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惜英雄,重英雄
郭业瞅着苏定方愈走愈近,看得越发细致。
正所谓异人自有异相。
郭业以前不信,现在却是信得真真儿。
先不说苏定方虎背熊腰,鹰视狼眸,刀削斧劈的脸颊上透着一股刚毅和凛冽,一股冲天的气势逼近郭业,令他压抑,无所适从。
他知道,若非久经沙场,厮杀过万之人,根本不会有这种感觉。
但这些还谈不上苏定方的异相,苏定方的异相就在于不仅身板魁梧而强壮,身高更是足足有六尺之高。
六尺用现代单位来换算,那就是足足的两米啊。
要知道,古代人特别是汉人,因为基因遗传问题,加上营养普遍跟不上,而且更是没有“从小一杯牛奶,改变一个民族”的口号,因此身高基本上很少有那种往死里疯长的大高个。
而苏定方,却有两米之高,放在后世也能跑nba混口饭吃了,再加上他拿强健的体魄,跟姚明一样,打个大中锋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奶奶的,竟然这么高!
郭业此时是仰着脑袋看向苏定方,乖乖,就这身高,就这身边,难怪敢每战必当先锋,难怪攻城掠地之机,敌将闻其叫阵,而缩头不敢出了。
跟这样的大怪兽单挑,一般人跑过去,不是自己找虐吗?
苏定方,长得,也太颠覆小哥的三观了。
此时的郭业,仰着脑袋脖子发酸,不过还是傻傻地望着,口里不时淌出哈喇子。
康宝以为郭业被苏定方的巨人之貌给吓傻了,心中暗暗鄙视,咋这就这么点出息呢?
继而轻轻抬起右脚,脚尖在郭业的脚裸微微一踢,将其惊醒。
郭业啊的一声恍如隔世,右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对着苏定方抱拳道:“在下郭业,益州府兵司佐官,见,见过郎将大人。”
郭业仅是八品兵司,而苏定方却是正五品的怀化郎将,论品衔比益州折冲都尉,康宝他爹康岳山都要高上半级。
因此,郭业对他行下属之礼,完全说得通。
苏定方见着郭业抱拳行礼,微微点头回应了一声,至于刚才那傻呵呵的发呆样,他早已见怪不怪了,自己这种巨人般的身高,放到哪儿都是罕见的新鲜事儿。当初他在匡道府任职折冲都尉时,每每出府上街,不知引来多少百姓在后头窃窃议论。
见怪不怪了。
点头致意之后,苏定方方才问道:“就是你,率着这杂乱无章毫无战斗力的两千陇西团练兵,抢占了阿里土城,攻下了图瓦城吗?”
评点陇西军之时,苏定方丝毫不留情面,丁点面子都不给郭业和康宝留,直接用上了杂乱无章,毫无战斗力,两个词语囊括全部。
言语不仅尖锐犀利,而且相当的自傲,一股大唐??大唐第一正规军——边防军的优越感砰然而出。
康宝回望了一眼苏定方那两千站姿挺拔,英姿飒爽的河西军,不由面生惭愧缓缓低下了脑袋。
郭业则不然,心中顿时不满,奶奶的,太不给面子了吧?五品怀化郎将,盖世名将就这么屌?
不由暗生怨气,酸酸地想道,小苏啊,你离名将的路,还很远呢。
心生不满,自然嘴上就不留口德了,犀利地还嘴道:“是啊,就是我这三千乌合之众般的陇西军,以折损五六百弟兄的性命为代价,总算攻下了阿里土城和图瓦城,将隋朝皇室后裔杨泰及他的七千大军剿灭殆尽。让苏郎将见笑了!”
这还不止,又补充一句道:“如果苏郎将能够早些救援,呵呵,我们弟兄也不会伤亡如此之大。以卑职想来,只要苏郎将两千虎贲往城外这么一站,隋朝余孽别说顽抗了,估计早就乖乖开城门投降了,可惜啊,苏郎将还是来晚了一步。”
郭业这话口气硬如茅坑臭石,连讽带刺,暗藏奚落,狠狠地还击了苏定方的傲慢言语。
其中酸酸的味道,别说苏定方,就连康宝都听出了端倪。
康宝闻言后,心中有些焦灼起来,你个傻小子,干啥说这种话,这不是让迟来救援的苏定方下不来台吗?
奶奶的,苏定方说话再难听,他好歹也是参加过隋末混战的前辈,两千边军的主将,堂堂的五品怀化郎将。
无论是资历,还是品衔,都甩你小子几条大街,你跟他较劲,这不是犯傻,是什么?
就在康宝暗中焦急,以为苏定方会勃然震怒之时,谁知——
苏定方竟然仰头大笑,六尺巨灵神的身板笑得豪态尽出,蒲扇大的右手手掌猛然击在郭业的肩膀上,放声笑道:“有意思,你小子倒是胆大的很啊。竟然敢与本将当面锣对面鼓的直言不讳,口无遮拦,有意思,这点像我,像我啊!”
苏定方正是以“骁悍多力,胆气绝伦”而著称。
郭业刚才这番对着上官之面频频挖苦的话,足以表现胆大妄为之性格,竟然跟苏定方的性格不谋而合。
看着苏定方此时的态度,说话的内容和口吻,居然有将郭业引为知己的感觉。
别说康宝傻眼,就连郭业自己都觉得有些懵圈。
刚才那番话,完全是出于本心,就是看不惯苏定方贬低自己的陇西军,言语太过傲慢而说得。
没想到错有错着,竟然还博得了苏定方的认可。
这他娘的,莫非是小哥的人品大爆发了不成?
不过,苏定方刚才猛然一掌击在自个儿肩膀上,饶是自己的体格强健,也有些隐隐生疼。
郭业心中不由起了心思,如果自己和苏定方对战的话,谁输谁赢呢?
然而苏定方可没给他机会,而是看到旁边有家酒肆,一把拽起郭业的胳膊,强行将他拉扯过去,就像提溜儿着小鸡崽儿似的,边走边喊道:“走走走,本将军请你喝酒,哈哈,跟本将军说说,你是如何率领这些乌合之众,哦不,哈哈,是勇猛的陇西儿郎,连夺两城的。”
显然,苏定方也是个性情中人,从对郭业个人的改观,继而转变了对陇西军的看法。
郭业半推半就地随着苏定方走进了那家酒肆,康宝紧随其后。
大清早,酒肆也是刚开门,故而没什么酒客,楼下大堂极为清静。
三人就在楼下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点起酒菜之后,大清早竟然吃起肉喝起酒来了。
三人一边吃着觥筹交错海喝着,郭业一边将自己如何夺下阿里土城,又如何游说吐蕃头人桑巴,与自己联盟,关键时候反水,临阵倒戈杨泰大军,最终顺利拿下图瓦城之事一一讲了出来。
当然,前隋遗宝和杨氏马场之事,则被郭业选择性地避而不谈。
如今,他跟苏定方,顶多是一个惜英雄,重英雄的关系。
还没到那种推心置腹,掏心掏肺的地步。
听着郭业侃侃而谈,一直没参与此事的康宝听着脸色激动,大叫痛快。
而苏定方却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听了全乎,待得郭业讲完之后,从嘴中仅仅蹦出了一句话:
“你小子,有勇有谋,绝对是上将军之才。”
郭业听着苏定方如此赞赏自己,心中不激动那才叫有鬼,对方是何许人也?
唐朝三百年,唯一一个灭三国擒三主的大将,唯一一个与薛仁贵并称龙虎二将的人物。
能得到这样的人物赞赏,面子里子都有了,与有荣焉啊。
心情一激动之下,竟然说话也秃噜了起来,口没遮拦道:“我知道这次让苏将军白跑一趟,错失了去北疆征讨突厥的绝好机会,为弥补我的过失,你的损失,卑职手中有一份大礼送与将军您!”
谁知——
“砰!”
苏定方一巴掌狠狠拍在酒桌之上,溅得满桌都是酒水,震得碟碗相撞,一片凌乱。
只见对方不仅不领情,还勃然大怒,冲着郭业言语冷峻凌厉地喝骂道:“郭业小儿,枉本将不以你位卑而小觑,引你为知己。你何来如此羞辱于我?”
啥?
听着苏定方无端震怒,郭业陡然一阵晕乎,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老子啥时候羞辱你了?
奶奶的,苏定方你个神一样的男子,难不成属狗的,逢人就咬?
第二百五十章 到底想要干什么?
气氛紧张,一度剑弩拔张。
蹭~~
康宝立马起身,摊开双臂充起和事佬道:“息怒,苏将军请息怒。我了解我兄弟的性子,绝非那种出言不逊之人,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经由康宝这么一抚慰,苏定方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侧过身子别过头去独坐一旁。
郭业见状,心里更是憋屈,老子不是犯贱呢吗?
若非因为小哥这边之事掐断了你的人生转折点,小哥吃饱了撑的,给你弥补。
心中愤愤难平,也是冷哼一声,啐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嘶~~
康宝顿时冷抽一口气,脸色慌乱地上前一把捂住郭业那张频频惹事的嘴巴,跺脚喝骂道:“消停点吧,我的祖宗!”
说完,频频冲郭业眨巴眼睛,又偷瞄了一眼早已因为生气而移动另外一张空桌的苏定方,正闷头啧啧喝着小酒,好似没听见。
呼~~
康宝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听见,不然指不定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而后恨恨地瞪了一眼郭业,轻声提醒道:“兄弟,你以为普天下之人都喜欢平白占他人之便宜?你刚才那番话,听在苏将军耳中,他能如何想?想着你又想奚落挖苦于他?而且,你看苏将军这人,像是喜欢白占便宜的人吗?”
“啊?”
郭业顿然醒悟,康宝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醒悟后,郭业暗暗懊恼,莫非最近自己太过急功近利,说话频频口没遮拦,失了分寸?
这可不是七窍玲珑郭小哥的做事风格啊。
经康宝这么一说,郭业总算明白苏定方为何会如此的生气了?
无他,就因为他是苏定方,不是张定方,李定方。
苏定方是什么人?
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将来是进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榜上人物。
他有灭三国擒三主的上将之才,有官封左卫大将军,爵封邢国公的大气运。
往往这样的人,其他先抛开别说,就单单一点是有共通性的,那便是自负与自傲,宁死不受辱,从不吃嗟来之食。
苏定方亦是如此,也许他的外表粗鄙不堪一身草莽习气,但是骨子里绝对是骄傲得一塌糊涂。
正如有人所说,我是一个骄傲的人,你可以剔除我身上那些皮与肉,但是我那后背那根脊柱,永远都是宁折不弯。
寻思了一遍,郭业豁然开朗。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固然有自己的本意,也有自己的出发点,但听在苏定方耳中,除了羞辱,还是羞辱。
曾几何时,骄傲若斯的苏定方,已经需要一个小小的八品兵司给予怜悯和施舍了?
郭业脸色稍稍缓和,看着邻桌闷头喝酒的魁梧汉?梧汉子苏定方,小声嘀咕道:“原来,自己犯了忌讳!”
当即,郭业甩开身边的康宝,独自走到苏定方那边,轻声说了一句:“苏将军,刚才言语冒犯,是下官的过失,还望见谅。”
言罢,收起刚才那副较真儿到底的架势,冲苏定方抱拳微微躬身,盈盈一个鞠躬。
闻罢,见罢,
苏定方握着酒杯的手稍稍一抖,滞留在了半空,久久没有拿下,虽未看郭业一眼,虽未回郭业一句,但是表情也是徐徐缓和,也不再冷哼相对。
在郭业看来,苏定方气已消,不过是死要面子罢了。
行了,人家一个堂堂五品怀化郎将能够对自己如此宽怀大度,郭业自己也觉得也没啥好抱屈得了。
于是乎,拉起身后的一条长凳,左近了过去,与之面对面,轻声说道:“苏将军,其实刚才那番话我说得不对,应该是说,眼下,需要苏将军帮我一把,渡过眼前之危机。”
“嗯?”
苏定方微微鼻音了一声,诧异抬头看着郭业,将手中酒杯四平八稳地放于桌上,开口问道:“需要我帮你什么忙?尽管直言!”
大气!
郭业心中大大竖起一个姆赞,不由赞了一声。
当即,将自己奉刺史卢承庆之命出川,押解贡品宝物进长安,然而自己私下改了主意,去绕道吐蕃边境,欲图奔赴北疆参与突厥大战,以便捞取军功等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这般事情,在苏定方耳中听来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也想不到,郭业竟敢私自忤逆上司,将押解贡品进长安之事给懈怠了,反而去做自己想做,喜欢做之事。
这胆子简直大到没边儿了,胆大妄为,胆大包天八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这小子的荒诞。
郭业说完之后,苏定方久久才将这个信息给消化掉。
而后,抓起桌上酒杯,咕咚一口灌了下去,吧唧着嘴叹道:“你小子,真是死字不知道怎么写啊,你一个小小的八品兵司,是谁给你如此底气,竟敢如此荒诞不羁?本将也不知是赞你胆大好呢,还是骂你不懂礼法章程了。你……”
“至少,眼下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下官的决定没有错。若非下官当初没有私底下改道去北疆,今日怎能剿灭了隋朝余孽,将阿里土城和图瓦城收归大唐版图?您说是吧?”
郭业打断了苏定方的感慨,将心里话讲了出来。
苏定方闻言,倒是同意地点点头,说道:“有因必有果,也对,若非你当初的荒诞不羁,后来也不会发现隋朝余孽的藏身之所,更不会发现杨氏子孙竟然与吐蕃暗中联络。如果任其坐大,将来,也许又是一场剧变。”
说到这儿,对着郭业投过去一个宽慰地眼神说道:“不过你放心,如今你夺得两城,虽然这城池小的可怜,不过也算是捍卫了我大唐国土,此乃一功;再加上你剿除了隋朝余孽,这与东突厥的前隋皇后及伪皇帝杨侗一般重要,都是是陛下多年来的足下之癣,每每想及,就巨痒难耐。如今被你误打误撞给了结,这更是一大功。凭此两大功劳在身,那刺史卢承庆无论如何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相反,也许陛下欣闻之后,还能给你加官进爵,调你入长安也不一定。小子,你也算是福缘深厚了。”
谁知郭业听完之后,连连摆手拒绝道:“不不不,这就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所以才想让苏将军与我一道分享这两个大功,替我一解忧愁。”
啥?
苏定方听着郭业这番说词,顿时有些晕乎,这小子没病吧?
这官场中人都以加官进爵,步步高升,调入长安,常伴君前为目标与方向,并为此孜孜不倦。
这小子倒好,竟然还怕升官升到长安去的。
苏定方心中无解,面露疑惑地望向郭业。
郭业立马释疑道:“高升进长安,常伴君王前。自然是我辈为之奋斗的目标,不过以我这般资历,苏将军觉得我进了长安能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一个清水衙门,混吃等死?这不是下官的梦想。”
“所以,下官就想着让苏将军领着这两个大功。然后在请功奏折中分点微末功劳给下官,然后提携下官统兵坐镇阿里土城与图瓦城这一带,替我大唐戍守边疆。”
郭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就是要统兵坐镇阿里土城和图瓦城这一带,包括绵延漫长从南至北数百里直到玉门关一带的吐蕃边境。
说穿了,很简单,要一个边军的番号,再要一个地盘。
不然,他光得了杨氏马场和前隋遗宝有何用?挪也挪不走,难道干放着存在那里,等着自己老死掉吗?
当然,前隋遗宝和杨氏马场,苏定方是根本不知道,但是郭业眼神中瞬间闪过的那厮雄心壮志和不甘蛰伏,他是瞧得真真儿的。
心想,这小子要守着这两个没什么大用,根本不繁华的城池有什么用?还要跟朝廷要一个边军的番号,到底图的是什么?
立下两大功劳,就仅仅要这么点东西?
苏定方可不是普通人,不是郭业那么轻易能糊弄的。
随即,眼神灼灼地望着郭业,凑近了身子,语气凝重地问道:“为何单单就看上这么一块破地方?你小子心中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郭业听罢明显脸色一怔,瞬间,又被苏定方抓个正着,继续咄咄逼人地威胁道:
“你若说不出个子卯寅丑来,嘿嘿,你这功劳,苏某可不敢要!”
言语中,陡然又恢复了刚才的那般凌云傲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的理想与追求
靠,这孙子,眼光可真够毒的!
郭业借着低头弯腰拍打乌皮靴上的尘灰,掩饰掉了自己心中的骇然。
脑中立马生出一个由头,决定用这个由头来忽悠敷衍一番苏定方。
当即猛然抬头,一股浩然正气充斥脸面,字字青天可鉴地朗声说道:“很简单,因为我有更高的追求,我有更高的理想,我不是别人,我是陇西郭业!”
“哦?你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
果然,苏定方看着郭业陡然的一脸正气,听着郭业字字珠玑,立马勾起了兴趣。
他不敢肯定郭业这番话是否出于本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对这小子的所谓理想和追求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当即问道:“说来听听!”
郭业傲然起身,抬手单指遥点长安的方向,说道:“现在若调我回长安,是,凭借我如今身负两功,荣华富贵纸醉金迷,我触手可及。但是,安逸奢靡的日子会使我消磨意志,清水衙门的混吃等死,会让我斗志丧失。那,我便再也不是我了!”
“我的理想,是将来能够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我的追求,入朝堂,能进谏纳言,针砭时政,为黎民百姓江山社稷而尽上一分心力;而出了朝堂,能够统兵一方,戍边疆域,抵挡外族,卫我大唐疆土。有机会,更要领兵出征,为我大唐天子开疆辟土,建立不世奇功。”
“让我大唐赫赫威名传遍域外,令四海外族蛮夷诚服于我大唐天子脚下。”
“这,就是我郭业的理想与追求,也是我曾经的大宏愿!”
一番斗志激昂的慷慨陈词,一时间滔滔不绝从郭业嘴中而出,顿时,在小小的酒肆大堂内激起了千层浪。
酒肆的酒保伙计,跑弄传菜,掌管东家,一个个目瞪口呆,望着一身白袍,器宇轩昂,侃侃而谈似周郎的郭业。
显然,都被镇住了!
尤其是康宝,两眼冒着星星地瞅着郭业,脱口叫好赞道:“兄弟啊,哥哥看走眼了啊!原来你是有如此大志向之人啊,啧啧,兄弟,你这话说得太哥哥差点没激动地尿了出来。”
郭业矜持地笑了笑,却是将凌厉的眼神望向苏定方。
而苏定方呢?
面对着郭业的目视,莞尔一笑。
仅仅只是一笑。
仿佛颇有不屑,眉毛有些轻佻地抖落两下,笑道:“你一个小小的八品兵司,想这个,是不是有些远了?说你是志向高远好呢?还是好高骛远好呢?”
言语之中,充满不屑与奚落。
就好像之前,在酒肆之外,郭业嘲讽挖苦苏定方一般,赤裸裸不带一丝情面。
苏定方本以为郭业会勃然大怒,然后不了了之。
谁知郭业这回可真是淡定住了,?了,满脸充满自信地朝着苏定方说出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苏定方很意外,不是意外郭业这句话,而是意外郭业此时的心境。
竟然任凭自己如何挑衅,但没有刚才那番龇牙较真儿。
随即,心中缓缓沉了下来,想道,没成想,这小子还真有如此高远的志向。
看来,刚才自己有些想多,枉作小人了。
不过,尽管如此,苏定方还是叹了一句:“放着安逸的日子不去过,你小子非要折腾到这种漫天飞沙的鬼地方,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你再好好想想,斟酌斟酌一番。”
郭业坚定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再想,苏将军,你是军伍中人,大小征战肯定不下数百回,应该清楚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朝廷,永远都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对否?”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出自《孟子·告子下》中的一句,这篇文章还有一句被世人传诵朗朗上口的话,那便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苏定方焉能不懂郭业话中之意。
此时他想到了自己从年少时到如今的过往种种,若非凭着自己的勇猛绝伦和心中那口奋发向上的精气神,焉能屡经波折与坎坷,却是越挫越勇,一路向前?
隐约间,看着郭业那张俊毅中透着坚定的脸庞,苏定方仿佛看到了少年轻狂时的自己。
一时间,久久不语,心中却共鸣不已。
过了半晌之后,苏定方神情淡然地开口问了一句:“你要统率边军坐镇这南北绵延数百里的边境线,莫非你说得建功立业,就从对面的吐蕃国开始?”
我了个去!
郭业心中不由惊赞,到底是闻名于后世的军事大家,一眼就看出了小哥的意图。
虽然他觊觎垂涎前隋遗宝和杨氏马场,但是他这些东西始终都会用在练兵之上。
强化了兵马,那么,他的开刀对象便是正在崛起,渐渐不如繁盛的吐蕃国。
他不仅要从吐蕃人身上捞到足够的功劳,以之作为跳板,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
无论是品衔,爵位,兵马,还是将来的成就,他坚信,吐蕃人会给他这么一个机会,强势崛起。
因为,贞观九年,也就是再过五年,吐蕃人将会大举兴兵进犯松州,到时候,就是戍边五年的他,利剑出鞘强势崛起之时。
他要阻止吐蕃人进犯松州,烧伤抢掠;
他更要阻止文成公主下嫁吐蕃国,因为这是国耻;
他要大唐自此不与外族联姻,扬我堂堂汉人铮铮铁骨;
有机会,
他更要灭掉吐蕃国,生擒松赞干布,面见李二陛下,博他一个万户侯。
如今,他还有五年的准备时间。
他现在听着苏定方的问话和语气,显然,对方的态度已经开始渐渐有所转变,貌似会与他分享这两大功劳,并想办法成全于他,让他留在这边。
呼~~
郭业松了一口气,心中甚是窃喜万分,总算说动了这块顽石开了窍。
继而,斩钉截铁点头道:“苏将军所料不错,我正是此意。”
苏定方同样驻守玉门关一带,他也对吐蕃国的情况有所了解,如今吐蕃是一个什么状况,他不比郭业知道的少。
吐蕃,大唐将来迟早会有一战,他之前心中就早有定论。
不过他很好奇,郭业一个小小的八品兵司,从来没有军伍经验,更没有大规模作战的经验,他是如何能判断,大唐与吐蕃迟早会有大战。
随后竖起食指,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如此言之凿凿,吐蕃与我大唐不能和睦相处,反而会有兵戈之争?”
郭业这次却是卖了关注,风轻云淡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时间,会证明一切。我用五年,甚至十年的光阴和青春来赌这个机会。难道,苏将军还不肯成全于我吗?”
苏定方身子猛然一颤,为郭业如此的执着而有了些许感动。
最后,仅仅唔了一声,转身大步大步走出酒肆门口,飘飘忽忽地传来一句话:
“我河西军将会在图瓦城逗留两日,你草拟份章程,回头派人送来给我吧!”
声音落罢,人已不见踪影,遁逝于两千士卒的人潮之中。
...
...
成了!
郭业双拳紧握,兴奋地临空挥舞了一下。
而后吐槽了一句:“奶奶的,总算是答应了。这从来只有别人抢着要来分功劳。今天倒是邪门儿了,送上门的功劳与好处,求爷爷告奶奶,人家还不领情。擦~~”
“苏定方就是苏定方,牛叉!”
郭业心情不错,现在怎么看苏定方怎么顺眼。
而康宝却是一脸严肃地看着郭业,轻声问道:“兄弟,那啥,我想问你,刚才你说的那番话,可是当真?你真有如此大志向?”
郭业闻言,明白康宝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刚才将所有人镇住的那番话,我的理想与追求。
他看着一脸求知欲和探索欲的康宝,似笑非笑地耸耸肩,摇头大笑道:
“半真半假,亦真亦假,你猜呢?”
言罢,留给康宝一道拉风的背影,大摇大摆哼着小曲儿出了酒肆的大门。
ps:五更完成,再次祝贺【叫你难忘】荣升盟主。同时感谢【花开.彼岸】【吉米】【骷髅与大炮】【edward卡伦】等诸位朋友的打赏,就不一一点名致谢了。另行通知一下,明日为庆祝【doris_!】荣升本书第四位盟主,继续五更。
第二百五十二章 抚恤银
【恭喜doris_!妹纸荣升本书第四位盟主,今日特为其加更共五章,第一章送到。】
离开酒肆,郭业回到客栈,召来了关鸠鸠耳提面命一番,直接将请功表一事交由了他来草拟。
听着郭业娓娓口述交代,兵司大人竟然将偌大的两件大功劳平白让于素不相识的苏定方。而对于郭业之名,郭家班嫡系们,还有陇西几千儿郎的功绩,仅仅提及只言片语,转瞬间,功劳簿主次颠倒的一塌糊涂。
听罢之后,关鸠鸠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扼腕与叹惜。
待得郭业讲完,他也差不多备注完请功表的纲要之后,他还是没有忍住,唏嘘道:“兵司大人,咱们这,这做,是不是亏得太大了?可惜,可惜咯……”
郭业看着关鸠鸠那副地主老财被坑了百亩良田般的倒霉样,不由觉得好笑,嘴角噙着笑意说道:“关书办,个中玄机,以后再与你说道。”
而后又趁势补充了一句,说道:“你记住,小哥做事素来喜欢走一步,看三步。如今小小的忍让与退步,是为了将来能到的更多。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舍哪里来的得?再者说了,如今我们根基尚浅,即便让我们一步登天入了长安,到那水浅王八多的龙虎风云地,你觉得,小哥在长安城中罩得住吗?”
“啊……”
关鸠鸠满脑子浆糊,被郭业说得一阵后怕,一脸混沌相。
郭业看着关鸠鸠这个尿性,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关鸠鸠,聪明人和蠢人最大的区别在于,聪明人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的饭量有多少,所以他能吃饱吃好;而蠢人呢?从来不会考虑自己有多少饭量,肚子一饿就胡吃海喝,甭管肚子能不能装得下,就是一个劲儿地拼了命吃喝,最后的结果,就是活活肚胀撑死。”
“这回,懂了吧?”
关鸠鸠头一次被郭业说教得如此严厉,后背冷汗涔涔,为自己一时的利益熏心而暗暗后悔。
经郭业这么一说,他已然明白了兵司大人为何要将大半功劳送与苏定方手中,说穿了,道理很简单,如今的郭小哥还有郭家班,根基尚浅。
是啊,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碗的饭,半点不能勉强。
想通了此理,关鸠鸠不禁频频颔首,盈盈一拜地谦逊道:“大人字字珠玑,一番肺腑,学生受教了。”
说着,将之前誊写好的请功表纲要妥善摺叠好放于袖中,轻声道:“学生这就去草拟请功表,先行告辞了。”
郭业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其自行告退。
待得关鸠鸠慢腾腾地走向房门,极为臭屁地摇着鸡毛扇,精神为之一抖擞地离去后。
郭业摇头苦笑道:“近期事事顺利连番大捷,别说他们了,连小哥自己都有些急功?急功近利了。个个都以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种浮夸风气硬是要不得哟!”
自言一番之后,郭业心中暗暗提了个醒,过段时间大肆练兵是必然,不过思想政治教育也要逐步跟上。
唏嘘感慨差不离,刚想着出门来着,突然,门外又滚进了一团肉球。
关鸠鸠前脚刚走,朱胖子紧跟其后进来房间。
两大伪智囊,两个死对头,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
见着房中仅有郭业一人,朱胖子显得有些随意,一脸贱笑地冲着郭业招呼道:“嘿嘿,本以为小哥日理万机,肯定不在房中,没想到老朱还是赶上了。”
郭业看着朱胖子时间掐得这么准,心里早已猜了个透,这哪里是赶上了,这孙子就是掐着点,看着关鸠鸠从自己房中出去后,才进来的。
不过郭业没点透,朱胖子与关鸠鸠在自己面前争宠邀功这点小心思,他怎能看不清楚?
而且,他对此现象也是乐见其成。
他记得一个伟大的帝王曾经说过,最高明的驭下之道,不在于你的下属有多团结,而是在于你的下属在你能掌控的范围之内,争斗得有多厉害。
郭业,深以为然。
人人都有危机感,人人都有忌惮与受限,这才能激发出每个人的价值最大化,而且,能对上竭尽所能的保持忠心。
郭业示意朱胖子自己找座儿,然后问道:“你这钱袋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莫非又是口袋空空,伸手跟我银子了?”
朱胖子哈哈一笑,特意将凳子挪近前来,与郭业保持一份亲热地说道:“哪能啊,如今得了前隋宝藏,那些堆积成山的银子看得老朱双眼缭绕,如今咱陇西军根本不差钱。再者说了,老朱已经派人回益州,跟漕帮总舵主孙明延伸手要第一期的岷江水运的红利来,不差钱,不差钱哈。”
郭业昨日就授权朱胖子,地宫宝藏中的藏宝,可以支取部分白银出来用以周转。
不过他没想到朱胖子竟然开始安排起漕帮孙明延的水运红利事宜,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漕帮每年的红利,价值不菲。
开源节流,两者相依方是大道,一味地花销地宫中的藏银也不是长久之计。
对于朱胖子能提前筹备水运红利之事,他很欣慰。
继而满意地点点头,赞道:“你办事,我放心!”
朱胖子闻言大喜,与有荣焉,又是绵绵不绝的马屁袭来。
歌功颂德郭小哥之后,朱胖子才开始进入话题,提及今日过来的正事儿。
他说道:“小哥,你整日住在客栈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要不,我在城中给你寻上一处好的宅子,权且作为您的府邸,如何?”
朱胖子不提,郭业还真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是啊,整天占着人家买卖人的客栈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而且只要过些日子苏定方入长安运作完之后,自己以后兴许就要在图瓦城常驻了。
到时候,肯定要将父母小妹还有秀秀等家眷迁徙过来,自己好歹也是图瓦城的当家人了,没有座府邸算怎么一回事?
可惜了杨泰那座将军府了,被烧得片瓦不存,不然的话倒是一座绝佳的府邸。
而且前隋遗宝就在将军府的地下,这样稳妥。
要不,索性就……
当即他就下了决定,说道:“无需再找府邸,你替小哥我在城中高价招募匠人和民夫,就在杨泰的将军府遗址上再起一栋新宅吧?而且宝藏就在宅子下面,既安全,又安心。”
朱胖子听罢,回道:“索性,我将附近被烧毁的破宅一并购入手中,要建,就建个更大的郭府大宅,如何?”
郭业寻思道,也成,这样就更加稳妥了。老爹不是喜欢大宅子吗?那我就索性打造一个连绵的宅群,让老头子来次刘姥姥游大观园,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一把。
继而,点头表示了同意,仅仅提出一个要求:“宅子用料务求最好,迁入新宅的时日务求最快,无需替我省银子,你懂得,不差钱。”
朱胖子哈哈一笑,花钱的事儿,他在行。
就在朱胖子准备告辞之机,郭业突然将其叫住,问道:“老朱,回头你还要另外准备一笔银子出来,数目不小。”
朱胖子疑惑,该办的都已经在着手准备了,愣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大笔银子。
郭业面色陡然有些凝重地说道:“此次三千陇西军出川,两战下来折损近千儿郎。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娃子,谁的命不是命?所以,你与庞飞虎等人统计一下人数与姓名,凡是阵亡弟兄,都记得给其家属捎上一份抚恤银两,暂定一百两吧。这事儿,你要亲自办,命信任之人将银子亲自押回蜀中陇西县。将这笔卖命钱,一定要发到阵亡弟兄的家眷手中。”
抚恤银子?暂定百两?
朱胖子收起刚才跳脱的神色,心中粗粗一算,将近需要十万两的雪花银。
白两银子在陇西已经能买屋置地,当个小富即安的小财主了。
心中对郭业如此大方出手暗暗咋舌,不禁竖起拇指赞道:“小哥高义,老朱会亲手操办此事。这是弟兄们的卖命钱,谁也不敢贪墨,不然就丧天良了。”
郭业嗯了声儿,点点头,叹道:“虽命比草芥,但咱不能让弟兄们战场丢了命,到了下面还要牵挂家中妻儿老小吧?那以后,谁给咱卖命?”
朱胖子点头称是,而后转身就要出们。
郭业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将他叫住,吩咐道:“对了,还有张小七,记得给他家里捎去一千两的抚恤银子。”
“啥?”
朱胖子离去的背影猛然停滞,肩膀猛然一抖,显然很是震惊。
张小七的丑事,普通士卒不知道,但郭家班的几个嫡系怎能不清楚?
朱胖子很诧异到了这个时候,郭业还能想起张小七,还大手笔给他家中捎去抚恤银。
这岂止是简简单单的不计前嫌?怎得一个大仁大义了得?
想着想着,朱胖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鼻子有些酸楚,这辈子算是跟对了人。
虽为转身,却是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郭业喟然一叹,吩咐道:“去吧,记得跟送抚恤银的弟兄交代一声,阿里土城一战,张小七身中六箭,壮烈殉国,马革裹尸,没给陇西父老丢人。”
“算是保全了他最后一点脸面吧!”
朱胖子听着听着,早已泣不成声,擦拭着眼角泪水儿,夺门而出。
一边埋头疾步而走,一边如鱼刺噎喉般断断续续地哽咽着:“高义,小哥高义,咱们弟兄跟对了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送行
两日后,苏定方率两千河西军开拔启程。
郭业闻讯,率着关鸠鸠等人飞奔赶至图瓦城城门口,亲自相送。
两千明盔亮甲,旌旗招展的河西军陆续出城,过吊桥,朝着北方缓缓进发。
身为两千河西军主将的苏定方是出城的最后一拨,正好被郭业赶上。
一见着苏定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甲胄齐身,腥红披风迎风飒飒,郭业上前拱手道:“郎将大人怎得就那么着急呢?在图瓦城中多多盘桓几日,也好让卑职一尽地主之谊呀。”
此时,郭业俨然以图瓦城及阿里土城的主人自居。
苏定方见着郭业一副殷情神色,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气回道:“既然图瓦城隋朝余孽已定,本将多留无益,还是及早动身开拔为好。如今河西玉门关一带,边防空虚,不时有马贼出没,本将还是尽早回防较为稳妥。”
郭业听罢,连连摇头更是殷情挽留道:“不妥不妥,苏郎将好歹也是为了救援我图瓦城而来,怎能让你这么草草就回去呢?卑职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少废话!”
苏定方见着郭业此时的殷情透着浓浓的贱相,不由拉下了脸一声喝骂,道:“本将不吃你这套!赶紧的,拿过来吧?”
呃……
郭业汗颜,貌似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这苏定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魂淡啊。
见着苏定方伸手给自己索要东西,他自然知道对方要自己呈上什么东西。
当即对着关鸠鸠使了使眼色,关鸠鸠也是人精,立马领会了心意。
一副毕恭毕敬地模样小跑到苏定方的马前,从袖中掏出早已誊写好的请功表,双手奉上。
苏定方接过请功表,展开粗粗一看,大概其意思了然于胸。
先是瞥了一眼关鸠鸠,而后才望向郭业,郑重地说道:“这请功表只要本官呈入长安,就无从更改了。本官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郭业毫无犹豫,斩钉截铁地点了一下头,以示自己的态度。
苏定方见状,小心收起请功表,透过胸前铠甲护心镜的边儿,塞入自己怀中。
而后对郭业说道:“既然如此,也算本将承你一个人情。”
郭业笑道:“苏将军哪里的话,这是您应得的,咱们只是互惠互利而已。”
“少废话!”
奶奶的,郭业再次肯定,苏定方丫就是属狗的,好端端的又厉声骂人。
苏定方啐骂之后,对郭业沉声说道:“本将还没厚颜无耻到那种地步,说过承你人情就承你人情。长安那边,本官也会给你多多争取一些实惠的东西。”
“哈哈,那感情好,”郭业闻言咧嘴一乐,又是一脸贱笑道,“苏将军如此仗义,卑职感激不尽啊。是否需要卑职?卑职准备点银子,好让苏将军进长安打点一番啊?”
“少废话!”
苏定方回应的,又是一声唾骂。
你妹的,郭业彻底无语,老子这话说得中规中矩,这也有错?
只听苏定方嘴角一扬,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本将为人光明磊落,何须学那旁门左道?本将此次只递奏折,没有旨意,不得率兵进长安。奏折送入长安之后,自有当朝重臣替本官疏通,亲自放在陛下的龙案之上。”
嗯?
郭业心中打了个机灵,苏定方这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可是巨大哦。
首先,说明了戍边将领不奉诏不得进长安,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忌讳之事。
其二,苏定方如今虽是五品怀化郎将,但在李二陛下还有朝廷中枢中,还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即便进了长安也没有什么屌用,还要靠上面的人疏通。
亮点就在当朝重臣会替他疏通这句话上,这是嘛意思?
很明显嘛,苏定方上面也有人罩着呗。
郭业回味着当朝重臣四个字,会是谁呢?
一身虎胆不畏死的谏议大夫,魏征?
还是素有房谋杜断之称的房玄龄,杜如晦?
还是,李二陛下的大舅子,凌烟阁第一功臣,当朝尚书右仆射兼皇亲国戚,长孙无忌?
或者说是,同为尚书左仆射,被李渊和李二陛下两父子倚为股肱之臣的宋国公萧瑀?
申国公高士廉,永兴县子虞世南也都有可能哦?
奶奶的,长安朝廷中文臣武将,大神云集,随便扒拉一个都能做靠山;随便揪一根腿毛出来,都比咱的胳膊粗。
到底谁是苏定方上面那个人,这可不好说了。
猜不透,也猜不准。
一想到长安,郭业脑子里面有浮现出马周马元举那头犟驴,不知道现在到了长安没有。
郭业心中感慨着,马周啊,你一定要顺着你的人生轨迹走,千万不要学苏定方这孙子,关键时候还要老子费尽心思地去给他铺路。
若干年以后,朝堂之中,庙堂之上便有你马周的一席之地了,到时候说不定小哥还真与你在长安相会了呢。
一想到马周,郭业就想起在陇西县城的往事,那段快乐小衙役的日子,终生不能忘。
马周,结巴县令,穆师爷,还有自己那个初为人妻的漂亮老婆吴秀秀……
往事如烟去,点滴在心头。
不经意间,郭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整个傻愣愣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时间,缓缓而过。
...
...
“小哥,小哥?”
程二牛上前推搡了下郭业,将其从遐思中唤醒。
“啊?”
郭业惊呼一声,醒悟过来,再看自己身边诸人,个个嘴唇紧闭都忍着笑意,仿佛像是看大戏般打量着自己。
奶奶的,又神游天外了。
突然,他发现自己跟前,吊桥之上,早已空空荡荡无一人。
苏定方,也不见了。
郭业转头疑问道:“苏将军人呢?”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小哥,人早走了。”
“苏将军看着你一人发呆,就先行离去了。苏将军临走还说,还说……”
众人大笑,唯独关鸠鸠一边矜持地轻笑,一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郭业急问:“苏将军临走前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
“靠,磨叽你娘的蛋啊?赶紧说,他说什么了?”
郭业见着关鸠鸠那欲言又止的屌样,顿时来了脾气。
关鸠鸠无奈,唯有硬着头皮说道:“苏将军说,兵司大人您就是一个二逼。”
二逼?
苏定方敢学老子讲话?
郭业顿时火冒三丈,你奶奶的腿儿,你倒是现学现用的很快啊。
见着众人又是一阵放肆大笑,郭业满脸黑线,绝对的受侮辱了。
生气之余,唯有叉着腰遥指苏定方大军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苏定方,小哥跟你没完。”
发泄一通之后,遣散了众人离去。
郭业对着城门上挥挥手,命令道:“起吊桥,关城门!”
郭业的长随跟班童虎,正好此时在城楼之上,听着郭业的吩咐,跟着吆喝命令起来:
“大人有令,起吊桥,关城门!”
随后,
嘎吱嘎吱地酸牙声儿响起,十来个士卒滚动着绞索徐徐提起吊桥。
不过声音响动一会儿,戛然而止,吊桥悬在半空不再动弹。
郭业正好在城门位置看得清楚,疑惑地喊道:“怎么回事?”
城楼之上骤然传来一阵驿动声,仿似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继而,上面童虎就传话下来:“大人,不远处好像有骑兵朝这边赶来,足有几百骑兵。”
昂?
难道是苏定方去而复返?
刚想问话,童虎的声音再次传来,嗓门透亮地吼道:“大人,大人,是吐蕃人的骑兵,好像是上次那些吐蕃奴隶军。”
几百吐蕃奴隶军?还是骑兵?
莫非是……
童虎在城头上眺望一阵,辨认清楚之后确认道:“大人,是桑巴头人来访,离此仅有一百步,是否放下吊桥?”
桑巴?
他这个时候来干嘛?
郭业心中陡然疑云布起,不过还是冲着童虎挥手下下令道:
“无需紧张,放下吊桥!”
...
“大人有令,放下吊桥,让桑巴头人进城!”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国集市
吊桥缓缓放下……
约莫十几息后,一阵凌乱马蹄踏上吊桥。
令人之人正是桑巴头人,一路马奔浑身沾染尘沙,率着三百多奴隶骑兵,进入了图瓦城。
一见着郭业,桑巴头人就立刻下马跑山前去,对他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口中不断赞道:
“多谢郭大人如此看得起桑巴,竟然亲自在城门口相迎。嗨,桑巴真是,真是感动啊!”
呃……
郭业听罢顿时傻眼,这他娘的哪儿跟哪儿啊?
老子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你?你脸大啊?
郭业真想吐他一脸唾沫,跟他说一声,这只是巧合好不?
罢了,错有错着,既然桑巴这么认为,郭业乐此不彼,平白捡了个人情,不要白不要。
当即放声大笑,将桑巴这浑身羊骚味的吐蕃人徐徐推开,强忍腹中反胃笑道:“哈哈,你我曾一起携手杀贼,又何须如此客套?愿你我两人的友谊,地久天长。”
啪啪啪!
桑巴闻言大喜,脸上堆满了笑容,抬手击掌三下,然后冲后头的吐蕃奴隶们喊道:“来呀,将本头人送给郭大人的礼物抬上来。第一次来图瓦城拜访,自然不能空手而来。”
话落,七八个赤脚的吐蕃奴隶两人一组,各自抬着一个大木桶来到郭业跟前。立马,郭业的跟前就多了四个木桶,里面貌似盛满了东西。
郭业感觉桶中传来的味道有些熟悉,使劲嗅了嗅,再凑前打开桶盖一看,马勒戈壁的~~
郭业看罢,差点没将昨夜的饭菜都给吐了出来。
敢情这味儿咋那么熟悉,原来桶中盛放得全是羊奶,摸着桶壁传来的余温,感情还是早上新鲜挤出来的?
难怪桑巴身上咋一股羊膻味呢?
郭业见着桑巴送给自己的礼物,竟然是四桶新鲜出炉的羊奶,不仅差点反胃呕吐,还差点当场给丫甩脸了。
来到大唐这么久了,该有的见识也有了,郭业还没见过送礼,送来四桶羊奶的。
还他娘的纯天然纯手工现挤现送。
郭业心中暗暗鄙视了一把桑巴,你以为自个儿是蒙牛和伊利啊?一出手就是奶福利。
对于桑巴的性子他多少了解一点,这丫送四桶羊奶也没什么坏心眼,说白了就是抠门到家,在桑巴领地那儿,除了石头沙子,就属羊奶最廉价了。
狗日的不仅视财如命,还抠门到家。
一阵无言,只得冲着童虎招招手,说道:“去,叫兄弟们将羊奶搬上城楼,桑巴头人赏弟兄们的,多喝点,这玩意大补。”
童虎哭丧着脸,他也看这玩意恶心,只得悻悻带人将羊奶搬抬了上去。
处理完这不应景儿的四桶羊奶之后,郭业冲着桑巴说道:“桑巴头人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想必是有事找郭某吧?此处非说话之地,走,去我住处相谈。”
桑巴闻言,自然无不应允,他也想见识见识大唐官员的府邸。
说真的,以前那杨泰太小家子气,从来没让他率吐蕃奴隶见过图瓦城,更别提杨泰那幢金碧辉煌的将军府了。
继而,叽里咕噜说了一番吐蕃语,让随行的奴隶原地等候,交代完之后便随着郭业徐徐朝着住处走去。
一路之上,桑巴算是长了见识,尽管图瓦城不能与中原之地相比。
但看在桑巴眼中却是喧闹繁华至极了。
无论是酒肆,茶楼,店铺,客栈,还是集市,闹市,都不是自己那个方圆五百里的领地所能比拟的。
这里处处是人气儿,而自己那儿,他妈的处处是羊粪牛屎。
桑巴紧跟郭业身后,心中叹道,汉人,可真会过日子啊。
见识完一路的繁华之后,再跟郭业进了客栈去了他平日里下榻的后院。
进来之后,桑巴突然有些傻眼,不会吧?这位郭大人就住在这儿?
按理说,大唐的官员住得不都是高屋瓦舍,几进几出的大宅院吗?
咋的,这位郭大人住得不仅如此简单,怎么这住处连个使唤的奴隶都没有呢?
不对,大唐这边不兴叫奴隶,而是叫下人,仆役,小厮,丫鬟。
郭业将桑巴领入房间之后,见着他没有只言片语,又见他双眼环顾四周,脸上颇有遗憾。
立马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当即对着他请手道:“桑巴头人请坐。本官的府邸还正在修葺之中,等府邸落成之日,定邀大头人前来观礼。”
桑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在他眼中,没有一个大唐官员习惯过着苦修士的生活,不然当官是为了什么?
随后,郭业叫人送来茶汤,两人小饮几口之后,这才正式进入了话题。
郭业率先问道:“桑巴头人,今日突来造访,想必是有事与我相商。现在屋中就你我二人,可以说说了。”
桑巴唔了一声,将手中精美的青釉瓷碗缓缓放在一旁,对着郭业说道:“在下此次过来,是想询问一下郭大人,以后这图瓦城及绵延几百里至玉门关一带的边境,是否归你镇守了?”
这事儿郭业无心隐瞒,颔首确认道:“八九不离十吧!”
啪!
桑巴一掌重重地拍在膝盖之上,脸上顿时泛起兴奋之色,高兴喊道:“那么以后咱俩真成邻居了?哈哈,太好了,既如此,那么我们之前商定好的两国集市可以开通了?”
原来如此!
郭业这下终于知道桑巴此来的目的了。
饶老绕去,还是一个钱字在作祟啊。
郭业之前曾经答应过桑巴,只要他肯与自己合作,便会在大唐与吐蕃交界处建立一个超级大的集市。
这个集市可以贩卖战马与牲口,也可以贩卖两国特产,供两国商人彼此来采购。
也就是说,吐蕃人的战马和特产,可以在这个集市上贩卖给来自中原的商人;同理,大唐的特产,如茶叶,丝绸,瓷器等等物品,也可以在集市中贩卖给来自吐蕃国内的各地商人。
说白了就是一个批发市场,超级大的批发市场。
而这个批发市场建立之后,对两国商人都开放,欢迎来摆摊做生意。
而郭业他们要做的,就是抽税。
因为这里的商品将会被两国商人彼此采购到各自国内,进行高价转手贩卖。
这是一门暴利的生意,肯定两国有很多商人趋之如鹜。
因此,郭业将会大肆提高税率,抽取重税。
而他答应桑巴的就是,将来只要这个大型的超级批发市场运转起来,收取的税率中,桑巴将会分到四成。
这是一笔巨大可观的利润,桑巴早已抓心挠肝般的动心不已。
现在证实了郭业将会掌管图瓦城及数百里的边境线,桑巴焉能淡定的住?
这样越发加速推动了这个计划的进一步提前实施。
郭业心中思量,桑巴望眼欲穿,房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待得桑巴瓷碗中的茶汤喝到见底,郭业才开口说道:“你说,这两国集市选择建在何处为好?”
桑巴眼珠子一转悠,心里突然有了自己的小主意,故作大方地说道:“要不这样,我让出五十亩土地出来,将这两国集市建在我的领地之内,如何?”
扯鸡巴蛋!
郭业听完桑巴的提议,心中立马下了这个定义。
桑巴打什么鬼心思,他一眼就看了通透。
他自然不会同意这个提议,故作为难地说道:“不行不行,构筑两国集市,必须要有配套的设施,例如酒肆,客栈等吃住之地。这些做买卖之人肯定不会呆上一天就走,短则三五天,长则三五个月。所以配套设施要跟上。”
这么细致的分析立马戳到了桑巴的软肋,尼玛的,还没见到银子,就要如此大手笔的投入,这不是要桑巴头人的老命吗?
不成不成,这事儿不能揽上身。
就在桑巴有些犹豫退怯,想要将这个包袱扔还给郭业之时,只听郭业悠悠说道:
“我倒是有个地方,用于构建两国集市,最是合适不过了。”
桑巴闻听大喜,连连催促道:“哦?那是何处?快说,快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商榷
桑巴闻之,翘首期盼连连催问。
郭业嘴中徐徐吐出四个字:“阿里土城!”
“呃……”
顿时,桑巴的脸色为之一怔,阿里土城?
正所谓人老精,鬼老灵,桑巴这头吐蕃狐狸半点也不含糊,立马猜出了郭业与自己一般,都有共同的心思。
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说穿了就是两人都想将两国集市建在自己的国土之上,目的就是便于掌控集市。
集市建在谁这一边,谁就掌握了控制权和主动权。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集市如果建在桑巴的领地上,就等于建在吐蕃国之内,那郭业能将抽取重税之事交给桑巴去做吧?只要交到这老狐狸的手中,指定就被他吃干抹净仅剩一地的骨头渣子。
到时候郭业再不满,也不敢率兵越界杀到桑巴的领地去吧?那便是他国领土,率兵越界过去,这不是轻启战端吗?到时候吐蕃人一份国书发进长安。
他郭业,吃不了兜着走。
同样,将集市建在阿里土城,桑巴也萌生出了与郭业一般的顾虑。
郭业看着桑巴听完自己的提议,既不反对,也不表态,心中琢磨道,老狐狸现在八成再做思想斗争呢吧?
看来还是要给他下点猛料,不然桑巴这视财如命的性子不是那么容易松动的。
继而,郭业仿似自言自语般掰扯着手指头算道:“酒肆,茶楼,客栈,饭庄等一系列吃住配套设施,肯定要投入不少银子呢。这未见盈利,却要先投入如此一大笔银子,这好像也不是本官的风格。要不——”
郭业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桑巴头人,集市就建在你的领地之上吧?而且你手中的奴隶这么多,正好可以免费使用你的奴隶嘛!想要办好如此大的一个集市,没有一大银子和人力投入进去,绝非可以办好的。”
桑巴听着要先投入一笔巨银搞配套,早已眉头紧锁,闷闷不乐了。再听郭业要免费使用他家的奴隶,哪里还能吃这个亏?
奶奶的,桑巴看着郭业此时那副算计的精明劲儿,心里恨道,真拿吐蕃头人不当干部,是不?
你精明,我桑巴也不是蠢蛋。
继而立马摇头拒绝道:“不不不不,郭大人说得哪里话。我觉得吧,将两国集市建在阿里土城,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再者说了,贵国乃是天朝上邦,礼仪之邦,如果将如此盛大的集市建在我们外族小国之上,那不是失了你们泱泱大国的风范吗?”
狗日的,郭业顿觉又气又好笑,桑巴这混蛋为了一己之私,什么言不由衷地话都敢往外说啊。
不过,既然桑巴知难而退,拱手相让此事。
他也不能太过矫情了。
于是故作矜持地反问了一句:“既然桑巴头人都这?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勉为其难?”
桑巴闻郭业同意了将集市建在阿里土城,陡然大喜,连连点头,义正言辞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唐乃是天朝上国,郭大人乃是人中龙凤,能者多劳嘛。”
自以为奸计得逞一般,满脸的贱笑中透着坏水儿。
郭业见状心中暗暗发笑,也不点破,而且还很是大方地先给了桑巴一点甜头,朗声说道:“这样吧,阿里土城的集市建成以后,肯定吐蕃商人也是云集,到时候桑巴头人就送来一千个奴隶在城中为那些吐蕃商人服务吧。”
“这……”
桑巴明显有些犹豫,白送奴隶过去多不划算。
郭业还未说完,继续补充道:“当然,也不能让桑巴头人白出这些个人,我就以阿里土城的名义从你手中招募这些奴隶吧。嗯每个奴隶一个月暂定一两工钱。这一千奴隶的工钱,我每个月都派人给桑巴头人送过去。至于奴隶是否能拿到工钱,就看桑巴头人的心情了。如何?”
“啊?”
桑巴果然脸色再变,堆起满脸的笑意,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是郭业变向地给他送银子啊。
每月一千两纹银,纯属郭业白送于他。
这银子只要到了他的手中,怎么可能还吐得出来?奴隶还能有工钱?
笑话,在吐蕃,还真是没有听过谁家奴隶能从主人家拿到一文钱的工钱。
随即,桑巴站起身来,心奋不已地来到身边,将他再次熊抱起来,赞道:“我的朋友,感谢你的慷慨,你得到了桑巴的友谊!”
郭业猛然被桑巴紧抱,身体还未做出反应,奶奶的,一股冲天的羊骚味扑鼻而来。
狗日的桑巴!
郭业硬撑着笑容将他推开,然后转移话题道:“桑巴头人,那这事儿,咱们就这么定了?”
桑巴道:“定了,定了,就阿里土城!”
郭业道:“好,一言为定。”
接下来,郭业索性趁热打铁,与桑巴一块儿将兴建集市的日子,还有名字都一一商榷了下来。
日子嘛,当然是越快越好,如今图瓦城和阿里土城经过前段时间的大兴干戈,人心和气氛都有些萎靡不振,除了稳定之外,更急需经济的复苏和刺激。
兴建集市就是渡过这个坎儿的突破口。
郭业要尽早安排图瓦城和阿里土城顺利上轨道,称之为百废待兴亦不为过。
商议来商议去,破土动工的日子最终选择了十天之后的三月十五。
至于集市的名称,两人先是心平气和地讨论,没成想徐徐开始地讨论,竟然演变成不休的争论。
最后还被桑巴上升到了吐蕃国的荣誉之上。
原来,郭业提议集市名为“唐蕃大集市”,大唐名在前,吐蕃在后。
而桑巴自然不干,他认为这是对吐蕃国的不尊重,要求更名为“蕃唐大集市”,以示对吐蕃国的尊重。
郭业心里不服气了,你一个小小的吐蕃国凭啥就要排在我们大唐上邦的前面?
一个刚从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过渡到奴隶社会的番外效果,你就敢这么要求,你还要不要点逼脸?
郭业自然没有答应桑巴这个丧权辱国的要求,尽管他是以一时之气争一时之长短,但他还是以朝廷的体面为由,直接将桑巴的提议给驳回。
就这样,两人一直争论不休,没完没了。
唐蕃大集市,不行;
蕃唐大集市,自然也是不行。
郭业心中愤愤难平,蕃唐大集市,你咋不提议叫菠萝大集市呢?一点品味都没有。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哪个名称都不用,直接沿用了“两国大集市”这个旧称。
桑巴一脸红润得到了满足,自认为自己为吐蕃国在大唐官员面前百折不挠,挣回了脸面。
而郭业呢?
心中则是暗暗发笑,尼玛的,这集市都要落户在我们阿里土城,大唐国土,老子还跟扯这个虚名?傻帽!
砰~~~
房门陡然被撞了开来,一团火红色的倩影跌跌撞撞跑进房中,娇声大呼:
“姓郭的,本小姐回来了!”
郭业不看来人,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这么孟浪敢乱撞自己的房门了。
而桑巴则是一脸暧昧地看着郭业,赞道:“郭大人艳福不浅呐!这位,莫非就您的夫人?”
闻言,
郭业立马额头涔出虚汗,你娘的桑巴,也太能扯了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调戏康芷茹
【补昨天第五更,今晚还有两更。】
桑巴这么一问,郭业顿时被雷得里焦外嫩,没有即时作出回答。
“哪里来的矮陀螺?瞎了你的狗眼,乱嚼什么舌根?”
郭业没及时回答,不代表另外不作出回应。
如此泼辣,素喜一身红绫衣裳打扮自个儿的,除了康家小姐康芷茹外,还能有谁?
小辣椒对桑巴一顿臭骂,立马将这头吐蕃老狐狸骂得蔫了吧唧,转头可怜巴巴地向郭业求助。
郭业听着矮陀螺三个字,再看桑巴的身材,可不就是一个人型的矮陀螺么?
强忍笑意,冲着康芷茹瞪了瞪眼神以制止,然后对桑巴下了逐客令道:“桑巴头人,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那接下来咱们就按部就班即可,如何?”
桑巴听着郭业如此说,自然知道对方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心里也是忌惮,敢横冲直撞郭大人的房间,还敢在郭大人的房中对客人发飙,又非郭大人的夫人。
莫非这女的大有来头?父辈或家族中有人在朝中为重臣?
想想就摁下了找回脸面的念头,接受了郭业这个善意的下台阶,重重点头恩了一声,然后说道:
“那在下先行告辞,郭大人若有什么事情,派人送信即可。桑巴,随叫随到!”
郭业道:“一定!”
继而起身将桑巴送出了房外,又叫来跟班童虎与桑巴头人一道儿,前往城门口。
送走了桑巴头人,郭业再回身看着康芷茹,这臭丫头正襟危坐在圆凳之上,翘着小腿儿,用手中一根价值不菲的鎏金马鞭捯饬着小红靴上的泥泞。
那自来熟,浑然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看在郭业眼中,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这还不止,小丫头见着郭业凝望于她,心里也不犯怵,反而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郭业,精灵般的眼瞳中透着丝丝狡黠,看得郭业反而心里发起了毛。
康芷茹就这么望着郭业,一改往日小话唠的形象。
奶奶的,郭业心虚道,这小娘皮一言不发,盯着老子看个没完没了,这是要干什么?
莫非……
一想到这儿,郭业情不自禁地脱口喊道:“喂,康家丫头,你别想歪了,桑巴那是满嘴喷粪做不得数,小哥是有夫之妇,你不能有非分之想哈!”
噌~~
康芷茹闻言陡然窜起,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脸色铁青成一片,声音骤然变寒道:
“放你的狗臭……”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小女子矜持令她戛然而止,另说道,“你,你再说一遍?”
郭业以为对方没听清楚,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念道:“我说,小哥对你这个黄毛丫头没兴趣。”
咯吱……
康芷茹手中的??中的鎏金马鞭握得越发紧实,双眼冒火地狠声道:“姓郭的,你再说一遍!”
郭业这个时候心里装着‘两国集市’的事儿,哪里懂什么儿女情怀,巴不得康芷茹早些离去,继而大大咧咧地喊道:
“怎那么磨叽呢?小哥说了,你没戏,没戏!”
连着重复两声没戏,直接将康芷茹这根小炮仗瞬间点燃,引爆。
唰~
手中小马鞭突然一扬,冲郭业劈头盖脸就是狠狠甩来,直袭他的面门。
我靠,小娘皮疯了!
郭业顿感危机袭来,闪身一躲,堪堪躲过康芷茹的凌厉一鞭。
郭业站稳身子,破口大骂道:“你丫有病啊,说打就打,果然是老康家的女儿,都是一样的野蛮骄横!”
“什么?你敢说我野蛮?”
康芷茹此时就跟个山间觅食的小野猫似的,一发狠起来,啪啪啪甩起三鞭冲郭业抽打而来。
我跳,我跳,我再跳~~
郭业连跳三下,再次躲过了康芷茹的袭击,还没开口再骂,康芷茹径直冲上前来,扬鞭又要开打。
一边冲跑一边恨声骂道:“你敢羞辱本小姐,看我打不死你个混账,你脸皮怎得如此厚?谁对你这无赖贼子臭衙役有非份之想。”
呃……
听完康芷茹的话,郭业顿觉自己乌龙了,原来是哥们想多了。
那刚才你跟我怪笑跟毛啊?你怪笑,小哥能乱想一通吗?
可惜,
已经没有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了,康芷茹举鞭抽打而来,近在眼前。
奶奶的,既然无法解释,只能用强将这头小野猫降服了。
瞬间,郭业右手抬起,径直将康芷茹举鞭的右臂格挡一下,眼疾手快,左手一探爪,将纤纤小手中的鎏金马鞭抢了过来,抓于手中。
没了凶器,看你丫挺怎么作恶。
继而得意洋洋一脸犯贱地冲康芷茹扬了扬手中的马鞭。
“你个混蛋!”
康芷茹见马鞭被夺,恼羞成怒再次破口大骂。
这一刻,她真的小山猫附体,战斗力飙升到最高值。
臭骂完之后,她竟然张牙舞爪冲着郭业扑来,又是狠命抓挠,又是开口就冲郭业的肩膀撕咬,将“武器便是身体,身体便是武器”这句至理名言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靠!
郭业哪里会想到康芷茹竟然不顾矜持,手足口齿并用?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咋办?
还能咋办?只能以暴制暴呗!
先是借着身体的力量将康芷茹轻轻撞击开来,然后双臂一发力直接将这臭丫头紧紧抱住,直接来了一记大凶招~~
嗨~~
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康芷茹又岂能与盘根地底的杨柳树相提并论?
郭业一发力,轻轻松松就将康芷茹倒立了起来,跟旱地拔葱没有两样儿。
小丫头经这么一折腾,顿时失去了反抗之力。
只得头朝地,脚朝上,挥舞双臂哇哇大叫,口中惊慌喊道:“你个混蛋,放下我,看我打不死你!”
奶奶的,还敢嘴硬?
郭业心里微微愠怒,这哪里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简直就是头还未开牙的小老虎啊。
听着康芷茹这般处境下,嘴里还敢大放厥词,焉能轻饶?
正好抬眼处,小妮子的红绫长裙散落开来,粉红色的亵裤尽露眼前,而那入眼凌乱处,正是傲娇挺拔的小香臀。
郭业捉弄的心思立马上来,你不是口口声声打不死小哥我吗?
成,我今天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左右手互换一下,左右继续将臭丫头拔地而起,右手腾出空来,手中鎏金小马鞭高高扬起。
啪~~
力道适中,小马鞭抽打在康芷茹的小臀之上,发出一记清脆的响声。
过瘾,痛快,郭业畅快地想道,还他妈的香艳十足。
谁知这马鞭下去,康芷茹竟然破天荒地停止了口中的叫嚣,沉寂了下来。
“果然,”郭业喃喃自语道,“你这臭丫头就是吃硬不吃软,欠收拾!今天,我就替你父亲和你兄长好好教育教育你,免得将来没有好人家敢要你。”
啪,啪啪~~
马鞭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抽打在小香臀之上又起了几道鞭痕。
郭业心里畅快至极,身心一阵愉悦,心中坏坏地想道,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小皮鞭,红蜡烛了,敢情这是释放压力的最佳途经啊?
“呜呜,呜呜呜,你个混蛋,看我杀不死你,才怪!”
头朝下脚朝上的康芷茹猛然传出一阵哽咽,婴婴啼哭,仿佛孩童受人欺负了一般,落泪不止。
吧唧,
郭业闻声之后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你妹的,这么轻轻打了几下就哭了?
不科学啊,小哥的力道控制得正合适啊。
刚想将康芷茹调转身子过来,问个明白或者稍加安慰一番。
突然,门口闯进一人,看着房中此情此景,惊得嘴巴大张,讶然喊道:
“兄弟,你这是干啥玩意的?光天化日之下,你不关门就玩起这调调来?”
郭业骇然,竟然是康宝,而且再次被误解,转头刚要澄清。
抽噎中的康芷茹突然哭得越发急促起来,泣声大喊道:“哥,救我~~这混蛋,轻薄于我!”
“我靠,小妹,你是我小妹?”
话音落罢,康宝已然冲到了郭业与康芷茹的跟前,看着两人这暧昧的姿势,急急蹲在地上,瞅着脑袋朝地的康芷茹,细细辨认起来。
郭业一脸囧相,这回,玩大发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康芷茹的委屈
“老天,真是我家小妹!”
蹲在地上的康宝辨认确定完之后,缓缓直起腰身脱口感叹道。
他很好奇,在岷江英雄大会期间,小妹不是离家出走玩失踪吗?怎么会出现在蜀中几百里之外的吐蕃边境图瓦城中呢?
不过他更好奇,郭兄弟和小妹这是闹得哪一出?
而后一脸茫然地问着郭业道:“兄弟,你俩干啥玩意呢?”
囧~~
郭业顿时脑子短路,有种被人现场捉奸的尴尬。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康宝这个问题为好。
下意识苦笑着回道:“那啥,我说我们在练体操,你信吗?”
体操是什么玩意,康宝哪里去知晓。
不过小妹被郭业旱地拔葱这么捣腾着,他是看着真真儿的,而且康芷茹婴婴啼哭中夹杂痛苦呻吟,他更是听得分外清晰。
莫非,这小子对小妹不轨?
奶奶的,欺人太甚!
康宝刚要破口大骂,甚至为了小妹之清白撸起袖子跟郭业这小王八蛋干上一架。
突然,康芷茹一阵干咳,说话分外吃力地喊道:“放,放我下来,喘,喘不过气,气来~~”
这时,别说康宝慌乱,就连郭业都吓得变了神色。
立马双手再次使力一倒换,将康芷茹头脚调转过来,缓缓放了下来。
“咳,咳咳……”
康芷茹被倒立时间过长,差点没脑充血过去,双腿发虚地扶在身边一个黄花梨木的四角茶几上,双眼恶狠狠地望着郭业,不忘骂道:
“你个混账,轻薄我,哥,你要替我报仇!!!”
最后半句话,是声嘶力竭冲着康宝而发。
康宝平日粗犷,但并非鲁莽之人。
见着小妹安然无恙,又念及自己和康家与郭业之间的匪浅关系,先摁住心中那团暴走的怒火,然后打量了小妹一眼。
一身红绫襦衣和长裙,虽是褶皱多多,破有凌乱,但是未见撕裂和破损,显然小妹与郭业还未有越过雷区的肌肤之亲。
但是看着康芷茹那副要吃人的神情,再看看郭业这小子一副做贼心虚,无从辩解的模样,差不多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儿。
他清楚郭业的脾性,从来没有循规蹈矩过,礼教礼法这玩意在他身上连根毛都找不到,男女授受不亲这玩意在这小子手中也是扯淡,根本没有顾忌。
至于自己的小妹,什么脾气他还能不知道?整天一副风风火火的性子,再加上那天生暴脾气,别说自己了,就连老爹康老头都要忌惮三分。
干柴碰到烈火,些许误会作梗,还能不烧起来?
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顿然不知如何处理才好了。
这边是自己的嫡亲小妹,家中的掌上明珠;那边是自己的兄弟,虽无血缘但胜似亲兄弟?兄弟。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可咋办?
见着康宝迟迟不为自己作主,康芷茹哭得那更是一个伤心欲绝,仿佛就跟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弃儿般。
康芷茹哭得越凶,康宝的头皮就是越是发麻。
最后,还是狠狠瞪了一眼郭业以示警告之后,踱步来到康芷茹的身后,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抚慰道:“小妹,别哭了,我想这肯定是误会,你看,你不是好好的吗?”
“哇~~~~”
康宝这话仿佛就是一支助燃剂,令康芷茹心中那团委屈的火苗陡然大盛,哭得越发响亮和凄惨了。
郭业见状,轻轻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叫苦,真是何苦来哉,老子没事儿惹她干嘛?
康宝继续抚慰道:“小妹不哭啊,你看郭业是哥哥的兄弟,你又是我的亲小妹,你让哥哥指责谁才好呢?好了,一场误会,既然都没有损失,这事儿,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呜,呜呜~~误会?”
康芷茹泪眼婆娑,抽噎着转头恨恨地看着自己这个偏心眼的哥哥,怒道,“如果是误会的话,他怎能如此羞辱于我?如果是误会的话,他怎能拿马鞭抽我屁……”
说到这儿,康芷茹的抽噎声戛然而止,欲言又止苦苦说不出来。
特别是下面那两个字,不仅难以启齿,还让人臊得慌。一时间,心头的委屈渐少,多了几分羞愤和慌乱。
康巴听着小妹诉苦,冷不丁就断言不语,追问道:“啥?他用马鞭抽你?抽你哪里了?”
“抽我……”
康芷茹想说又说出口,无奈之下愤愤地将胳膊肘向后一撞击,推开了康宝。
然后冲着康宝大骂道:“哥,你胳膊肘往外拐,你还是我哥吗?”
言罢,鼻头又是酸楚无比,委屈的情绪又浮现心头,冲着门口拔腿就小跑出去。
小碎步跨过门槛儿,回头狠狠地望着郭业,双眼迸火地咬牙切齿道:“姓郭的,咱们没完!”
言罢,康宝还未提腿去追赶,火红倩影已然远遁。
康宝喟然一叹,重重地叹了一声唉,臭丫头永远都不让人省心,看来早点派人将她送走,免得老爹和老娘挂念。
郭业见状,一脸莫名的冤屈,冲着康宝苦笑道:“宝哥,那啥,兄弟我冤啊!”
康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别惹我小妹,你是自找的,怪谁?”
郭业微微颔首,表示明白,清楚,懂了。
心中跟着吐槽道,有得选,小哥保证以后见着她,绝对的退避三舍。
不过看着小丫头那离去的伤心背影,郭业的妇人之仁又发作了,颇有些担心地问道:“那啥,是不是派些弟兄,将令妹给找回来啊?”
康宝倒是干脆,直接摇头说道:“不用找了,芷茹的性子我这当哥哥的还不清楚吗?闹腾两天,再碰见什么新鲜玩意,就没事了。你说的倒是轻巧,现在去把她找回来,找回来——”
“找回来,你娶她啊?男女还授受不亲呢!”
啥?
郭业被康宝这话给吓倒了,连连摆手摇头,如风中摆尾的枝叶般,苦笑着敬谢不敏道:“谢谢宝哥的好意,心领了,心领了。”
这么刁蛮的野丫头谁敢娶?
虽是个小美人儿,但也太野蛮了,娶进家来干什么?当祖宗一样供着吗?
省省吧!
康宝见着郭业一脸茫然和为难的样子,算是给了这小子一个教训,然后宽慰道:“得了,没事,我小妹性子要强,过两天就没事了。今天我过来找你,是另有他事,你小子得实话跟我说,不许扒瞎。”
康宝转移了话题,郭业有了台阶可下,心中一阵感激。
当即拍胸表态道:“哦?什么事儿?宝哥你说,兄弟对你,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咱们兄弟玩得就是交心。”
康宝满意地“唔”了一声,正面直视着郭业,问道:“听说,今天早上那个劳什子的吐蕃头人,叫桑巴的,来图瓦城与你相见了?”
这事儿不是秘密,没必要隐瞒,郭业自然点头称是。
康宝又问道:“听说你们商议在边境兴建集市,让两国商人互通有无?”
郭业闻言,肯定是桑巴这个大嘴巴出城的时候逢人炫耀,被有心人传进了康宝的耳中。
不过这事儿迟早大家都会知道,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当即回道:“正是!”
听着郭业肯定地答复之后,康宝脸色急剧变化,变为一脸严肃,重重地叹了一声:
“唉……兄弟,你糊涂啊!”
昂?
郭业一脸不知所以然,疑问道:“宝哥,咋的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五年计划
郭业丝毫不懂,为何康宝会对兴办两国集市有如此大的反应。
轻声说道:“宝哥,你别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慢慢说,我细细听着……”
康宝寻了一处位置,自顾坐了下来,脸色凝重眉宇紧蹙地反问道:“以兄弟你这缜密的心思,委实不该和那个吐蕃人搞劳什子大集市啊。你知道我们和吐蕃人什么关系不?”
郭业默然点头,表示知道。
如今吐蕃人在吐蕃一代英主松赞干布的带领下,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崛起道路中。
现在看似与大唐没有兵戈战祸,但是郭业知道将领的历史走向,贞观九年吐蕃人就会开始派遣骑兵滋扰松州一带,不是抢点粮食,就是抢点牲口,都是小打小闹。
直到贞观十二年,松赞干布积蓄足够的实力之后,下令吐蕃国举重兵进犯松州,正式打响了唐蕃两国的第一战。
松赞干布的目的是如何,有人认为是松赞干布想要当李二陛下的女婿,所以想要在未来老丈人面前展现展现自己的实力,看是否够格儿当你李唐的驸马爷?
也有人认为那几年吐蕃国流年不利,风不调雨不顺,导致收成不好,国内饿殍遍野,伏尸百万。
所以吐蕃赞普饿得实在撑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决定铤而走险,进犯松州与大唐开战,狠狠干上一票大活,捞上一笔粮食和猪马牛羊,救济一下国内。
以上两个观点,郭业都丫直接否决掉。
如若松赞干布仅仅为了以上两点,和大唐开战,那他就是二的不能再二的国王了,史书之上也不会给他费上浓墨写上一笔了。
松赞干布这小白眼狼的真正目的,就是吐谷浑。
因为贞观九年之后,吐蕃国扩张已然到了一个瓶颈,必须向外再行推进,而恰恰吐谷浑这个倒霉国家,就夹在大唐和吐蕃两国之内,成了松赞干布的眼中钉肉中刺,当然,也是一块肥硕的嘴边肉。
因此,他打起了吐谷浑的主意。
吐谷浑虽国小兵弱,但好在时运不错,贞观九年被李二陛下派军神李靖收服之后,就一直臣服与大唐,效忠李二陛下。
松赞干布知道吐谷浑小国背景很大,跟大唐是小弟跟大哥的关系。有大唐罩着吐谷浑,松赞干布又怎敢冒然行动。
不敢冒然行动不代表放弃了行动,为了试试大唐的反应,他竟然先是安排游牧骑兵在松州一带滋扰,直到贞观十二年再大举兴兵就犯。
希望凭借强大的吐蕃国军事力量,让大唐与他平等对话和谈判,然后放弃对吐谷浑的笼罩。
可惜,李二陛下也是个血性的汉子……
你要战,我便战。
松赞干布这头小白眼狼敢跟李二陛下这种巨人掰手腕,自然输的一?的一塌糊涂。
不过李二陛下哪根筋不对,败了吐蕃,不仅趁热打铁灭了吐蕃,还将文成公主下嫁这个蛮夷之地。
开启了大唐公主进藏的先例。
一代天可汗,也有出昏招的时候,郭业甚为惋惜。
不过,有小哥在,一切将会改变!
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那头小白眼狼?貌似小哥都比他要强上百倍。
“兄弟,兄弟?”
康宝见着郭业又开始习惯性地发呆,将其推搡弄醒,然后催问道:“你可知道,吐蕃人文化落后,更别提什么生产冶炼铸刀造剑的本事。你知道否?如若这个集市一开,多少咱们大唐的好东西流入吐蕃?将来吐蕃人吸取我们汉人的精华,逐渐强大起来,甚至——”
“甚至兴兵来进犯挑衅我们大唐,你这集市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我靠,郭业眉毛一跳,脱口喊道:“宝哥,你这好大的一顶帽子,兄弟我可不敢戴。”
康宝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信你没有过我这方面的考虑与顾忌。难不成你小子真钻进钱眼里,要助纣为虐,要帮吐蕃人强大起来?”
太激动了!
郭业看着宝哥口沫飞溅,一脸正气的朗声讨伐,反而有些淡然了起来。
习惯性地耸耸肩,冲着康宝嘴角微翘,笑道:“宝哥,你说得这些我都懂,我都想过。但是你想过没,即便没有这个大集市,吐蕃人想学我们大唐的生产冶炼,铸刀造剑,兵法韬略,排兵布阵,难道他们会没有办法吗?这又岂是我一个小小的集市所能改变得了的?”
说着,郭业遥指长安的方向,说道:“说不定,现在国子监和太学之中,就隐藏着吐蕃人乔装潜伏下来的士子文人,正学着我大唐的文化。说不定在长安工部衙门里头,就有吐蕃人的密谍在偷学我大唐的铸造技术。”
“宝哥,这些又岂是我们能阻止的了?”
“啥?”
康宝顿时愣住了,郭业刚才说得,他可真心丁点都没往那边考虑。
直接迷茫地来了一句:“那可咋办?”
郭业莞尔一笑,道:“凉拌!”
当然,这是玩笑话,他示意康宝先冷静,稍安勿躁,然后轻声说道:“宝哥,相反,我这个两国商人互通有无的大集市除了能够获取重税银子之外,还能替你解了刚才那个担心。”
说着走到康宝身边,摁住他的肩膀,悠悠了一句:“既然咱们无法阻挡吐蕃人的偷师,不如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
康宝被摁住站起不起来,提高嗓门了喊道:“啥啥啥?咋说?”
郭业盯着康宝,招牌式的坏笑徐徐浮现在脸上,轻声问道:“宝哥,如果你是吐蕃贵族,会不会喜欢咱们大唐的瓷器?”
“如果你是吐蕃贵族,会不会喜欢咱们大唐的丝绸?”
“……会不会喜欢咱们大唐的美酒佳酿?”
“……会不会喜欢咱们大唐的茶叶?”
“……会不会喜欢……”
郭业娓娓数落着大唐所拥有的一切,无一不是吐蕃人所没有的,唯有大唐才拥有的特产。
康宝听着脑子发懵,尚还清醒,嘟囔了一嘴:“你这不是废话吗?吐蕃人不喜欢,咋还高价到咱们大唐来弄?”
“答对了!:
郭业轻轻一合掌,继续问道:“如果吐蕃国内盛传咱们大唐的特产,吐蕃贵族整日追逐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整个吐蕃国内以拥有大唐的特产为荣?他们会如何?”
“自然是无心农事,无心兵事,无心……啊?我懂了~~!”
康宝恍然大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郭业,喃喃道:“你这是要通过,通过,嗨,我也讲不出来,反正是要瓦解,瓦解吐蕃人的精神与意志?对不?”
郭业得意神色浮现在脸上,点了点头,心中补充道,这叫倾销,倾销一切所有能瓦解敌人战斗力的享乐物品。
随后郭业补充道:“如果,我说如果啊,吐蕃人一个个都喜欢上了咱们大唐的美酒佳酿,咱们大集市突然断货了,而吐蕃人偷学会了酿造技术,该有多好啊。”
康宝下意识地接话道:“那他们肯定会穷其吐蕃国内的粮食,自己酿酒自己享用。到时候,吐蕃国内就会出现粮荒,连吃饭都成问题。”
“饭都吃不饱,他们还有啥力气去打仗?呵呵,打仗?我看上炕都费劲,还打个乱的仗啊!”
听着郭业最后这句话,康宝已然服气,五体投地的服气,唯有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
“兄弟,够狠,够毒,够阴损!”
奶奶的,郭业一阵无语,够阴损?有这么夸人的吗?
看着康宝有些过于乐观,郭业只得严肃地提醒道:“当然,这是一项漫长的计划,我将其定为五年计划。五年之内,我要让吐蕃国的国力,不仅无法提升,还要让其至少下降三成。”
五年计划?
康宝念叨着郭业嘴中蹦达出的又一个新名词儿,倒是挺新鲜,挺有意思。
随即表态道:“成,兄弟,哥哥这就写信给我爹,我让在这吐蕃边境呆上五年,陪兄弟你戍边,顺便看看你是如何在五年之内让吐蕃国力下降三成。”
郭业伸出右手,与康宝击掌盟誓,朗声道:“没问题,你就拭目以待吧!”
击掌盟约之后,郭业见着康宝这就要急匆匆地跑出去写信,一把将其拽住,说道:“写信之事儿不急,我这边还有一个事儿需要你帮我参谋参谋,毕竟咱们这批人里面,就你在军营中呆过,能给我比较中肯的建议。”
康宝停住脚步,点头应允道:“行,兄弟你说啥,就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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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厂的构思
郭业看得出来,自从知道了自己那个五年计划后,康宝的心情很激动,很是一阵小澎湃。
喜怒形于色,未尝不是一种率直的表现。
继而笑道:“宝哥,是这么个情况。估计再有个十来天才,咱们的请功表将会被苏郎将安排的百里快骑送进长安。我相信长则一个月,短则半个月,朝廷的封赏将会下来。此次两件大功虽不是什么盖世奇功,但却是意义非凡。即便我们只占了些许微末之功,皇帝陛下肯定也会对我等不吝重赏。届时……”
“这些我都知道,”康宝义无反顾地打断了郭业的话,急急催道,“兄弟,你还是说重点吧,升不升官的,哥哥无所谓。就想着将来战场上能和吐蕃人痛痛快快地干上一仗,也不枉咱大好男儿来这世上走一遭。”
“呃……”
郭业铺垫这么久,愣是被康宝无情打断,大失面子一时语塞。
得,直接切入主题得了。
当即说道:“是这样,如果我预计不错的话,咱们戍边的番号不日便会与朝廷的封赏一并颁下来。以阿里土城到图瓦城,再到玉门关一带约莫几百里的边境线长度,至少也能挣到一个三千人的编制。而咱们陇西军两战下来,折损过千,因此……”
“我懂了!”
康宝再次打断郭业的讲话,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扩编招募,是不?”
郭业点头道:“正是,不过这只是其一,招募扩编不算难事,到时候我会修书一封给漕帮的孙明延,让他派送一千陇西儿郎来边塞。”
“那其二呢,是啥?”
闻言,郭业立马饶有兴趣地笑道:“其二嘛,正是我找你参谋之事。届时,我想将陇西军的兵种一分为四,组建三军一厂,你意下如何?”
“兵种一分为四,建三军一厂?哈哈,这可有点意思。这三军兵种哥哥我多少能猜到点,不就是长枪兵,刀盾兵,还有你小子天天惦记的骑兵嘛。”
康宝仿佛知道天大的事儿一样,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小子黑了杨泰一个马场。这事儿你藏着捂着瞒了哥哥我好些日子,可是不地道啊?”
麻痹,郭业脸色发绿,又是哪个嚼舌头的混球走漏了风声?肯定是程二牛这小子,被康宝灌了两杯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不过如今马场之事也没有隐瞒康宝的必要了,这小子都下了决心要和自己戍边五年,再加上自己和他康家父子的关系,也算是信得过之人了。
当即尴尬地笑道:“宝哥,你误会了哈,咱俩啥关系?这事儿我瞒谁也不能瞒你啊。这不是最近天天忙乎这个忙活那个吗?忘了,一时忘了而已。”
康宝倒是光棍坦荡的很,无所谓地摇?地摇头道:“不扯这个,反正到时候送哥哥一匹上等战马即可,不然老子可是管不住我自己这张破嘴。”
郭业汗颜,一匹战马就搞定?咋这么点出息。
康宝没有郭业那么的弯弯绕绕,反而好奇心大盛地问道:“对了,三军一厂,那一厂到底是啥玩意?”
“东厂!”
郭业言简意赅,直接将大明朝老朱家的概念给剽窃了过来。
康宝有点迷糊了,这东厂是什么玩意?无论是朝廷六部,还是各州军府,乃至禁军,边军,都没有听过有“东厂”这个衙门啊?
想不通透,就大方问道:“这东厂是个啥?”
郭业沉吟了一下,东厂是明成祖朱棣首创,里头一水儿全都是太监宦官,是他们老朱家用来维持权力统治,最为信任的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机关,专管各种不服。
但是到了他嘴中就变味了,篡改了其本意,解释道:“东厂嘛,是我突发奇想,另设的一个部门,直接归我直属,专事情报收集。”
专事情报?
康宝多少有些明白了,验证道:“你特意另设这么一个东厂,是否就跟军中的斥候探马是一个意思?”
斥候探马,专为军中开路,打探和收集敌方一切有用之消息。
郭业听着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说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对?
康宝更来了兴趣,又是催喊道:“说说,赶紧说说。”
郭业解释道:“东厂,这是一个特殊部门,是为了一切有用之情报而存在的部门。他不仅用于两军作战时,窃取收集对方的一切相关信息,更能针对敌国,敌手,收集到对我们有利的信息。比如,安排密谍渗入吐蕃国,乔装成吐蕃贩夫走卒,吐蕃贵族家中的奴隶仆役,甚至吐蕃宫廷之中的内侍宫女,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信息。”
内侍宫女?
康宝砸吧了一下嘴,混进吐蕃宫廷中当内侍?下意识地,他将双手缓缓下移,捂住了裤裆。
内侍,不就是没有卵蛋的阉货吗?
这得多大的牺牲啊?
不过,他算是听出郭业的意思了,所谓的东厂,应该就跟江湖之上那种专门从事贩卖情报消息的包打听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郭业的路数耍得更野一些,更大一些罢了。
郭业不知康宝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东厂一旦组建,构架完整,运转周密,呵呵,比十万大军之功效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你想想看,如果明日一早我们和吐蕃人开仗,而此时,吐蕃人的排兵布阵,战争动向,还有分兵几处,粮草又在何处,援军有几何,我们都了然于胸,明日一战还会受制于人吗?”
见着康宝听得津津有味,他说得自然是滔滔不绝,道:“不敢说咱能百分百将对手击垮,至少能保证战争的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你说对吗?”
闻言,
康宝脸色微变,不由感叹道:“是啊,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却被你小子的这个东厂发挥得淋漓尽致。也许,无需等到开战,你真有密谍安插在敌军主帅身边,趁着夜间天黑之时,直接潜入帅帐,手起刀落,万事皆休了,哇哈哈哈~~~”
郭业不得不佩服康宝的思维跳跃,自己说情报,他能想到潜伏刺杀,人才啊。
不过康宝还是有最后一个疑问,苦思不解地问道:“专事情报,为何单单取东厂这么一个不伦不类之名呢?”
呃……
奶奶的,还真有刨根问底的。
郭业不可能跟康宝解释东厂的名称由来,是东缉事厂的简称,这么解释下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圆谎?
灵光一闪,有了!!
东厂既然全部是太监宦官组成,那这次只能拿东方不败这个假妹纸来扯扯淡了。
随即,他摆出一副傲娇的神情,说道:“东厂,意在一个东字,正所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我正是取这个好兆头,希望东厂能发挥其最大的功效。”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康宝寻思着这句话,听着倒是霸气,对于东厂这个名称也就不再纠缠下去了。
郭业趁机转移话题问道:“你说这东厂到底如何?”
“我看行!”
康宝竖起拇指,果断地赞了一声。
既然康宝都说觉得可行,郭业也深觉此事靠谱,继而问道:“如今东厂只是一个构思,需要有人来领衔将其从无到有的组建出来。宝哥,我看你对这东厂还挺有兴趣的,不如就由你出面,来组建这个东厂,如何?“
当然,郭业这话里还有促狭的意思,大明朝老朱家的东厂头头可都是大太监出身,要是康宝挡任了这个东厂头头的话。
哈哈,郭业想想都来劲儿。
谁知康宝这小子也是气运加身,没有掉进郭业挖的坑,连连摆手推辞道:“不不不,这活儿老子可干不了。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哪里有驰骋疆场,浴血杀敌来得带劲?这不阴不阳的活,可不是咱老康家的人干得。”
奶奶的,郭业心里暗暗叽歪,莫非宝哥还真感觉出点什么来了?
这不科学啊,六七百年后的事情,他上哪儿知道去?
这只能归结于,康宝的气运够强,没有被郭业坑进去。
康宝拒绝之后,思虑了一会儿,徐徐说道:“不过,哥哥我倒是可以跟你推荐一个人选。这人干这东厂的头头,是最他妈合适不过了。”
昂?
郭业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还有谁比康宝合适这东厂头头的人选。
当即也被勾起了兴致,问道:“谁人可当?说来听听——”
第二百六十章 对谈甘竹寿
“哈哈,这个人便是……”
“笃笃笃笃~~~”
康宝的话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突然一阵厚重地敲门声响起。
生生打断了康宝即将揭晓的名字。
奶奶的,郭业嘟囔了一嘴,示意康宝先别吱声儿,然后冲着房门走去,问道:“谁?”
“是我!”
语气低沉,声音淡然冷如冰霜,不过郭业还是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嘎吱一声,将房门拉开,外头赫然站立着一个人,高高瘦瘦,沉着一副死人脸。
舍我吊死鬼甘竹寿,还能有谁?
郭业颇为诧异这个时候甘竹寿怎会主动找上门来,莫非是为了前番夜里,出城截杀张小七之事而来吗?
当即将甘竹寿请入了屋中,突然——
康宝跟半夜撞了鬼似的,怪叫起来:“他奶奶的,真是夜里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啊。兄弟,兄弟——”
噌噌噌几步跑上前来,阻隔在郭业和甘竹寿中间,一把将甘竹寿的胳膊拽起,哈哈大笑道:‘兄弟,我说得那个合适人选,就是甘老哥啊!“
甘竹寿年约三十七八许,整天沉默寡言阴沉着一副脸,长相又显老,足以当得起康宝这一声老哥。
郭业心里暗乐,怎会那么巧?说着说着就自动上门了,还真够邪乎。
不过他一琢磨康宝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甘竹寿不仅性子阴沉寡言少语,而且办事果断出手狠辣,真真儿是这个东厂头头的不二人选。
康宝这次推荐,一点都不扒瞎。
甘竹寿半路而来,哪里会知道两人之前嘀咕之事,阴沉的脸上浮现几分莫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郭业欲要开口解释刚才他与康宝所讨论关于东厂的事宜。
谁知康宝突然抬腿就往房门外走去,边走边嘟囔道:“这事儿咱可不掺和,你俩细谈,哥哥去城楼逛逛。”
走到门口,不忘转头对郭业叮嘱道:“兄弟,别忘了哈,你还欠你哥哥我一匹上等战马。我可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哪天喝多了尿性,嘴巴一张说秃噜出去,那就不妙了。”
言罢,还得意洋洋地大笑三声儿,提臀闪人。
郭业听着康宝这假粗鲁真聪明,最后不忘卖个萌,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
见着康宝走远,才走上前去将房门悠悠关起,又紧闭窗户,好似神秘。
甘竹寿一言未发,默默看着郭业来回走动的背影,静待答案。
郭业请他坐下之后,将之前东厂之事娓娓道了出来,倒是没有一丝隐瞒。
就连为何取名东厂那个扯淡之说,都如实相告。
甘竹寿听着郭业叙来,脸上仍旧古井不波,没有一丝起伏,还是那副阴沉的脸。
有时候郭业都怀疑,这孙子是不是天生面瘫来着?来着。
谁知这个猜测刚一下,甘竹寿就打破了他的猜疑,陡然咧嘴一笑:
“嘿嘿……”
麻痹,郭小哥差点没个吓尿了,这笑得那叫一个与众不同,简直就是另辟奇径的一笑。
咧嘴一笑扯动着那张僵硬的脸颊,比老寡妇坟头哭丧还要难看。
特别是那笑声儿,阴沉而低迷,仿佛夜里老鸹独个儿鸣叫,不是一般的瘆人。
郭业有理由相信,如果现在给甘竹寿披上一件黑袍,蒙脸黑袍,手拿一根拐棍,丫就是个加长增高版的苗疆大巫师。
这样的人,这样的形象,太适合担任东厂这个阴暗组织的代言人了。
郭业目光灼灼地看着甘竹寿,脸色凝重地说道:“老甘,我有意让你出面负责这个东厂,你意下如何?”
甘竹寿没有一丝的受宠若惊,反问直言不讳地问道:“我看这个东厂,应该没有小哥你说的那么简单吧?真的仅仅就是刺探敌国敌军的情报而已吗?”
啥?
郭业被甘竹寿那看破万物的口吻给吓了一跳,莫非这孙子也是从大明朝赶着过来的?
当然,这事儿不靠谱,直觉告诉郭业,肯定是甘竹寿那隐藏的身世背景和不凡的阅历,看破了自己建立东厂的真正目的。
东厂是什么?
现在看来只是郭业用于刺探军事情报和一切有利益价值的情报机构,但是将来呢?
也许也会跟大明朝老朱家一样,整成一个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部门。
不过,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他看来,现在的东厂只能够为一切军事行动而服务。
听着甘竹寿如此当面锣对面鼓的直问,郭业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而是用一种知己般的口吻说道:
“老甘,你是个聪明人,小哥我一直认为,恪守本分,从不越雷池一步,才是你老甘的处世之道,以为然否?”
郭业也直接给甘竹寿打了一句机锋。
跟聪明人打交道,说得太白,未尝是一件好事。
果然,甘竹寿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而是说道:“东厂我可以替你操办,但是你缘何如此信任我?前番我截杀张小七,你一直不管不问,拖沓到至今;今日你又将如此机要的东厂交由我负责,敢问郭小哥,信任,从何而来?”
郭业莞尔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心中暗乐道,早就知道你会憋不出,找我来问此事,小哥就等着你上门,自个儿主动交代来历。
继而一一分析给甘竹寿听来:“首先,你截杀张小七,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张小七该死,你杀还是赵九丑杀,反正都一样,不影响大局。既然你出手替我摆平此事,我何必要质疑你?”
“其二,你我相识于微末,在陇西县衙就曾一起患难与共,一路走来,你可曾对我不利过?可曾算计加害过我?没有!既然没有,我又干嘛枉做小人,去做那些庸人自扰之事呢?”
“最后一点,从当日你在东流乡伏击秦威与水匪的战斗中,我早就看出你身手不凡,只是藏拙罢了。而且,你虽性子阴沉寡言少语,心中却是极为讲哥们义气,因此你不是一个天性凉薄之人。但是你的行为你的脾性,恰恰又让人时刻感觉到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如块顽石。这又是为何呢?呵呵,答案只有一个——”
甘竹寿细细听着郭业头头是道的分析,尽管脸上依旧阴沉不变,但心中却是微起波澜,他怎么也想不到郭业竟然观察细微到如此地步,而且琢磨人性的造诣,当真不凡。
不由脱口问道:“那是为何?答案是什么?”
郭业从甘竹寿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焦躁与仓惶。
见罢,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心中分为得意地说道:“答案便是,老甘,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有故事的人?
甘竹寿喃喃念叨了几遍,再次嘴角一咧,笑了出来。
不过这次再也不是那般僵硬的怪笑,而是苦笑,苦涩之笑,仿佛这一刻,等了很久,憋了很久一般,无声地苦笑着,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淌出两颗浑浊的眼泪。
徐徐蹲地,嘴巴张大苦笑着,眼泪一颗又一颗,右手握拳猛捶自己的胸口。
不过,无论是笑与哭,还是捶胸与顿足,愣是没有一点声响。
郭业站于跟前,仿佛看着一幕单人哑剧一般的诡异。
不过,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甘竹寿。
人啊,封闭太久,伪装太久,累了~~
突然,
甘竹寿的喉咙里发出了几丝如山林猛兽般嘶吼的声音一般,干涸地自言自语道:
“呆在县衙四年,无人认出我是谁。”
“在庞飞虎手中办差四年,他只知道我异地流落陇西。”
“与朱胖子搭班四年,他只知道我寡言少语,生人勿近。”
“同僚们皆以为我天性凉薄,不可深交之。个个见我如鬼怪,唯恐避之不及。”
“唯独——”
“唯独你是第一个看出,我是有故事之人。”
“哈哈,哈哈哈,到头来,竟然还是你最懂我!!!”
吼完最后一句话,甘竹寿的胸口仿佛如火山爆发之天摇地动般,此起彼伏,激烈喘息。
喘息一阵之后,猛然抬头红着双眼如脱困囚笼的野兽一般,凝望着郭业那张淡然自信的脸颊,第一次敞开心扉地问道:
“郭业,你可曾听过暗夜这两个字?”
郭小哥摇头不语,表示不知。
“那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言罢,
脸颊有些许激动,询问的口吻中带着浓浓的恳求,令郭业不忍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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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历史就是这么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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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竹寿愿意倾诉往事,愿意自揭身份,郭业正求之不得,怎会拒绝?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是淡然一笑,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兴趣一般,轻轻说道:“老甘,你愿说,我自然愿听?朋友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倾听苦楚,一解忧愁而用吗?我说过了,你一直是郭业的兄弟,老兄弟!”
言罢,握拳放于自己胸前,轻轻三捶,以示交心。
甘竹寿此时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郭业身上,而是神情恍惚的仰头对天,微微闭起双眸,长叹一声:“唉,四年了,足足压抑我心间,藏了四年,也是该找个人说说的时候了。”
叹罢,面色微微缓和,有了些许暖色,说道:“我来自长安,确切地说,应该是四年前的长安。郭业,你可知道四年前长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之大事否?”
四年前,长安,大事?
如今是贞观四年,四年前,太上皇李渊退位,时为秦王的李二陛下继位,登基九五,改元贞观,开启了贞观盛世的序章。
如果非要说四年前发生在长安的大事,除了新皇帝换老皇帝这种改朝换代之事,还能有什么大事?
不过看着甘竹寿这副如丧妣考的倒霉相,应该指的不是这事儿。
那还能有什么大事?
四年前,长安,改朝换代,改元贞观……
等等!!!
郭业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件事情来,一件充满着血腥的大事,一件不亚于李二登基做皇帝还要轰动的大事。
这事儿放在如今一直都是讳莫如深,颇为忌讳的话题。
祸起萧墙,手足相残。
玄武门事变!!!
太子建成死,齐王元吉毙,秦王李世民独赢最后,登顶九五。
唰~~~
郭业的脸上骤然浮现一阵巨骇,再也没有刚才那般伪装的淡然,而是不可置信来回摇着脑袋的嘟囔道:“难道是那件祸,祸事儿?不,不可能,老甘,你别告诉,你跟那件事儿,有,有关系……”
这事儿,无论是放在当年,还是现今,只要谁沾上,绝对都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前段日子,卢承庆为何从兵部左侍郎突然被贬到蜀中小州郡,当一个冷灶般的刺史?无非就是提起了那事儿,尽管他是为李二陛下出馊主意,但天微不可测,最终还是被贬地方。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事儿一直是李二陛下的伤口,一直是李二陛下心中最为敏感的禁区,提都不能提。
郭业知道自己的分量,自己如今跟卢承庆相比,那还是一盘小菜,他都搞不定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那还不等于天灾人祸?
巨骇,诧异,缓缓变化……
郭业的脸上?脸上慢慢呈现出了惶惶不安与惊慌。
甘竹寿将郭业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尽管没有表示郭业的猜测是否正确,不过郭业知道,他没出来否定,说明自己猜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正等着甘竹寿交底的时候,突然这孙子冷不丁岔开了话题,又问了一句:“郭业,你对齐王元吉了解多少?你是否曾听闻齐王府上有一个暗夜阁?”
郭业现在满脑子都是麻烦,哪里会有闲心和甘竹寿扯这个闲淡,连着摇头催问倒:“什么暗夜阁,白日阁的,小哥上哪儿知道去?老甘,你,你,真的跟当年玄武门事变有关?你张口闭口齐王府,莫非,莫非你就是齐王一党的余,余……”
余孽二字,郭业真心不忍说出口,毕竟甘竹寿一直与自己办事这么久,这话说出来明显有些伤人。
但是,他知道,今天甘竹寿透露出来的东西,更是伤了自己,吓到了自己。
“余孽吗?”
甘竹寿不以为意的自嘲了一声,苦笑道:“你猜的没错,我正是齐王元吉一党的余孽,一个该死不死之人,哈哈,苟延残喘至今。”
听着甘竹寿言语悲戚,郭业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得有些伤人,连连改口道:“老甘,你别误会,小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齐王元吉那种人死不足惜,不值得你念念不忘至今,好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咱不说了。今日我权当你什么也没说过。”
“放屁!!!!”
突然,甘竹寿双眼赤红,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不许你对齐王不敬,你又对齐王有多少了解?怎的在此大放厥词?”
呃……
甘竹寿这么冷不丁一发疯,倒是吓了一跳,脱口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吗?”
据史书记载,齐王元吉乃是高祖李渊第四子,生性凶残与暴虐,一直尾附太子建成左右,对时为秦王的李世民忌惮在心,常有谋害之心。
而且,元吉生性荒淫,玄武门事变后李世民面呈父皇李渊,给给其定的罪便是谋害兄长,淫乱后宫。
这孙子,典型的就是一作死的富二代,不,应该是皇二代。
甘竹寿嗤笑一声,哼道:“成者王侯败者寇,史书自然任由赢家篡改。齐王殿下若是真有民间传言那般不堪,当年太上皇为何又对他最为钟爱呢?为何太子建成又一直倚仗其为左膀右臂呢?”
我靠,郭业听完甘竹寿这话,立马有了几分的揣测,莫非李元吉此人还真不是史书记载的那么垃圾?
成者王侯败者寇,的确,野史传闻,李二陛下曾经严令史官修改过关于玄武门事变的经过和目的,还曾被魏征这个彪呼呼的直臣给喷了好几次口水。
李元吉如果并非像传言中那般不堪,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好在甘竹寿已经给他释疑了,只听他声音颇为缅怀滴说道:“齐王殿下为太上皇第四子,自幼便有大才,行军打仗之能不比当年的秦王差。而且素来与太子建成,年轻早逝的卫王李元霸等几位兄弟交好,与秦王也是从未红过脸。哪里会有谋害兄长的说法。呵呵,只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郭业心道,奶奶的,这么说来,齐王元吉这人还是天生好人缘咯?李元霸这个隋唐地一条好汉都跟他亲近,看来这厮的确有点本事。
李元霸这小子武力值无上限,但是智商确是无下限啊,能够让他跟李元吉交好,看来没有点本事的确很难。
郭业越来越倾向于甘竹寿这个说法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李二陛下发动玄武门事变,不仅要宰了直接威胁自己登基的太子哥哥这块绊脚石,还要心狠手辣到连齐王弟弟都要一起解决,据传闻齐王府直系血脉几十口,统统被李二陛下杀得干干净净。
能不杀吗?
杀一个是杀,是一百个也是杀,更何况甘竹寿口中的齐王元吉可是与李世民相提并论之人。
以李二陛下这种雄才大略之人,怎会容忍一个和自己有同样资格,同样本事之人活在身边呢?这他妈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啊!
原来,齐王元吉,竟然也是一个不凡之人。
甘竹寿仿佛看穿了郭业的猜测,继续冷笑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一点不假啊。当今皇帝手段之残忍与狠辣,并非你能想象的。你兴许觉得他是一代英主,但是在我眼中,他泯灭人性。你知道吗?玄武门事变之前,秦王不止三番四次会晤齐王元吉,多次试图拉拢于他,可一一被齐王拒绝,齐王曾言及,太子之位,历来都是长子嫡孙而继,绝不做祸起萧墙之事。这也是太子建成倚重齐王的最关键之处。”
见着郭业脸色诧异之色更加浓重,甘竹寿反问一句:“一个与世无争,顾及人伦,兄友弟恭之人,怎会是一个谋害兄长,淫乱后宫之人呢?”
我靠!
郭业傻眼了,太子建成倚重李元吉,秦王李世民拉拢李元吉,这李元吉真有这么吃香吗?不过也挺二,你都拒绝了李世民的邀请了,他怎么可能还能容你?
这也许,正是李元吉最失败的地方,身在帝王家,却把亲情看得太像那么一回事了。
不过郭业很好奇,为何李世民和李建成为何都要拉拢李元吉,难道就因为他有才?太扯淡了,这天下有才的人多了去了。
随即不解问道:“齐王元吉能得两方如此看重,难道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吗?”甘竹寿赞许地看了一眼郭业,重重吐出三个字:“暗夜阁!”
暗夜阁?
又是暗夜阁!!
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甘竹寿提及暗夜与暗夜阁了,难道这就是李元吉最牛逼的地方?
但是,这暗夜阁,无论是史书,还是野史,他都从没听过暗夜以及暗夜阁。
于是乎,急急问道:“这暗夜阁到底似乎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让当年的秦王和太子都如此看重,甚至忌惮!”
甘竹寿面色不改,不过显然脸色有了几分怀念,甚至眉宇间多了丝丝自豪,朗声说道:
“暗夜阁,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至于暗夜,呵呵,他是一个人,也是一个代号,更是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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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暗夜与暗夜阁
暗夜,是一个人,也是一个代号,更是一个传说。
郭业听着老神在在,看着甘竹寿那一脸向往和缅怀的自豪神情,不由嘀咕道:“哎哟我去,这么屌?”
暗夜,听着名字就上不来世俗台面见不了光,从字面上不难理解,这是一个行走于暗中,出没于夜晚的人或代号。
莫非,暗夜是一个杀手?
旋即,他试着求证问道:“老甘,莫非这个暗夜阁是齐王元吉蓄养的杀手组织,而里头的杀手,皆被冠以‘暗夜’之名?”
甘竹寿略微点头,道:“对,也不对!”
闻言,郭业立马闭口不言,一副求解释,求爆料的期翼眼神看着甘竹寿。
甘竹寿没有令郭业失望,徐徐解释了起来:“暗夜阁是齐王殿下蓄养的杀手组织,这没错。而且实力极为强横,非一般人能够想象。你只要想到当年连太子建成和秦王都争着拉拢齐王殿下,为的就是想将暗夜阁收为己用,便可得知暗夜阁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暗夜阁一共有三十六名杀手供齐王殿下差遣,这些杀手在江湖中都是籍籍无名之辈,但论身手,论刺杀,论潜伏,论乔装易容,却非江湖一流高手所能比拟。他们平日是市井平民,各有各的生活,唯有齐王殿下召唤才会现身。当然,他们也各有各的名字,唯独一人不同,他便是——”
“暗夜阁三十六杀手排名第一之人!”
“暗夜阁每五年较技一次论排名先后,凡赢得头名之人,便会舍弃自己的名字,冠以暗夜之名。”
“所以,我刚才说了,他是一个人,一个代号,更是一个传说。”
...
郭业听罢,总算是长了见识,难怪自己从未在史书上见过关于暗夜阁与暗夜的相关文字记载。
原来,这些都是江湖奇闻,都是武林秘史,哪里会有史官去记载这些玩意啊。
看着甘竹寿对暗夜阁如此了解,如数家珍般说得一字不漏,莫非他也是暗夜阁之人?
刚想提问,甘竹寿下面的话已然验证了他的猜想。
只听甘竹寿苦笑一声,说道:“你想得没错,我正是暗夜阁三十六个杀手之一,而且最后一次五年较技,我拔得头筹,是为暗夜。”
“我日!!!真的假的??”
噌~~
郭业面色迥异,惊呼大喊一句,陡然站立起来,傻傻分不清楚地看着甘竹寿。
老甘,竟然是暗夜阁排名第一的杀手,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真正的高手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狗日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高手在民间,丁点不掺假。
不过,郭业吃惊归吃惊,还是问道:“老甘,既然齐王元吉最后身死玄武门,说明他和秦王谈崩了,说明??说明他手中的暗夜阁没有被秦王拉拢过去。那为什么……”
“为什么暗夜阁如此强大,还是没能护卫齐王殿下逃出生天,是吗?”
聪明,一猜就透,郭业点头不语,静等答案。
这时,甘竹寿满脸怨毒之色尽露无遗,字字如冰渣一般的寒冷地咬牙恨道:“呵呵,实力再强大又能如何?怎能抵得过人心的险恶?谁能想到,当年秦王见拉拢不行早有暗计,齐王府中布满了秦王天策府的耳目与暗棋,就连当年最得齐王殿下信任的王府长史王处一,都已被秦王暗中收买了过去。”
“齐王府长史王处一,是除了齐王之外,唯一一个能下召集令传唤我等之人。”
“就在玄武门事变的头天夜里,我们三十六人接到了齐王的召集令,说是要我们子时三分,在长安城外东边五十里的一片竹林中集合,要与我等共谋大事。”
“由王处一传令,而且那片竹林一直都是我们与齐王碰面的老地方,我们自然是信以为真,到了夜里纷纷朝着竹林而去。”
“结果可想而知,竹林早有秦王天策府的最为精锐的五千黑甲军埋伏左右,由尉迟敬德统率。暗夜阁仅仅几十人,又是在毫无知情的情况下,对阵最为精锐的五千黑甲军,呵呵,结果可想而知。”
...
郭业听得既是如痴如醉,又是惊心动魄,奶奶的,一个秘辛比一个秘辛要来得劲爆。他从甘竹寿的语气中可以听出,那一晚,暗夜阁肯定是全完了。
可惜了,这么牛叉的一个杀手组织,竟然被伏击得彻彻底底,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不过,他还是有一个疑问,既然暗夜阁都全完了,甘竹寿怎得还在呢?
莫非他能从五千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不成?
统领五千黑甲军的尉迟敬德是李世民铁杆手下,立功心切,肯定不会独留活口;而五千黑甲军如甘竹寿所言,又是天策府最精锐的存在,怎么可能让他独独逃出升天呢?
这不科学啊!无论你甘竹寿武力值最高,终究是一个人,除非有飞天遁地的神仙本事,不然不可能存活下来。
一时间,郭业百思不得其解起来了。
难道去问甘竹寿,你丫是不是背叛了兄弟,贪生怕死投降缴械,独活了下来?
这,这有些不地道,有些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嫌疑。
见着郭业踌躇,甘竹寿呛然一笑,满含悲戚地问道:“你是想问,为何暗夜阁其他兄弟都死了,我还不死?”
呃……
又被猜出来了,这,这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好奇心驱使下,郭业硬着头皮尴尬地点了点头。
见状,甘竹寿懊悔地长叹一声,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很简单,因为那天晚上,是我家孩儿的满月酒,我因多喝了两杯,过了子时才启程前往竹林。当我到达竹林之外时,里头已是杀成了一片。作为暗夜阁头名杀手,我没有一腔热血地冲进竹林,我冷静地蛰伏下来,在竹林之外看着我的兄弟们一个一个倒下,最终,等着尉迟敬德率领五千黑甲军离去,我才悄然走进竹林替兄弟们收尸掩埋。”
呼~~
原来如此。
郭业还真担心甘竹寿做出出卖弟兄这等遭天谴的事儿来,好在是他幸运,躲过了这一劫。
然后问道:“那后来呢?是不是你就携带着妻儿,来到了陇西县扎根了下来?不对啊,老甘,没听说过你在陇西有老婆孩子啊,你好像一直都是独住的吧?”
“呵呵……”
谁知回过来的,却是一记令人悚然的冷笑。
甘竹寿的声音陡然又变回那种阎罗地狱般的阴森诡异,音色干涸地说道:“死了,都死了。”
“什么?谁干得?莫非那个叛徒王处一发现暗夜阁三十六人还有一人未死,告密秦王,然后到你家屠,屠……”
“呸,休想!”
甘竹寿冷声道:“王处一?我在竹林掩埋完兄弟的尸体之后,回城第一个杀得就是他。呵呵,当晚,我便取了王处一的脑袋祭奠我那三十五位死去的弟兄,至于王家一十七口,呵呵,无一存活。”
郭业暗暗点头,这种败类,就他妈该死,死有余辜,不过丁点没有同情。
他现在关心的是甘竹寿的老婆孩子怎么死的。
“我取了王处一的人头祭拜兄弟之后,便悄然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悄然返家,想着第二天潜入齐王府,将暗夜阁毁于一旦之事告知齐王殿下。可还是晚了一步,第二天,满城风雨,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身陨玄武门之事传得街知巷闻。唉……”
郭业默不做作,继续听着。
“我闻之,如天崩地陷,齐王殿下对我暗夜阁三十六位弟兄恩重如山。如今恩主身死玄武门,齐王府满门抄斩,暗夜阁中唯我独活,我岂能无动于衷?”
“事后,我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计划极为周详,准备潜入宫中,刺杀刚刚登基的李世民。为了此去没有后顾之忧,为了让我自己心存必死之心,身存玉石俱焚之意,我哄睡了我那贤惠的妻子,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夜里,我…我…将,将,将她们母子…母子…给……”
甘竹寿言语断续,声音颤抖,而郭业听着毛骨悚然,脸色惨白地惊叫起来:“你,你将你的妻儿,妻儿给,给,老甘,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他麻痹的,你是人吗?”
郭业胸口喘气起伏如山,双目红如朱砂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不是人,你是禽兽,你是畜生啊,甘竹寿!!!”
静,
静得吓人。
听着郭业如血控诉,甘竹寿不仅没有如狼嚎吼叫,亦没有如夜叉啼哭,反而冷静得极为渗人,轻声问道:“还有下文,你还想听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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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往事不可追忆
【爆发五更之第一更】
郭业能理解甘竹寿兄弟义气,手足情深,也敬佩他忠心为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大丈夫行径。
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甘竹寿为了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能够入宫刺杀李世民而一击即中,做出杀妻毒子这种丧尽天良遭天谴之事。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无法理解,
无法原谅,
郭业面色惨白下意识地来回轻摇着脑袋,恨意滔天痛骂道:“你怎么就那么混蛋呢?那可是你相濡以沫的妻子,你血浓于水的子嗣啊,老甘,老甘,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呢?”
任凭郭业如何唾骂,如何指责,甘竹寿愣是回到原先古井不波的神情,不为所动,仿佛郭业所说得,与他毫无瓜葛一般。
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平平说道:“不杀又能如何?我若不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毫无痛楚地离开人世。呵呵,你知道一旦我进宫行刺,无论成与不成,她们都会受到什么折磨吗?”
“无论成败,只要东窗事发,她们绝无可能活着离开长安城。你真以为天策府黑甲军是吃干饭的?一旦她们母子被擒拿,将会冠之谋害君王的罪名。而且,刑部大牢中,将会有千百般的酷刑等待着她们母子。”
“活着受罪,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我知道,只要我抱着进宫行刺之心,她们母子就绝无存活下来的可能。”
“我这是让他们解脱!”
“解脱!!”
“解脱!!!”
甘竹寿平淡的声调陡然高昂起来,冲着郭业如笼中困兽一般狂吼道:“你懂吗???”
“借口!”
郭业断然还击道:“你进宫行刺又如何?如今皇帝还不是好好的坐在龙椅之上吗?这就证明你的行刺计划已然失败。但失败了又如何?你不是也全身而退,逃出生天,躲在陇西县安安稳稳四年了吗?你完全有可能将她们母子先安排出城,再去行刺!”
“呵呵,你想得太过天真了,皇宫禁卫何等森严?行刺是失败了,但是你真以为凭我一己之力,能够逃出几万禁军把守的皇宫大内?”
郭业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错了,错了,行刺那一夜,若非得一神秘人相助,将我掩藏于枯井之中,呵呵,我又怎能苟活至今。郭业,我是对不起他们母子,但我并不后悔我所做之一切。旧主恩情如海深,岂能一日忘怀?若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进宫刺杀李世民之心——”
“矢志不渝!”
...
...
甘竹寿,忠,大忠,太忠,已经超越愚忠。
郭业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是他很难想象,一个人为了?为了报效旧主之恩,为了一血旧主之仇,竟然做出杀妻毒子这种有违伦常之事。
尽管了解完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多少对甘竹寿的态度有所缓和,但是心中始终有所芥蒂,这王八蛋太狠了。
心狠到一个无法想像的地步。
不过他话中提到得神秘人相助,而且还是皇宫大内之中,顿时又来了好奇,问道:“进宫行刺君王乃是诛九族的大罪,那神秘人为何救你?他能够在皇宫中如此自由行走救下你,那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外乎是皇家子嗣,内侍宫女,或者后宫妃嫔。但是他为何甘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就你这么一个刺客?”
说到这儿,郭业发现甘竹寿也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地说道:“不知道,但是此人身份绝非是你所说的这些身份。因为那天夜里虽然天黑,看不清那人的,面庞,但是借着微弱月光我看见了他的衣着打扮,他,身材颇为消瘦,一身道袍打扮,手持拂尘,有着几许仙风道骨。我敢肯定,他是道家中人。”
道家中人?道士?
郭业陷入了沉默,大唐三百年,佛道都处于鼎盛的争锋时期,唐贞观年间,能够在皇宫大内中自由行走的道士,肯定是道教中凤毛麟角的人物。
莫非是传说中的那两个人物之一?
无端引出一个传说级别的道教老神仙,这也太能扯了吧?
郭业在沉思,甘竹寿也在回忆,惊呼道:“对,那道士从头至尾就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命不该绝,将来自有贵人相助,冤案自有平反昭雪的那一天。”
奶奶的,神神叨叨,玄之又玄,郭业听罢更加将心中的猜想侧重于那两个传说中的道人之一。
郭业问道:“他有没有说他是何人?”
甘竹寿摇摇头,回道:“没有。在他襄助下,我逃出了皇宫,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此人。”
郭业若有所思点点头,心中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两个道士身上。
甘竹寿继续说道:“逃出皇宫,离开了长安,我如丧家之犬般逃亡蜀中之地,一呆就是四年,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也清楚了。”
“嗯!”
郭业将那神秘人之事悄悄留了个记号,藏进了心间,突兀问道:“老甘,暗夜阁也好,齐王也罢,你付出和失去太多太多的东西了。你可曾后悔过?”
闻之,甘竹寿一脸坚毅,语气决绝地说道:
“无怨,无悔!”
“友情,恩情,亲情,我取二舍一,断然不会后悔。”
真他妈无语,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郭业不禁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甘竹寿苦笑一声,颓然道:“也许我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老吧?无论是当初,还是如今,甚至是将来,满腔的仇恨,才是支撑我苟延残喘苦苦坚持下来的唯一。”
仇恨!
也对,仇恨跟欲望一样,都是人类的原动力。
有人为了欲望,而升官发财,同样有人为了仇恨,苦苦挣扎苟活。
甘竹寿的这句话,郭业难得没有反驳,情不自禁地点头表示赞同。
“我的故事,你也听完了。怎么样?如今还敢当我是朋友,还敢用我主持你那个东厂吗?”
甘竹寿冷不丁这么一问,顿时被郭业给问住了。
当朋友,没问题啊!
主持东厂,一起共事?
想到这儿他可就后怕了,这孙子满腔的仇恨,天天惦记着要杀李二陛下,哪天万一又犯浑把自己牵扯进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想归想,怕归怕,郭业还是郭业。
当即回道:“当朋友自然没问题,从今往后,你不仅是我郭业的朋友,还是我的好兄弟。不过老甘,我想真真儿地问你一句,你当真放不下仇恨吗?”
“放不下!”
甘竹寿斩钉截铁,毫无妥协。
奶奶的,郭业一阵无语,大唐的人儿,怎么只要有些本事之人,都那么有个性呢?
而且倔驴一般的脾性是他们的共同特点。
马周如此,苏定方如此,甘竹寿这个杀手也玩倔强到底的调调。
“放不下又如何?如今秦王登基做了皇帝后,对内,国泰民安,各行各业都朝气蓬勃,百姓皆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对外,震慑外族,捍卫疆土,大唐之威名,传遍外族蛮夷各国。东突厥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至少,他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皇帝。”
“再者说了,即便让你进了长安,你觉得你还能向上次一般混入皇宫,刺杀成功吗?如今无论是当年的皇帝,还是当初的天策府,都已经羽翼丰满,无法撼动,你觉得凭你那一己之力,还能得逞?”
“老甘,你小看天下人了!!!”
...
...
郭业一番说道之后,甘竹寿缓缓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思虑了起来。
脸上,表情变幻无穷,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蹙眉感叹,一会儿面目狰狞,一会儿颓然丧气。
过了好是一阵子,甘竹寿突然开口道:“你这些话,我虽听着极为刺耳,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但是齐王不能冤死,屈死,枉死,若穷我终生之力还不能替殿下讨不回一个说法,一个公道,我,我甘竹寿,到了下面也无颜再见齐王与暗夜阁的兄弟。”
退让了,
郭业听得出来,甘竹寿的底线在松动了。
再也没有之前那般喊打喊杀,鱼死网破的话,而是要一个说法,一个公道。
说白了,就是要替齐王元吉平反昭雪呗。
但是,这也太难了,你不是要李二陛下公然站出来道歉吗?
不过现下也只能哄着他道:“老甘啊,这事儿说难不难,说难也够难。咱们弟兄就这点实力,小哥我也才是个小小的八品兵司。给齐王平反昭雪这种事儿,怎么着也得小哥我青云直上入了朝堂,才有机会吧?你说是吗?”
“我能等,等到死也能等!”
奶奶的球,又是一路倔到底。
既然都这么说了,郭业还能咋的?只能点头应允道:“成成成,将来我有幸入了长安能够站在朝堂上说话,一定替齐王殿下,平反昭雪讨个说法!”
甘竹寿听闻,如守得云开见月明般,露出了一丝多少有些人性的笑容,言语颇为轻松地说道:“好,东厂交于我手中,你大可放心。以后,东厂上下,只效忠你郭业一人。”
对头,要得就是这种感觉。
郭业闻言大喜,眉开眼笑道:“那就一言为定,老甘,好兄弟,一辈子!”
甘竹寿重重点头,说道:“另外,你既然肯定替齐王讨回一个公道与说法,我也对你推心置腹。届时入了长安,我会送你一份天大的好处,助你一臂之力!”
送你一份天大的好处?
郭业还没来得及骇然大喜,就被这个词儿给镇住了,这话咋听着那么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