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郭业的允诺
【第二更,到。还有……】
几个赤脚佩弯刀的吐蕃人将那两名奴隶带上二楼之后,桑巴捏着下颚那几撮浓须,打量了眼前两名奴隶好一阵子,疑惑地问道:
“两位看着眼生,好像不是本头人的奴隶那么简单吧?”
两名奴隶彼此对望一眼,浑然不顾身后几个腰佩弯刀的吐蕃人,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
哼声之后,其中一个显得较为年轻的先开了口:“我们都是汉人,我们都是大唐子民!”
“什么?”
桑巴吓得差点没一脚踩到身边的火堆上,眼珠子瞪得足足有鹌鹑蛋那么大,惊得失声喊道:“汉,汉人?你们来自大唐?你们敢冒然潜入吐蕃国境,难道就不怕死吗???”
叮叮叮~~
桑巴惊呼之时,身后的几个吐蕃人也迅速抽出鞘中弯刀,跑到桑巴的跟前将其保护起来,而手中明亮的弯刀正对准着眼前两个假装吐蕃奴隶的汉人。
不速之客,历来都不受桑巴的欢迎。
突然,一阵仰天长笑的奚落笑声,还是刚才那个显得较为年轻的汉人发出。
笑罢之后,只听他不屑地说道:“你管我们是吐蕃人,还是汉人?反正我们是来给桑巴头人送上一场天大的富贵而来。怎么着?桑巴头人也有不喜欢白花花银子的时候?或者说,拥有无数牛羊和奴隶的桑巴头人,昔日的胆气已经荡然无存,垂垂老矣?”
“放肆!”
桑巴跟前的一名吐蕃人见着主人受辱,立马抬起手中的弯刀上前就要将这个大放厥词的汉人拿下。
“住手!”
开口喝止的,依然还是桑巴。
只见桑巴推开跟前几个保护自己的吐蕃人,扫视了眼前两个来历颇为神秘的汉人,嗤笑一声道:“我桑巴是喜欢银子,恨不得方圆五十里的领地之内都能长出银子来,不过,嘿嘿,烫手的银子,我桑巴也不不会傻到火中取粟,给自己遭来天大的灾难。”
那年轻汉人依旧淡定地笑道:“烫不烫手,能不能拿,桑巴头人何不听我说完,再做定夺呢?”
闻罢,桑巴眯起眼神再次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两个汉人,沉寂了好一阵子之后,突然砸吧了两下嘴,嘿嘿笑道:“有点意思,好,姑且让你说来听听吧。但是,你先要自报家门才是,桑巴还没愚蠢到如同高原的大牦牛一般,来历不明的银子桑巴是不稀罕的,我相信你们绝非普通的汉人。”
两名汉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而后彼此点了一下头,不过没有接过桑巴的话茬儿自我介绍起来。
相反,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保护着桑巴的那几个吐蕃人。
这个动作被桑巴捕捉到,显然明白了对方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事儿,以防隔墙?隔墙有耳被闲人露了口风。
看来,这场富贵还非同一般的小。
这就越发勾起了桑巴的好奇之心,颇有些蠢蠢欲动。
当即对着几个持刀的吐蕃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吐蕃话,遣散他们出了去,都统统到了房外。
见着保护自己的吐蕃人出去,桑巴摊摊手,轻声道:“本头人遣散护卫,算是信任了你们,怎么样?可以说说你们的来历了吧?”
那年轻汉人先是竖起拇指赞了一句:“桑巴头人好胆气,我们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在下郭业,暂时添为阿里土城的新主人,我旁边这位,乃是我的铁杆兄弟,赵九丑。至于我们的来意,知道我们的底细后,桑巴大人现在也应该猜到一二了吧?”
郭业,阿里土城的新主人?
桑巴顿时被对方的自曝来历震得张开了嘴巴,吱吱唔唔地惊道:“你,你们是唐,唐军,攻占了阿里土城的唐军?”
两人正是潜入吐蕃国桑巴领地,密杀了吐蕃牧羊人乔装打扮混进桑巴宿营地的郭业与赵九丑二人。
赵九丑依旧一言不发,抱起双臂静静地站在郭业的身边。
郭业耸耸肩,点头称道:“正是,没吓坏桑巴大头人吧?”
桑巴心里惊骇无比,他真是想都没想到,竟然让唐军如此简单的混迹了自己的宿营地,如果这两个有心要趁现在杀了自己,那,那简直太过易如反掌了。
该死的,看来要抽时间出来好好教训领地上那些放羊的奴隶了,竟然连唐军混进吐蕃,潜入自己领地都不知晓。
至少也要杀上几百个奴隶,以儆效尤才是。
不过此时桑巴没有时间去操办这个事儿,既然郭业两人现在没有对自己动手,说白对方肯定不会存在这方面的心思。
当即放下了戒备,看着两人沉声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死吗?吐蕃与大唐虽不是敌对,但也未邦交,你们敢冒然进入他国领土,即便本头人杀了你们,你们大唐朝廷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小小一记威胁,有点杀威棒的味道,郭业知道,桑巴这老狐狸是想一改刚才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处境,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既已知晓,郭业又怎会吃他这套呢?
继而还是耸耸肩,淡定地笑道:“刚才在下不是说了吗?桑巴头人怎么会和银子过不去?图瓦城杨氏能给你的,本官照样能给你,甚至更多,肯定不会让桑巴头子失望。”
“哦?”
桑巴心无防备,自然一门心思又扑到了银子上,顿时兴趣灼灼地请道:“两位,请坐,我们吐蕃人历来都是好客的,而我桑巴不仅是吐蕃国的头人,更是吐蕃国成功的商人。哈哈,商人,自然是不会将银子拒之门外。来,请坐,咱们慢慢谈……”
这番话落罢,郭业脸上虽然依旧保持淡定,但还是不无得意地瞟了一眼身边的赵九丑。
赵九丑也下意识地肩膀一抖,明显有些意外,止住心中的那份激动,与郭业一道,静静地盘腿坐了下来。
郭业坐下之后,也不矫情,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郭某也不问大头人,图瓦城杨氏给您许了多大的好处。我只说一句,只要您不出兵协助杨氏,两面夹击攻打阿里土城,我给您的好处,将会是杨氏的两倍以上。”
说到这儿,郭业眼尖地捕捉到,桑巴下意识地一把揪住下颚虬须,把玩了起来。
他能想到,这老狐狸在权衡利弊。
随即,郭业又补充了一句,抛下一记重炮弹道:“当然,如果大头人能给与我合作,守望相助,建立攻守同盟。不仅不发兵帮助图瓦城杨氏,关键时候还能倒戈一击的话,呵呵,那你将会获得更大的利益,也许几番合作之后,您将会成为吐蕃国最富有的大头人,甚至,凭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您跻身进入吐蕃国朝廷,也不是没有可能。”
补充的话讲完,桑巴还是一言不发,不过郭业发现这老狐狸把玩着下颚虬须的右手,明显微微开始颤抖。
手随心动,郭业肯定,桑巴正是这种人。
沉吟了半晌之后,桑巴突然放下揪着虬须的右手,轻轻覆在膝盖上,冲着郭业格外严肃地说道:“郭,郭业是吧?郭大人,请说说您的计划,还有您能给予的好处,我现在越来越有兴趣,听您的讲话了。”
郭业微微颔首,将考虑成熟与周全的计划和利益,一五一十详尽地向桑巴说了起来。
一旁的赵九丑虽然始终一言不发,但是发现桑巴的姿态没有原先那般骄傲目中无人了,连说话都开口闭口称着您。
一个在说,一个在听,另外一个在观察,差不多耗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外头天色已经黯淡如墨。
最后,桑巴突然拍拍手,冲着外头喊道:“来人,来人,安排两匹最好的吐蕃马,送郭大人和他的朋友出境,安安全全地离开吐蕃国。”
郭业没有言语,微微点头致谢,然后拉着旁边有些昏昏欲睡的赵九丑,离开了桑巴的房中,下了二楼。
待得郭业两人离去之后,桑巴又冲房外喊道:“来人啊,去通知杨泰将军派来的老仆一声,就说本头人想通了,朋友之间怎能动不动就索要好处和利益呢?本头人决定亲率五千奴隶兵,亲赴阿里土城,与他并肩作战。”
“是!”
一阵啷当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而去。
...
...
郭业和赵九丑出了桑巴的宿营地,马蹄飞驰地朝着之前掩藏白袍铠甲的地方而去。
后头有十几名腰佩弯刀的吐蕃人骑马护送。
赵九丑与郭业在前头并肩策马飞奔,见着郭业一路无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大人,这桑巴大头人最后也没有表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业一边挥动手中马鞭,一边迎风呛了几口后,大笑道:“丑哥,你觉得桑巴如果不同意与我们合作的话,会这么好心派人护送我们出境?以他贪得无厌的性格,早就将我们绑缚起来,呈送给杨泰领赏了,哈哈……”
听着郭业如此一说,赵九丑差不多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而后情不自禁地抹了一把额头,惊呼道:“日他个仙人板板,真他娘的悬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主动出击
郭业和赵九丑在桑巴派遣的吐蕃人护送下,过了边境关隘,顺利出了吐蕃国境,回到了大唐国土。
进入大唐国土后,夜黑如漆,却胜在月明星耀,两人策马慢行,徐徐抵达了阿里土城外。
庞飞虎率众坐镇正门城楼,见着郭业与赵九丑归来,命人大开城门,将两人迎了进来。
诸人再次团聚,自是一阵寒暄,饶是众人再怎么旁敲侧击郭业和赵九丑,两人愣是不说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差不多到了三更时分,郭业才草草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暂为行营的守将府,和衣将就睡了一宿。
翌日,城楼派人回报,猛叩郭业的房门,言称发现图瓦城杨氏大军,如今距离阿里土城仅有十里之遥。
郭业猛然惊醒,轻揉惺忪的睡醒打开房门,望了望天色,麻痹的,这天才微微亮,敢情自己才睡了几个小时而已。
随意洗漱了之后,郭业赶往城头,在路上暗暗庆幸,幸亏小哥早有防备冒险去了一趟桑巴的领地,不然被双方两面夹击,纵是自己再怎么运筹帷幄,也要步上土崩瓦解,城破军灭的地步。
一上来城头,庞飞虎,关鸠鸠,程二牛,朱胖子等人纷纷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闹闹哄哄地向他讲着图瓦城杨氏大军的情况。
“小哥,小哥,狗日的隋朝余孽领着四千人驻扎在离城十里之外的地方,按兵不动了。”
“小哥,他们这是想干嘛?莫非想等着吐蕃人的援兵一到,合兵一处,再杀将过来?”
“兵司大人唉,你咋就那么沉得住气呢?吐蕃人和图瓦城杨氏合兵,可不是闹着玩得。”
“是啊,小哥,这康校尉的援军到底啥时候来啊?”
“兵司大人,实在不行,咱们只能豁出老本儿固守待援了。愁死学生了……”
...
...
郭业的脑子都快被众人的纷纷攘攘给挤爆了,双手高高抬起,喝止道:“都给老子住嘴!这敌军还未到,你们就开始自乱阵脚,还什么固守待援,御敌城外?”
这一声儿喝止,郭业平日积威尚在,倒是把众人喝得纷纷偃旗息鼓下来。
郭业先是看了一眼关鸠鸠,朗声道:“康宝大哥的援军到底几时来,至今我还未接到任何消息。所以,不要对还没影儿的援军心存妄想,这番生死存亡,还得靠我们陇西军自己了。”
“啥?”
关鸠鸠一开始见着郭业如此淡定,真以为兵司大人心中早有定计,兴许援军即将到来,才会如此稳稳不乱。
现在一听援军还没影儿,不由苦着脸叹道:“看来,免不了又是一次孤军守城,唉,吐蕃人与图瓦城杨氏合兵一处,来势汹汹,苦矣,凶矣!”
听着关鸠鸠这丧气的话,众人?众人的情绪也逐一被他带动了起来,面呈惆怅之色。
郭业白了一眼这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哼道:“什么狗屁的孤军守城,什么扯淡的固守待援?我什么时候说过,此次咱们是孤军奋战?”
“而且,小哥决定了,今天这一战,不但不会固守待援,不能坐以待毙,而且还要主动出击,我要亲自领军,与那个劳什子皇室后裔的杨大将军交交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虾米???
郭小哥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众人顿时被他这番气象万千的豪言壮语给震住了,不仅不固守待援,还要主动出击。
用区区两千余人的陇西军,去主动挑衅出击图瓦城杨氏和吐蕃人的联军。
难道小哥疯了不成?
众人如是想不代表脑子最活络的朱胖子和关鸠鸠亦是如此认为,他俩同时从郭业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异口同声喊道:“明白了,明白了。小哥昨日出城,肯定是会见吐蕃那个头人了,是不?”
郭业淡然一笑,看了一眼从城头拐角处赶来的赵九丑一眼,这厮也是刚刚睡醒。
然后投给了关,朱二人一个“算你们聪明”的眼神。
听着关鸠鸠和朱胖子一语道破天机,庞飞虎,程二牛等人顿时神情大震,纷纷回味过来,原来如此啊。
还是小哥技高一筹啊,想的深,看得远哩!
这时,郭业暂时的护卫随从童虎捧着虎头湛金枪跑了上来,说道:“大人,您的枪落在了守将府中。”
郭业单手接过枪,虚空挥舞两下,对着众人喊道:“吹牛角号,集结城中全部有一战之力的儿郎,小哥我要领军出城,出击杨氏余孽。”
嘟呜,嘟呜嘟呜……
童虎随手从腰间掏出一个牛角号,高高捧起鼓着腮帮子吹鸣起来。
一时间,人头攒动,陇西士卒纷纷朝着城下集结而去。
郭业对着身边几位郭家班的嫡系喊道:
“小哥要领军出战,谁愿意当我先锋,打头阵?”
霎时,
程二牛第一个站了出来,叫道:“俺去,谁今天再跟俺争,俺就刨他家十八代祖坟!”
恶狠狠地叫罢,还特意瞪了一眼赵九丑,看来这厮还记着前事儿。
赵九丑学着郭业的习惯,无所谓地耸耸肩,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程二牛都这么说了,庞飞虎,阮老三等人自然也就不再争论什么。
郭业点头称好,说道:“行,二牛,我给你五百人,你打头阵,先行出发!”
程二牛大喜,重重嗯了一声,快快抄起一根棍棒,扶住腰间的横刀跑下了城楼。
程二牛领命而去,郭业又对庞飞虎和甘竹寿吩咐道:“你二人,各领五百人,为我左右两翼,随我中路一道出击图瓦城杨氏。”
庞飞虎,甘竹寿两人不废话,称了一声是,扭头就走。
郭业对着关鸠鸠,朱胖子二人说道:“你俩带着伤残士卒坚守城门,除非我们得胜归来,不然死也不开城门。”
关、朱二人点头称是。
随后郭业对着剩下诸人说道:“其他人与我一道,中路出击。”
说着转向身边的赵九丑刚想交代什么,谁知这厮抢先摇头道:“我这性子,不能领军,我就随你左右,护你后背。”
言下之意,他要贴身保护郭业,充当郭业后背的那双眼睛。
郭业点点头,说道:“老子的后背交给你,放心的很!”
言罢,对着众人大手一挥,喊道:“弟兄们,出发。”
随后下了城楼,浩浩荡荡人潮汹涌地出了正门,直奔十里外的图瓦城杨氏大军的驻地而去。
...
...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十里之外,图瓦城四千甲卒的驻地。
杨泰今天也是甲胄齐身,甚是魁梧雄壮,此时的他正倚在一块岩石上听着一个老者说话。
这名老者就是从桑巴领土安然归返的保叔。
听完保叔的转述之后,杨泰发出酣畅地笑声,赞道:“好啊,关键时候,桑巴竟然没有给本将军坐地起价。呵呵,算他识相,你想,以本将军的性子,还能亏待得了他吗?”
见着自家将军如此欢快,保叔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乐观,有些担忧道:“将军,以我们对桑巴性格的了解,他不该是如此仗义之人。而且之前谈话时,他还待价而沽过一次,此事有点蹊跷啊。要不……”
“保叔,你想多了!”
杨泰拍了拍保叔孱弱的肩膀,自信地说道:“桑巴即便是个贪得无厌的头人,但他也是个聪明的商人。商人不仅会坐地起价,待价而沽,同时也善于慧眼识人。难不成他会为了阿里土城的唐军,和本将军决裂不成?除非他桑巴眼睛被大雁给啄瞎了,哈哈……”
说到这儿,不忘打量了一眼跟前完完整整不带一点磕碰的保叔,宽慰道:“你此番前往吐蕃,他不仅没有为难于你,还安然派人送你出境。你说,如果他要和本将决裂,还需要对你如此格外的照拂吗?”
“保叔,你想多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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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一声长音拖地而来,声落人已到,只见一名小卒跑到杨泰跟前,慌乱喊道:“大将军,阿里土城的唐,唐军出城了!”
“什么?”
杨泰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揪住眼前小卒的衣领,恶声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给本将军说清楚了!”
小卒还未开口,身边的保叔突然抬手一指后头阿里土城的方向,惊呼道:“将军,看,快看!”
唰~~
杨泰扭头别过,遥望阿里土城方向……
只见,
尘烟滚滚,乌乌泱泱,宛如天际黑云飘然而至。
再听,
声音嘈杂,步履沉沉,嘶喊打杀之声接踵而至。
最显眼之处,莫过于人头攒动之机,大唐龙旗飘荡,迎风招展愈来愈近。
果然,
杨泰一把松开被揪住衣领吓得有点仓惶的小卒,心中确认,正是阿里土城的唐军倾巢而出,杀将过来。
目测,至少已近二里之外。
杨泰望着前方奔袭而来的唐军,竟然丝毫不见慌乱,阴恻恻地笑道:“竟然有如此不怕死的,这个时候,不仅不知固守待援死守土城,嘿嘿,还敢主动出击。难道这唐军主将是个酒囊饭袋天生愣种不成?”
一念及此,杨泰心中对丢失阿里土城的守将卫穆和副将华明更加的唾弃鄙夷,竟然会将城池丢失在如此愚笨的唐军手中,这两条狗才的确死不足惜。
不过,保叔却是脸沉如海,更加的隐忧起来。
杨泰当机立断,大声喝道:“竟然他们要前来送死,哼,那本将就成全于他。只要将他们拖住一会儿,桑巴头人的五千奴隶兵一到,便能合兵一处,将他们围而歼之。”
“保叔,传令下去,准备迎敌!”
事已至此,敌军骤然将至,保叔唯有祈祷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是庸人自扰之。
而后躬身答道:“是,老奴这就传令下去……”
...
...
二里,
一里,
一百步,
五十步,
近了,拼杀!!!
程二牛领着五百人,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直接杀入图瓦城杨氏大军驻地。
叮叮当当,
双方兵行交戈,乱战中厮杀而起,程二牛仿若杀神,孤身率着五百人杀进四千人的营地中,越战越勇,颇有万人不敌之勇一般。
砰,
棍棒横扫,又掀翻几个围拢上来的隋军,纷纷仰面倒地。
杀得正酣,敌将杨泰刚要下令,集结重兵将这五百人剿杀,突然,又传来一阵冲杀呐喊之声。
抬头一望,
又是土城那边的唐军兵分左中右三股?三股,如洪水猛兽般倾巢袭来。
特别是中路那支人马,一杆数丈的三角黑旗高高矗立,向前移动而来,赫然可见,斗大的一个郭字显于旗上。
郭?
莫非就是那个夺我土城屠我几千儿郎的唐军主将?
杨泰见猎心喜,岂会错失亲手击杀郭业的机会?
当即放弃了组织重兵围剿程二牛先锋部队的念头,换而喊道:“来人,随本将军出击,活捉唐军主将。”
“喏!!!”
不一会儿,杨氏大军留下数百人与程二牛的五百人继续周旋,大股兵力则随着大将军杨泰而行,朝着郭业三路兵马冲杀而去。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双方交手于几十步之外。
兵对兵,将对将,各找正主儿,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被杨泰误以为是一军主将的郭业,自然也与之对上了面交起了手。
杨泰擅使一根长约两米的囚龙棒,传自乃祖靠山王杨林的一套棍法自然是刚猛异常,挥舞间,已于郭业交上了三五个回合。
一柄虎头湛金枪,一根囚龙棒,咣咣铛铛交手三五回合之后,两人才彼此看清了对方。
郭业见着杨泰身形魁梧,稍稍诧异。
而杨泰见着郭业年纪竟然如此轻许,则是诧异中带着震惊,特别是刚刚交手没有制服对方,反而差点被眼前这少年郎手中的天生蛮力给伤着。
怪哉,杨泰架起囚龙棒护住周身,心中叹道,莫非这世上真有天生神力者?
疑惑归疑惑,杨泰还是从郭业年轻的面庞上得到了些许宽慰,庆幸道,天生神力又如何?稚嫩年纪毕竟还是经验尚浅,难怪敢如此冒失,敢冒然带兵出城。
呵呵,杨泰冷笑一声,仿佛看将死之人一般看着郭业,到时候桑巴的奴隶军一到,你就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了,小子!
霸王项羽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吗?不也照样喝了沛公刘邦的洗脚水,最终来了个兵败如山倒,自刎乌江畔吗?
蛮力者,顶多为一无脑猛将罢了。
想罢,杨泰陡然狂笑,手中囚龙棒猛地一扬,遥指郭业道:“唐军主将,不过尔尔!”
郭业听罢,不由一阵好笑,你妹的,大言不惭是不是败军之将们固有的套路?
当初,那个傻屌副将华明也曾这么说过。
郭业见着对方口出狂言手下却没有动作,随即也站住了身子,将虎头湛金枪立于身旁。
而后脑袋微微斜着,右手小指挠了挠耳朵,哂笑道:“看来你就是那个东躲西藏如丧家犬,苟延残喘到如今的隋朝余孽了?”
说着,将嘴巴凑到掏完耳朵的小指近处,鼓足腮帮子轻轻一吹气,一副无赖泼皮的样子哼道:“你说你咋就那么不争气呢?如今改朝换代已有几十年,天下早已大定,你瞎折腾个球啊?你能苟且偷生就已经偷着乐儿了,还他妈的不安分,私底下在边境这么瞎鼓捣,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放肆!”
杨泰显然被郭业这番浑不吝的市井泼皮强调给激怒了。杨泰心中怒意滔滔,想想自己乃是叱咤风云,兴隋九老靠山王杨林的孙子,堂堂一个龙孙凤子,有着无比尊贵的皇室血统。
如今,竟然被眼前一个年不过十八九,浑身冒着市井痞性的小小唐将给如此奚落,焉能感觉不受辱?
只见杨泰手中的囚龙棒再次举起,遥遥对准郭业的面门,喝骂道:“敢辱我大隋杨氏,本将军今天定让你挫骨扬灰!!”
郭业脚面一提,将虎头湛金枪蹬起,握于手中摆出一个防御格挡的架势,继而摊开左手冲着杨泰招了招,讥讽道:“还他妈大隋杨氏,你那大隋江山早让你那败家玩意的祖宗败到爪哇国去了。废话少说,要打就打,费那个口水干嘛?”
“哇呀呀,小子,找死!!”
囚龙棒再次扬起,朝着郭业的面门径直挥去。
郭业身子一侧,虎头湛金枪格挡住对方的凌厉一击,再次来了个旗鼓相当。
趁着杨泰收棍之机,郭业找着了对方一个疏忽遗漏空出的位置,刚想着举枪就要扎过去。
谁知,
一阵猛力的马踏之声骤然响起,从不远处传来,踩踏地动的马蹄之声轰然而来,愈传愈近。
貌似是从吐蕃边境那边传来。
莫非,
是桑巴的五千奴隶军而至?
果然,就在郭业和杨泰都被这股马踏震天之声吸引过去之时,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嘈杂的叽里咕噜哇哇叫之声。
应该是吐蕃人独有的冲杀嘶喊喧哗声儿。
正是桑巴的五千奴隶兵如约而至。
杨泰见状,立马望闻大喜,脸上得意之色渐浓,冲着郭业哈哈狂笑道:“唐军小将,看见没?本将军的援兵已到,看来,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了,哈,哈哈哈……”
闻罢,郭业眉宇间浮现出了嘲弄之色,仿佛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看着杨泰,鄙夷地唾弃道:
“呸,做你妹的春秋大梦吧?”
紧接着又用着近乎蚊声,唯有他自己方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傻叉,到底是谁的援军也不知道呢!”
ps:感谢前两天鹰郎将,吉米,多瑞斯,粉笔,小迷糊,傻虎等诸位朋友的打赏,【edward卡伦】你的话,我看到了,只要你喜欢,老牛会一直写下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临阵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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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巴的五千奴隶军转瞬即到,立马加入了厮杀混战之中。
两方厮杀乱战,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三方大混战。
因为吐蕃奴隶军的搀和,战场形势骤然大变……
不过很快,
杨泰就笑不出来了,相反,满脸骇然如遭雷击,嘴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原来,桑巴的奴隶军一加入战圈,立马倒戈相向,朝着杨氏隋军开刀。
一时间,在桑巴五千奴隶兵倒戈相向地协助下,陇西军气势大盛,杀得图瓦城隋军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颇有些兵败如山倒的颓势。
咣当!
杨泰紧握的囚龙棒猛然落地,还是怔怔惊呼:“怎么会这样?桑巴,桑巴,怎么会这样?”
趁你病,要你命!
郭业见着杨泰精神恍惚间,虎头湛金枪再次扬起,嗤笑道:“傻叉!这叫临阵倒戈,你大隋的败家祖宗没教过你吗?这次还整不死你?”
唰~~
猛然一股大力通过手臂灌入长枪之中,朝着杨泰面门横扫过去,霸王力拔山兮举九鼎,小哥天生蛮力枪挑贼。
虎头湛金枪狠狠砸去,直指发愣的杨泰脸上,眼瞅着就要将这对方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突然,
一柄横刀挡住了虎头湛金枪的去势,当的一声,刀枪狠狠撞击了一下。
郭业长枪受阻,而那横刀显然也是吃不住枪上传来的浑然大力,嘎吱作响仿佛要碎裂一般。
赫然挡住郭业这一枪的,正是杨泰的老奴——保叔。
只见保叔一把将杨泰推了开来,脸色惨白仿若因为刚才那一挡而受了内伤一般,持刀右臂瑟瑟发抖,显然受到巨震之后业已难撑。
噗~~
保叔一口淤血从口中喷出,嘴角淌血面色狰狞地冲着杨泰嘶声吼道:“大将军,我们上当了,桑巴这个吐蕃狗叛变了,你快撤,快撤!!”
说着又是伸出左臂将发愣中的杨泰推醒,一直推到杨泰的坐骑旁边,催促他赶紧上马逃回图瓦城。
杨泰猛然惊醒,眼中所看到的,再加上保叔口中所提醒的,到了这个时候,焉能不懂?
桑巴,叛变!
当即,立马翻身上马急急抽动马鞭,一边溃逃一边沿路喊道:“撤,撤,撤!!!”
“想跑?”
郭业见状,提枪就要朝着杨泰方向追赶而去。
“站住,看刀!”
谁知,苟延残喘的保叔再次挥刀一砍,封住了郭业的去路。
看着这颇有些忠心的杨家老仆,此时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全凭一股信念在支撑,给杨泰争取逃跑的时间。
郭业心中有些怜悯这老仆,但是这种人已??人已经留之无用了,相反,不杀他,他能对你一直纠缠不休。
杀之,又有些下不去手。
眼角扫到了地上刚才杨泰所使的囚龙棒,立即用脚尖一勾起,抓到手中。
正好身边不远的程二牛正挥舞棍棒在大杀四方。
于是对着程二牛喊道:“二牛,这根囚龙棒适合你用,接棒!”
说完,将手中囚龙棒冲着程二牛大力一甩。
程二牛反应过来,右手一探将囚龙棒接在手中,掂了掂赞道:“谢谢小哥赐棒,端的是一根好棒哩!”
郭业指了指跟前双脚发颤体力不支的保叔,对程二牛交代道:“二牛,替小哥解决了这老奴!”
“好嘞!”
话落,程二牛已然跃入郭业和保叔的战圈,径直朝着保叔挥棒而去。
一根囚龙棒,霎时舞动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
郭业趁机跳出了保叔的视线,寻觅杨泰的踪影。
可惜,还是晚了两步。
这厮已然带着近千的残兵溃逃而去,远远还能看见图瓦城方向,一路扬起的尘嚣。
麻痹,狗日的,跑得倒是顺溜!
郭业立即冲着四周喊道:“庞飞虎,甘竹寿,立即收拢兵力,随我杀向图瓦城,一千余人,杨氏成不了气候!”
“喏!”
“喏!!”
“弟兄们,集结,集结!”
...
...
这时,乱战中的陇西军和五千奴隶军经此这么一张罗,顿时泾渭分明了起来。
陇西军在庞飞虎,甘竹寿,阮老三等人的集结下,徐徐成队形,而桑巴的奴隶兵则还一个个跟个叫花子似的蹲在地上,扒拉着地上的隋军尸体,又是拣戈矛,又是扒衣甲,更有甚者将捣鼓出来的碎银铜钱啥的统一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框子里,然后抬到主人桑巴的跟前。
郭业看得傻眼,你麻痹的桑巴,你是来助战的,还是来打秋风来的?
你娘的,视财如命到这种地步了?
桑巴仿佛也感受到了郭业那灼热的眼神,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一抽马臀,朝郭业徐徐驰来,坐于马上对郭业喊道:“郭大人,桑巴如约而至,哈哈……”
郭业心中冷哼一声,老子早看到了,你个吐蕃二货,幸亏今天打了杨泰一个措手不及,不然摊上你这群二逼奴隶军,还不知道咋样。
尽管心中有些愠怒,郭业还是笑声如雷地冲着桑巴打招呼道:“桑巴头人果真是言而有信之人啊!”
“哈哈,吐蕃人素来友好,桑巴更是喜欢结交好朋友。郭大人邀约,桑巴怎么会拒绝?今天,桑巴做到了,希望郭大人也不要背弃当日盟约啊!”
桑巴一边吩咐着奴隶们继续打扫战场,一边不忘提醒郭业,允诺之事。
郭业点点头拍着胸脯道:“桑巴头人多虑了,你将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这时,庞飞虎上前报道,队伍集结完毕,可以杀向图瓦城,适时将其攻占了。
郭业唔了一声,然后对桑巴拱拱手告辞道:“桑巴头人,杨氏叛逆已是强弩之末,打铁要趁热,攻占图瓦城在即,在下就先行告辞。来日,我再与你商谈,你我两家的合作之事,如何?”
“不不不不……”
桑巴突然摇头如拨浪鼓,一脸殷勤地说道:“郭大人,我们是朋友,你现在要去攻占图瓦城,我怎能袖手旁边呢?我必须助你一臂之力,助你早日夺取图瓦城。”
呃……
郭业听着有些诧异,桑巴转性了?竟然热情若斯?他不可能这么好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之后,再看看满地扒拉着尸体的吐蕃奴隶,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心中不无鄙夷地唾弃了一声,草,出息,穷疯了吧?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郭业还是抱拳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本官先行谢过了。我这就率军出发,你们,你们那啥后,就尾随赶来吧。到时候我们图瓦城城外会和。”
桑巴听闻,咧嘴一笑喜上眉梢,连称几声好,策马回到奴隶军中挥舞着马鞭,抽打着地上的奴隶,叽里咕噜又是一阵骂。
郭业见状摇头叹道:“桑巴这狗日的,还真下得去手。”
身边的庞飞虎瘪瘪嘴,哼道:“奴隶嘛,在他眼中,与猪狗有何分别?不过小哥,桑巴会这么好心助我们攻占图瓦城?这狗日的不会是想最后来一个鸠占鹊巢,将图瓦城占为己有吧?”
谁知郭业摇头大笑,指了指地上继续扒拉尸体的奴隶,笑道:“不可能,他是看准图瓦城杨氏必败,想趁乱捞点好处罢了。这点微末的蝇头小利,无足挂齿。给他便是。”
言罢又不屑地望着继续挥动马鞭抽打奴隶的桑巴,冷声道:“至于你说得,鸠占鹊巢之事,呵呵,桑巴纵是贪得无厌,他也不敢干这事儿!”
庞飞虎追问:“为什么?”
郭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走到童虎牵来的坐骑上,接着才对着庞飞虎说道:“理由很简单,咱们先行赶路,直奔图瓦城。路上,我再与你慢慢细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杨大将军,疯了!
【明天礼拜一,六章打底!】
陇西士卒集结完毕,小跑前进,行军遥指四十里之外的图瓦城。
约莫行进了三十来里路,郭业终于给庞飞虎释了疑。
郭业侧过身子手中马鞭遥点了还在后头慢慢悠悠行进的桑巴五千奴隶军,哼道:“桑巴之所以不敢鸠占鹊巢,很简单,就因为图瓦城在我大唐国土之上。你觉得朝廷如若知晓桑巴此举,会如何处置?你要知道,如今的朝廷并非孱弱朝廷,正是磨剑十年,利剑出鞘,锋芒正盛的时候,岂容外族挑衅与凌辱?这下——”
郭业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该懂了吧?”
庞飞虎驰马紧随其右,唔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懂了,小哥的意思是说,桑巴如果敢强占图瓦城归己用,那便是外族入侵,往大了说,就能扯到大唐与吐蕃两国之间的战事。因而,桑巴不敢轻易做那开启战端的祸首,是不?”
“呵呵,正是此理,两国争端无小事。以桑巴那老狐狸的性子,纵使贪得无厌,也拎得清孰轻孰重,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不能干,这条吐蕃老狗的鼻子比你我都要灵敏。”
郭业自顾回答了一番之后,又摇头苦笑道:“一会儿攻下图瓦城,你负责领上一千人,亲自坐镇图瓦城城门口。没我命令,不许放进桑巴一兵一卒进城,这老狗大事儿不敢做,纵兵抢掠之事未尝不敢干,到时候这奴隶军如果一进城,好好的图瓦城估计要被他们祸害不浅。”
庞飞虎默然点头,附和道:“是啊,这老狗连尸体上的东西都不放过,堪比雁过拔毛的性子,得贪婪到什么程度?穷疯了!”
随后拍胸保证道:“小哥放心,有庞飞虎坐镇城门口,别说吐蕃奴隶兵,便是吐蕃苍蝇也飞不进图瓦城。”
郭业哈哈一笑,挥动马鞭猛然一抽,高喝一声“驾”,再次策马狂奔,加速了前进的脚步。
庞飞虎见状,陡然转身朝着队伍中喊道:“传令下去,火速前进,天黑之前,拿下图瓦城!"
“喏!!”
霎时,声声传令下达各路陇西军中,嘈杂拖沓的行军脚步声陡然一变,砰砰有力而急促。
...
...
郭业率着陇西军火速推进,桑巴领着五千奴隶兵虽然拖沓但始终紧跟其后,隐约已能瞧见图瓦城城头。
在古道苍凉的塞北,傲立而存的图瓦城城头分外抢眼。
而最先率着近千残兵撤退的杨泰,此时业已狼狈逃回图瓦城中。
千人残兵入城后,关闭图瓦城门,悬起吊桥,留下一条深大一丈的壕沟护卫城池,将图瓦城与外界隔绝了起来。
杨泰下令几百残兵暂时把守在城门后,仓皇如败犬般领着?领着近百的心腹亲兵直奔自己的大将军府。
狼藉地回到自己的将军府中之后,杨泰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好像魂不守舍一般喃喃自语。
“桑巴,怎么会叛变?”
“本将军跟他合作近十年,为何,为何他会临阵倒戈?”
“输了,本将输了,阿里土城失陷,图瓦城四千甲卒仅剩一千残兵,输了,本将输得彻彻底底,枉为大隋皇室子孙。”
...
...
杨泰孤身一人落寞站于客厅中,彷徨无主,自顾自喃喃自语。
突然,他脸色急剧大变,双眼变得如血水一般的通红,猛然跑到客厅墙壁跟前,走到悬挂在壁上的一把看似分外名贵下边,伸手猛然一拔……
嗡~~
一道冗长利剑出鞘之声,如龙吟一般绵绵不绝,端的不是凡品。
杨泰把剑而出,冲着客厅的圆柱胡乱劈砍,口中嘶声吼道:“啊……我不服!我不服!!!”
“我乃大隋皇室,我乃靠山王杨林之后,岂能如此轻易言败?”
“叛我者,必死!”
“桑巴,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本将不会败,不会……”
此时的杨泰挥舞长剑劈砍圆柱,剑剑入木三分,砍得圆柱嘎吱作响,脸色潮红双目失神,状如癫狂。
砰!
右臂挥舞间,抬手不小心将自己的兜盔打落在地,发簪扯断顿然披头散发,狰狞恐怖更似疯子。
“不会的,不会的,本将军还有偌大一个马场,还有大隋宝……保叔,保叔呢?”
杨泰突然声调更加高亢,冲着客厅之外凄厉喊道:“保叔,保叔,你在哪里?只有保叔,才是真正忠心本将军的。来人,来人……”
“报,报~~大将军!”
突然一个亲兵模样的士卒奔进客厅之中,单腿跪地拱手喊道:“禀报大将军,唐军与吐蕃奴隶军,离,离城仅有一里,如,如何……”
“保叔呢?”
杨泰仿佛对亲兵的报信置若罔闻,暴戾地挥手打断了他的禀报,披头散发提着长剑,走到他的跟前,眼神直勾勾都问道:
“保叔呢?保叔在哪里?去把保叔给本将军找来。哈哈,我们还未输!!!”
那跪地的亲兵显然已经被杨泰的疯癫给吓到了,不可置信地抬头仰望着他,脸色堪忧地咽了口唾沫,弱弱说道:“禀报大,大将军,保叔,保叔早已阵亡。”
砰!
杨泰猛然一脚踹在那亲兵的胸口,将他踹翻在地,再次声线凄厉地喊问道:“该死,你说什么?”
“啊?”
那亲兵捂住胸口,脸色有些痛苦,显然刚才胸口挨了杨泰一脚,伤得不轻。不过,痛苦的脸色中夹杂着害怕,蠕动着屁股缓缓朝着客厅外挪去。
蠕动后退的同时,嘴里还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保叔已死,大,大将军,图瓦城,要,要不保了!"
“你胡说!"
砰砰砰,杨泰再次提剑上前几步,猛然举起手中长剑对准仰倒在地的亲兵,朝着他的胸口狠狠往下一扎。
噗嗤!
长剑贯胸而入,溅起三尺高的血水,喷洒杨泰一脸,更是狰狞诡异。
那多嘴亲兵愣是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便一命呜呼,垂下脑袋气绝而亡。
杀完自己的亲兵之后,杨泰仿佛冷静了下来,蹲在地上看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亲兵,双眼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
盯了死尸许久之后,杨泰轻声摇头说道:“乱我军心,你该死!”
“哈哈,保叔都死了?本将军还有谁可以信?”
“败了吗?本将苦心经营十几年,一朝一夕间,竟然全盘皆输?”
“不对,你这小小贱兵,肯定在乱说,我堂堂大隋皇室后裔,靠山王之后,怎会轻易输给别人?”
“哈哈哈……”
疯了,杨泰猛然起身,对着虚空挥舞着乱剑,不忘仰天狂笑,真的疯了。
噌噌噌,
几个亲兵突然跑进客厅,想查探情况来着,突然见着杨泰披头散发在客厅中挥舞长剑仰天狂笑,又见着地上躺着一具血水汩汩而流的尸体。
竟然是他们袍泽弟兄的尸体。
赫然杨泰手中挥舞的长剑,还吧嗒吧嗒淌着血水。
唰~~
几个亲兵见状,纷纷彼此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害怕,仅仅对视一番之后,立马不约而同地拔腿朝着院子外头跑去。
一边撒腿狂跑,一边不忘张臂大喊:
“疯了,杨大将军疯了!”
“弟兄们,赶紧逃命去吧,大将军完了!”
“开城门,迎唐军,我们还有活路……”
...
...
客厅中的杨泰显然根本不关心外头院子乱成什么样,而是自顾提剑在客厅中胡乱劈砍和发疯。
发疯了许久之后,突然驻足停罢了下来,环顾了一眼装饰得格外奢华大气的将军府客厅,最后走在客厅墙壁上裱好的一副巨大的山水画之下,沉默下来静静地观赏着。
这幅巨画中,有高山峻岭,有名川大河,有巨鹰翱翔俯视万里河山。
看巨画右下角的印鉴,好像出自乃祖靠山王杨林的手迹,画名取为《万里江山在足下》,果真波澜壮阔,气象万千。
盯了这幅画许久,杨泰嘴角一扬,握紧手中长剑,陡然长笑了起来,这声长笑不似刚才那般癫狂,多了几分颓然。
“本将乃是大隋皇室,血统高贵,岂能让凡夫俗子染指?”
“本将的命运,谁也无法掌控!”
“哈哈……我杨泰的生死,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其他人,哼,休想!!!”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死得真够体面!
【明天礼拜一,六章打底,拭目以待!】
咯吱,咯吱咯吱……
酸牙的绞索声儿断断续续响起,图瓦城正门那座吊桥徐徐被放下,将与外界隔绝的图瓦城再次连通。
砰!
吊桥彻底放平,架在壕沟之上。
图瓦城,中门大开!
此时,
陇西军已经抵达图瓦城下,面对这突然放下的吊桥,无论是准备越过壕沟强行攻城的两千陇西儿郎,还是郭业等人,都是极为错愕。
奶奶的,郭业诧异地看着纷纷从城头上自发走下来的守城隋军,个个脸色颓废如丧考妣,仿佛死了亲娘似的颓废中带着些许惊惶。
更有甚者,已然将手中戈矛,盾牌,弓矢纷纷丢弃在地,透着浓浓求生的眼神看着仅有一桥之隔的陇西军。
这下,郭业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些守城的隋军是想不战而降啊!
郭业看明白,其他人亦如庞飞虎,甘竹寿等人亦是看清了情势。
纷纷猛吞口水心中惊呼,天底下还有这般容易之事,不说咱陇西军鸿运当头,还真说不过去了。
程二牛竖起手中囚龙棒,砰砰戳地,喜出望外道:“奶奶的,俺以为这次又要强攻猛打来着,这帮隋军竟然主动开城门投降,小哥,咱是不是赚大发了?”
郭业呵呵一笑,对着程二牛,还有庞飞虎等人晒然笑道:“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伐谋之计,看来,图瓦城中出状况了。”
其他人未懂,庞飞虎率先反应过来,惊呼问道:“小哥,你是说图瓦城杨泰出了事儿?还是说隋军内乱?”
“呵呵,”郭业也吃不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摇头说道,“现在还说不准,不过进城一看便知分晓。”
程二牛指了指吊桥那边放下手中兵刃,毫无反击之力的守城隋军,问道:“小哥,那啥,这次还像阿里土城那样不?”
说完,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架势。
奶奶个腿,郭业看着这二货真是屠城屠出瘾来了,当即白了他一眼,轻声喝骂道:“闭嘴,二货!"
说完,冲着众人叮嘱道:“他们愿降,更省我们事儿。但是此次与上次不一样,大局已定,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再强调一次,进城之后,不许屠杀俘虏,不许扰民,尽量让图瓦城恢复原样。否则,战后重建,能把我们累死,而且将来,这图瓦城就是咱们的地盘,咱们现在自毁基业,不是傻逼吗?”
众人纷纷称喏,甘竹寿,阮老三,张小七等人已然领着各自的人马过吊桥进城。
郭业转头对庞飞虎吩咐道:“给你五百人,立即接管城楼,吊起吊桥,不能让桑巴那头老狐狸带人轻易进城。”
庞飞虎喏了一声,收拢起?拢起五百人气势汹涌地上了城楼。
郭业对着程二牛说道:“二牛,你去问一下这些降军,杨泰现在在何处?”
郭业与程二牛率着余下的人马过了吊桥,随意找了个士卒,盘问起杨泰的下落。
一打听之下,郭业全然了解了情况,真没想到杨泰会在这个时候发疯,凭空便宜了他们。
随即,他与程二牛率众行军在图瓦城闹市街区,朝着杨泰的将军府,直奔过去。
奔徙在路上,郭业心中有些纠结,甭管杨泰发疯还是装疯,一定要抓活的,只有抓了活口献进长安,这才是一等一的大功劳。
想罢,心中忐忑,希望,还来得及,千万别他妈给老子玩自刎将军府中这种老戏码哈。
一路奔跑前进。
要说这图瓦城,也真非阿里土城这种小城池所能比拟,足足有益州郡城那般大。
郭业率军从城门出发,绕了至少三条大街,不知惊起多少沿街的百姓和商户。
几股唐军,兵戎凶凶,戈矛林立的开进城中,这些十来年慑服在杨氏淫威下的平头百姓怎能不惧?
无论大街还是小巷,都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之景,处处一片风声鹤唳。
郭业一边率军前进,一边沿途欣赏着图瓦城这般颇具州府郡城的景象,不由感叹道,看来杨泰这十几年的光阴全然花在了这图瓦城的建设之上了,不然图瓦城怎能有此规模?
想想也能理解杨泰突然疯癫了,任凭是谁,辛辛苦苦十几年的心血,突然一朝付之东流,不疯才怪。
约莫奔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前面突然涌来股股人潮,发了疯似的朝着郭业等人这边涌来。
郭业还未看清如此急匆匆涌来到底是何许人,这边程二牛已经扯起嗓门喊道:“敌袭,立盾,竖戈,迎敌!”
一番口令下达,早已操练一段时日《纪效新书》的陇西儿郎们纷纷开始在第一排立起一人之高的大型藤甲盾牌,筑起一面盾墙,直接拦截砍断街面。
唰唰唰~~~
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卒则是透过盾牌间隙,将戈矛纷纷刺了出去,就等前面汹涌人潮再近身一些,直接穿个透心凉。
跑近跑近,仅隔二三十步,郭业发现涌上来的这些人不是披甲士卒,而是平民装扮,手舞足蹈面色仓皇的平头百姓。
不由心中一凛,挥手下令道:“不是敌袭,速速撤阵,莫要误伤百姓!”
唰唰唰~~~
戈矛再次拔回,竖立起来,第一排的盾墙继而纷纷撤散,士卒们各站街面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不一会儿,这些汹涌狂奔而来的平民就乌乌泱泱地边跑边喊:
“前面起火了,赶紧跑啊!"
“好大的火,连成一片,几十栋宅子全毁了。”
“火海,火海啊!”
...
...
起火了?
郭业并没有惊扰这些逃命的百姓,而是使劲嗅了嗅扑面而来的空气,却是有梁木烧焦的味道,而且这味道还比较冲。
随手在空气中一抓,摊开手心一看,多少有些细微的灰烬,随着顺风在空气中飘荡着。
看来,前面真是着火了,而且是火势非常之大!
这时,程二牛已经盘问完一个从前边火海中逃命而来的平民,放走了对方之后跟郭业禀报道:
“小哥,大事不好,俺刚才问了下,这火海源头,竟然是杨泰的大将军府!”
“什么?”
郭业顿时淡定不住了,杨泰的大将军府着火?难道这孙子想学商纣王火烧摘星楼,来一出自焚的戏码?
奶奶的!
郭业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呸呸吐着口中的灰烬。
这事儿,不用再去调查,他也敢肯定是杨泰这孙子自己放的火了。
以他这种龙子凤孙,自恃血统高贵的性格,又是带兵出身,性子自是刚烈,肯定不屑做个俘虏啥的。他想出自焚这招儿,八成还是那个高傲的性子在作祟,自己给了自己一个体面的死法。
“奶奶的,”郭业脱口骂道,“你倒是体面的死了,老子的头等大功劳就这么毁了,日,失算了!”
郭业大手一挥,继续领着程二牛和几百儿郎冒然前进,行进了几百米之后,终于看到了这番火海的场面。
看到眼前几十栋宅子连贯成一片的火海,郭业不由痴了,我靠,杨泰这死法可真够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这是要干嘛?火烧连营八百里吗?
郭业恨恨地跺了跺脚,冲着程二牛喊道:“给我调集全城所有的兵力,征集附近所有的水井,给老子救火,救火,救火!”
“成,俺这就去办!”
郭业不管程二牛如何组织救火,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连成一片,堪称壮观的火海,喃喃自语道:“小哥我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你烧成灰烬,我怎么着也要找点代表杨泰的信物出来,不然这事儿上报朝廷,谁他妈信我灭了前隋皇室后裔呢?”
...
...
大火从白天开始蔓延燃烧,即便程二牛等人如何组织得力,如何救援及时,也一直到了夜里三更才将火海扑灭。
待得大火扑灭之后,大将军府及周围连成片的几十栋宅子都已经烧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几乎没有一座宅子是完好的。
火势虽然熄灭,程二牛却是率人继续彻夜不眠地搜寻,搜寻关于杨泰的蛛丝马迹。
一直到了天明。
郭业到了夜里就随意征召了一家客栈作为大本营,一觉睡到大天亮。
砰砰砰!
天明后,人累体乏还未醒觉,不过不合时宜的敲门声还是骤然响起。
郭业闻声而起,打开房门一见,正是蓬头垢面,满脸沾满灰烬的程二牛。
这厮虽然一脸的狼狈,眼神却是闪烁光彩,兴奋之色呼之欲出,哆嗦着嘴巴喊道:“小,小哥,哈哈,你猜,你猜,俺找到什么了?”
郭业揉着惺忪的睡眼,赞了一句:“果真没让我失望,杨泰的尸体还能辨认否?”
程二牛闻罢,却是摇头喊道:“不,不是杨泰,你赶紧,快,快,随俺来看,发了,真发了,这次真真儿的发了!”
“什么玩意?神神叨叨的……”
郭业还未洗漱,就被程二牛格外激动地拽出了房门,出了客栈朝着杨泰的大将军府遗址跑去。
ps:今天的打赏虽然凋零,但依然感谢【康宝科技】【叫你难忘】【吉米】【此乃小小生】【花开.彼岸】等诸位兄弟的慷慨支持。爆更的前奏,即将到来。
第二百四十章 前隋遗宝
【第一更,已经有大盟开始在打赏区叫嚣了,今天誓死完成任务!】
天未大亮,郭业就被程二牛叫醒,火急火燎拽来残破的大将军府上。
昔日的大将军府,如今已是残垣断壁,处处灰烬,满目疮痍。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程二牛弯弯绕绕了几条坎坷小路,将郭业领到的一处假山之下。
这座假山之下,程二牛命把守的士卒合力推开一块大石头。
砰,大石应声而倒,显现出一条密道……
黝黑深邃,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道。
程二牛粗中有细,先是安排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士卒把守在密道口上,然后才与郭业两人钻入密道,躬着腰身缓缓前行,走过了将近几百步路程的密道。
密道过后,竟然是别有洞天!!!
金光灿灿,白芒四射,分外夺目耀眼,恍惚间,郭业宛如置身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之中。
在密道中,郭业就听程二牛提及过,若非他们彻夜搜寻也许早化为灰烬的杨泰之尸体,无意中发现假山的端倪,也许,穷其一生,也无法找到大将军府内的那条密道。
通过蜿蜒曲折的密道,他发现了这座奢华无比,占地将近两倾的地下宫殿。
对于郭业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
与其说是地下宫殿,郭业更倾向于地下宝库这个称呼。
入眼处,偌大的空地上囤积着数以十万担的粮草,码放整齐排列有序,光这些存粮,就足够图瓦城一城之人维持整整一年的口粮。
粮草的一旁,堆砌着藏着数以百箱的雪花银子,箱内银子从箱中散落一地,堆砌而起更像是一座银山,银山脚下,更有大大小小数十箩筐的金砖,赤足金砖,金芒刺眼撩拨心弦。
一个偏角之地,更是富贵惊人!
颗粒圆整光泽透明的珍珠,大盘小盘,盛放而起,白光熠熠;
红色玛瑙而成的手串项链,散落在干燥稻草铺成的地上;
绿意盎然翠绿通透的翡翠,洁白无瑕纯如奶色的白玉更是成堆,有的还是原始初状还未雕琢,有的已然成了玉镯,发簪,或是雕成佩玉。
奇珍异宝,七彩夺目,富贵撩人,看得郭业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作响。
程二牛兴趣缺缺地转道去了一边,而郭业继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角落所摆放的宝物。
嫣红如火,状若小树,这应该是火珊瑚吧?
色泽圆润,鸽蛋大小,这应该是海东珠吧?
琳琅满目的各式瓷器,不知年代的卷轴字画,就这么放着不怕潮湿虫咬吗?
真是暴殄天物啊,魂淡!
郭业已然置身宝山之中,心无旁骛地游赏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看得心旷神怡,忘却时间,?间,浑然忘返矣。
...
...
“小哥,小哥,你快来!”
那边一个角落,程二牛叫声再起,粗犷的回音环绕地宫,响彻在郭业的耳边。
什么情况?
郭业猛然被惊起,随手抓起跟前的一块玉佩握于手中,一边把玩,一边朝着程二牛那边奔跑过去。
来到程二牛的身边,他发现这小子已经闭口不说话了,而是大口大口喘着粗重的鼻音,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边。
郭业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奶奶的,疯了!
不远处的那个角落,竟然戈矛林立,刀枪剑戟,弓矢羽簇,盾牌马鞍,无所不有。
这下轮到郭业兴匆匆地拽着程二牛跑上前去,兴致勃勃地捡起来把玩着。
奶奶的,郭业敢肯定,眼前所见到的兵甲器械的存数量绝对大大超过益州府的司库,哪怕剑南道的治所成都府,其兵库之内也不敢与之比拟。
粗粗估算一下,至少能配备起一支三五万人次的部队。
而且光这些武器防具的种类,至少能装备起一支具备长枪兵,弓弩兵,刀盾兵,骑兵等诸多兵种的部队。
郭业看着,不由脱口叹道:“狗日的杨泰,他这是在积蓄力量,等着造反啊!”
郭业能想象,再给杨泰五年的时间,凭借着手中的财力物力,绝对能在边境一带拉起这么一支强大的队伍,甚至到时候借着吐蕃人的力量,在边境割据一方,建立另外一个大隋朝也不一定。
这小子的心,果真够野啊!
程二牛也是感叹:“小哥,刚才咱们见到的一切,杨泰一个小小的图瓦城咋能囤积起来?俺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继承了当年隋朝的宝藏,并且转移到了这里。”
“前隋遗宝?”
郭业疑惑地反问了一句,又是摇头道:“这地宫中的金银珠宝,粮草兵械堪称巨富,但还未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前隋遗宝至少也是一个隋朝几十年的积累,怎么可能就这些呢?如果非要冠上一个前隋遗宝的名头,也顶多只有五分之一吧?”
“不不不,”程二牛突然摇头解释道,“小哥,你有所不知,杨泰能继承到这些已经相当不易,据说,前隋遗宝一共被分成了五份,一份在隋炀帝杨广的皇后萧氏和孙子杨侗手中,如今被突厥人占了去;一份被隋炀帝的叔父,兴隋九老之一的靠山王杨林得去,这个杨泰应该就是靠山王杨林之后。”
说着,又掂了掂手中的囚龙棒,说道:“喏,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囚龙棒!
郭业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个囚龙棒是自己当日临时赠送给程二牛的,是杨泰的常用武器,自己咋就忽略了这个呢?
说唐全传里,不就是说过,靠山王杨林,擅使一根囚龙棒,排名第八条好汉吗?
不过郭业更好奇另外三分前隋遗宝在哪里,下意识地问道:“那另外三份宝藏在何处呢?”
程二牛思索了一番,双眼迷离地说道:“传言,前隋大臣宇文化及逼缢隋炀帝之后,立了秦王杨浩为帝。后来兵败李密大军之后,退走魏县。同时废了傀儡皇帝杨浩,自立为帝,国号‘许’,年号‘天寿’,不过仅仅立国半年就被窦建德击败擒儿杀之。”
郭业听着这段典故有点熟悉,不禁点头说道:“这事儿我听过,宇文化及嘛,这老子说过那么一句话不是挺牛掰的吗?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嘿嘿,他也算是过了帝王瘾了。他的儿子宇文成都不是号称隋唐第二条好汉吗?”
这第一条好汉,自然就是李渊家那个脑残少年史前巨兽——李元霸了。
程二牛听罢也是连着嗯了两声,说道:“宇文成都后来也战死沙场,不过宇文化及有两个儿子,除了宇文成都之外,还有一个名为宇文成趾,这另外三份宝藏据说就在宇文成趾手中。”
郭业整理了一下,这个也有可能,宇文化及干死了隋炀帝,然后控制了秦王杨浩,自然就接管了前隋遗宝。
而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都挂掉之后,那么老二宇文成趾自然就是直接接受宝藏的合理人选。
奶奶的,五份宝藏,宇文家就独占了三分,跟谁说理去?
不过这宇文成趾在历史上倒是个不显山不露水之人哟,貌似没怎么听过。
郭业急急追问道:“那宇文成趾呢?是不是后来也被李唐大军给整死了,这份宝藏自然而然进了大唐国库?”
“错!”
程二牛摇了摇头,说道:“宇文成趾不但未死,而且已经不在中原。传闻,他带了另外三份宝藏,还有数以万计宇文家的残军撤出了中原,远遁海外。有人说,宇文成趾去了扶桑;有人说,宇文成趾去了高丽;更有人说,宇文成趾率军出海外逃之机,偶遇飓风,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
言罢,喟然一叹道:“嗨,陈年往事,以讹传讹,谁又能说的准呢?”
昂?
郭业纳闷了,就这么一个结尾?
心中更是恶搞的想道,也许,宇文成趾出海成功,最终成了小日本或者高丽棒子的祖先吧?
难怪高丽棒子天天嚷嚷着中医是俺们的,屈原是俺们的,孔圣人也是俺们。
你奶奶的,恬不知耻的高丽棒子,小哥真想告诉你,你们的祖先,是俺们的。
三份宝藏啊,就这么渺无音讯了。
郭业想想都有些肉疼,如果五份宝藏合一,那真可称之富可敌国了。
有机会,真要去寻寻,可惜了了。
突然,
郭业想起一个很严肃的事情,猛然问程二牛道:“二牛,你小子终年生活在蜀中陇西县这种地方,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种陈年秘辛的?”
“啊?”
程二牛陡然脸色巨变,吱吱唔唔地吭了一句:“小时候,听,听俺爹说过。”
二牛他爹?
郭业貌似记得庞飞虎当初提过,二牛他爹不也是衙门的一个普通皂隶吗?那么,他爹又是如何知晓的?
而且,二牛貌似是因为他爹病故,才子承父业的。
于是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你爹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爹当年参加过隋末大战?”
唰~~
程二牛脸色陡然铁青,恨恨地一跺脚,扭头沉声道:“俺爹死了,俺也不想提俺爹,小哥莫要问了,俺去前头看看~~”
说完,大步大步跑着离开,朝着囤积粮草的那边奔去。
郭业看着程二牛跑动中略显仓促的脚步,还有刚才起伏不定的心情,心中不由挂起一个偌大的疑问。
他站于原地,心中暗想,二牛这小子,身上肯定有故事。而且他身上藏着的故事,绝对比甘竹寿那吊死鬼还要来得大。
想着想着,郭业欲哭无泪,奶奶的,小哥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马周马元举,吊死鬼甘竹寿,还有如今这个程二牛……
第二百四十一章 留,与不留
【第二更】
“小哥,快来,你快来看看这边……”
程二牛跑远不一会儿,又在那边叫唤了起来。
奶奶的,一惊一乍!
郭业闻言之后,舍弃了眼前一片乱人眼的兵械,朝着程二牛那边跑去。
跑近程二牛身边,不看则以,一看之下,立马也淡定不住了。
难怪程二牛会如此一惊一乍了,敢情刚才点着盏盏火把进入地宫后,猛然出现的一片白芒是从这儿发出的啊。
眼前,挂在凿开的岩壁之上,全是铠甲,而且是并非普通一般货色的铠甲。
刚也上前摸了几把,细细辨认之后,心中做出了判断,他很肯定挂的岩壁到处都是的铠甲,而且还是名气不在明光甲之下的——锁子甲。
所谓的锁子甲,便是由细小的铁环相套,形成一件连头套的长衣,罩在贴身的衣物外面。所有的重量都由肩膀承担,可以有效的防护刀剑枪矛等利器的攻击,主要的作用还有对弓弩的防御。
锁子甲与明光甲一样,不仅做工精致程序繁琐,而且还是出了名的造价昂贵。
从当初食为天老东家徐崇年送郭业一套明光甲,而引得满城风雨便可窥出端倪。
当然,锁子甲始终不同于明光甲,而最显著的区别就在于,明光甲趋于有些笨重,而锁子甲则是较为轻便。
越是昂贵的明光甲越是笨重,而锁子甲则通常都是十到十三公斤左右,端的是便于穿戴。
如果说,明光甲是为步兵量身打造的昂贵铠甲,那么锁子甲就是骑兵部队的首选铠甲,没有之一。
郭业看着岩壁之上整齐挂好的每一具锁子甲上,都搭配着一件披风,如雪雕白翼般的白袍披风。
看这样式,内穿锁子甲,外系白袍披风,胯下神驹,策马飞驰,是真够拉风的。
“哈哈,小哥,俺点算过了,一共八百副铠甲,貌似这就是传说中的锁子甲吧?奶奶的,这姓杨的真够阔绰哈,一出手就是八百副锁子甲,你说这得糟蹋多少银子?”
程二牛顺着岩壁,竟然挨个挨个地点算了过去,一共点算出八百副锁子甲来。
郭业诧异地看了一眼程二牛,脱口喊道:“嗯?你小子连锁子甲都知道?”
不过一出口,程二牛仿佛未曾听见一般,跑到另外一边摘下岩壁上的一副锁子甲,自顾试穿了起来。
郭业因眼前八百副锁子甲的缘故,只得放弃了追问过去旁敲侧击这小子。
他心中猜度,又是锁子甲,又是从吐蕃人那儿购置战马发展杨氏马场,看来杨泰这个落魄皇族还真有为自己打造一支轻骑兵的打算啊。
八百副锁子甲,八百件白袍披风,如果挑选出八百个擅于骑射的精兵,再配上上好的战马??战马八百匹,也许,真能如他所愿。
而且,这支八百人的轻骑兵,来无影去无踪,绝对是一件大杀器。
八百白袍在手,虽不能马踏天下,但单单自保,足矣。
郭业的脑海中突然幻想出一幅画面,自己一马当先驰骋万里,身后八百白袍马踏疾驰,紧随身后,当真是一件痛快之事啊。
隐约间,郭业的心中有些驿动,杨氏马场,地宫宝藏,兵械铠甲,如果,这些东西能不上交给朝廷的话,该有多好?
宝山在前,怎能舍弃?
难道真拿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去讨好李二陛下,博一个官升几品的前程?
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而且,将图瓦城,阿里土城,杨氏马场,地宫宝藏一一敬献长安,兴许未必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呢?
万一李二陛下直接给我一个清水衙门的职司,咋办?
这,也太亏了吧?
想着想着,郭业竟然生出了几丝不舍。
突然,他冲着程二牛嚷嚷道:“二牛,这宝藏之事,除了你和密道口几个小卒之外,还有人知晓否?”
问出这番话后,郭业的嗓子有些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心虚亏心所导致。
谁知程二牛的回话宛如晴天霹雳,差点没将他给劈懵了。
只听程二牛嘎嘣嘎嘣地回答道:“哈,小哥不是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俺去客栈寻你之前,已将此事通知了庞飞虎,甘竹寿,阮老三,张小七等人,对哈,今早关鸠鸠,朱胖子,还有康家小姐都抵达图瓦城了,嘿嘿,俺也将这好消息与他们几人分享了。“
你麻痹,你个二逼!
郭业差点冲动地跑过去,将这大嘴巴的二货给捶上一顿了。
日你个仙人板板,敢情小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看来,地宫宝藏之事,在郭家班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知道的人,太多了。
郭业内心深处一个充满欲望蛊惑的声音喊问道,怎么办?怎么办?如此偌大一个宝藏,还有能够源源不断提供战马的马场,就要拱手送入长安吗?
对了,程二牛刚才提及关鸠鸠,朱胖子抵达图瓦城,这个可以理解。
怎么康芷茹那个不省心的臭丫头也来图瓦城了?
当即问道:“康芷茹来图瓦城了?她怎么来了?”
程二牛嘿嘿咧嘴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小哥,康小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别说关书办和朱胖子了,就连小哥您,不都要让她三分吗?俺们谁敢忤逆她?”
“放屁呢?谁要让她三分了?”
郭业顿时翻了个白眼,非常不爽程二牛这么理解自己与康芷茹之间的主次之分。
而后继续问道:“那她现在人呢?如今图瓦城尚未稳定,局势不够明朗,可别让她在城中又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康宝回来,我可不不好交代。”
程二牛笑道:“小哥放心吧,康家小姐一早进了图瓦城,就带走了百来个益州府兵,兴致勃勃地赶往了图瓦城北面的杨氏马场。她说要给自己挑上一匹好马。”
“去杨氏马场挑马?”
郭业自言自语了一句,有些不乐意地说道:“这个臭丫头倒是一点都不矫情啊,现在这马场可是姓郭了,要挑选好马怎么着也要先问问我这主人吧?”
程二牛可不想搀和郭业和康芷茹的事儿,自顾傻笑站在一旁。
接下来,两人差不多在地宫晃悠了一圈,这才又钻出了密道,悄然离去。
出了密道口,郭业再三叮嘱程二牛,日夜安排人手先将密道口严密看管住,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然后才悄然离去,回到暂时被征召为临时营帐的那家客栈。
走在客栈的路上,郭业心中还在想着地宫宝藏与马场之事,盘算着如何将这两样令他垂涎欲滴的东西占为己有。
心中那个纠结啊!
这东西被程二牛一嚷嚷,早已曝光,整个郭家班的嫡系统统知晓,连康芷茹都听说了此事。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若想独吞宝藏和马场,而不上交给朝廷,占为己有的话,万一被谁说漏了嘴或者告密,肯定是满城风雨,杀头免不了,甚至株连九族都有可能。
但是,就这么白白献入长安,归到国库之中,这,这,太甘心了!
虽说康芷茹这丫头好糊弄,但是郭家班中的那些人是一个比一个心里明镜儿,尽管说是他郭业的嫡系,谁敢保证在大利益面前,能继续紧跟郭小哥的脚步,为郭小哥赴汤蹈火呢?
先不说人心隔肚皮,就说在利益驱使之下,手足相残祸起萧墙之事古来常有之。
多少大人物,一方枭雄都曾在这背信弃义四个字里头栽了个跟头翻了船?
就如杨泰,如果不是属下见图瓦城不保,发现杨将军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私底下反水开了城门,他郭业和陇西军怎能轻易得到图瓦城?
如果对方凭借地势,顽抗到底,他们想要夺下图瓦城,至少也要费上两天的光景,付出死伤近千人的代价吧?
好的主子固然要有,但属下也得靠谱,不然便是独木难倾,谁也做不了大事儿。
想着走着,郭业脑海中将关鸠鸠,朱胖子,庞飞虎,程二牛,甘竹寿,阮老三,张小七等人一一过了遍。
选择相信他们呢?还是,还是……
一时间,郭业踌躇无法自主。
再看前面,业已到了那家客栈的门口,而赵九丑已经久久在客栈门口等候于他。
赵九丑?
也许,这个时候,这种大事,只能与他商量才算靠谱。
因为郭业实在找不出一个赵九丑能够出卖他的理由。
随即迎上前去,赵九丑还是那副臭臭的表情,淡然地站在门口,没有殷勤的招呼,只有微微点了一下头。
郭业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轻声说道:“丑哥,我心里有个难事儿,无人可以令我敞开心扉,只能寻你商量一番了。”
赵九丑听罢,显然有些错愕,不过脸色还是那副要死不活地淡定,继续微微一个点头,轻轻唔了一声。
仅仅回应了一声,再也没有过多的只言片语。
而后,随着郭业进了客栈,一路无话径直跟随,来到了郭业下榻的客栈后院,一个独门独户,清静无人扰烦的后院。
入院进了房中,两人一番密议……
第二百四十二章 抉择,设宴
【第三更】
院内,房中,郭业封闭了门窗,再三确认门外十步之内无人偷听墙角之后,与赵九丑缓缓道出了心中那道最大的秘密。
地宫宝藏,杨氏马场,留,还是不留。
郭业语速沉稳,丝毫没有异样地将这事儿缓缓说了出来。
一边说着,郭业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赵九丑的脸庞,希翼能从对方的神情之上看出些许波澜来。
谁知,从头到尾,至始至终,赵九丑的脸色纹丝不变,就连眼睑都分毫未抖动过,还是那般不苟言笑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听完了郭业整段话。
说好听点,郭业称之为处事不惊;说难听点,郭业直接给丫下了判决书,就是一张臭屁顶天的脸蛋。
不过,赵九丑越是这样,郭业越是放心,这才是真正的赵九丑,一个纯粹到无以复加之人。
在赵九丑眼中,郭业选择信任他,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之事。
同样,在郭业的眼中,赵九丑纯而不杂,重情更加重诺。
不然,他怎么会单单向赵九丑倾述心中这道最为隐秘的想法呢?
郭业讲完之后,没有问询,而是投过去一个眼神。仅仅一个眼神,足矣。
果然,赵九丑终于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财帛动人心,人之常情。不过你确定,真要将这地宫宝藏和杨氏马场隐匿下来,收归己有?”
郭业依然决然地点点头,称道:“你也说了,财帛动人心,我非圣人,怎能把持?再者说了,入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赵九丑嗯了一声,说道:“朱胖子,关书办,甘竹寿,甚至庞飞虎,程二牛等人,你难道还信不过?”
郭业自嘲地笑了笑,叹道:“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如果要将宝藏与马场暗中隐匿下来,中间绝对不能出现偏差,可惜,知道的人太多了。”
闻罢,赵九丑反手抚摸了一下肩后背着的大刀刀柄,声音陡然变冷,寒声道:“你如果想不放心,我可以替你背这骂名。一夜之间,轻易决定几人之生死,赵某尚能办到。”
嘶……
郭业听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奶奶的,这小子真敢说啊。
虽然不过也曾有过这个念头,但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下不去这个狠手。
这些人,哪个不是出身他郭家班嫡系?哪个不是与他同生共死过?
如果还未知道这些人的真正想法就冒然让赵九丑下手,自己哪里是冷血,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
这,不是他郭业的风格。
对待敌人,郭小哥可以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能让天下人负我。
但是,对待自己的嫡系,对待与自己曾经共患难,共生死的袍泽,怎么能如此冒然下狠?下狠手?
但是,郭业心中想到宝藏与马场,想到万一将来有人告密或泄漏风声,后患又是无穷无尽。
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株连九族,直接牵连到老爹,老娘,小妹,便宜岳父,还有初为人妻的吴秀秀……
“唉……”
郭业悠悠长叹一声,身子后仰在躺椅上,微微闭起双目,脑海浮现出关鸠鸠,朱胖子等人的身影,无言而又纠结地喃喃自语道:
“拿什么相信你,我的兄弟!”
站着的赵九丑继续秉承着令人寒颤的嗓门,压低了声线,提醒道:“既然你有心要将这泼天的富贵收为己有,你就要清醒地认识到,自古,人心最是难测。妇人之仁,乃是成大事者之大忌。”
“呵呵,”
郭业缓缓睁开双眼苦笑一声,叹道:“丑哥,你说得我都懂。但是你要知道,若非我郭业重情重义,对兄弟义字当先,焉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若非这样,我也许还是陇西衙门任由他人欺凌的小皂隶呢。”
郭业这么说,赵九丑便缄口不言了,既如此,多说亦是无益。
郭业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一小会儿后,拳头突兀握紧,眼神透着精芒,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对待兄弟,宁可他们先负我,我郭业绝对不能先开这不仁不义的口子。”
这话赵九丑听着就有些名堂了,宁可他们先负郭业,莫非……这小子又要设局?
当即顺着郭业的思路,问道:“计将安出?”
郭业赞许地看了一眼,将手覆在胸口,一扫改成的焦虑和纠结的神情,淡定地说道:“计,在心中。”
继而追问了赵九丑一句:“丑哥,陇西军中可有你当初在落日山为二当家时的弟兄?”
赵九丑点头肯定了郭业的询问。
郭业叫了一声好,而后又问道:“能听命于你,且可信任者,有多少人?”
赵九丑稍稍盘算了一下,竖起右手一根指头,答道:“足有一百心腹弟兄,你要如何打算?”
郭业又是叫了一声好,说道:“成,你一会儿将这一百心腹弟兄秘密调遣出来,化为刀斧手,随你左右。对了,图瓦城可有什么好点的酒楼?比如说动静再打,也不会扰了四邻啥的。”
赵九丑越听下去,心中越是谨慎,粗粗想了一下,说道:“离杨泰被烧毁的将军府两百步开外,有一家酒楼,名为望山楼,酒楼虽不大,却胜在清静,四周林木丛生,并无瓦舍,适合埋伏刀手于楼外。难道你想……”
“对!"
郭业打断了赵九丑的猜想,斩钉截铁地说道:“成,你在天黑之前就将刀斧手埋伏在望山楼外,今晚我要在望山楼中设宴,与我郭家班的一众兄弟推心置腹一番。如若有何异状,我会从掷杯出窗,咱们以酒杯碎地之声为信号。到时候你就……”
“放心,这事儿交由我。所有骂名,我赵九丑一人全背了!”
赵九丑也打断了郭业的话,因为他知道下面这句话绝对是最不想说,最难以启齿的话。
言罢,紧了紧肩后的金丝大环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郭业,说道:“你无需介怀,赵某人说过,此生这条命给你,就给你。些许骂名算个卵蛋?”
声音落地,人已飘然出了房间,朝院外离去,很快,便离开了郭业临时征召的这家客栈。
待得赵九丑走后,郭业在房间一个人发呆许久,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有些意兴阑珊地耸耸肩,叹道:“果然,人越到了一个高度,就越觉得如履薄冰,步步惊心。曾几何时,我心中竟然也对老朱和飞虎他们生出如此一道警戒线来?”
“罢了,谁让小哥如今一人举动,牵涉如此多的人?高处不胜寒啊!希望今晚的推心置腹,是我郭业小心过了头。但愿赵九丑今天所造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喃喃自语发了一通感慨之后,郭业走出房门,冲着院外喊道:“童虎,童虎何在?”
“在,在,大人,我一直在院外守着呢。”
负责临时跟班随从的童虎,听到郭业喊话,立马从院外窜了进来。
郭业看着童虎,朗声吩咐道:“你去望山楼那里打点一下,就说今晚小哥包了他们的场子。还有,给庞飞虎,关书办,朱胖子等人传话一声儿,就说小哥今晚设宴望山楼,为他们连日来的鏖战大捷而庆功。”
童虎毫无意外,重重点头称了一声喏。
而后飞快转身,疾步匆忙地朝着院外跑去,打点着今晚的一切。
第二百四十三章 设宴,表态
【第四更,下面还有,继续码字。】
入夜,风凉,窗外枝头残影,风中摇曳,不甚萧索。
望山楼中,却是正热,闹腾得热火朝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酣畅淋漓,众人脸色业已酡红,微醉之余尚且神智清醒,郭业亦是不能例外。
程二牛,朱胖子等人喝得忘乎所以,愣是心思比白面还要细腻的关鸠鸠,也没发现今天的郭小哥饮酒如灌水,喝得比平日要猛烈,更要放得开。
连带着说话,嗓门都比平日要来得粗犷和大气。
“嗝儿~~”
郭业不由打了个酒嗝,单手撑着下巴搭在酒桌上,醉眼迷离地扫了桌上在座的诸人一眼,嘿嘿笑道:“今天,小哥包下了这望山楼,不请别人,就请我郭家班的诸位弟兄。怎么样?兄弟们吃喝得是否过瘾,是否尽兴啊?”
“哈哈,小哥宴请咱们弟兄,哪能不尽兴,不过瘾?”
见缝插针,抢先说出这般体面话的,除了朱胖子,还能有谁?
关鸠鸠自然也不甘于朱胖子之后,起身慢条斯理地剔了剔牙,冲着郭业讪媚笑道:“据学生所知,望山楼可是图瓦城最为雅致的酒家。战事一过,小哥就在这望山楼宴请我等,对我等有这份心思,可见不忘旧人啊。这份重情重义的胸襟气度,舍我陇西郭小哥,还能有谁?”
朱胖子白了一眼说了一口漂亮话的关鸠鸠,暗暗呸道,马屁精,日你娘。
一样,关鸠鸠也是下意识地冲着朱胖子抖了抖眉毛,以作示威。
郭业虽明着看醉得有些不轻,实则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丁是丁,卯是卯,一清二楚。
关,朱二人的这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心道,能在这种场合还不忘彼此狗咬狗,看来两人压根儿没什么醉。
既然酒量最浅的朱胖子和关鸠鸠都没怎么醉,那么庞飞虎,程二牛这些海量之人,更是谈不上醉不醉。
行啊!
郭业心中暗暗寻思,你们没醉,那小哥就跟你们装装醉。人家是曹操煮酒论英雄,那么小哥今天就唱上一出,佯醉扮疯敞心扉吧。
当即故意有些不剩酒力似的,双手放在太阳穴两边,自顾扭捏起来,而后故作很难受地敲了敲脑袋,念叨了一句,这酒还真够上头的。
随后将脑袋趴在桌上,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大家既然已经知道了前隋遗宝和杨氏马场之事,那么,说说诸位的看法吧?”
嗡~~
雅间内顿时一阵低声嗡鸣,众人纷纷收敛了醉态,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时候,郭业猛然抬头,开始观察起众人的神情来。
在观察众人咬耳朵议论之间,他索性开门见山,借着满脸酡红的醉意脱口而出道:“杨?“杨氏马场,每三年可出栏成年战马数百匹,端的是价值不菲;而前隋遗宝,更是价值连城。哈哈,说实在话,小哥我是动心了,这等好东西白白送进长安,嘿嘿,以后肯定是食无味,寝难安,抓心挠肝般的难受咯。”
显然,郭业这句明不明,暗不暗的话,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的意图一次性吐了出来。
在场诸人看似一个比一个粗鲁无知,实则到了关键时候,心里也跟郭业一般,明镜儿着呢。
就拿大二货程二牛来讲,天天张口闭口俺俺俺的,心里其实装着的事儿比谁都多,丫就是一个张飞穿针,粗中有细的人物。
连程二牛都听懂了郭业这番话的真正意思,在场谁还会不懂。
他们不仅懂了郭业的话中之意,更明白过来,郭小哥今晚这顿请功犒劳宴,奶奶的,是宴无好宴啊。
小哥能当着大家说这番话,显然就是让大家表态,同意,还是不同意。
就这么简单!
不过本以为这些人中,肯定会是关、朱二人率先表态,甭管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两个主儿,绝对是耐不住寂寞的两个主儿。
可谁知,
第一个表态的竟然是甘竹寿,只见这厮陡然站起,高瘦身子宛如竹竿而立,脱口说道:“甘某跟着小哥,奔着钱程来的。不然,拿啥买房置地?”
还是和原来一样,言简意赅。
言罢之后,啥也不说一屁股坐了下来拎起酒壶,咕咚咕咚自己灌起老酒来。
郭业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双眼看着眼前空置的酒杯,没有说话。
庞飞虎第二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皮甲和腰里的横刀,说道:“没有小哥,庞飞虎如今哪里来得风光日子?你说啥就是啥。”
说完之后,看了眼身边的阮老三,示意他,轮到你老小子了。
阮老三到底是四十来岁的人,本来想着安安稳稳在衙门当差,赚点小银子养家糊口,不过跟了郭业以后却是日子过得越发滋润。
越是这个年纪,越是这般恬淡性子的人,越是珍惜眼前得到的一切。
同时,业已懂得一个做人的道理,直接讲了出来:“喝水不忘挖井人,饮水思源,没有小哥,我阮老三一家五口人还挤在破胡同的民房里过日,我跟小哥一条道走到黑。”
说完,突然一把抢过吊死鬼甘竹寿手中的酒壶,对嘴一阵猛灌,右手有些颤抖,显然是在压惊。
郭业嘴角一扬,但还是纹丝不动看着眼前这个空置的酒杯。
朱胖子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圆胖的身子噌的跳起,胸前两团赘肉吭哧吭哧晃荡着,双眼发亮地看着郭业,叫道:
“那么多的银子凭啥便宜给朝廷?给了朝廷,也落不到咱们兄弟的手中。但是,到了小哥手中就不一样了,小哥的性子弟兄们都知道,还能短了咱们弟兄的花头?俺朱胖子自打跟了小哥,就暗暗发过誓,凡是小哥支持的,俺朱胖子坚决维护;凡是小哥反对的,咱老朱……”
“行了行了!老朱,你先坐下吧!你的意思,我懂了。”
郭业实在是淡定不住了,直接打断了朱胖子的啰里吧嗦,那个磨叽啊!
而后不顾朱胖子讨好的讪笑,而是径直看向关鸠鸠,问道:“老关,你是这些人里面唯一有过功名在身的人,你学问多,识大体顾大局,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啊?”
关鸠鸠被郭业点名,惊呼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脸色看着有些紧张,显然还被郭业这个胆大妄为的念头给震慑住了。
郭业这厮要干嘛?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这是要欺瞒朝廷,要将朝廷收归国库的东西收为己用。
说郭小哥是中饱私囊都不足以罗织他要干的这件事儿,胆子也忒儿大了。
平复了心情之后,关鸠鸠早已没有了平日里摇着鸡毛扇臭得瑟的显摆劲儿,而是眉头紧皱地反问郭业一句:“小,小哥,你可知道这么干的后果?欺瞒朝廷,欺瞒圣上,这,这是要……”
“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我就问你,你对此是什么一个态度。不用去管别的,我只关心你的态度和决定。”
郭业言罢之后,看着关鸠鸠,将手放在了桌上,离那个空杯仅有一拳之隔。
关鸠鸠见着郭业如此强势,显然小哥是豁出命去要这两份价值连城的东西了。
可是,他心脏跳的太快了,这事儿不仅突然,而且太大,大得绝对超出了他的认知。
天啊,这可咋整啊!
关鸠鸠心中也有苦,本以为脱了土匪窝,投效了郭小哥,总算有个前程了吧?
谁知这郭小哥办起大事儿来一点不含糊,出手比土匪还要来得霸道。
人家土匪抢得是老百姓的财物,而郭小哥这次竟然要截了朝廷和皇帝陛下的胡。
这,这,可咋整啊?
“老关,你别犹豫,小哥从不强人所难,只要有一个弟兄反对,小哥就会放弃这个念头。咱不能拿弟兄们的前途和命运开玩笑,是吧?”
关鸠鸠看着郭业,为难地拖拖拉拉犹豫道:“这,这,这,小哥,这事儿吧……”
磨叽,犹豫,彷徨!
郭业看在了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悄然伸出手一把将桌上那个空酒杯抄在了手中,紧紧我于手心,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大开的窗户。
而后,回过神儿来,将空杯扣于手心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欲言又止的关鸠鸠,坐等他的下文和答案。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异状
【第五更】
“兵司大人,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学生打心眼儿里不敢苟同!”
关鸠鸠咬紧牙关,艰难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唰~~~
在场诸人的眼神齐唰唰地转向了关鸠鸠,这个平日里素爱逢迎阿谀郭业的臭酸丁,竟然在这个时候,公然与郭业唱起了对台戏。
太不可思议了,胆儿也太肥了吧?
就连朱胖子此时都浑然熄灭了和关鸠鸠掐架的欲望,胖嘟嘟的脸蛋上那双金鱼眼目不转睛地瞅着关鸠鸠,嘴巴长得老大,显然错愕万分。
“你居然不同意?”
郭业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暴虐,森冷地问了一句。
而后握紧酒杯的手臂微微抬起,冲着窗外显然就要投掷而出。
突然,关鸠鸠好似没有注意到郭业的举动一般,又是自嘲地苦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但是——”
话锋一转,郭业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再次看向了关鸠鸠。
只听关鸠鸠继续耷拉着一张倒霉脸,自顾自地叹道:“但是,兵司大人觉得学生还有得选吗?学生当年犯下了糊涂事儿,身上背了东主一家十几口性命,又投了落日山匪窝,浑身都带着腥臊,此生这辈子,哪里还洗的清啊?”
说到这儿,眼神中带着浓浓感激看向郭业,说道:“而后得遇兵司大人,蒙您不弃,不计前嫌,不仅不计较学生厮混过匪窝名声腥臭,还包容学生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如果这个时候,学生背叛兵司大人,弃大人而逃之夭夭。良心何在?”
最后,轻声嘟囔了一句:“说不定,哪天学生当年的命案一败露,呵呵,天下之大,兴许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了。”
关鸠鸠一番话却是几经波折与跌宕起伏,总算将自己的态度给表明了。
很简单,因为没得选,所以只能无条件地支持郭小哥。
呼~~
郭业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将右臂徐徐放下,把手心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关鸠鸠,你他奶奶的,说几句话表个态差点没把老子的屎尿憋了出来。
现在关鸠鸠也这番表态了,众人顿时没了心结,不约而同哈哈狂笑了出来。
笑罢之后,更是放肆地撒起欢来,个个嘴中念念有词儿:
“哈哈,小哥,这关书办到底是个读书人啊。说起话来都是文绉绉,慢条斯理的,差点没将俺二牛的屎尿给憋出来哩。”
“二牛这话甚是煞风景哈,庞某早就说过,咱们兄弟同心,其利肯定能断金!”
“嘿嘿,老朱就喜欢小哥那句话来着,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天下吃屎。咱们就是草原上的狼群,小哥就是领袖咱们群狼的头狼啊!"
..
...
郭业也是缓缓舒展开了??开了紧皱的眉头,看来,郭家班一干嫡系不存在其他想法,祸起萧墙之事总算可以避免了。
果然如自己所希望的一样,楼外埋伏的一百刀斧手和赵九丑,没有派上用场,浑然做了无用功。
不过,这无用功做得好啊,小哥乐见其成。
挥泪斩马谡之事,郭业宁可这辈子都不要去做。
突然,
朱胖子推了一把身边久久没说过话的张小七,打趣道:“小七,你小子咋不吭声儿呢?是不是被小哥的胆大妄为给吓尿了?”
说着,作势伸出右手朝着张小七的裤裆摸去,要亲手验证一下,这小子是不是真被吓尿了。
众人见状,更是哈哈一阵放声大笑。
唯独郭业心中再次警醒起来,对啊,张小七还未表态呢?
再看此时的张小七,三两步窜出了朱胖子的偷袭,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非,这小子……
随即将朱胖子喝止住,然后问着张小七道:“小七,你说说你的想法。”
“啊?”
张小七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惊呼一声之后,脸色不自然地有些紧张与仓惶,与郭业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紧忙将脑袋垂了下去。
而后连着摇头,说道:“小哥说啥,就,就是啥!”
言罢之后,坐回了原位,一声不吭。
众人自然觉得张小七平日里就这般尿性,无关紧要。
郭业却是心中极为骇然,因为他刚才与张小七眼神对望之机,竟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心虚,一种好像做了亏心事儿似的心虚。
难道小七有别的想法不成?
不过郭业并未现场发作,也没有掷杯到窗外,而是装作没有察觉,与众人继续嬉笑玩闹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纷纷退散,一直沉默寡言的张小七也夹杂在人群中退了出去。
送走了众人之后,郭业出了望山楼,楼外空空荡荡的灌木丛林堆轻轻拍了一下掌。
蹭蹭蹭蹭,
先是林木灌草一阵骚乱,而后近百号人相继从四周涌了出来。
赵九丑赫然率先出现,走到郭业跟前。
赵九丑看了看郭业,又瞅了瞅此时烟消云散无闹声的望山楼,冲着郭业淡然一笑道:“总算如你所愿,呵呵,赵某人也可以不用背负这个刽子手的骂名了。”
郭业先是冲这一百来位刀斧手挥挥手,说了一句幸苦弟兄们了,然后示意他们自行退散,各归各营各找各妈。
然后语气凝重地对着赵九丑说道:“大局已定,不过还是出了些许偏差。事关重大,必须先行验证一番才是。”
随即,他将张小七刚才在自己问话之时的异状,还有张小七今天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情况说了一遍。
最后苦笑道:“也许,验证过后,这个刽子手的事儿,你还是跑不了。”
赵九丑无所谓地耸耸肩,问道:“如何验证,你说个章程出来。”
郭业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张小七真有异心,肯定会因为熟悉蜀中到此的路程,而朝着益州府那边赶回,到时候肯定会跟刺史卢承庆告密,然后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说到这儿,见着赵九丑也是颇为同意地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所以,你现在就快马出城,看看张小七是否出城,赶往何方?如果他真的出了城,而且朝着益州方向原路返回的话。你就……”
“懂了!"
赵九丑有一次将郭业的话给生生打断,然后将肩上的金丝大环刀取在手中,凌空劈了一下,狠声道:“如果真有这么多巧合的话,那就宁枉勿纵,然否?”
宁枉勿纵?
郭业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真有这么多巧合都被张小七摊上,哼,那老天注定他今晚死于你大刀之下。”
赵九丑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多余话不在说,转身朝着蓄养战马的马厩方向走去。
没走出几步,转头冲郭业喊了一声:“等我好消息!”
郭业看着赵九丑渐行渐远的身影,仰望夜空那轮弯月,轻声叹道:“好消息?我倒是希望,这种好消息不要来!”
嗖~~~
仰望夜空,凝望弯月之机,天际间,竟然划过一道白光,短短一瞬间,霎时消逝……
郭业正好望见了这惊鸿一瞥的白光,虽然消逝极快,但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他嗤笑一声,这玩意不像是许愿流星,倒是有点像扫把星陨落,大吉大利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尘埃落地
【第六更,熬夜完成。】
天亦黑,月未沉。
当赵九丑策马疾驰,奔到图瓦城正门之时,发现城门吊桥已经放下,城门打开。
一经询问城头守兵,得到的回答是队正张小七奉郭大人之命,星夜出城办事,所以才开了城门。
而且守城士卒接下来的回复更是令他讶然,说是队正张小七出城之后,约莫过了一小会儿,又有一道黑影策马闯出了城门,貌似是追着队正张小七而去。
守城士卒以为两人一前一后,都是奉郭大人之命星夜出城,也就麻痹大意没有追出城去询问。
不过赵九丑听候就更加奇怪了,这第二道星夜策马出城的又是谁呢?
难道是张小七的同党?
如果是同党的话,那为何又不一起出城呢?
赵九丑满头雾水,见着时间紧迫也就懒得去训斥这些不长脑的守城兵,连连挥动马鞭催促马儿疾奔,朝着张小七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
正如郭业猜测的一般,守城士卒告诉赵九丑,张小七就是往蜀中益州府那边的方向而去。
赵九丑一边抽动马鞭风风火火追赶,一边不由感叹郭业的猜测精准。
从图瓦城通往蜀中方向的路,只要经过阿里土城后,沿着吐蕃边境一路折返而回,就能抵达。
这也省了赵九丑的麻烦,直接一条道追到底。
马儿疾驰扬蹄起,披星戴月追叛将。
约莫过了好大一会儿,赵九丑寻思差不多奔跑了将近十里之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两声横刀撞击之声。
他心中陡然一凛,兵戈交击之声,莫非前方打斗?
低声催喝一声,马儿急急向前靠近,打斗声已然停止,却是看见两道身影。
不,应该是一道活人的身影,一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赵九丑心中更是诡异,刚才两声儿横刀交击声可以理解成两人交手两招,难道仅仅两招就分出了胜负,判下了生死?
看着地上那具尸体的身形,还有皮甲佩饰,赵九丑敢肯定,死的就是他要追赶的张小七。
日你个仙人板板,赵九丑暗暗啐骂一声,竟然让人截了胡。
当即拍马再次奔上前去,怒骂道:“什么人?”
声音落罢,人已近身。
只见对方仿佛知道了赵九丑早已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似的,一点也不对这声怒骂有所诧异。
而是悠悠转身,与骑在马上的赵九丑直接来了一个面对面。
一转过面来,
赵九丑再是淡定也惊呼了一声,喊道:“是你?”
那人一身夜行衣打扮,高高瘦瘦的个子,将沾满血迹的横刀在裤腿上抹了抹,然后插回刀鞘之中,冷声说道:“怎么不能是我?”
赵九丑太过震撼了,怎么也想不到,竟??,竟然会是他提前杀了张小七。
不由问道:“你为何要杀张小七?私仇?“
那人摇摇头,冷笑一声:“无怨无仇!”
赵九丑还想再问,怎知对方又极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道:“我与你目的一样,他不死,谁也别想独活。”
言罢,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冲着赵九丑继续冷冷说道:“告辞!”
啪~~
一抽马臀,马儿吃疼,聿……的嘶鸣一声,撒蹄而去,朝着图瓦城的方向回返。
赵九丑看走远去的一人一马,再回望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张小七。
突然下马走到张小七跟前,缓缓蹲了下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号了一下他的脉搏。
全然停止,了无生机。
确定张小七死翘翘,赵九丑喟然冷笑道:“他说得对,你不死,谁也别想独活。”
而后双手覆在张小七的脸上,将他那双瞪得大大死不瞑目的眼睛缓缓给合了起来,自顾言道:“你啊,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非要搞这种旁门左道。张小七,下辈子好好做条汉子。”
说完,撇开他的尸体将他弃之荒野,重新翻身上马同样朝着图瓦城的方向折返而回。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进了图瓦城,吩咐守城士卒拉起吊桥,关闭城门之后,朝着郭业宿夜的那家客栈赶去复命。
进了客栈入了后院,他发现郭业的房间灯火通明,还未入睡。
显然,郭业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笃笃笃笃……
赵九丑叩门之后,在门外说道:“我回来了。”
郭业并未开门,而是招呼道:“门未栓,自个儿推门进来说话吧!”
赵九丑执拗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说两句,我就回去休息,天色不早了。”
郭业唔了一声。
赵九丑语速如常地报道:“如你所料,张小七头生反骨,确实出城想着回蜀中告密。”
“唉……”
郭业悠悠一叹,显然这个答案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赵九丑继续说道:“人已死,债已消!”
屋中的郭业一阵沉默,隔着纸糊的门窗,赵九丑见了里头郭业的人影在点头。
他继续报道:“不过,却并非我亲自动的手?”
“哦?”
郭业听闻,立马开腔问道:“何人所为?”
“甘竹寿!!!!”
“什么?”
显然,郭业也对这个答案极为吃惊,怎么甘竹寿在宴会之时就发现了张小七的不对劲了吗?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隔了好一阵子,郭业问道:“你与甘竹寿可曾碰面?”
“碰过!”
“他曾说过什么?”
甘竹寿的话,赵九丑记忆犹新,立马回道:“他说,张小七不死,谁也不能独活。”
“嗯?”
郭业再次一声疑惑地鼻音,很快他就回道:“算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甘竹寿之事也莫要再去深究。这人,虽与我是一条心,但是身上所藏之秘密,绝非我们看见的那般简单。”
“知道!你知道的,我不爱管闲事!"
赵九丑干脆地回了一句之后,对着郭业告辞道:“事情已了,天色不早,我回去休息了。”
郭业唔了一声,突然交代道:“明日,随我一起去杨氏马场转转吧。这偌大一个马场马上就要改姓郭了,我这个当主人的,好歹也要去熟悉熟悉地方,不是?”
郭业的言语中,赵九丑听出了尘埃落地的安心。
随即轻轻应了一声嗯之后,别无他花,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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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泉边小语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晶莹露珠犹挂在山间小草灌木之上。
哒哒哒哒……
一阵清脆响落于耳的马蹄之声,尘嚣在的一条山道之中。
这条山道蜿蜒曲折,坎坷不平,却是连通图瓦城与杨氏马场的必经之路。
山道之上,仅有两骑,唯郭业与赵九丑耳。
山路崎岖,地势陡峭,极为难走,故而,两人不敢放马奔腾,唯有坐于马上,缓缓慢行。
行到了山间一处高耸云端的峭壁之下,正好有一湾山泉潺潺而流,泉边杂草丛生,但泉水却是极为清澈。
郭业见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对着赵九丑说道:“此地离杨氏马场还有多远?”
赵九丑从怀中摊开一张粗制地图,像是临时描画而成,比划了一下,说道:“从这崖下过去,再行二十里就能到了。”
说着,指了指前边山道两旁,被马蹄践踏过的一堆枯枝烂草,说道:“你看,前边有马蹄踩过的痕迹,应该是前日康小姐他们去马场的足迹,通往马场只有这么一条路,指定不会错。”
二十里?
郭业望了望来回的路,心道,杨泰这孙子的马场可建的真够隐蔽的。
不过一听到赵九丑提及康芷茹,不由又是发起了牢骚,说道:“这康家的臭丫头,到今天还没返回图瓦城,想必在马场那边玩得乐不思蜀了。奶奶的,等康宝回来,赶紧让丫把她带走。”
赵九丑无言地呵呵干笑两声儿,这事儿,他不掺合,也搀和不上。
郭业吐槽完康芷茹后,翻身下马解下马鞍上的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吧唧一声扔给了赵九丑,说道:“天色尚早,先歇会儿吧!喏——”
指了指一湾清泉那边,说道:“咱去那边,一路赶来,想必这马儿也饥渴了,吃点草喝点水,再行赶路。”
赵九丑嗯了一声,随着郭业牵着马走向了清泉那边。
放任着马儿在泉边啃着青草,两人各自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歇脚。
闲暇间,郭业突然问道:“你今天起得大早,张小七的事儿,想必庞飞虎等人已然知晓了吧?”
呃……
赵九丑先是被郭业突然提起这话茬,表情一怔,而后老实答道:“早晨,张小七的尸体就被城外负责巡逻的士兵找回,并拉回了图瓦城中。一开始,庞飞虎,阮老三等人群情激奋,不过我将张小七夜奔出城告密益州府之事讲出来之后,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不过——”
郭业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不过什么?”
赵九丑苦思犹豫了一下,将手中水囊拧好,重新扔回给郭业,沉声说道:“不过,庞飞虎,阮老三等人还是张罗着将张小七给厚葬了。这??。这事儿,他们并没有通知你,我倒是在场。”
言罢,神情古怪地看着郭业,貌似有点担忧。
郭业正好与之面对面,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哈哈大笑,说道:“你担心我因为此事,而迁怒庞飞虎,阮老三等人?”
赵九丑不无隐瞒,点头表示了自己的忧虑。
郭业见状,不由摇头说道:“那你就错了。如果他们任凭张小七暴尸荒野,任由野狼分食,不管不问,小哥我才轻看了他们。张小七虽然背叛我,背叛弟兄,但好歹也是从陇西县城一起出来的人,也是我们郭家班的老人。如果他们连这点香火情都没有。以后,我还怎么敢将大事相托于他们?”
赵九丑好像从话里听懂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又似反问道:“我懂你的意思了,难怪关鸠鸠一开始不同意厚葬张小七,庞飞虎却说,你不会责怪的。”
郭业听罢,想象着关鸠鸠当时的表情,肯定是唯恐惹祸上身,失了自己的信任呗?这倒符合关鸠鸠的性格。
至于庞飞虎嘛?
郭业放声一笑:“哈哈,不愧为我的老班头,还是他最懂我。”
赵九丑无言,沉默以对。
郭业又想起赵九丑提及的,关于昨夜荒野之外,手段冷酷,两招格杀张小七的甘竹寿。
于是问道:“甘竹寿那吊死鬼有何异常?”
赵九丑摇头,道:“没有任何异常,好似昨晚压根儿就没发生过那件事一般。而且,厚葬张小七之时,他也去了。”
唔?
这吊死鬼倒是心理素质很强啊。
随即置之一笑说道:“既然他不愿意提,那这个屎盆子只能扣你这儿了,呵呵,这甘竹寿倒是越发有意思了。”
赵九丑一直不解郭业为何不刨根问底,将甘竹寿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
颇有些担心地说道:“此人,沉默寡言,手段凶狠不失果断,这种人放在身边,你就不觉得危险么?”
“有什么好危险的?”
郭业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我知道甘竹寿手上功夫不赖,却一直甘心在陇西县城当个皂隶,而且连与人拼杀都藏拙,说明此人肯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我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既然甘竹寿对我没有不轨之意,还肯甘心为我办事,任我驱使,我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言罢,仿佛很是笃定地说道:“而且,昨夜之事被你知晓后,他还能泰然处之,说明他心无邪念,问心无愧。我猜吧,不用半个月,他肯定会跟小哥我袒露心迹,说不定还能将自己的来历交底呢。”
“不拘一格降人才嘛,哈哈!"
赵九丑听着郭业这逻辑分析,不由一阵巨汗,胆子还真够大的,真是什么人都敢用啊。
在他看来,郭业的用人手法,的的确确是不拘一格。
就拿自己来说吧,山匪出身,还与郭业拼斗厮杀过,而且并非最早的郭家班嫡系。没成想,郭业竟然最信任的还是自己。
赵九丑寻思来寻思去,再一次的无言以对。
最后只得悻悻说了一句:“你,真是个怪胎!”
郭业见着赵九丑吃瘪,好似格外痛快,满脸地自得其意,打趣道:“怪胎就怪胎吧,反正小哥我如今……等会,好像有人冲这边赶来……”
说着,将头侧向图瓦城方向,猛然站起眺望着赶来的路上。
赵九丑随之而然地站起,叮的一声抽出肩上背的大刀,起刀式摆出,准备迎敌。
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
陡然,郭业看清了坐骑之上来人的面貌,原来是程二牛这小子。
同时,程二牛挥动马鞭,不惧山路陡峭,快马赶来,近了之后也发现了郭业和赵九丑的行踪。
舞动手臂高喊道:“小哥,小哥,留步,等下俺!”
话音落完,再过一小会儿,程二牛策马到了跟前。
郭业满心奇怪,难不成这小子也想跟着自己去马车见识见识不成?
话未出口,程二牛就喘着粗气地叫道:“幸好赶上了小哥,那啥,赶紧回去吧,康,康校尉求来援军了,正进驻图瓦城中呢!”
康宝?
援军已来?
拿下图瓦城之后,郭业都差点忘记了派遣康宝去求援军这个事儿了。
看来,今天马场这趟,是白跑了。
当机立断,冲着赵九丑挥挥手,说道:“回!”
说罢,径直与赵九丑走向泉边,去牵来坐骑尽早赶回图瓦城。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迟来的援军,河西军
【恭喜难忘妹纸成为本书第三个盟主,今日,为你加更,拢共五章!这是第一更……】
返回图瓦城,直奔城门方向。
清晨大街,人影稀疏,郭业愣是骑马飞奔横冲直撞,也未惊起鸡飞狗跳之象。
越发靠近城门,郭业骑于马上眺望前方的双眼越是觉得刺目晃眼,隐约前方有白光折射而来。
他知道,这是金属折射阳光而耀目的感觉。
金属!
莫非是打造盔甲的金属不成?
日,能折射出如此耀目刺瞎眼的太阳光来,城门那边得有多少戴铠披甲的士卒,得挤成什么样儿了。
果然,
吊桥之后,城门之内,兵马云集,戈矛林立,到处都是披甲戴铠之士,将整个城门内的一条足足宽上四五丈的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与其说挤,不如说排列有序更来得恰当,只是人数太多了,所以即便排列再怎么井然有序,也还是显得拥挤。
郭业怕冲撞了前面,低声嘱咐了赵九丑和程二牛两人之后,随即放慢了策马的速度,缓缓抵达了数千兵卒的前头。
好家伙,这些就是康宝求来的援军?看这人数,至少也有两千来人啊。
郭业打量着这支两千人的部队,不由心中啧啧感叹,边军就是边军啊,到底就是不一样。
与之一比,地方府兵便是穷屌丝遇见了高富帅,更别说自己手中的这支破烂的陇西军了。
这支两千人的边军,给郭业的第一印象便是军容整齐,装备齐全,凛冽肃杀。
特别是最后一点,从这些士卒一板一眼的动作、骄横的眉宇与透着杀气的双眸,无疑都说明了,这支边军上过真正的战场杀过敌,从死人堆里滚爬过来的。
仔细观察之下,他更是发现,两千余人甲胄齐全,竟然都是山纹甲,细鳞甲之类的铁甲,奶奶的,连皮甲,木棉甲之类的廉价货都找不出一件来。
两千来人都配备这样的盔甲,这得花多少银子才能够啊?
而且不团的方队,兵种各是不一。
排列在前面的一千余人,手持长枪,应该是长枪兵;中间五百来人,肩背长弓,腰胯手弩,应该是弓弩兵;至于后面三百人,个个骑于马上,腰胯横刀,系着披风,威风十足,不用说,这三百人绝对是这支部队最精锐的骑兵。
至于最最最后,扎堆拍在城门口位置的两百人,郭业光看到两百副白光熠熠的明光铠披身,不知道是何兵种。
不过按理说,明光甲是军中造价最为昂贵的铠甲,这两百人能够统一配备齐全,更应该是精锐中的精锐,至少不比骑兵差啊。
郭业愣是猜不出这两百人到底是什么兵种来。
罢了,他放弃了无谓的?谓的猜测,寻思着届时找这两千人的主将问上一问便能知晓。
郭业发现细致观察了这么久,这支部队好像双腿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挪动,更别提像寻常兵油子和丘八一般,进了城中要消遣,作威作福一番。
看来,是主将有令,就地休整。
令行禁止,果然是一支军纪森然的边军啊。
此时的郭业,翻身下马驻足不前,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
...
“兄弟,哈哈,兄弟,哥哥我回来了!”
一声粗犷热络的嗓门由远渐近,郭业不无意外,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康宝的声音。
寻着声音的方向,郭业转头过去一看,康宝大步跑来,满脸地欣喜之情。
一跑上前来,康宝不滞哈哈大笑,习惯性地将郭业熊抱起来,然后在他后背轻轻擂了一拳,赞道:“兄弟啊,真有你的,你竟然凭着不声不响,没等到援军到来,就将图瓦城也拿下来了,草,哥哥服了!”
熟归熟,郭业还是没有习惯康宝的拥抱,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总是怪怪的。
继而躲开康宝的熊抱,退后一步,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说道:“康大哥,你还是喜欢这个调调啊。”
康宝心情不错,这次没有和郭业斗嘴,反而打趣了一句:“兄弟你还是没有习惯这个调调啊!”
“哈~~”
“哈哈……”
康宝这话一出,不仅逗乐了郭业,连带着自己都捧腹而笑。
两人口头寒暄了两句之后,郭业抢先问道:“康大哥,你这是上哪儿求得援军啊?”
康宝乍听,还以为是郭业在埋怨他的援兵迟迟赶来,差点误了陇西军两千余人的性命。
顿时,一股内疚和负罪感,油然而生。
“唉……”
喟然一叹,摇头懊恼道:“甭提了,这他妈说来话长啊。你知道不,从这儿一路北上,处处沙漠,荒凉无比,除了零星几个边哨和烽火台之外,别说边防驻军了,就他娘的连个落脚讨碗水喝的地方都木有啊!”
“边哨和烽火台的驻兵,拢共加起来也没有几百人,求来这种有何用?”
“好在哥哥心里惦记着兄弟你们,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一路北上,吃了好大的苦,差点没渴死在路上,有两次还险些被沙尘暴给卷走了去。奶奶的,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老子安安全全进入了河西道。”
“我爹的一个故交,正好在河西道的一个州府任折冲都尉,我便寻上门去拜见了这位世叔,将阿里土城和隋朝余孽之事一一告知,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嗨,也不知咋的,此事隔日就传进了河西道行军大总管柴大人的耳中。后来,我虽未得见柴大人,却从我世叔手中得到柴大人的允诺,派遣两千人的援军随我赶回救援并剿灭残存在吐蕃边境的隋朝余孽。”
“喏——”
康宝竖起大拇指甩了甩这两千人的部队,说道:“他们就是河西军,一共两千人,奉河西道行军总管柴大人之命,前来救援咱们的。”
乖乖,陇西道行军大总管?柴大人?
莫非就是李渊的爱婿,传说中大唐第一女将军李秀宁的丈夫,李世民的妹夫,当朝驸马中辈分最高的战斗马——柴绍?
郭业可是很清楚,这柴绍可不是一般人啊,这位爷们可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的人物。
端的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啊。
通常而言,驸马都尉不封侯不拜相,不领军不坐镇,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白面相公。
而这柴绍却是不同,唐高祖李渊起兵太远,柴家砸锅卖铁支援老李头造反,不仅被招了驸马,还成了李世民麾下的战将,大唐建国之后,还封了一个霍国公的爵位。
封了国公还不止,李二陛下玄武门事变继位后,更是举贤不避亲,重用柴绍这个又是驸马又是国公的奇葩,先是给了他一个左卫大将军衔,出任华州刺史。
这一次征讨突厥,更是命他为河西道行军大总管,让他配合卫国公李靖的大军,一起夹击东突厥颉利可汗的老巢来着。
如今这战事的情况,东突厥已经败得元气大伤,离亡国灭种已然不远。这个时候让柴绍领军北征突厥,说白了,这就是李二陛下给自己的妹婿白送天大的军功来了呗。
想到这儿,郭业突然一愣,对啊,河西道的大军不是要开拔去突厥干最后一场仗了么?
怎么这个时候还能腾出援军来?
莫非是隋朝余孽四个字勾起了柴绍这位老驸马的欲望?
奶奶的,这老驸马可不是一般的贪心,遍地撒网啊。那边北征突厥的功劳要去捞,这边剿灭隋朝余孽的功劳也想分上一杯大羹。
郭业可没天真想当然的认为,柴绍派两千人是为了就他们这支名不经传的陇西杂牌军。
不过想想,他也觉得好笑。如果不是自己派遣康宝去求援军,就不会有柴绍派军来图瓦城之事。
那么这支两千人的河西军肯定能在北征突厥中捞到大功劳,现在倒好,随着杨泰的死,隋朝余孽已成梦幻泡影。
这两千河西军白跑一趟,北征突厥又不赶不上柴绍的主力部队,最后肯定是啥也没捞着。
成了十足的倒霉蛋。
看来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坑爹啊。
心血来潮之下,郭业忍住笑意问道:“如今图瓦城被攻破,这支河西军算是白忙活了。不过咱也不能失礼于人,对不?小哥我要亲自感谢一下这两千人的主将,你与他们一道同来,应该知道主将为谁吧?”
康宝不知道郭业心中打得是什么主意,当即点头嗯了一声,说道:“知道,这一路上瞎叨叨聊着天,算是有些熟络。这人虽为河西军柴大人麾下的郎将,但是丁点架子都没有,倒是个好相处之人哩。”
郎将?
郎将为五品,从五品为归德郎将,正五品为怀化郎将。
以五品郎将领两千河西军,倒是合情合理。
听着康宝如此赞誉此人,更加来了兴趣,因为倒霉蛋往往都是由好人来充当的。
于是问道:“哦?那我更要见识见识了,姓甚名谁?”
康宝道:“姓苏,名烈,年纪嘛,比我要长个四五岁许。”
苏烈?
郭业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点点头。
康宝不忘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这位苏郎将通常都是以字示人,他那字也相当的霸气,字定方,够霸气吧?”
字定方,苏定方呗!
郭业再次哦了一声,突兀——
他猛然抬头,双眼炽热地望着康宝,嘴角不由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呐呐地惊骇道:“啥?”
“你说啥?”
“你说他叫,苏,苏,苏定方???”
第二百四十八章 苏定方,神一样的男子
苏烈,字定方,冀州武邑人氏。
其名不显,而以定方二字闻名于世。
也许,在名将云集的贞观年间,上有李靖,秦叔宝,尉迟敬德,李勣等人光彩耀眼而夺目,苏定方略显黯淡。
可是如果翻开此人之生平履历细细察看,你会发现,此人绝对是也是名将榜上的风云人物。
苏定方,自幼便以“骁悍多力,胆气绝伦”而在乡里著称。年仅十五岁,便随父作战,每战必当先锋,首当其冲。
隋末动荡,群雄割据。
胸怀壮志凌云的苏定方带着乡里青壮,投奔了窦建德大军,又被窦建德大将高雅贤收为义子,军功卓著。
后窦建德大败,又随其养父高雅贤投奔了刘黑闼大军,为其攻城掠地,以勇猛绝伦悍不畏死而著称。
先投窦建德,再投刘黑闼,两次都与李渊造反大军失之交臂,这就注定了苏定方不可能成为李氏父子的嫡系和从龙功臣。
直到刘黑闼也被李世民大败剿灭,养父高雅贤战死,苏定方才心灰意冷地回到了乡里,过起了隐居生活。
后来,秦王李世民登基,大赦天下。还死要面子的发布了招贤令,期翼做个面子工程,博一个明君的名声,也好洗刷自己玄武门杀太子哥哥宰齐王弟弟的骂名。
李二陛下发大宏愿,誓要做到,超多君子,野无遗贤。
就这样,贞观初年,苏定方蒙举荐接到招贤令而复出,出任匡道府的从五品折冲都尉一职。
复出那一年,苏定方已然三十五岁。
而与苏定方同一辈之人,此时不是戍边的一方大将,便是牧守一方的刺史。
他不仅不是李家嫡系,而且还曾经效命过窦建德,刘黑闼这种与李家敌对的军阀。
自然复出之后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浮浮沉沉几年之后,又被调拨到了柴绍麾下,出任一个正五品的怀化郎将。
单单看到这儿,也许世人都会以为,苏定方不过尔尔,大浪淘沙宦海浮沉,苏定方点背走霉运,无法进入李氏皇族的嫡系行列,他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如果这么想,便大错特错了。
就是从柴绍的河西大军开始进入北疆,征讨突厥开始,苏定方的人生再次来了一个大逆转。
突厥一战中,苏定方人品大爆发,先是被卫公李靖看重,引为先锋。而后仅率两百骑兵,手持弓弩,趁着夜雾茫茫突厥大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发现了颉利可汗的王帐。
当机立断,苏定方以两百骑兵突袭颉利可汗王帐,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直至拖得李靖大军的到来。
援军一到,趁势破败突厥军,大捷。
将颉利可汗追得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
<p??
随后,李绩大军接踵而至,合理围剿,将东突厥的最后五万人马搞得干干净净,东突厥自此,宣告瓦解。
这就是史称的阴山之战,而苏定方当立首功。
最终,颉利可汗这倒霉玩意在灵州西北的苏尼失被大将张宝相活捉。
就这一战后,苏定方名声大噪,连李二陛下都亲自接见于他,从此人生轨道大变。
先是封爵左武侯,提拔中郎将,再是简在帝心,步步高升,迁任左卫中郎将。
到了贞观后期,那时,李靖,秦叔宝等人去世,李绩,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人因年纪渐老而相继退出第一线,侯君集被砍了头。
而苏定方,正当盛年,就越发的牛掰了起来。
与薛仁贵二人,合称贞观后期的龙虎二将,都是一时的风云人物。
这还不止,到了太子李治登基之后,苏定方更是将星耀目,屡屡出征建奇功。
最值得世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苏定方在高宗年间的灭三国、擒三主之盖世奇功。
先后灭西突厥,征葱岭,平百济三国,擒拿三国的国主押解入长安。
而后迁左卫大将军,爵封邢国公,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纵观唐朝三百余年,唯苏定方一人,能建下如此泼天之奇功。
...
郭业听着苏定方的名字,脑子里浮现出苏定方的重重过往与盖世奇功,不由震惊万分,喃喃自语:“这,是一个神一样的男子!”
康宝不懂郭业为何听到苏定方三个字后,就跟魔症了一般,傻傻发呆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
不过,他知道这小子经常时不时的犯一下傻,也就见怪不怪了。
随即推搡了一下他,问道:“兄弟,没事儿吧?不就一个五品的中郎将吗?瞧把你吓得那个揍性。我爹不也是五品折冲都尉吗?卢承庆不更是从四品的益州刺史么?也没见你小子如此失态啊?”
你妹!
郭业听着康宝这话,明显是在奚落自己下里巴人没见过大场面,真想破口大骂,你爹康老头面前算个球,至于卢承庆?那头靠老乌龟般的寿命熬上去的宰相,更是算个蛋。
苏定方,那才是神一样的男子,没有之一。
突然,
他啪的一声,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大惊失色地喊道:“我靠,苏定方率兵来图瓦城,那么便没有去北疆征讨突厥了?”
康宝坏笑道:“可不呗,要不咋说这位苏将军倒霉呢?不仅没能去突厥建功立业,来了图瓦城,又被你小子破了城,狗屁捞不到。”
康宝这么说,郭业想得却是另外一头事儿。
如今苏定方错失了北上征讨突厥的机会,那么就意味着他不能被卫公李靖看重引为先锋,就意味着阴山之战他不能独建首功,被李二陛下召见了?
那,没了李二陛下的召见,苏定方的人生轨迹,是不是又……
完!
郭业悔烂了肠子,难不成,苏定方这个旷世名将的前程尽毁,全砸在老子的手里了?
日啊,这孽造大了!
此时的郭业就差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大骂自己是二逼了。
康宝看着郭业此时纠结得跟个疯子似的,心有戚戚焉,奶奶的,这小子今天到底犯了什么病?
不就一个中郎将吗?至于把他刺激成这样吗?
而郭业懊恼了半晌,神色浮躁地摇头自语道:“不行不行,没有机会,小哥也创造机会,不能让苏定方毁在小哥我的手里。”
康宝听着郭业如此说,脸色陡然变得更加奇怪了。
失声喊道:“那啥,兄弟,真没事?”
郭业现在心情复杂,心里没主意满脑子乱糟糟,听着康宝这话说得怪味儿,没好气地答道:“老子没事儿,好得很!”
言罢,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惊呼喊道:“想到了,老子想到了,老子想到用什么来弥补苏定方了,谢天谢地,否则小哥我真是一辈子都不能心安了。”
...
“哈哈……”
陡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郭业耳膜一震,又听见一道浑厚的男声儿传来道:
“本将寸功未立,还救援来迟,这位白袍小将说得哪里话?苏某怎能平白要你补偿呢?哈哈,小兄弟,不带这么寒碜人的哟!”
听着口气和话中意思,郭业知道,正主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