揣一干犯人口供前面领头,程二牛肩扛大粽子似的秦威,还有阮老三等人殿后,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从陇西县城的西门进来。
进了县城,郭业吩咐程二牛带着几个衙役将秦威用麻布袋套好,先带回家中窝藏住。
然后自己奔向城北烟花柳巷的酒肆一品楼,找好地方,继续包场二楼。
接着又托阮老三跑个腿儿,替自己给正在衙门功曹房里办公的马元举送去一封书信,相约老地方见面。
不过这次信中内容不同,郭业歪歪扭扭狗爬式的毛笔字写得是:事已定,大功告成,见信速来老地方相见。
果不其然,还在悠哉悠哉打着瞌睡的马元举一见信函顿时瞪大了眼珠子,神情失态地大喊几声好好好,太过激动屁股没坐稳差点摔倒在地。
马元举立马将信函塞进怀中,对功曹房中专门负责书写文书的小吏耳语几句,然后随着阮老三亲自赶往了老地方—城北烟花柳巷一品楼,与郭业相见。
进了一品楼,掌柜和伙计因为上次的郭业耍的乌龙事情都知道了马元举的身份,那是客气的不得了,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茶送瓜果。
不过今天的马元举没心情和他们纠缠,直接假以颜色地呵斥掌柜和伙计退下二楼,与郭业点头示意来。
而郭业则是对阮老三耳语几句,让他在把守楼下的楼梯口,不要让闲杂人等上来。
阮老三一走,马元举已经按捺不住地问道:“秦威招了?现在他人在何处?他的口供呢?是否画押,这厮会不会届时上了公堂还会翻案?”
郭业听着马元举像机关枪突突突地一连好几个问题,脑袋都差点被问晕了。
随即摆手喊停道:“停,停,停!”
然后眼神清冷地看着马元举,沉声问道:“马功曹,此案涉及太广,秦威这个活证和口供是本案的关键所在,县尉大人已经开始插手此事,貌似与何坤达成一致,已经开口向我们要人了。”
马元举一怔,脱口问道:“你没将秦威和口供交给谷德昭吧?”
郭业摇头不语,还是看着马元举。
见着郭业摇头,马元举收敛急色,抚胸叫好道:“不错,不错,交给谷德昭,此案又将会变成一件无头公案了。”
郭业轻笑道:“我秦威和口供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仅如此,就连何坤与秦威,水匪郑三江等人这些年来贩卖私盐的往来账簿都在我手中,怎么样?呈上公堂,县令大人审案之后,能否让何坤这头大老虎死翘翘?”
“什么?”
马元举神色巨变,惊呼道:“你们连他们的账簿都掌握住了?”
郭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马元举见状,语气森冷地缓缓道:“何坤,必死;何府满门,必株连。郭业,你是个人物,本官果真没有看错你!”
说着伸出右手一招,示意郭业将账簿赶紧呈上来。
郭业还是摇摇头,戏谑地看着马元举说道:“马大人,小哥和皂班一干兄弟的前途和性命都压在此案之上了,你总要给我一个准信啊。你如何能保证我们不被县尉大人追究,而且,秦威出事,捕头位置空悬,你懂得!”
他也学着马元举的动作,伸出手来一招,要对方拿出诚意来。
马元举见着这个狡猾的小衙役竟然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讨价还价,不由一阵气闷,呵斥道:“怎么着?还怕本官诓骗你不成?”
郭业白了一眼马元举,哼道:“你马大人诓骗小哥我,还算少了吗?”
马元举一听郭业又开始重翻旧账,不由一阵苦恼,这小衙役,忒记仇了,真是气煞本官。
看来是要将自己后头那尊靠山搬出来,这小衙役才会信任本官啊?
这小子绝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噔~~噔~~噔~~
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猛然响来,阮老三突然跑进房间,对着郭业轻声道:“郭小哥,楼下来了个糟老头,说是应马功曹之约赴会,让我挡在了下面,要让他上来不?”
郭业还没摸清头脑呢,这边的马元举顿时一声咋呼:“呀,肯定是他赶来了。”
说着急忙朝着房外跑去,赶忙下楼去迎接。
一边在外头下楼梯,一边冲着房中的郭业喊道:“小衙役,你莫急,待我将他请上楼来,你自然就会相信本官了!”
第六十四章 原来是他!
马元举下楼接人,阮老三知趣儿地退出了房间。
郭业随意捡起桌上一个凤梨吧唧吧唧啃了起来,还没啃三两口,马元举便又上了楼进了房间。
马元举一进房间,无视咬着凤梨的郭业,而是单手做了一个请手的姿势,和声说道:
“穆师爷,里面请!”
嗝~~
郭业听到马元举这声唤请,一口凤梨咔在嗓子眼儿上,打了个嗝儿!
什么?
穆师爷?
要知道整个陇西县城能够被九品功曹马元举如此礼遇的,屈指可数,没有几个。
而且,姓穆,还称呼对方师爷……
难道是县令顾惟庸的心腹幕僚,穆恭穆师爷?
咕咚!
郭业屏住一口气,强行将嗓子眼儿的那口凤梨吞了下去。
太~~刺~~激~~了!
马元举真他娘的牛逼啊,到底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啊,不叫则已,一叫焕,那绝对是群邪退避!
你妹的,他的靠山竟然是县令顾惟庸的贴身智囊夹心腹幕僚——穆师爷。
妥了,妥了,郭业心中快活,不滞呼喊,这次真是妥妥的了。
穆师爷肯出席这个场合,百分之八十已经代表了县令大人的态度。
别看穆师爷只是个无品无级,在县令大人背后出谋划策的幕僚,那到底是县令大人的嫡系。
虽然无品无级无官身,但是说话放屁绝对响崩崩!
马元举见着郭业这小子脑筋活络,知道自己这一声称呼,肯定心中已然明镜儿。
随即将穆师爷领到圆桌前,搬出椅子供其坐下,然后对郭业喊道:“小衙役,还不赶紧让掌柜的上菜上酒啊,傻愣着干啥玩意?”
郭业唔了一声,不再多做遐想,拔腿就要往楼下跑。
就在郭业刚要动身之机,一记平和的声音阻道:“不必了!”
原来是稍稍坐下的穆师爷发的话。
只听穆师爷捋了下山羊胡,无视郭业,眯眼看着马元举道:“元举啊,你那功曹房小厮进后堂报信之时,老夫正好和顾县令下棋呢。你说你找的时机,嗨,若非你有如此重大之事要老夫前来,不然县令大人肯定又要发上一通火了。”
马元举讪讪一笑,三十来岁的人就跟个做错了事情的孩童一般,在穆师爷面前微微低下了头颅,轻声歉意道:“恩师教训的是,是学生猛浪了!”
嘶……
马元举声音落罢,郭业彻底听傻了。
恩师?学生?
难道穆师爷和马元举的关系竟然是古人官途之上四大铁中的师生关系?
要知道,古代的官学比之现在的官学要更有人味,后人更是总结了古往今来官途上的四大铁。
第一铁,自然是师生关系。
第二铁,同窗关系,十年寒窗同学堂,那是嗷嗷的铁。
?
第三铁,同乡关系,因为古代交通不发达,出远门是件极为苦难的事情,所以他乡遇故知就非常难能可贵,更何况在官途一道上,同乡的关系更是情比金坚。
第四铁,同门关系,所谓的同门,大到拜在一个名师大儒或者当朝显贵门下,小到拜在同一个秀才类的私塾老师或启蒙恩师门下,学习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幼学琼林之类的蒙学。
所以,古代官场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但也是人情味十足的。
不像现代官场,都是拜在同一个恩师门下,他们的恩师叫马克思。
更不像现代官场,都是在同一个学堂里念书博取功名,这个学校叫党校。
如果说古代官场讲得是五湖四海皆学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恩师与同门。
那么如今现代官场就是左马列,右毛选,小平理论中间坐,四海之内皆党员,勾心斗角一家子。
...
...
郭业继续浮想翩翩,倒是穆师爷哈哈一笑,很是满意马元举的谦卑态度,但是嘴中却称道:“元举啊,老夫当年也只是给你开过蒙学,教你念过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混迹到如今也只是一个落地秀才而已。倒是你啊,举人功名,朝廷九品吏员,长了大出息。”
说到这儿,挥挥手示意马元举坐下,然后轻叹道:“你这一声恩师,老夫着实不敢当呀!”
马元举坐在穆师爷旁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斟起一杯茶,朗声说道:“若非当年恩师替学生开蒙,学生哪里有今日功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一日不曾忘怀。”
“好!”
穆师爷击节拍掌,对着马元举赞道:“好啊,元举有心了,看来圣人之学,礼义廉耻仁与孝,你都铭记于心了,好啊!”
说完之后似有意或无意地瞥了一眼郭业,然后继续对马元举说道:“有老夫在县令大人身边,元举大可放心,你的前程,呵呵,似锦得很呐。”
马元举腼腆笑笑,微微颔首。
“不过,”穆师爷意犹未尽,用一种极为细微的声音叮咛道,“元举啊,你的性子也要学着变一变,有坚持有底线有理想是好事,但是也要学着圆滑嘛。不然……”
“恩师教诲,学生一定铭记于心。老师的时间宝贵,咱们先商谈正事如何?”
马元举突然打断了穆师爷的唠叨,转移了话题。
郭业一听,心中想道,马元举这厮可真够倔的,看来他是要将两袖清风,不与权贵同流合污发扬到底了。
有这么一个恩师,多好的机会啊,靠!
既然你不懂得把握机会,小哥自己把握了,只要揽住了穆师爷的瘦腰,小哥就等同抓住了顾县令的大腿,嘿嘿。
随即轻步上前对穆师爷鞠了一躬,恭声道:“皂班衙役郭业,见过穆师爷。”
穆师爷眼睛微微侧目,将视线转移到了郭业身上。
马元举见状也是心中一笑,这狡猾的小衙役,倒是懂得抓住机会,呵呵,古灵精怪的。
随即,马元举轻声将郭业介绍给了穆师爷,更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地夸大其词,说郭业如何如何设计诓骗秦威入瓮,如何勇猛地率众在东流乡将秦威和数十水匪擒住云云。
听完马元举的介绍,穆师爷这次再看郭业的眼神,已经变得柔和与注目,揪了揪山羊胡,脱口赞道:“你这小衙役倒是有趣,有趣的很啊!”
郭业听着穆师爷的夸赞,心中那叫一个美,这叫什么?这叫官方认可。
随后不无得意地瞟了一眼马元举,心中哼道,瞧,小哥这就叫会做人,谁跟你似的,犟驴一头。
而后,又从怀中将一摞口供套了出来,恭敬地呈到了穆师爷桌前,轻声道:“穆师爷,这是秦威和一干水匪签字画押的口供,请您老审阅。”
穆师爷唔了一声,从中抽出秦威的口供细细看了起来,旁若无人。
砰!
一记捶桌重击声拍案响起。
穆师爷怒然而起,颤抖着手中秦威的口供,骂声道:“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啊,在顾县令治下,竟然还掩藏着如此穷凶极恶之辈,这不是要给顾县令抹黑吗?混账,混账!”
怒骂完之后,又冲郭业问道:“秦威人呢?”
郭业轻声回道:“小的已经将他藏好,以防有心之人妄图毁灭证据,杀人灭口。”
话中他没有点名有心之人是谁,但是穆师爷已然知晓,这个人非何坤莫属。
至于郭业一直头疼忌惮的县尉谷德昭,谁也没说出来。
谷德昭的为人,大家都心照不宣了,特别是穆师爷,他可是将官场潜规则吃得透透的,换做他是谷德昭,他也会和对方一样,有银子不捞,才是王八蛋。
但是现在立场不同了,这件案子直接关系到县令顾惟庸的前途,他的乌纱帽,他的政治生命。
如果县令顾惟庸因为无法告破此案,而被革职查办,或者去别的地方做冷板凳,那么,对穆师爷来说等同灭顶之灾。
他与县令大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绳子上的蚂蚱。
如果没了县令大人,他啥也不是,还是那个郁郁不得志的老秀才。
所以,在穆师爷眼中,此案,必须告破。
随即他抄起桌上的口供藏进袖中,对马元举说道:“秦威此人由你负责,我现在就回衙门,面见顾县令,万万不能耽搁了。”
说完,又对郭业再次赞道:“郭业,是吧?你不错,放心,谷德昭虽然是陇西县尉,但在县令大人面前,他仍旧是个九品县尉。在陇西城中,顾大人才是真正说话主事之人。”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郭业,小郭啊,你放心吧,你算是赶上了,你抱住县令大人的大腿了,谷德昭拿你没辙儿,九品和七品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
郭业当然晓得穆师爷的话中意思,闻听之下,果真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头稳稳的。
随即和马元举一道,目送着穆师爷悄然离去。
待得穆师爷走后,马元举看着一脸美滋滋地郭业,鄙视道:“小衙役,本官的话,你信了吧?”
郭业嘿嘿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摘下了脑袋上的四方幞头,挠着腮帮奉承道:“那是当然,马大人是谁?在咱们衙门里那是官声斐然,出了名的两袖清风,言出必行,一诺千金,不是?之前小的也是跟您开玩笑来着。”
反正好处捞到了,定心丸吃下去了,大腿也抱到了,郭业也无所谓了,怎么糟践自己怎么来,只要能让马元举消气儿就行。
马元举看着郭业现在的无赖样,哼哼道:“不学无术的小衙役,走吧,带本官去你的窝点,将秦威带回衙门吧。”
说完,抬脚出门下楼,郭业紧随其后。
下楼后,郭业结完帐,招呼了阮老三,和马元举一道,前往油麻胡同方向而去。
走出烟花柳巷,缓缓走出城北,走在去往城南的大街之上,突然——
马蹄嘶鸣,轰乱的声音貌似从后面阵阵传来,越来越近……
郭业这几天都是提着胆子过日子,反映极为灵敏。闻听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立马做出应对,将身边的阮老三和马元举拉到街边,以防出事。
果不其然,一辆马车就在他们稍稍退到一边之后,疾驰而过,搞得满街鸡飞狗走,路人匆忙避退。
“你麻痹,城中纵马,作死啊!”
郭业看着远去的车影破口大骂。
阮老三也是随声附和,跳脚大骂。
倒是马元举,一脸唏嘘地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道:“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何家二老爷,何洵的马车啊,他不是在外游历访友吗?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莫非……”
郭业听罢,立马接过话茬,诧异惊喊道:“他有病吧?何家满门几十口离死不远了,这位何老二回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马元举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继续一副困惑地神情说道:“不对劲,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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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月31日
牛凳笔
第六十五章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见着何家举人二老爷何洵匆忙回府,郭业和马元举带着心中猜疑回到了油麻胡同,与程二牛碰面。
众人也不多做耽搁,径直将秦威带回了衙门,暂时扣押在皂班大房之中,等待县令顾惟庸的下令。
...
...
城东,县尉谷德昭府邸。
“什么?你说郭业和庞飞虎没有将秦威交给你,还带回了衙门皂班大房中?”
本来还哼着小曲儿,计划着怎么花销即将从何家到手的一半家产的谷德昭突然声色俱厉,一副不可思议神情瞪着死鱼眼睛望着堂下娓娓汇报的钱贵。
怎么可能?
皂班庞飞虎敢公然忤逆自己的命令吗?
庞飞虎不顾本县尉的命令,难道那小衙役郭业也不懂本县尉的意思吗?
难不成……
谷德昭的呼吸急剧加速,心中疑云陡生。
钱贵心中也是痛斥郭业这小衙役的莽撞,县尉大人指东,你们打西,郭小哥唉,你们这不是作死吗?
但是作为谷德昭的心腹长随,钱贵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将自己在路上听到的一些东西说了出来,毫无隐瞒地对谷德昭道:“卑职刚才在城中穿巷之时,偶遇捕班的捕快刘二,他说他在县衙皂班大房看见了秦威被五花大绑,而且还,还有一人在皂班房中。”
“谁?”
谷德昭早已失去了耐性,急于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迫不及待地喝问道。
钱贵硬着头皮轻声说道:“功曹房佐官,马元举!”
“砰!”
谷德昭听罢,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勃然大怒,竟然是自己的死对头——马元举这个不识时务的臭酸丁。
一切心中疑云,瞬间拨开乌云见了明月。
敢情,皂班这伙人和马元举搭上了线,背叛了本县尉,攀上了这个马元举的高枝儿。
谷德昭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牙切齿地哼哼道:“这帮不识抬举的臭衙役,大好前程不去要,竟然敢背叛本县尉,真是不
知道死字怎么写,叛徒,反骨仔!!!”
钱贵知道县尉大人此时心中的怒意如地狱莲火,一个不留神定会烧尽府中万物。
一阵盘算之后,也就打消了替郭业他们说情的主意。
而是轻轻问道:“大人,那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谷德昭哼哼完之后,呼出一口闷气,沉声道:“既然马元举插手,弄得满城皆知,想必顾县令也已然知晓了秦威一事,此事已成定居,不可逆转。唔,暂且搁置吧!”
说着,极为肉疼地又自言自语:“唉,可惜了何家那白花花的银子不能为我所用了啊,可惜,可惜,本官定要让这帮叛徒付出代价。”
钱贵听罢点点头表示赞同,秦威与何家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如今再去搀和,无异于自寻死路,还是极早退避的好。
紧接着,又听见谷德昭吩咐道:“钱贵,你去通知一声吴奎吴县丞,就说不是本官不肯帮忙,而是马元举这个臭酸丁横插一足,满城皆知,本官也是有心无力。至于何家,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钱贵称了一声是,转身速速离去,投奔向离谷府不远的县丞吴奎府上。
同时,一早回到了县衙后堂的穆师爷,面见了县令顾惟庸。
顾惟庸将一叠签字画押的口供细细看完,眯着眼睛许久,也不知是思索,还是在休憩。
过了一小会儿,缓缓睁开眼睛,脸上突然出现一股厉色,沉声道:“明日,升,升堂!”
穆师爷嗯了一声,回复道:“卑职这就去将人证物证,一应事宜悉数准备,好让明府大人明日升堂之时所用。”
顾惟庸点点头,又重新看起了秦威的口供,下意识地对穆师爷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准备。
穆师爷也不敢打扰,悄声退了出去。
没退出几步,又传来一记“砰”的拍案之声,显然是县令大人愤极拍案。
霎时,又是又是一道厉声:“严,严办,一,一个不留!”
言语虽然卡了一下,但是杀伐果断之气却是强硬无比,不容商榷和置疑。
退步出后堂的穆师爷心道,看来自家大人这次是动了真火,因为顾县令素来不爱升堂,但是只要一升堂,哼哼,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县丞吴奎的府上来了一位客人,看门口那辆马车的样式,显然正是之前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何家马车。
来人肯定是何家那位举人二老爷,何洵!
吴奎亲自将何洵请到了书房之中,待得丫鬟奉上茗茶退避之后,吴奎便将书房之门关得严严实实。
何洵白面无须,中等身材,一袭的青衣儒衫,双鬓有风霜,可见归来匆忙,并未在家好好好好梳理再出门。
只见何洵对着吴奎抱拳苦笑道:“吴兄,唉,小弟刚回家中,脸未洗头未梳就被召唤而来。最近的事情,我家三弟何坤已经全部告诉于我了,难不成秦威一事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吴奎对何洵的态度不同对待何坤,有着天壤之别。
其一是因为二人乃是忘年之交,交情甚笃,其二是因为何洵与他一样,拜得都是同一个老大——孔圣人。
两人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只见吴奎亲自将茗茶捧到何洵的手中,关切道:“一路奔波劳累,贤弟先喝口茶定定神。”
何洵接过茗茶浅尝几口,然后一脸殷切地看着吴奎,静待下文。
随即,吴奎将之前谷德昭的长随钱贵过府事情说了出来,并将带来的最新情况一一道出。
说完之后,吴奎叹道:“贤弟啊,这事儿看来无法善了了,你得尽早做出应对啊!”
咣当!
何洵手中的茶杯在他失神刹那间,摔落在地稀巴烂。
而后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连谷德昭都办不成此事吗?”
说着,不顾仪态踩着满地的碎瓷嘎吱嘎吱作响,走到吴奎身边催问道:“吴兄,莫非是谷德昭嫌弃银子少,又中途变卦了不成?银子一事,还可以商量的。”
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吴奎。
吴奎苦笑摇头,说道:“谷德昭是什么人,你我还不知晓吗?他会放着大把银子不去赚吗?看来,他的确是有心无力了。贤弟啊,马元举搀和其中,呵呵,此事,真要大发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何家满门三十几口人啊,吴兄,吴兄,这可怎么办啊?看着多年的情分上,你帮帮小弟,救我何家一把吧!”
连谷德昭这道关系都无法疏通,何洵当真心中无望,一时间没了主意,连说话都语带悲戚。
吴奎看着言行失态的何洵,心道,你当我是陇西县令,只手遮天啊?
不过何家确实不能垮,何家可是自己最大的花销和进账的来源哩。
随即问道:“贤弟,我问你,贩卖私盐一事,你有没有沾过手?你老实回答我。”
何洵蹲在地上摇摇头,回道:“家中生意全都是我家老三在打理,吴兄也是知道小弟的为人,除了一心只读圣贤书之外,并无其他嗜好,也别无擅长。”
吴奎听完之后,略有所思地点头道:“如此说来,要救何家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蹭~~
何洵怦然起身,脸上重放光彩,一把拽住吴奎的胳膊喊道:“真有办法?还望吴兄襄助援手,搭救何家于此次水火之中。”
吴奎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狠辣,附到何洵的耳边,轻声说道:“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因你家老三而起,看来还要因你家老三而结束啊。”
随即附在何洵耳边娓娓道出了自己心中的主意。
一番献策之后,何洵顿时石化当场,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吴奎,袖中双手不滞颤抖,嘴唇哆嗦着:“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老三,老三是我的亲兄弟啊!圣人有云……”
“贤弟!”
吴奎一声打断,带着狠辣决绝的语气最后说道:“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啊!”
何洵再次抱头蹲在了地上,久久不语,陷入了思索之中。
断,则何府满门脱救,自己举人功名得保,何家继续稳坐首富于乡里。
不断,功名被夺,血流满门,顷刻间,何家灰飞烟灭。
当断?
还是不断?
...
...
到了夜晚一更时分,郭业等人继续扣押着秦威在皂班大房中,为防止有人狗急跳墙将秦威灭口,郭业率着程二牛,阮老三等人准备在皂班大房郭业。
郭业吩咐衙役从外面买来肉食,一边看押着秦威,一边几人在房中吃着肉食聊天打发时间。
突然,皂班大房被强行推开,进来之人赫然就是早已回家的马元举。
只见马元举神色匆忙,眼圈发黑脸带疲倦,二话不说走到了郭业跟前找了个位置,颓然坐下。
郭业见状,心中升腾起浓浓的不祥之感。
程二牛等人知趣的将地方腾了出来,仅供郭业和马元举二人谈话。
马元举刚想说话,却发现秦威还在房中,虽然五花大绑,但是耳朵照样能听。
随即拉扯了下郭业,然后走出了皂班房门。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郭业心里更是感觉不对劲。
果不其然,马元举一出房门,就蹙着眉头阴着脸,转头对郭业沉声说道:“何家,出事了!!!”
第六十六章 便宜了姓郭的小衙役
“何家,出事了!”
马元举脸色阴沉极为难看,沉声道:“半个时辰前,何坤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什么?
本就心生不祥的郭业突闻如此惊涛骇浪般的消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去,貌似疲累地靠到了走廊边的围栏之上。
何坤,悬梁自尽?
不就是上吊自杀吗?
郭业怎么也不相信何坤竟然会自杀,他心里很清楚何坤的重要性,比之秦威这样的小毛毛何止重了百倍千倍。
随即还是不死心地把住马元举的手臂,再次验证道:“何坤真的死了?”
郭业心中更是怀疑到何坤是否在诈死,或者李代桃僵,以其逃避律法制裁。
马元举像是看透了郭业心中所想,很是肯定地点头说道:“确实是死了,而且经衙门仵作验过尸,死者的确是悬梁断气,没有他杀的痕迹。再者说,何坤这种在陇西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无法诈死,或者李代桃僵蒙混过关,因为那张脸做不得假。”
说到这儿,马元举还探过脑袋,轻声对着郭业耳语道:“何坤的尸体之前就停在衙门验尸房中,本官和何坤曾有过见面,本官偷摸去看过,确实是何坤本人无疑。”
马元举的为人骨子里清廉刚正,行事风格有点放荡轻狂,但是对于他,郭业还是无条件的信任。
况且何家一直是马元举想要铲除的大毒瘤,郭业打死也不会相信,连马元举都被何家收买了。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那便是何坤,真的死了!
制造白记药铺纵火案,大泽村屠村惨案的罪魁祸首,何坤;
隐藏在陇西县城,贩卖私盐长达数年,谋取暴利十来万贯的何坤;
死了!
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的死了。
郭业轻叹道:“何坤,不该这样死啊,马大人。”
马元举知道郭业说这话的意思,他也是如是想。
何坤确实不该这样死,他这么一死,意味着何坤和秦威一案?
??后续就此告结。
别说马元举和郭业,就连相关知情人士都看得出来,何坤这一死,无非是想保住整个何家而已。
无论明天升堂审讯,秦威再怎么指证,口供和账簿再怎么铁证如山,矛头直指何坤,但是都无济于事了。
因为作为当事人的何坤,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有何屁用?
马元举看着有些沮丧地郭业,宽慰道:“郭业,是本官的疏忽,我还是低估了何家老二的心狠手辣啊。何坤的死,肯定与他这次归家脱不了干系。”
言下之意,肯定是何洵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自己的亲兄弟何坤,让他畏罪自杀,不要牵连整个何家。
郭业听到也是微微一错愕,何家老二,何家举人二老爷——何洵?
郭业看了眼马元举,有些赌气地哼道:“果然,这世上的读书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良心大大的坏!”
说完,愤而转身回到了皂班大房,将马元举一个人晾在了外头。
马元举听着郭业的忿忿之词,也没有往心里去,他能够理解郭业此时心情的糟糕。
此事的郭业就好比是一个刚学会打猎的年轻人,看见远处有一头斑斓吊睛大老虎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急忙弯弓射箭,飞了九牛二虎之力唰唰一阵开弓。
待得将大老虎射的满身都是窟窿眼死翘翘之时,跑过去一看,你麻痹,这头老虎原来是标本,压根儿就不是活的。
那他么的得有多憋气儿。
马元举随后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郭业啊,你憋屈,本官比你还憋屈呢。罢了罢了,何坤一死,县令大人想必也会雷霆震怒,虽然拿何家再也无计可施,但是盘踞在岷江的水匪,肯定是无所遁形了。自此,陇西县附近的贩卖私盐肯定得以消停,对朝廷和百姓总算是件好事。”
说着,也离开了皂班大房外,缓缓离去。
走到半戰半截儿,突然后面有人追赶喊停,马元举一看,原来是皂班的朱鹏春。
只见朱鹏春哼唧哼唧跑了上来,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双手奉上,道:“功曹大人,这是何坤、秦威等人多年来贩卖私盐的往来明细账簿,郭小哥让小的转交给您。”
马元举一见,自是欣喜,点点头将账簿纳入袖中,心道,有了这东西,这个案算是稳稳定了下来。
随后马元举转头又要离去,突闻朱鹏春在后头喊叫道:“功曹大人,郭小哥让老朱问您,您之前答应他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哩。”
马元举听完,心中苦笑,郭业这小衙役可真是丁点不肯白吃亏的主儿啊。
随即自顾走着头也不回地沉声道:“让他放心,马某人答应过别人之事,何曾反悔。”
不一会儿,人已消失在了右偏远的长廊,消逝无踪。
留下朱鹏春一个人搓着双手嘿嘿傻笑,喃喃道:“以后皂班有庞班头,捕班有郭小哥,咱们皂班弟兄的春天就要来了。郭小哥说得没错哩,大把大把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他朱鹏春可不管什么此案最终的结果是否大快人心,反正今天他们的靠山是硬了,字花馆的生意肯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银子稀里哗啦装不完。
这才是他关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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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上,何家大门口悬挂缟素,府中上下披麻戴孝,内院设置灵堂,为何家三老爷何坤摆灵七日,接待来访宾客的吊唁。
夜间,不仅城中商贾士绅前去吊唁,就连县丞吴奎,县尉谷德昭都亲自前往府上祭奠了何坤一番。
一时间,何坤在家悬梁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满城皆知。
早已睡下的县令顾惟庸也被穆师爷给唤醒,披着外套来到了书房。
听完穆师爷的一番叙述之后,顾惟庸一言不发,眉宇阴霾地静坐着。
穆师爷看着自己跟随的明府大人,平日里就少言寡语,此时在这种气氛下更显得沉默。
他跟随顾惟庸这么多年,基本上衙门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
即便召开衙门九品吏员以上的堂会,也是他这个师爷在主持,县令大人干看着。
不是县令大人懒惰,不爱体察民情,不爱升堂办公。
而是县令大人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这个苦衷一直隐藏这么多年,就连县丞吴奎,县尉谷德昭,还有六房佐官,都是只见过顾县令的颜面,很少听见县令大人侃侃而谈。
所以,顾惟庸给县衙中人的印象都是沉默少言,惜字如金,非常高深莫测。
其实,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县令大人的苦衷,也只有他这个师爷和县令大人的妻女才知晓。
唉~~
可惜了!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静默,穆师爷轻声问道:“大人,何坤一死,死无对证,看来,此案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顾惟庸微微颔首,唔了一声,还是继续一言不发。
穆师爷将桌角的茗茶推到顾惟庸的跟前,再问:“那明日的公堂审讯,是否还……”
“升!”
顾惟庸不待穆师爷问完,抢过话茬儿。
然后又极为信任地看了一眼穆师爷,沉声道:“明,明日升堂,你,来!”
穆师爷点点头表示知晓,这个早已习惯,他替县令大人升堂审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听顾惟庸又道:“三案归为一,一案,既,既然何坤已,已死,就,就到秦威为止,铁证如山,秦,秦威要,要死。断案之后,发,发公文致刑部大理寺,争,争取年底前,问,问斩秦威!”
唐朝律法规定,地方只有审讯之权,落案之后必须发公文将卷宗送往帝都长安,由掌管天下刑狱的大理寺圈笔定案,最后再由大理寺送往刑部做最后一道圈笔,才能发回地方衙门。
这么做的缘由就是为了尽量避免地方衙门一一手遮天,令冤假错案减少到最低值。
陇西县衙如果是后世的县委县政府的话,那么大理寺卿就等同于最高人民法院,至于刑部,也可以往中纪委这个方向靠靠。
听到顾惟庸的一道道吩咐之后,穆师爷再次点头,悉数记在心头。
顾惟庸又道:“岷,岷江水匪,必须一网打尽,命,命县尉谷德昭带,带领壮班,负责此事。必须给,给大,大泽村,三百余口百,百姓,一个交待。”
穆师爷称了一声晓得,然后问道:“大人,据小的所知,这一次能够如此快速将案情告破,户曹房佐官马元举功不可没,是否……”
“先等等吧,”顾惟庸突然打断了穆师爷为马元举的邀功请赏,对着穆师爷宽慰道,“吴奎和,和谷德昭,今晚去何家吊唁,看,看来是蛇鼠,窜,窜到了一,一窝。本官这,这次算是看清了,谁是人,谁,谁是鬼了。这个,这个时候,提拔马元举,先缓缓,本官心中自有定,定计。”
既然县令大人如此说,穆师爷也不可能再说别的了,看来,在不远的将来,县衙人事肯定是有一番大的变动啊!
呵呵,吴奎,谷德昭这些人真以为自家老爷是尊泥菩萨,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殊不知,顾县令才是不出门便通晓满城之事的人呢。
看着天色不早,穆师爷起身告辞,言称回去准备准备明天的升堂事宜。
顾惟庸点点头没有留人。
就在穆师爷拉开房门准备出去之时,顾惟庸突然叫住穆师爷道:“等,等等,马元举可以先不,不提拔,但是,听你说皂班此次也是功,功劳不小,可以嘉奖一,一番嘛。”
穆师爷提着的腿缓缓放下,心道,顾县令明知道这次皂班与马元举合作,肯定是触怒了县尉谷德昭,但是依旧说要嘉奖一番。
看来这是要借着嘉奖皂班,轻轻打一下谷县尉的脸面啊。
呵呵,也好,老夫本来就看这个谷德昭不顺眼,那家伙就是个只知道往里吃不知道往外吐的王八犊子。
随即转身恭敬地鞠躬,称了一声是。
这才跨出了房门,走了一段路离开了衙门后堂。
走到衙门前院,看着右偏院皂班大房的灯火通明,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一日在一品楼马元举引荐的那个有趣的小衙役。
不由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真是便宜了这个姓郭的小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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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可喜可贺郭捕头
翌日衙门开堂,县令顾惟庸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上堂,审讯之事仍旧由师爷穆恭代劳。
公堂之上,亲手签字画押的口供在前,往来明细账簿在后,容不得秦威抵赖。
秦威被皂班郭业等人死死看押,无从得知何坤已死的消息。
他依然幻想着郭业答应他的条件,能够苟延残喘留条性命,随即在公堂之上对一干事宜供认不讳,丝毫没有否认。
他不知在他点头认罪的一刹那,刽子手手中明晃晃的铡刀离他的脖颈已然不远。
在穆师爷吩咐公堂两侧站班衙役将秦威押下去的同时,宣布了对他的判罚:“将秦威收押囚禁,待得大理寺和刑部回函公文致陇西县衙,便在城外刑场问斩秦威。”
秦威顿时脸色剧变,到了这个时候他方才得知,一切都变了。
不过,为时晚矣。
即便他在如何跳脚,都无济于事,结局已然注定。
他始终逃脱不了人头落地的局面。
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
...
衙门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公堂审讯,允许旁观。
不小一会儿,原捕班捕头秦威因为参与白记药铺纵火案,大泽村屠村惨案,而被收监囚禁,年底问斩的消息瞬间如长了翅膀一样,在衙门中流传了开来。
到了中午,整个陇西县城都在纷纷传扬此事。
鄙视,怒骂,唾弃秦威者比比皆是,大呼罪有应得,天道昭昭,天理循环,恶人自有上天惩。
更有不少城中酸儒老秀才对县令顾惟庸歌功颂德,大赞青天大老爷。
当然,也有一些与秦威走得比较近的蛇鼠之辈心惊胆颤,频频自危。
首当其冲的就是秦威所掌管的捕班,近四十个捕快今日齐聚捕班大房,纷纷在问询着秦威的巨变。
这些人中或多或少都帮秦威干过不少龌龊事,都怕秦威一案牵连到自己,竞相打听着下一任捕头的人选,好临时抱佛脚,提前做好应对。
当然,也有人压根儿就不担心此事,相反心中更多了一份侥幸。
比如秦威的头号心腹,刘二。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捕班群龙无首,人人自危,但是整个陇西县城肯定需要捕快来维持治安,容不得一点动乱。
所以,他很肯定秦威一案,根本不会祸及他们这些小捕快。
在县令大人眼中,他们算个屁啊。
相反,秦威被革职查办倒了霉,他的心中更滋生了一份野心,一份不甘寂寞的野心。
那便是空悬的捕头位置。
在捕班这些人中,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来继承秦威的捕头位置。
一,在捕班中的声望仅次于秦威;二,秦威在位的时候基本上是个甩手掌柜,大小事务都是??都是他在操持。
就冲以上两点,他觉得县尉大人不提拔他当捕头,那真是白瞎了眼睛,委实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继而,在人心惶惶的捕班中,刘二就跟卓尔不群的仙鹤一般,鹤立鸡群,始终保持着一份淡定的面容和隐藏内心的那份激动。
...
...
相比于捕班的人心惶惶,皂班则是迥然不同,整个大房之中,人心沸腾,斗志昂扬。
不为别的,就为户曹房佐官马元举大人刚刚宣布的县令大人嘉奖令。
嘉奖令分上下两文,上文是因皂班众衙役此次破案有功,县衙府库拨银一百两作为嘉奖。
秦威从此嗝屁,众衙役有赏银拿,的确令他们高兴。
不过令他们更加振奋的是嘉奖令的下文,因皂班衙役郭业在这次破案过程中,有勇有谋,不畏艰险不畏牺牲,充分发挥了我大唐衙役的优秀品格,特擢升为捕班捕头,接替秦威之位,统管捕班四十捕快。
任命一经宣布,皂班彻底沸腾!
不为别的,就因为郭小哥是皂班衙役出去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皂班的兄弟在捕班众捕快面前足可以昂着脑袋走路,因为你们的捕头郭小哥是咱们皂班出去的,是咱们皂班的老兄弟。
这么扬眉吐气的事情,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马元举宣布完嘉奖令,将一百两赏银转交给皂班班头庞飞虎后,也没有跟郭业多说什么,而是嘴角一扬歪着脑袋飘然离去。
意思很明显,这是在告诉郭业,本官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咱俩扯平,你小子以后别他妈的老惦记那些陈年旧账。
看着马元举这个屌样,郭业也是懒得理会,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激动?
短短几个月,便从一个皂班小衙役做到了掌管四十捕快的捕头,他如何淡定的了?
就好比皂班衙役是城管的话,他郭业仅仅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窜到了负责一县治安和重案的刑警大队长,要谁这升官速度,郭小哥比谁差了?
郭业心中不由得意着,到底是穿越人士好福利,时也命也!
紧接着,庞飞虎吩咐朱鹏春将赏银分发给皂班弟兄们,然后将郭业拉倒了一边儿,轻声贺喜道:“郭捕头,可喜可贺啊!”
郭捕头?
郭业乍听还没反映过来,稍稍缓过了神,抱以赧颜地谦逊道:“头儿,可别寒碜我了,这捕头之位也是得了你和弟兄们襄助,才侥幸得来。郭业还是那个郭业,半点未曾改变。”
庞飞虎雍容地挥挥手,然后对郭业诚意十足地说道:“郭业,这是你应得的。你能有今日这份成就,庞某也与有荣焉啊!甭管你郭业爬到了什么高位,咱们都是兄弟,不是?”
说完缓缓伸出右臂,真诚地望着郭业。
郭业看着一脸真挚地庞飞虎,心中除了浓浓感激之外,还是感激。
随即也将自己的右臂伸出,与之握紧,把臂言欢。
好汉子,好兄弟,无需说得太多,一切尽在酣畅中。
待得众人领完赏银纷纷离去,整个大房之中仅剩庞飞虎、郭业,还有朱鹏春三人。
庞飞虎笑容缓缓收敛,猛地喟然一叹,道:“此次没有让何家付出应有的代价,真是美中不足,心有不甘啊!”
郭业听罢,知道庞飞虎想表达什么,如今何坤授首,但是何家依旧安然无恙,他是在为无法手刃杀妹仇人何瑁而感到叹息,而感到愤怒。
而后,拍了拍庞飞虎的肩膀,轻声说道:“头儿,你真以为我就那么死心眼,马功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不成?嘿嘿,我早有后招儿!”
说着,冲朱鹏春招了招手,指了指朱胖子的怀中,示意他将东西掏出来。
朱鹏春领会深意,先是小步跑到房门,看房门是否关严实了。
确定无误之后,从怀中掏出物件拍在桌上,神秘兮兮地憋着嗓子说道:“班头,郭小哥早就跟老朱交代过,要有备无患,留着后招儿,有了这东西,嘿嘿,咱安枕无忧矣!”
庞飞虎看着跟前神叨叨的两人,将信将疑地拿起桌上的东西一看,霎时——
庞飞虎的瞳孔逐渐放大,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郭业,脱口喊道:“这,这怎么可能???”
郭业揽着朱鹏春的肩膀,得意洋洋地看着庞飞虎,朗声道:“一切,皆有……可能!”
第六十八章 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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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是秦威与何家这些年贩卖私盐的往来明细账簿???”
庞飞虎一边不停翻阅,一边不可置信地惊问道。
郭业重重颔首默认了庞飞虎的疑问。
而朱鹏春则是趁势说道:“这才是咱们最大的收获啊!头儿你是不知道,原来这本账簿里面,别有洞天啊!”
郭业接过话茬儿,说道:“老朱说得没错,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账簿,呵呵,没想到秦威也对何坤防范到了极点,竟然在账簿中记录了县城中替何坤贩卖过私盐的商户名字,足足有十来家,大到南北货栈,小到米店杂货铺。”
说到这儿,接过庞飞虎手中的账簿,随意翻开一页指道:“你看,就连接货的时间地点,由何人来销售私盐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庞飞虎顺着郭业的手指账簿的页面一看,贞观元年,四月初八夜里三更时分,昌隆米铺东主田纪禹接私盐七十八斤六两四钱。
啧啧,竟然细致到了如此地步。
庞飞虎心中不由感叹,如果秦威能够把这份细腻的心思用到当日东流乡吴家一事来,又怎么会自投罗网,中了郭业的请君入瓮呢?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身陷囫囵沦为即将成为断头鬼的阶下之囚呢?
郭业看着庞飞虎嘴中啧啧发出惊叹,轻声道:“这个账簿现在被我们所掌握,迟早会有大用。你想想看,虽然何坤已死,但是这些暗中替他销售私盐的商户还在啊,到时候只要将这账簿给这些人一看。哼哼,到时候咱们羽翼丰满想要扳倒何家之时,你说这些商户会站在哪一边?”
朱鹏春在旁不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连拍马屁:“是啊是啊,郭小哥真是算无遗漏,啧啧,老朱佩服,老朱膜拜!”
庞飞虎也是寻味着郭业话中的味道,问道:“你的意思想借此来要挟这些商户,将来与我们一块儿对付何家?”
郭业将账簿收入怀中,贴身放好,沉声道:“咱们整个皂班与何家早已势不两立,梁子结大了。不整死何家,不仅庞班头你不甘心,小哥我也睡不安稳觉啊!”
是啊,如今案子的告破,秦威下大牢,何坤畏罪自杀,说穿了,全都郭业等人间接造成的。
即便他们不整死何家,何家那位举人何老二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再说了,何瑁被郭业痛扁,鼻梁被打断,到现在还卧在床上。
这梁子不单单是结大了,更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庞飞虎点头默认了郭业的问话,不过还是有些糊涂,问道:“这账簿你不是让朱鹏春交给马功曹了吗?怎么?怎么还会出现在你手中,莫非这本是手抄本?不对啊,这个笔迹跟秦威口供的笔迹一模一样。”
郭业再次从怀中掏出账簿,比了比账簿的厚度,然后问道:“头儿,你没发现这本账簿和上本账簿有甚区别吗?”
庞飞虎也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比厚度,然后回忆了一下之前见过的那本账簿,惊讶道:“这本比那本要厚实,莫非,莫非这本才是真迹???”
郭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轻声道:“既然要利用这些贩卖私盐的商户,自然不能让他们曝了光,不然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什么?”
庞飞虎彻底被郭业的胆大包天给震惊了,这小子竟然敢用一本假的账簿作为证据交给县令大人,这小子真是,真是……
郭业拍了拍庞飞虎的胸口,笑道:“安心啦,那本账簿虽然是手抄,但是基本内容都是属实的,我只是删减了一部分对咱们有用的内容而已。再者说了,秦威都已认罪,谁会去关心那破账簿。”
说着又转头看了看朱鹏春,突然问道:“老朱,那个替咱们抄写账簿的老童生你是如何处理的?”
朱鹏春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神情看着郭业朗声道:“小哥放心,那老童生本就不是咱们陇西县人氏,穷困潦倒靠着给别人写家书维持生计,老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不知道有多感恩戴德呢。还是老朱亲自送他出城的,兴许现在早就出了咱们陇西县境内,跑到哪个穷乡僻壤买地置房,做他的田舍翁去了。”
“办的不错,老朱办事,小哥放心!”
郭业哈哈大笑,先是赞赏了一番朱鹏春,然后对着庞飞虎道:“看看,是不是天衣无缝了?”
庞飞虎不由再次赞叹郭业这小子的心思缜密,更是感叹他的慧眼识珠,连朱鹏春这样的渣渣竟然都能被他物尽其用,有着这么发光发热的一面。
随即庞飞虎狠下决心,对着郭业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在捕班,老庞在皂班,咱们兄弟联手,蓄势待发。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我就不信凭咱们这么些人,还整不垮何家。老子心头这口怨气憋到现在,委实够够了!”
郭业也是大叫一声好,对着庞飞虎竖起拇指赞道:“爽快,霸气,这才是真正的庞飞虎!”
朱鹏春看着两人一番惜英雄重英雄的情景,忍俊不禁地鼓起手掌一个劲儿地叫好,更是马屁声声一浪叠过一浪:“庞班头和郭捕头房中盟约,老朱从旁见证,真是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你们二人真是珠联璧合,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郭业听着这肉麻到起鸡皮疙瘩的马屁,心中好奇不已,笑意盈盈地呵斥了几句。
陡然,外头隐约传来沉沉脚步之声,貌似走路龙骧虎步,听着声音愈传愈近……
接着,一记郭业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县尉大人,前边儿便是皂班衙役歇脚的大房了了……”
这声音,貌似是钱贵钱长随的,这厮人未到声先到,还说得这么大声,莫非是想提醒自己?
钱贵倒是不赖,收了银子还知道办事,职业道德依旧杠杠的。
想罢之后,郭业抬头看着庞飞虎,不无意外地眼神相撞,彼此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道,竟然是谷德昭莅临皂班。
他这个时候过来,来者九成九的不善啊!
朱鹏春更是泛起一脸的寒蝉,悄悄躲到了墙角,谁让皂班全体上下这次把谷县尉得罪到了姥姥家,如今县尉大人八成是秋后算账来了。
庞飞虎轻声嘱托郭业道:“郭业,一会儿县尉大人说什么你都别抵触,记住没?别看你这个捕头的委任是从县令大人让户曹房发出的任命,但是谷县尉依旧是咱们全陇西县衙几百号衙役的顶头上司。”
郭业轻轻点头表示心中有数,不会去犯那个傻劲儿。
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随即深吸几口气,挥出心中那些许惴惴不安,恢复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的神情,对着庞飞虎请手道:“走,庞班头,你我一道开门,亲自迎接谷县尉!”
第六十九章 你想坑哥,哥就反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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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业拉开房门,与庞飞虎将县尉谷德昭恭敬地迎进了皂班大房之中。
县尉谷德昭在前,长随钱贵在后。
令郭业意外的是,谷德昭脸色如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种愠怒形于色的表情,委实令人捉摸不透。
倒是钱贵跟在谷德昭屁股后面,偷摸冲郭业使了个眼色,故作失望地摇摇头,貌似在提醒着郭业,你小子的篓子捅大了。
就在郭业稍稍失神的霎那间,进入屋中的谷德昭突然开口了,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此次三案能够告破,皂班当居首功,听闻县令大人已经颁下了嘉奖,本县尉倍感欣慰,与有荣焉啊!”
这话说得甚是体面和大气,不知底细的人乍听,肯定会错以为谷德昭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上司。
但是,郭业和庞飞虎又怎么会相信谷德昭的这番话。
就在二人心思如何回答来应付谷德昭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之时,只见谷德昭突然将眼神锁在郭业的身上,低声夸赞道:“特别是郭业你,更是功不可没,能够让县令大人破格提拔,一跃成为一班捕头,呵呵,真乃无上的光荣啊!”
这话粗粗听去貌似没别的问题,但是郭业在听来,却是另有玄机。
他还没被胜利冲昏头脑,真以为连谷德昭这样的大人物都拜服在他的王八之气裤裆下。
谷德昭低缓的声调缠绕于耳,仿佛夹杂了一股冲天的怨念一般,袭扰在自己的身遭,欲图将自己撕裂似的。
但是这个时候正如庞飞虎之前告诫的一般,千万不要和谷德昭顶牛犯二,毕竟对方才是他的顶头上司。
县官不如现管,只要自己表现出一个不顺从,肯定对方会用百般花巧借故整治于他。
于是郭业硬着头皮走到谷德昭跟前,抱拳恭敬说道:“小的能有今日,完全得益于县尉大人平日的教诲。往后日子里,小的必定会率领捕班上下,紧紧团
结在以县尉大人为中心的……”
“行了!”
谷德昭突然打断了郭业不要脸的表忠心,眉宇间隐约透出一丝不耐烦地说道:“本县尉今日过来不是听你说这些话的,而是另有其他事要交待。”
说完,坐到钱贵一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对着躲在墙角的朱鹏春挥挥手,示意朱胖子出去。
朱胖子一见,如蒙大赦,赶紧闪人。
这大房中的气氛,忒他妈压抑了,朱胖子巴不得早早闪人出去,不知不觉中他已被谷德昭的气场威压得湿透了后背衣衫。
郭业见谷德昭一点面子都不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自己的讲话,心里也是来气。
好歹小哥也是即将掌管四十来号捕快的陇西捕头了,虽然没有品级,但好歹也是一县的刑警大队长了,你谷德昭咋就那么牛逼?
说打脸就打脸,说不买账就不买账?
你九品县尉就牛逼了还是咋的?要放在后世,哪个县级公安局长会如此不给自己属下的刑警大队长面子?
你要坐稳位置,不也还要靠咱们给你破案,给你维持治安不是?
草你妹的!
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想,真要敢大嘴巴突突嗷嗷叫唤出来,郭业相信谷德昭肯定会借着辱骂上司的罪名给自己撸下捕头的位置。
谁让自己将谷德昭得罪狠了呢?
如今他俩早已不是一条道上跑得马车了,别看自己坐上了捕头之位,但是在谷德昭面前,那还是要夹着尾巴做做人。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花巧把戏都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郭业心中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谷德昭真正撕破脸皮之前积蓄足够的实力,找到一个连谷德昭都要敬畏三分的强硬靠山。
看来,只有继续交好穆师爷,才能抱住顾县令的大腿呢。
如果顾县令真将他纳入嫡系,以后在陇西县城的一亩一亩三分地上才算真的高枕无忧。
想罢之后,郭业偷偷递给庞飞虎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将心中恼怒掩住,继续脸带笑意地说道:“是,是,县尉大人您的时间宝贵,卑职不该罗里吧嗦。大人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卑职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谷德昭心中冷笑,老子如果还相信你小子的鬼话,那才是鞠躬尽瘁,被你活活骗死。
不过想着暂时自己还要用到皂班和捕班,也就没有和郭业继续闹僵下去,而是对着庞飞虎、郭业说道:“顾县令亲自命本官率领壮班前往岷江一带剿灭水匪,将水匪头领郑三江等一干大泽村屠村惨案的凶手捉拿归案,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不得耽搁。所以本官在临走前,必须要见上你们二人一面,叮嘱上一番才是。”
呼~~
谷德昭暂时要离开县城,前往百里外的岷江剿灭水匪?
郭业和庞飞虎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倒是件好事。
谷德昭这尊大佛天天在城中坐镇着,郭业和庞飞虎等人心中着实有些压抑,毕竟如今的他们和谷德昭已然到了面和心不和的地步。
老这么天天在衙门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心别扭。
谷德昭没有闲心去猜两人在想些什么,对钱贵招招手,说道:“钱贵,你替本官跟庞班头交待一番皂班事宜。本县尉要单独和郭捕头叮嘱捕班的事宜。”
钱贵嗯了一声,将庞飞虎拉到了一边儿,小声交待着。
而后谷德昭打量着郭业,轻声说道:“本官不在这段时间,陇西县城的治安就要靠你们捕班来维持了。你初来乍到捕班,难免有些生疏,你说吧,需要本官替你做些什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官力所能及之处,都会一一答应于你。”
嗯?
郭业一听,真是到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自己刚刚还在想明日到捕班上任,该如何去应对秦威的那帮旧党羽呢。
但是,谷德昭真会这么好心?
郭业始终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谷德昭不会平白无故给他这个枕头,肯定有所企图才是。
果不其然,就在郭业寻思之机,谷德昭继续说道:“郭捕头,三班衙役中,捕班所系整个陇西县城的治安,所担职责最大。本官给予你一定的支持,你如果还干得不好,哼哼,到时候可别怪本县尉撸了你的捕头之位,让有能者居之。”
草,原来谷德昭憋着这个臭屁呢。
郭业心中不由一阵不爽,小哥都还没去上任呢,你这就开始惦记撸我了?
靠!
郭业再是泥人也来了三分火气,抱拳沉声道:“县尉大人敬请放心,卑职定会不辱使命,尽职尽责,丢了颜面。如果卑职也跟秦威一样,占着茅坑不拉屎,不需要县尉大人撸我,卑职自己卷铺盖滚蛋。”
谷德昭心中一阵窃喜,哈哈,请将不如激将,小子,老子就等你这句话。到时候你降不住捕班那帮兔崽子,管理不好陇西治安,哼,别说马元举那个臭酸丁,就是县令大人都护不了你。
想到这儿,谷德昭不免冲着衙门后堂的方向看了一样,顾惟庸不是要借着这个小衙役来打本县尉的脸吗?哼哼,到时候郭业这小子办事不力被解了职,才是真正打了顾惟庸的脸面。
谁让你顾惟庸自作主张,没有知会本县尉,就强行提拔这个小衙役出任捕头之职的?
“好!”
谷德昭心情大爽,高声赞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本县尉还是小看了你,好,好啊!”
郭业对待谷德昭一直都心存戒备,自然不会上了谷德昭的激将之法。
趁着谷德昭心情大好之余,趁势问道:“刚才县尉大人说了,卑职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您都会答应卑职,然否?”
呃~~
谷德昭的笑声戛然而止,瞥了眼神情冷静地郭业,心里头浮现出怪怪的滋味。
但是这话自己刚刚才说过,当然不能反悔,随即支吾答道:“这个自然,本官说到做到,但是必须是本官力所能及,否则,你便是提得再多都无用。”
郭业见着谷德昭没有矢口反悔,不滞点头答道:“当然,当然,我只需要县尉大人能够答应卑职两个请求,而且是小小的请求,县尉大人一言九鼎,肯定是能做到的。”
此时的郭业在谷德昭眼中,顿时有一种打蛇随棍上的感觉。
貌似这小子智珠在握,心态沉稳,难道本官一直都小觑了他不成?
谷德昭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年,从头打量到脚,就这么一直细细瞅着这个运气有些逆天,胆子有些包天,节操有些碎地的新任捕头。
好像,一切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乐观啊!
草!
难道老子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不成?
到了这个节骨眼,谷德昭不可能再去反悔,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异常艰难地对郭业冷声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郭业竖起拇指对谷德昭赞道:“县尉大人就是县尉大人,果然是季布一诺,重千金啊!”
谷德昭厌恶地皱眉呵斥道:“屁股少说,本官的时间不是拿来听你这些屁话的。”
郭业深呼吸一口气,竖起手中两根指头,将刚才脑中盘算的两点要求缓缓说了出来:“一,……”
第七十章 撕破了脸,绝不惯着他
“其一,卑职要将朱鹏春和程二牛带去捕班,倚为助手;其二,卑职新官上任必须三把火,如果捕班中有秦威党羽冥顽不灵,故意为难或者阻碍属下办事者,卑职必会毫不留情面地将其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属下就这两点要求,还望县尉大人成全!”
待得郭业向谷德昭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后,谷县尉的脸色青红交加,那叫一个精彩了得。
郭业第一点要求无足轻重,无非多带两个过去而已,谷德昭勉强能接受。
但是第二点就太操蛋了,这是冠冕堂皇地跟他要人事任免之权啊。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杀鸡给猴看,以最快的时间将捕班打造成铁板一块,全面掌控于手中。
这是谷德昭最最不想看到的,如果捕班位郭业命是从,四十捕快姓郭不姓谷,那还要他这个陇西县尉有毛线用?
谷德昭看着郭业提完要求之后,谨守本分地低下脑袋等待着自己的训示,真是恨得牙痒痒,给你三分颜色,你他妈竟敢给老子开染坊,胆大若斯,气死老子。
无论是庞飞虎,还是长随钱贵都是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县尉大人,生怕县尉大人心中不爽,迁怒他们二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事频频有之。
谁知——
仅仅过了一会儿,谷德昭难看的脸色缓缓散去,恢复了常态。
紧接着,他竟然无端地笑起声来。
不过别说郭业,就连墙角的庞飞虎二人都感受到了这笑声中的刺骨寒意。
冷笑,一连三声的冷笑之后,谷德昭突然沉声问道:“郭业,你如此得寸进尺,就不怕本县尉的雷霆震怒吗?”
郭业一听,也没有胆怯,反正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能怎么着?
既然已经得罪了,就无所谓多得罪一两次了。
随即郭业依然故我地装出谨小慎微的模样,轻声回答道:“县尉大人何许人也?又怎会做那矢口抵赖的下作事?即便卑职再怎么如何,不也还是为县尉大人效力吗?卑职能够将陇西县城的治安打理得井井有条,县尉大人不也轻松快活吗?”
“好,好,好啊!”
谷德昭猛然击节鼓掌,连声大赞三声好,然后双眼死死瞪着郭业,冷哼道:“本县尉既然亲口允诺于你,自然不会反悔。行,你的要求,本官一一满足。”
说完狠甩绿衣袍袖,转身夺门而去。
到了门口,突然驻足不前,头也不回地再次威胁道:“郭业,本县尉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镇不住捕班,出了乱子你收拾不了局面,哼,别说本官为难于你。到时候……”
“县尉大人尽管放心,”郭业打断了谷德昭的赤裸威胁,接口道,“如果真如县尉大人所说,?说,无需大人费心,卑职自己卷铺盖滚蛋!”
谷德昭听罢,强提心中一口怨气,连话也没回,破门而去。
谷县尉走了,长随钱贵也只得屁颠屁颠跟着离去。
路过郭业身边的刹那,钱贵低声说道:“小哥,忒冲动,不智,不智哩。”
郭业对钱贵这人没有恶感,耸耸肩抱以笑意。
待得谷德昭和钱贵都离皂班远去之后,庞飞虎走了过来低声问道:“郭业,你还是冲动了,之前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和县尉大人抬杠么?”
呼~~
郭业粗粗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后背汗渍湿透的衣衫,摇头苦笑道:“班头,你没看出来吗?县尉大人压根儿就不待见咱们,谁让咱们在何坤一案中挡了人家的财路呢?”
庞飞虎还是有些责怪道:“你既已知晓,怎么不再克制一下自个儿呢?也好缓冲一下矛盾不是?”
缓冲矛盾?
郭业心中叫苦,关键人家咄咄逼人的言语中,根本不给机会和解啊。
既然无法和解,我他妈还干嘛惯着他谷德昭的臭毛病?
随即对着庞飞虎说道:“事已至此,无需伤神,只要不被他抓住痛脚,短期之内他拿咱们没招儿!再说了,陇西县不是他谷德昭一个人说了算。”
言下之意,谷德昭上面还有县令顾惟庸压着,还有功曹马元举掣肘着。
庞飞虎也只得点头,看来以后做人办事更要加倍小心了,继而对郭业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你好久没有回去,也该回家看看了。”
郭业一想也是,是该回家看看了。
八成老爹老娘,还有小妹许久没有见到他的面,早已着急的不行了。
和庞飞虎简单商量了两句关于将程二牛、朱鹏春带走的事情,然后想办法从捕班中踢出几个人来补充如今满是缺额的皂班。
见得庞飞虎满意点头之后,才径直出了皂班大房之门。
穿过右偏远,正好瞅见此时的捕班大房中人头攒动,喧闹嘈杂的声音不时传来,看来自己要取代秦威,上任捕头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了。
但是他没有现在就进去,而是过门而不入,反正明日一早就能与他们见面,不差这么一会儿。
至于捕班中想要跳脚作怪的秦威爪牙,哼,明日便见分晓,再来收拾也不迟。
出了县衙之后,郭业正好看见谷德昭的马车缓缓离去,愈走愈远……
郭业展臂深呼一口气,喃喃道:“谷德昭,想要整死小哥哪里会有这么容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随后走到县衙隔壁的马厩中牵来自己那头小毛驴,哒哒地往回家的方向赶去。
一路之上,屡有认识或不认识的路人跟他打招呼,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称呼他为郭捕头了。
看来群众八卦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没有微博,没有电视,没有互联网的大唐时代,消息传递的速度还是令人咂舌。
听着声声“郭捕头”“郭小哥”入耳,郭业满心欢喜,功成名就的感觉就是爽啊!
仅仅一个小小的捕头就这么令人志得意满,令人舒坦无比。
那么,如果,成了那位高权重,有品有衔的绿袍官身,又会是怎么样一番情景呢?心头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滋味呢?
令人期待的很呐!
...
...
胯下小毛驴一路上“嗝啊”“嗝啊”的发骚发浪狂叫着,缓缓走过了城东,进了城南,到了油麻胡同口。
进了油麻胡同,郭业将还在浪叫的小毛驴栓到了小院门口,拍了拍它的屁股笑骂着:“行了,到家了,别他妈的浪叫了。回头小哥给你找头小母驴,也让你过过瘾,你家主人人生得意,你怎么着也要驴生得意须尽欢嘛!”
也真是怪了!
郭业这番许诺之后,小毛驴竟然止住了浪叫,两眼巴巴地看着郭业,扑闪扑闪着。
驴眼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淫荡和期望。
郭业不觉好笑,你妹的,吴家竟然养出一头色驴了!
栓好小毛驴后,郭业推门而入,发现院门从里面插上了门销,怎么回事?
院门没锁,里头反插,说明老爹老娘他们肯定在家中没有外出。
但是青天白日的,无端插起院门干啥玩意?
无奈之下,只得啪啪啪一阵敲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吧嗒一声,门销被拔了开来。
吱呀!
院门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赫然就是老爹——郭老憨。
郭老憨探出脑袋在院门外左右张望,发现就郭业一人之后,脸色神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将郭业拉进了院中。
又急忙关起门来,第一时间插起了门销。
郭业看着一副小心谨慎模样的老爹,不由嘟囔问道:“爹,神神叨叨,你干啥呢?”
郭老憨嘘了一声,指了指院内小院,对着郭业轻声喊道:“小点声儿,你自个儿看!”
此时的模样就跟进了富户做了贼似的。
郭业顺着郭老憨所指的方向一看……
他也彻底看傻了眼,乖乖~~
第七十一章 温馨的一家子
顺着老爹的手势一瞅,俺滴个天啊!
只见院中石桌之上,竟然平整码放着几个四四方方木制托盘,托盘之上用红布遮掩着,仅仅露出冰山一角。
暴露在冰山一角之外的是一锭锭马鞍状的大银锭,一锭约莫十两重。
很显然,红布遮盖之下,托盘中所盛放的肯定都是银子,一锭锭雪花纹银。
果不其然,郭业自顾上前依次掀开红布,托盘之上全是成锭成锭的雪花银,白光刺目令人心神恍惚,几个托盘粗粗一算,差不多能有四五百两。
郭业终于明白老爹为何探头探脑,猥琐不堪地跟做贼似的了。
什么叫财不露白?
什么叫一夜暴富见光死?
郭老憨便是。
想他郭老憨当了一辈子的佃户,郭家祖祖辈辈几代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地里刨食度日的小老百姓,何曾见过如此一笔巨银?
虽然郭老憨平日里极度渴望暴富,连做梦都巴不得在刨地的时候能够挖出几个大铜板。
但是当一笔巨银突从天降之时,郭老憨就彻底被砸懵了,顿时不知所措了。
第一反应就是防火防盗防邻居。
郭业看着老爹那副拘谨的模样,心中也是理解,连他都差点被一锭锭的银子砸晕了,何况他这个平日里省吃俭用抠抠搜搜的老爹呢?
要知道,当初他可没少埋怨郭老憨将“卖”进吴家,去换吴茂才的二十两银子和几亩良田。
尽管后来事情并非他想得如此,但是从刚才自己进入家中的一幕幕可见,他爹郭老憨委实被震撼得不清。
随即郭业轻轻拍着郭老憨的后背,替他压压惊,然后问道:“爹,我娘和小妹呢?”
郭老憨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满桌的雪花纹银,随意答道:“你娘和小蛮躲在屋中不敢出来哩,怕有歹人攀墙入院,抢劫咱们家呢。”
说着不无自豪地挺胸自傲道:“娃儿,还是你爹我强吧?你爹可是在院里守着这些银子守了一下午,半步都没有离开呢。”
啥?
郭业也被自己的老娘和小妹,还有活宝老爹乐坏了。
凭空来了一笔巨银,就被娘和小妹吓得不敢出屋,把老爹折腾得半步不敢离开石桌边儿?
靠,我的爹,我的娘,我的乖小妹,你们能不能行了?
好笑归好笑,郭业也非常有兴趣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家送来这笔巨银。
貌似自己的收入来源除了字花馆,就没有其他路子了。
但是张小七的字花馆如今正是现银最为紧缺的时候,今年的分红差不多都被折腾干净了。
到底是谁人出手这么大方呢?
随后郭业问道:“爹,这这些银子是谁送来的?”
郭老憨缓缓蹲在地上,有滋有味地抚摸着?摸着石桌上的银锭,摇头回答道:“我不知哩,今天下午前后来了好几拨人,都是些小年轻人,来一拨就送一托盘的银子,啧啧,吓坏你老子我了。”
郭业看着老爹这番出息,不由又气又笑,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吗?
无奈之下,郭业继续问道:“他们就光送银子,没说过什么话吗?”
郭老憨哦了一声,仿佛回忆起来什么,答道:“他们说恭贺郭家小哥赴任陇西捕头之位,娃儿,你说这些人真是怪了,咱们郭家怎么就有捕头了,该不会是他们将银子送错家了吧?”
郭业白了一眼早已被满桌雪花银子迷失了心思的老爹,哼哼道:“爹啊,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儿子我不成?凭什么咱郭家就不能出捕头了?”
“啥玩意?”
郭老憨猛然起身,将手中的银锭稀里哗啦全扔在桌上,满是诧异地一把拽住郭业的胳膊喊道:“娃儿,你是说你如今已是捕头啦?”
郭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郭老憨还是有些不信,再次问道:“衙门的捕头?管着好几十号捕快的大捕头?”
郭业斩钉截铁地点头,称道:“爹啊,这是真的,真真儿的。”
郭老憨围着郭业打了一个转,砸吧两下嘴,低声问道:“那你以后就是真正的官爷啦?”
官爷?
郭业心里苦笑,这捕头连个从九品都算不上,怎能算官,怎能算吏?
不过对于老爹这些小老百姓来说,掌管全县治安的捕头,兴许真是头顶上的那片天了。在他们眼中,被称之为官爷,也不是不可。
为了让老头子高兴高兴,郭业只得说道:“没错,爹,从今往后,你儿子我就是掌管陇西县缉匪拿盗的捕头了。”
嘶……
郭老憨得到郭业的肯定答复之后,瞬间缩放了瞳孔,口中抽起一阵冷风,平日里干巴巴的脸庞泛起红润。
只见他哆嗦的嘴唇缓缓张大,舌绽春雷,陡然吆喝一嗓子起来,冲着屋内吼道:“娃他娘,娃他娘,赶紧死出来,咱们郭家出官爷啦,出官爷啦!”
然后转身朝着大泽村的方向又跪又拜,自顾念叨道:“郭家列祖列宗,你们瞅瞅,咱们家也出了官爷了,郭顺程没给老郭家丢人哩,我下的崽儿竟然也成了吃皇粮领俸禄的官爷啦。”
郭顺程是郭老憨的本名,郭老憨只是他的诨名罢了。
郭业一听老爹竟然激动得如此语无伦次,什么叫我下的崽儿?
好像自己在老爹嘴中不是个人,是头小牲口似的。
但是既然老头子这么高兴,也就顺了他的心意,做儿子的能够让老爹难得高兴一回,叫什么都值了。
郭老憨嗷嗷几嗓子,郭业的老娘,还有小妹都不约跑了出来,围着郭业一阵打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不一会儿,郭老憨就拽着郭业的老娘进了厨房,一边走一边喊着:“老婆子,赶紧做点饭菜,在院里摆上一桌,祭祀祭祀郭家祖先,让他保佑我们家的娃能够稳稳当当,干个好前程。”
郭业看着老爹老娘的身影,忙碌中带着轻快,明显心情愉悦,心中一阵欣慰,能够让家人快乐,才是最大的幸福啊。
这时,眼尖的郭小蛮突然发现石桌托盘底下压着几张红帖,惊呼喊道:“哥,这是什么?”
郭业转头看去,红色帖子,不就是贺帖吗?
敢情人家送来银子,连带贺帖都送来了,看来是自己老爹刚才见着满桌银子太过兴奋,将正事儿给忘记了。
这年头,送银子之人留下贺帖,已是习俗。
目的就是让收礼人知道,到底是谁给他送的银子。
郭业真不相信还有人明明有目的性的送了礼,却不留名的。
那就是不是送礼了,而是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了。
随即从托盘下抽起几张红帖逐一打开来看,看完之后终于明白这笔银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敢情都是贺喜自己荣升陇西捕头的。
而送礼之人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城北,烟花柳巷的几家大青楼。
满月楼,怡红院,春风阁,红袖斋,温柔乡……
足足五六家之多。
瞬间,郭业心中疑惑一扫而空,都是含有目的性的送礼。
捕班是干什么的?
缉匪拿盗,维持地方治安,专门负责陇西县城黄赌毒,这青楼行业不给自己送礼才是说不过去。
郭业将这贺帖轻轻放在了石桌之上,轻声说道:“原来,这也是捕头的福利之一啊,难怪谷德昭对小哥当这个捕头这么有怨念呢。”
郭业已经打定了主意,这笔银子他照收不误,统统纳入手中,谷德昭?一个鸡毛都不分给他。
“啪…啪…啪”
一阵拍门声不由响起,惊醒了遐思中的郭业。
郭小蛮听罢,雀跃地跳将起来,欢快跑向院门,喊道:“我来开,我来开!”
小丫头也是古灵精怪,先是趴在门缝一瞅,看看来人是谁。
一看之下,小丫头不由惊讶地退后好几步,冲着郭业喊道:“哥,是,是亲家老爷,吴,吴财主来了呀!!”
便宜岳父吴茂才?
郭业心中错愕,他怎么这个时候来县城了?
而远在厨房折腾的郭老憨一听亲家老爷的名字,顿时毛了脚,对着郭小蛮轻声喊道:“小蛮,慢点开门,慢点开门咯。”
然后跑到快速跑到郭业这边,站在石桌边儿上,一脸紧张地看着郭业,欲要开口说话。
刹那间,爷俩正好对视一眼,两人的右手不约而同地指了指石桌上的银子,异口同声喊道:
“赶紧,收…起…来!!!”
第七十二章 一惊一乍的岳父大人
郭业与郭老憨第一时间将满桌的银锭转移到主卧房间之中,然后打开院门将吴茂才领进了小院。
郭老憨一见吴茂才进来小院,拉起郭业的老娘赶忙躲进房中,嘎吱一声将主卧房门紧紧关闭,生怕自己这个精得跟猴儿一样的亲家老爷瞅见端倪,发现屋中这笔巨银。
财不露富嘛!
吴茂才被郭老憨这蹊跷举动搞得迷迷糊糊,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嘴中嘀咕两句:“神神叨叨的,我又不是老虎,干嘛如此惧怕见我?”
不过他也没往里深究,毕竟今天他是特意赶来县城见自己的便宜女婿——郭业。
郭业看着老爹的举动,心中乐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老爹竟然将此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随即引导着便宜岳父吴茂才在小院中坐了下来,道了一句“岳父大人稍待片刻”,而后回到厨房拿来茶饼,让小妹郭小蛮煮起茶来。
与岳父大人简单寒暄两句之后,郭业终于明白岳父为什么急匆匆进城来找自己。
敢情儿,老狐狸是听见何坤一案已经了结,过来收取之前自己承诺答应的好处来了。
明白了来访目的之后,郭业心中暗暗叫苦,便宜岳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何坤虽死,但是何家尚存,那么何家的产业依旧还是归属何家,又如何兑现承诺了呢?
靠!
苦死小哥了。
见着郭业面呈犹豫和苦涩,吴茂才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问道:“咋滴?莫非出了什么岔子不成?贤婿啊,你之前可是红口白牙答应过老夫的,你不能不守信用啊!”
郭业见着吴茂才逼问,一下子真不知如何开口了。
谁他妈让自己嘴边没个把门儿的,随便秃噜秃噜嘴就给吴茂才画下了这么一张饼。
就在郭业不知如何开口回答之时,小妹郭小蛮将煮好的茶汤送了上来,乖巧地招呼了声:“亲家老爷请用茶!”
然后乖巧地躲进了厨房之中,不掺和兄长和吴茂才的谈话。
趁着这个节骨眼儿,郭业将石桌上的茶汤推近到吴茂才的跟前,笑嘻嘻地说道:“岳父大人,请用茶!”
吴茂才心里就跟掉了水桶一般七上八下,哪里还有心思喝茶,连忙追问道:“贤婿,你倒是说点有用的啊,我中午特意在何家的几家店铺转悠了一圈,悄悄打听了一番,这些产业还是姓何啊!到底啷个回事嘛?”
唉,没想到老狐狸的工作做得如此细致,看来想瞒是瞒不过去了。
随即,郭业将何坤一案的最终结果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通,听得吴茂才呀呀直跺脚,怦然起身怒喝道:“啥玩意?你是说何家根本没有倒?郭业,你记得答应过老夫什么?莫非老夫之前白忙活一场了不成?”
这下子,郭业的待遇明显降了一格,径直从贤婿变成了直呼其名。
郭业也是哑然失笑,便宜岳父太现实。
但是毕竟是自己理亏于人,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岳父,也不能说白忙活,最起码咱们替大泽村三百余口无辜百姓伸冤报了仇,秦威与何坤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才是大快人心之事啊!”
“屁!”吴茂才皱着眉头断然呵斥,不过嗓门明显降了调,“申冤报仇这是官府的事儿,跟老夫有何干系?老夫从头忙到尾,到头来别说爬上陇西首富,就连毛都见不到一根,你说我冤不冤?谁他娘的替我伸冤啊?你个小王八蛋,果真是嘴巴无毛,办事不牢。我是鬼迷了心窍,上了你龟儿子的当哟!”
郭业的待遇再次直线下降,从直呼其名一降再降,变成了龟儿子。
我日,竟敢叫我龟儿子?
郭业顿时心里也来了邪劲儿,老狐狸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随即将笑脸顿时掩去,拉起长脸淡淡说道:“岳父,你这骂得也忒狠了吧?我怎么就龟儿子了?我好歹也是陇西县城的捕头,你多少顾忌一点吧?你信不信我治你一个目无朝廷命官之罪?”
“哟呵,你龟儿子长能耐了,我骂你龟儿子咋的啦?今天我不信骂不死你……等会儿,你龟儿子说得啥,哦不,贤婿你说得啥?你升做衙门捕头了???”
吴茂才语气一变再变,兜转数次,双眼瞪得牛卵子那么大,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望着郭业。
靠,郭业发现自己的待遇又陡然上升,从龟儿子一下被吴茂才拔到了贤婿的位置,自己这位便宜岳父还真够善变的。
随即从怀中掏出刚才收好的大红贺帖,吧嗒一声,将一摞贺帖扔到了吴茂才的跟前,哼哼道:“你自己看嘛!”
吴茂才将信将疑地捡起桌上的贺帖,小心谨慎地一张一张打开来看,果真,都是恭贺郭业荣升捕班捕头的。
看罢之后,缓缓将贺帖放到了桌上,轻轻叹道:“啧啧,你龟儿子,哦不,贤婿果真升了官,成了陇西县衙的捕头了,你娃儿真是好福气啊!”
郭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道:“此次三案告破,县令大人特意擢升我为县衙捕头,怎么样?”
吴茂才一听郭业这个捕头还是县令大人亲自提拔的,眼咕噜开始活泛地转动,不无羡慕道:“你的意思是说县令大人很倚重你咯?”
郭业见着老狐狸一脸坏水的模样,心道,看来又要装装逼了。
随即点头道:“那是当然!县令大人还曾夸奖于我,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哩。”
吴茂才一听这话,早已将刚才的不快挥散而去,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啧啧,不算亏,不算亏,好歹你也是我吴家的女婿嘛。”
郭业不知道吴茂才打得是什么鬼主意,刚想开口追问怎么个意思。
谁知吴茂才豁然起身,对着郭业说道:“贤婿,既然县令大人如此看重于你,你更要好好干了。老夫先回东流乡将家中事宜处理一番,回头再来县城与你碰头。”
说完也不理郭业的满脸疑惑,转身就要往院外奔去。
走到院门口,又转头环顾了一眼这栋小院,不无摇头道:“贤婿啊,你好歹也是县衙捕头,以后就是有身份的体面人,怎能还住在这种破落小院呢?传出去丢死人哩。以后秀秀过来,咋个住得下哟。赶紧换换,换个大宅院哈。”
言罢,吱呀一声拉开院门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郭业看着吴茂才一惊一乍神神叨叨的,心中嘀咕,这他娘唱的又是哪一出?
不过吴茂才最后一句话他倒是听清楚了,莫非自己那个美人老婆吴秀秀要来县城和他一块生活了?
这倒是一件令人向往而性福的事儿啊!
不过吴茂才临走前的吐槽也不是没有道理,看来自己真要好好淘换淘换一栋好宅子了。
回头瞄了一眼爹娘继续紧闭的房门,心道,好几百两银子,怎么着也能在城东富人区弄套又大又好又宽敞的好院落了吧?
...
...
翌日清晨,郭业醒的特别早,毕竟今天是他第一天赴任捕班的大喜日子,不可迟到。
踏着地上还未干涸的露珠,披着湿蒙蒙的晨雾,郭业一路上招来程二牛和朱鹏春两人,前往衙门而去。
一路之上,程二牛在左,朱鹏春在右,跟两尊哼哈二将似的陪伴着郭业行走于道上。
听着沿街路上和小贩一声声郭捕头,郭小哥的招呼,再看看左右两名雄赳赳气昂昂的得力手下,郭业不由志得意满,这他妈才是刑警大队长应该有的范儿。
进入了县衙,穿过前院到了右偏院的捕班大房,郭业准备开始第一天的新官上任见面会。
可谁知,刚一推门进入捕班大房,里头的情景却委实令他足足一怔。
看来,自己这个新官上任并非想象中那么乐观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幸亏自己之前得到了谷德昭的承诺,不然这火还真不好烧哟!
第七十三章 立威【加长版】
【调教大唐铁杆群:256376268
,欢迎进群讨论。】
郭业抬脚踏进房间,霎时,一股气浪扑鼻而来……
臭,
极臭,
臭气熏天!
郭业第一反应便是掩鼻止息,但还是晚了一步,那股子臭气还是钻进了鼻孔,顺着呼吸间直抵胃部。
胃腹突然窜进一股酒糟味和呕吐物夹杂的臭味,顿时气浪翻滚,恶心难耐……
“呕~~”
“呕,呕,俺地娘啊,臭死了!”
左右两侧的程二牛和朱鹏春没有来得及掩鼻,早已被熏得弯腰扶在门板边儿上哇哇一阵吐。
郭业捂着鼻子粗粗扫视了一眼大房,只见地上四处摆满了酒坛子和空盘碎碟,还有不少呕吐物夹杂其中,而四十来号捕快东倒西歪地趴在里头,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更有甚者脱掉了乌皮靴和皂隶公服,赤身裸体地横躺在桌子之上呼呼大睡发着鼾声,随着鼾声一进一出,臭脚丫的味道也是四处飘荡。
看情况,捕班的捕快们昨晚在这儿喝了一宿的酒啊!
郭业掩鼻站在房中,面色阴沉地看着所见的一幕幕,心中气血汹涌,澎湃的暴戾之气在体内肆虐。
操你们这群王八羔子的,竟敢在今天给小哥唱上这么一出,奶奶的,真是岂有此理!
今天是什么日子?
郭业继任捕头第一天上任的大喜日子。
而这些人竟敢喝酒到天亮一个个跟醉猫似的,还将偌大的捕班大房糟蹋得比茅房还不堪。
这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就是视郭业这个新捕头为无物,分明不给他面子嘛!
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麻痹,郭业暗骂一声,心道,老子早就料到你么这帮王八蛋会玩花招儿,看来之前跟谷德昭索要的承诺没有白费。
随即,郭业一声破吼:“二牛,去提两桶井水来,给本捕头颇醒这些醉鬼!”
程二牛早巴不得离开这臭气熏天堪比茅厕的捕班大房透口气,欣然跑出了房门去拎水。
接着,郭业吩咐朱鹏春道:“老朱,赶紧的,不想被熏死的话就快快将房间的窗户给打开。”
朱鹏春闭气嗯了一声,立马跑到窗边,吱呀吱呀几声逐一将窗户打了开来。
不小一会儿,弥漫满屋的臭味缓缓被清晨霜风驱散,仅仅还留下几丝淡淡的馊味。
就在这时,程二牛也提桶进来,按着郭业的吩咐将桶放在大房当中,拿起水瓢哗啦哗啦朝着满地的醉鬼门浇去。
哗~~
哗啦~~
程二牛和朱鹏春两人一瓢一瓢地朝着地上躺尸的醉鬼们泼洒凉水,在清早的寒风霜冻下和刺骨冰寒的井水双重刺激下,顿时地上的捕快们不约而醒,不少人带着醉意开始破口大骂和嘟囔。
“姥姥的?姥的,谁给老子泼凉水?”
“大清早,扰人清梦,作死呢吧?”
“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捕班的地盘,谁敢撒野?”
“哟,敢情是新来的捕头呀!”
“刘二哥,二哥,皂班那位新捕头来了哩!”
“老子眼没瞎,看见了,”捕班如今人气指数最高,继任捕头之位呼声最大的刘二早已醒来,一边抹着脸颊和衣领上被泼到的水渍,一边眯眼看着郭业哼哼道,“怎么着?郭捕头今儿个第一天上任就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成?”
说着用手指了指前边儿不远的水桶,冷笑道:“不过您今儿个可是用错了法门哩,这新官上任两桶水,你要知道火走旺,水主失,不吉利不吉利呢!”
“哈哈,哈哈……”
“二哥说话就是逗乐哩,新官上任两桶水,妙啊,妙啊!”
“就是,姓郭的娃子有啥本事,凭甚掌管咱们捕班?”
“可不呗,兴许人家舔了县尉大人的屁眼,大人一高兴就赏了他这个位置呗。”
“要我说啊,秦捕头之下就属刘二哥才有资格领着咱们捕班干事儿,姓郭的瓜娃子?嗨,嫩着哩……”
...
...
郭业没有吱声,继续一脸阴沉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挪到了蹦达得最欢的刘二身上。
看来,这帮王八蛋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有备而来啊!
倒是程二牛一听郭小哥被人家冷嘲热讽,顿时憨气大发,双拳挥舞吼道:“你们这群兔崽子闭嘴,信不信老子一拳揍死你们这帮瓜娃子,谁不服郭小哥,上来先吃俺两拳!”
虎气凛冽,再加上平日里在衙门的凶名,程二牛这雷霆一声吼倒也震住了不少胆子小的捕快。
程二牛身后的朱鹏春也是握紧了腰间的横刀,跃跃欲试地跳脚喊道:“大胆,大胆,我家郭小哥乃是县令大人亲自任命的捕快,谁敢不服?”
郭业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轻声唤道:“老朱,二牛,你们先退下,本捕头再听听他们有何要讲的。”
朱鹏春唔了一声,老实退到了郭业的身后。
程二牛鼓着腮帮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怒目而视房中一群人之后,惺惺退下。
郭业这么一说不打紧,可把刘二给乐坏了,看着郭业的眼神更加的鄙夷和不屑。
胆子大了几分,提步缓缓走上前来,与郭业仅仅一步之遥,心中哼道,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过是狗屎运好点罢了,小小摆了这么一个阵仗就把他给吓蔫了。
在他眼中,郭业也渐渐显出妥协的态势,看来必须借着敲打敲打眼前这个新任的小捕头,继续奠定自己在捕班的地位了。
虽然郭业继任捕头已经下发公文,无法更改,但是自己如果能够压郭业一头,在捕班中当个‘太上捕头’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哩。
于是乎,刘二嘿嘿干笑两声,对着郭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郭捕头,咱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郭业淡定地点点头,说道:“刘二,昔日秦威身边的头号爪牙嘛!”
爪牙?
刘二脸色瞬间呆滞,看着郭业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毒和怨恨,心中怒骂,竟敢说老子是爪牙?意思是说老子是秦威身边的一条狗咯?
好,给你脸你不要,那就别怪我刘二做事不地道了。
强忍被郭业指桑骂槐的羞耻感,刘二抬手指了指四周,说道:“郭捕头,刚才弟兄们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这就是民心民意啊。”
郭业继续一副淡定面容,语气沉稳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刘二听罢,突然一扫心中刚才的阴霾,沾沾窃喜,这小子这么上道?竟然主动问起老子的意见?
好!
刘二将双手负在背后,摇头晃脑道:“你硬要做这个捕头也不是不行,关键是要看你如何去做了,是吧?”
看着刘二这个屌样,后头的程二牛早已双拳握得嘎嘣响,而郭业却是依旧古井不波的样子,问道:“还请刘二哥教我,教我如何才能胜任这个捕头之位,才能在捕班中坐稳位置。”
上道!
刘二心中暗赞了一身郭业的识时务,脸上得意之色更加浓郁,对着郭业沾沾自喜道:“好说好说,哈哈,郭捕头,我刘二没啥大本事,就是喜欢交朋友,你看看,现在捕班中的几十号弟兄都听命于我。只要刘某人一声令下,他们绝不说二话,尽心尽力为郭捕头办事,让你舒舒服服地做你的捕头,高枕无忧。”
郭业看了眼志得意满,脑袋轻晃的刘二,不耐烦地说道:“倒是个好主意,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呃~~
刘二先是一愣,他是当真没想到郭业竟然会如此识时务,心中再次大呼,爽快,这小子真他妈上道!
于是掰扯着手指,对郭业哼唧道:“郭捕头果真是个痛快人,既然你如此爽快,我刘二也不能太矫情了。条件很简单,就是捕班四十号弟兄可以听你号令,不过,嘿嘿——”
说着指了指郭业的胸口,生怕别人听不见他说得话似的,提高嗓门说道:“你,郭业,郭捕头,必须唯我马首是瞻,我刘二说东,你不能往西走;我刘二说西,你不能往东……”
“砰!”
“你是你妈个逼啊!”
刘二还未说完话,只见郭业胳膊一抬,使出一记咏春拳中的“日字冲拳”,夹杂着一声厉骂,猛然砸向刘二的眼眶。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勃然而出,径直将还未防备的刘二砸的七荤八素,身子向后一仰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刘二向后仰去倒地的那一瞬间,郭业拔地而起蹦起半人高,双膝跪倒在刘二的胸口之上,抡起左右双手,冲着他的脸颊左右开工,皮啦啪啦一阵扇。
“啪!”
“让老子听命于你,你算个鸡巴!”
“啪啪!”
“山中无老虎,你个龟孙子也敢称王,谁他妈惯着你的臭毛病?”
“啪啪啪!”
“我让你装逼,看我不抽死你,谁他妈给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底气拿来装逼?”
“啪啪啪啪……”
郭业路见二逼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左右双掌不断转换扇打着早已被突然袭击搞得迷迷糊糊的刘二。
郭业突然出手的一幕不仅把刘二打得懵圈,也将在旁还在看‘刘二哥如何戏耍郭捕头’的捕快们震得里焦外嫩。
咋,咋个回事嘛?
有几个与刘二平日里交好的捕快壮着胆子迈了出来,想要出手架秧子救下刘二。
谁知他们还未走前,郭业身后的程二牛疾步上前,护在郭业的身边,吼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你家二牛爷爷的拳头能捶得死老虎,自然能揍得死你们这些瓜娃子!”
一见程二牛上前,那几个想要出头的捕快又蔫了下来,畏畏缩缩地退到了人群之中。
地上的郭业将刘二打得脸颊高高肿起,门牙掉了两颗,衣袖上沾惹了不少血渍,看着奄奄一息跟条死狗似的刘二,郭业吐了一口唾沫到他脸上,哼道:“你他妈不是说他们都听命于你吗?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谁他娘的敢替你出头?”
说完停罢双手,缓缓站起身子,不忘狠狠踢了一脚刘二,嫌恶地皱眉哼道:“装逼是需要实力的,没有实力学人家装逼,那叫傻逼,你懂吗?”
而后,对着程二牛喊道:“二牛,将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给我拎到外头去,收了他的横刀,扒了他的捕快公服,让他即刻滚蛋,滚出县衙。”
程二牛嘿呀了一声,将半死不活的刘二像抓小鸡似的提了起来,径直出了捕班大房。
身后的朱鹏春趁势对着众人尖声喊道:“县尉大人有令,即日起,捕头郭业全权处理捕班事宜,包括人事任免之权,你们都听清了吗?”
哄~~
整个皂班顿时一阵嗡嗡轰鸣的交头接耳之声,不少人的脸上已经呈现惧色,更有甚者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县尉大人给郭业人事任免之权?
说白了就是郭业让谁留就留,让谁滚蛋就滚蛋,整个捕班他郭大捕头说了算。
这帮人都是靠着捕快的收入和薪水养家糊口,听到朱鹏春这个骇人的消息,能不恐慌吗?
谁让他们在郭业第一天赴任就准备来个下马威呢?
真是自作孽不可……
郭业看着此时乱成一锅粥的房内,感受着人心浮动的气氛,心中一片坦然,看来立威的效果已经呈现。
“啪,啪啪——”
随即,郭业双手轻轻一拍,对着屋中众捕快喊道:“诸位,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聊聊了吧?”
第七十四章 胡萝卜加大棒,软硬兼施
要问刘二今天冤不冤,说冤也不冤。
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今天即便他装低调,再怎么夹着尾巴做人都无济于事。
这顿打,始终还是要挨的。
无他,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杀鸡儆猴看,郭业要想在捕班中立威,自然不能挑那些小鱼小虾来下手。
而作为昔日捕头秦威的头号爪牙,刘二无疑是郭业最合适的下手对象。
借着狠揍刘二,并将他毫无情面地驱逐出县衙,郭业烧起了他上任以来的第一把火,完成了皂班小衙役到捕班捕头的华丽转身。
因此,刘二今天这顿揍,避无可避,活该他倒霉。
有了前面刘二泪与血的教训,整个捕班大房缓缓趋于平静,骤变至鸦雀无声。
郭业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不无笃定道,看来,第一把火烧得够猛够烈,已经收到了该有的效果。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尽崎岖成平地,既有第一把火,必有二与三。
此时的郭业自然通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趁着现在的势头,赶紧准备开始他今天上任的第二把火与第三把火。
身后的朱鹏春见着郭小哥要开始和这帮自寻死路的捕快们谈话,机巧地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的身后,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站在郭业的身边。
郭业略有赞赏地看了一眼朱鹏春,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之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房中这帮捕快们,朗声道:“诸位,本人蒙县令大人赏识,蒙县尉大人不弃,继任捕班捕头之位,还有谁心中不服呀?”
见着众捕快们还是低着脑袋,用眼角的余光你瞥着我,我瞟着你,个个都是心里有话口难开,不是不想开这个口,而是不敢开这个口。
在场之人都是在衙门这个大染缸里头多少浸泡了一些年头的,谁也不比谁傻逼,郭业刚才这话是内藏玄机,他们都听在了耳中,想进了心头。
什么叫蒙县令大人赏识,蒙县尉大人不弃?
郭业这话无非就是向在场诸人点明自己的靠山是谁。
前有县尉谷德昭,后有县令顾惟庸,谁他妈脑子有病啊,这时候跳脚出来喊一声不服,那不是点着蜡烛去茅坑——找屎(死)呢吗?
再说了,刚才刘二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蹦达出来冒了一会儿尖儿,不也被人家郭业给生生摁了下去吗?
先是被不明不白揍得跟条死狗似的,再是被郭业搬出县尉大人手令,解了横刀扒了公服滚出衙门。
连差事都丢了,还得瑟个毛啊。
没有这身虎皮,他刘二在陇西县城还怎么牛逼得起来?
众人心中泛起寒蝉之余,也替刘二不由惋惜,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却是把自己赶到了死胡同,??同,真是亏大了。
一想到这儿,不少一开始就摇摆不定的人纷纷站了出来,高声喧哗喊道:“今后唯郭捕头马首是瞻。”
郭业脸上浮现笑意,粗粗看了一下,这批约莫有十来号人开始向他表忠。
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心情不错地叫喊道:“老朱,去,给这几位弟兄赏银,赏银,唔,一人一两。”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有些沉甸的钱袋子径直甩给身边的朱鹏春。
朱鹏春应了一声好,拎着钱袋子走向刚才那十几人当中,自顾分起了银子。
这时,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喧哗声,不过这次的喧哗声多为赞叹和艳羡之声。
毕竟那些人从朱鹏春手中领到的银子都是实打实的赤足小银锭,较之红口白牙更有说服力。
郭业看着剩下这些还未表忠心的捕快,朗声道:“本捕头的名字,我想你们也不陌生,我这人就好个兄弟义气,就好个仗义疏财,你们对我好一分,我必会十倍,百倍报之。”
说到这儿,特意指了指前头正在分银子的朱鹏春,说道:“老朱是知根知底儿的,跟着我的皂班弟兄,我何曾让他们吃亏?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最重要的是兄弟们过得开心,过得舒坦儿,你们说是不是?”
朱鹏春立即回应,不滞点头称道:“那是,想当初老朱一穷二白,想喝口小酒都要东挪西借,如今又是什么光景?老朱去城北满月楼,美酒佳酿姑娘粉头,随老朱自个儿心意,那老鸨子都看老朱的脸色行事。嘿嘿,这是为什么?”
说着拍了拍手中的钱袋子,挺着胸膛自豪道:“还不是因为老朱跟了郭小哥,再也不差钱了么?”
哗~~
朱鹏春这话一出,比之郭业刚才的话更有渲染力,剩余那些捕快们顿时纷纷议论起来,争相站出来对着郭业喊道:
“我刘柱子愿意听命郭捕头。”
“我王赐龙愿为郭捕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刀山火海,俺也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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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郭业这手银衣炮弹又奏了功效,一时间,又有将近二十来号人出来,纷纷向郭业抱拳效忠。
郭业看着这帮人的争先恐后,心中不由乐道,美帝国主义的胡萝卜加大棒就是好用啊。
如果先前痛揍刘二是大棒的话,如今他让朱鹏春的大方散财就是胡萝卜。
一正一反,一左一右,软硬兼施,端的是奥妙无穷啊。
郭业对着朱鹏春大手一挥,笑声道:“老朱,凡是识时务的兄弟,都赏,统统有赏哈!”
朱鹏春又是称了一声好,钻在人群中大肆散财,慷郭业之慷,忙得不亦乐乎。
此时整个皂班大房的捕快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分水岭,将四十个捕快隔成了两个阵营。
左边这个阵营三十来号人,全都是领了郭业银子,对他效忠的捕快,都是些识时务的人啊。
有了识时务的,自然就有不识时务,冥顽不灵之人了。
右边的三四个人就是如此,郭业仔细一辨认,这几个人貌似都是之前在醉仙楼和秦威,刘二喝过酒的死党爪牙。
郭业心中哼哼道,谁是人谁是鬼,小哥这么一折腾就都跳出来了。
既然对这些效忠于他的捕快用了胡萝卜的软手段,那么对这些顽抗份子郭业自然又要抄起大棒来了。
随即重重冷哼了一声,拉下脸色阴沉看着那几个顽固的爪牙,沉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诸位既然不愿与本捕头站在一条战线,我也不强求。”
而后转过身子,双手负在背后缓缓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森然说道:“来人,将他们几人的横刀下了,即日起,全部调配皂班,供庞飞虎庞班头差遣!”
郭业一声令下,数十捕快纷纷将那几人围了起来,手脚麻利儿地将他们腰间的横刀下了去。
因为只有捕班才能佩刀,而皂班能否佩刀,还要看庞飞虎的意思,他让你佩,你才能佩。
其中一人不服喊道:“姓郭的,老子来当捕快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玩泥巴呢,你有什么资格将老子调出捕班?”
郭业站在门口,却依旧没有回头,哼哼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老朱,你跟他们说说。”
朱鹏春走到那几个顽固爪牙的跟前,挺前胸膛傲然道:“县尉大人有令,即日起,由郭业全权负责捕班事宜,包括人事任免之权。”
说完,还张牙舞爪地威胁道:“怎么着?连郭捕头的话都敢不听,你们也是否想学刘二那厮,再扒了公服,丢了差事啊?”
“你……”
听着朱鹏春的再次警醒和告诫,那几人顿时脸涨成酱色,怒气隐现却无从辩驳,谁让郭业手中有县尉谷德昭的手令呢?
几人中已有人懊恼地低下了头,暗暗恼怒自己没事儿跟郭业较什么劲儿,替秦威守什么节啊?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郭业再也没有理会那几个秦威爪牙,而是吩咐了一声:“散了吧,诸位都各司其职,该干嘛干嘛去吧。”
随后缓缓离开了捕班大房,完成了他的新官上任见面大会,而后在右偏院悠哉悠哉地信不闲逛了起来。
捕头无需巡街,只需居中调度,或有要案命案即时到达现场,维持现场秩序与勘察即可。
郭业心中美滋滋地想着,这捕头的福利还当真不少。
约莫闲逛了一会儿,一名穿着灰白儒袍的小吏小步朝他跑了过来。
待得人到跟前,郭业仔细瞅了瞅,原来是功曹房专门替马元举书写文案的刀笔小吏。
与之相比,郭业委实算得上位高权重了。
只见那小吏上前对郭业面带和善地招呼道:“郭捕头,我家大人请你移驾功曹房一叙。”
他家大人不就是马元举吗?
这何坤一案都已经虎头蛇尾了,马元举还找他干嘛?
郭业心中没来由的细细琢磨了起来,着实百思不解,只得对前面的小吏微微颔首示意道:“走吧,好久没见你家那位坑爹的马大人,本捕头也委实有些想念了。”
刀笔小吏自然不知道坑爹是什么意思,只得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不消一会儿,刀笔小吏在前,郭业在后,徐徐离开了右偏远,穿堂绕廊走进了功曹房所在的左偏院。
郭业人还没到功曹房,就远远瞅见马元举已站在门口,貌似是迎接他来着。
马元举一个九品吏员迎接他这个无品无级的小捕头?
郭业打死都不信马元举这个坑爹货会有这么热心肠,况且读书人最不要脸但是也最注重身份的。
此时愈走愈近,但是郭业看着马元举脸上的笑容却是心里慎得慌,因为这混账笑起来都是透着汩汩的坏意和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