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把云娇TXT下载把云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把云娇全文阅读

作者:青丝霓裳     把云娇txt下载     把云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89回 酸溜溜

    茹玉搬进秦家之后,云娇半分也不敢懈怠了,当日便在书房待到半夜。

    若不是她不回院子去休息,秦南风也不肯回去休息,她怕是还要多陪一会儿。

    当然,把云姝也是一直在陪着的。

    翌日一大清早,秦南风起身,云娇就也跟着起身了。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秦南风心疼她。

    “我早些去看四姐夫。”云娇打了个哈欠,坚持要起身:“就算天天起早也就这么几日,我不碍事的。

    咱们看来无关紧要,对四姐夫来说,可要紧的很,不能耽搁了。”

    “那你中午回来小憩一会儿。”秦南风知道拦不住她,也就没有再劝。

    “中午再说。”云娇上前抱着他,靠在他怀里眯上了眼睛:“人家是为我,我该尽心尽力的。”

    “我知道。”秦南风揉了揉她的发丝,温柔又深情:“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累着了,你这身子我可是费尽心力才调养到如今这地步,这么暖和的天,你的手脚还是凉的,不能太累了。”

    “我有数的,你就放心吧。”云娇抬起头来,给他理了理衣襟:“你快去吧,别叫官家等久了。”

    “嗯,我忙完了就回来陪你。”秦南风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触了一下,这才去了。

    云娇唤蒹葭她们进来给她梳洗,草草的吃了几块点心,便往书房去了。

    书房里,把云姝一夜未眠,云娇到了之后劝了几句,她才在一旁的榻上和衣睡了一会儿。

    不到晌午时分她便醒了,又和云娇一起守着茹玉。

    “茹玉,茹玉你醒醒……”云娇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不时的唤几声。

    她总觉得自己这样喊有些干巴巴的,可除了这样,还能如何?

    把云姝坐在床榻上,拉着茹玉的手,痴痴的看着他。

    其实起初,云娇还有些喊不出口的,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九妹妹,我觉得……你得说些事情。”把云姝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

    “说什么事情?”云娇怔了怔,不解的望着她。

    “就是……”把云姝有些尴尬:“就是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的一些事情,定亲之后的那些事。

    那时候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如果不是因为我……”

    云娇无辜的望着他:“四姐姐,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事……”

    虽然,当初她看着是被退亲的那个,但其实她是得偿所愿啊,她对茹玉,原本就没有男女之情,四姐姐好像误会了这件事。

    “我知道,我还能不信你吗?我就是觉得得说点事情,就是过去你们之间相处的事情……”把云姝也不知该如何说。

    “我试试。”云娇思索了片刻,清了清嗓子,看着床上的茹玉道:“其实,从咱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挺好的人,我也觉得你可以信赖,值得托付终身。

    我想,若不是因为你娘她看不上我,而你又孝顺懂事,或许我们早就成亲了呢,不过这样的事情,怪不了任何人,只能说是有缘无份……”

    她一边说一边心虚的看把云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赶鸭子上架。

    “对,就这么说。”把云姝连连点头:“继续。”

    “我……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我觉得你的姿容实在出众。

    我才认识你那会儿,每次瞧见你,我都会忍不住偷偷的看几眼……”云娇这说的倒是实话。

    不过,她也不心虚,她真的只是看看,并没有旁的想法。

    “你记不记得,当初在我家家学的时候,你坐在屏风的另一侧,与我的位置相对,那时候四姐姐也在,家里的姊妹都没成亲……”说起年少时候的事,云娇面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倒是说的越发自然了。

    秦南风恰巧走到门口,听的心里酸溜溜的,虽然知道云娇说这些不过是想让茹玉早些醒过来罢了,但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国公爷,求您了,我求您了,您就帮帮我吧,救救我表哥……”施菁香跪在台阶下,小声苦求。

    “求我没用,你进去求少夫人吧。”秦南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他才回来,就叫这女子给缠上了。

    他本是来问云娇这女子要如何处置的,眼下,哪还有心思问?

    “少夫人吩咐过了,不让人打扰……”施菁香又磕头:“求您了,国公爷……”

    “等着。”秦南风有些不耐,硬扯出一抹笑容,抬脚进了书房。

    毕竟把云姝在,他可不能当着客人摆脸色。

    还未等他开口,便听里头把云姝惊叫道:“九妹妹,你看!他流泪了!他能听见,能听见,你快继续说,继续说……”

    她激动的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

    云娇凑上前去一看,还真是,茹玉眼角的一滴泪滚落下来,那泪痕一直延伸到鬓边,确实是哭了。

    “你再说,接着说。”把云姝看到了希望,连声催促她说下去。

    云娇便又继续说了起来,她倒也没说什么,讲的都是从前他们一起读书的事。

    恰好她说的这一段,秦南风是在边关的,他在旁边一听,他们俩竟还有那么愉悦的过往,脸上那原本勉强的笑越发的支撑不住了。

    不过,碍于把云姝在边上,他也不好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便就着凳子在云娇身旁坐了下来。

    后来云娇又说到那一回大家一起去繁塔,茹玉做了带哨子的纸鸢的事,秦南风听着才面色少霁,也就是那一次,他用一把麻油馓子便哄着云娇跟他去爬塔了,没给茹玉留机会。

    说了半晌,把云姝才道:“好了,九妹妹,今朝就这样吧,你也够累的了,妹夫也等了半晌了,你们先回院子去吧。”

    “还早,我再陪你……”云娇不好意思这么早就走,想说再陪他们一会儿。

    秦南风却眼疾手快的拉起了她:“四姐姐,那我们就先回院子去了,家里还有些事等着她去处置呢。”

    “去吧。”把云姝起身:“我送你们。”

    “不用了,等一会儿饭我让人送过来。”云娇拦住了她。

    夫妇二人出得门来,一直跪在地上等着的施菁香便膝行而上:“国公夫人,求您,求您救救我表哥……”

    “香姨娘,你先起来。”云娇见了她才想起来问秦南风:“晋王的事处置的怎么样了?”

    “他已经不是晋王了,全家都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永世不得离开流放之地,其近亲也随之一同流放,永世不得归京。”秦南风说话的时候,看向旁的地方,有些别扭:“施贵妃人虽然没了,但罪孽难消,家中三族皆流放北地,五十年之内不得离开流放之地,九族之内迁离帝京,从她这辈分起往下三代,不得考取功名。”

    “官家仁慈,谋逆这样的大罪,竟不曾伤及任何一人的性命,真乃当世仁君。”云娇不由赞道。

    她也读史书,这样仁爱的君王,在史书上是从未有过的。

    “那梁元俨呢?”云娇又问。

    “封了太子了。”秦南风抬眼看远处的天空,有些漫不经心:“我也封王了。”

    “封王了?什么王?”云娇一欢喜,便抱住了他的手臂。

    秦南风原本有些气闷,叫她这么一抱,竟有些忍不住想笑。

    不过,他很快便忍住了,他现在可不能笑,他还在生气呢。

    他故意冷着脸道:“安宁王。”

    “哎呦,做了王爷,这脸上都有威严了。”云娇知道他是吃味了,想捏他的脸,眼角的余光瞧见施菁香正跪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她才惊觉这样不像话,忙收回了手:“香姨娘,你别跪着了,有话起来好好说。”

    “国公……不,王爷,王妃……”施菁香深深的磕了一个头:“求你们,求你们看在我这些日子在府上还算安分守己的份儿上,救救我表哥吧,帮帮我吧!”

    “你先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西洲院去说吧?”云娇上前一步,低头同她商议。

    “是。”施菁香抬眼看她,也不知为何,看到她温和有礼的模样,心里便安定了不少。

    回了西洲院,云娇吃了一盏热茶,才问施菁香:“你想要我们怎么帮你?”

    施菁香拘谨的站着:“我自己也是沾了王爷的光,才没有被家里头牵连。

    我也不敢奢求旁的,只想求王妃帮忙,把我表哥留在帝京,别让他被流放去北地就成。”

    她说着又跪下了来,哀求的看着云娇,双目通红,显然没少哭。

    “你先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云娇抬了抬手,神色淡然。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就是带着些威严的意味。

    施菁香不敢不听,乖乖的站起身来。

    “你不为你父母求情吗?”云娇问她。

    她怕自己是看走了眼。

    据她所知,施菁香但父母对这个女儿是极为疼爱的,到了这关头,施菁香心里头只有情郎却没有父母,这话说不过去。

    她是有心想要帮她,但她不想帮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不敢瞒王妃。”施菁香如实道:“我已问过父母,只是他们不愿意同我兄长还有侄子们分开,要同他们一道去北地。”

    “老人家离不开儿孙,也是人之常情。”云娇点了点头,她没看走眼:“那若是我将你表哥留下,你们打算如何?”

    施菁香顿了顿,脸色绯红:“成……成家。”

    “也好。”云娇也一直想将她放出去,这么养在家里也不是回事:“那这样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我们会把你表哥留下来,替他求个住处,到时候你就从我这出嫁,我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就给你陪个嫁妆,让你体面的进门,也算全了你我之间的缘分。”

    这些,是施菁香进门的时候,她就想好的。

    若是施菁香真能说到做到,安分守己的不起幺蛾子,她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眼下,施菁香确实都做到了,她也该奉行自己当初在心里的许诺。

    “王妃说的是真的?”施菁香又是激动又是感动,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她:“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王妃了……”

    她知道云娇好,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好。

    “傻丫头,自然是真的。”云娇笑看着她:“你回院子去等着吧,安排妥当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是。”施菁香欢喜的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紧接着又跪下来连连磕头:“谢王妃,谢王妃……”

    “去吧。”云娇抬了抬手。

    施菁香欢天喜地的去了。

    云娇起身进里间,秦南风正坐在床沿上,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捏着本书,却在出神。

    他侧脸轮廓分明,就着早燃的烛火,真真是好看的很。

    “王爷。”云娇知道他还生气,笑嘻嘻的去逗他。

    秦南风看了她一眼,却撇过头去,一脸的不高兴。

    “王爷?”云娇探过脸去瞧他。

    他又将脸撇向另一边,其实,已经在强忍着笑意了。

    他就是太宠着她了,跟她连生气都生不来,动不动就忍不住想笑,也太不争气了。

    “怎么还生气?”云娇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捧着他的脸,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我把香姨娘打发了,你不高兴?”

    她看他还不理他,便自顾自地道:“这样吧,你如今也封了王爷了,这跟前不能就我一个,太说不过去了。

    哪怕是咱们大渊最正直的镇王,还有一个王妃、两个侧妃外加三个妾室呢。

    怎么说你也不能比他少,要不然看着也太寒酸了。

    这朝中的大人们都巴不得把女儿送到咱们家来,那个户部尚书家今年十五,我见过,模样不错,真的可以说是肤光胜雪。

    还有中书侍郎家的,腰条细,你要是嫌这两家官小,咱们也可以看看那些国公啊侯爷或是王爷家的女儿,左右也是门当户对,只要没成亲的,就没有你领不进门的……”

    她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着,乐在其中。

    秦南风恼的牙痒痒,发狠起身将她摁住床上:“把小九,你说你和茹玉那些过往,气我还气不够是不是?又说起这些来了!”

    云娇两手抵着他胸膛笑道:“我是替你着想,你做了王爷,在朝堂中没点势力,哪能立足?

    这势力从哪来?不就得从姻亲起吗?”

    她之前也没有细想过这件事,这会儿说起来,她忽然有些笑不出了。

    她怎么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第1290回 让娘子养着我不舒坦吗?

    秦南风瞧她神色,猜到她的心思,便想要逗逗她,微微一转眼睛,故意道:“诶?你说的我倒是没想到。

    不过你这么一提,这倒也是个事。

    但是后宅之事我不管的,这些事情我就不操心了,你看着安排吧。”

    “我安排?”云娇抬眼看着他,语气稍稍有些变了:“那是你的人,往后要同你朝夕相处的,自然要你合意了才行。”

    她垂下眼,心里头酸溜溜的。

    当初怎么说来着?说舅舅只娶了舅母一个,她哥哥也只娶了嫂嫂一个,他有她就够了,还说后宅女子多了便乱了,现在就不嫌乱了?

    她闷闷的想着,人果然是会变的,这人如今是位高权重了,便忘了初心了。

    “我都不拘的,你合意我便合意。”秦南风强忍着笑意,继续逗她。

    云娇抿了抿唇,起身便往外走。

    “你去哪?”秦南风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她,这怎么还一言不合就要走了?

    “我吃饭,你以为我去哪。”云娇想抽回手臂:“你松开,你要的人等我忙完了这阵就给你安排,保管不会叫你失望的。”

    她说着赌气的转过脸去,有些委屈。

    秦南风见状低声笑了起来,小丫头果然还是在意他的。

    云娇听见他笑了,不由更恼了,一张小脸胀红了,手底下更是奋力挣扎起来。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秦南风拉过她抱在怀中:“我有你一个都疼不过来呢,哪还有心力再去纳旁人?”

    他不宽慰还好,这么一开口,云娇反而更委屈了,鼻子一酸,眼泪便忍不住滚下来了。

    “这怎么还哭了呢?”秦南风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心中一阵后悔:“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不该逗你,快别哭了。”

    说着,又抱她在怀中,轻拍着她后背安慰她。

    “本来就是你不好。”云娇靠在他怀里,轻锤了他一下,吸了吸鼻子,撅着唇,眼中却有了笑意。

    “那是谁先说纳妾的事的?”秦南风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问。

    “我说得,你说不得。”云娇抬头,娇俏的望着他:“况且,我说的是实情,若是你不纳妾……往后在朝堂之上,要如何立足?”

    这也确实是个事。

    “要立足就得凭这些?当初我舅舅只娶了我舅母,不也……”秦南风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他想起舅舅的下场,倘若当初他在朝中能有人相帮,也不至于落到那种地步。

    “你看,我说的对吧?”云娇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秦南风回过神:“真要立足,或许是得凭借一些手段,不过,我不需要。”

    “你是不是觉得,太子是你的好兄弟,只要他登基了,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云娇慢声细语的劝他:“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眼下是眼下,以后是以后。

    等他真的做了皇帝,就不可能跟你平起平坐了,都说伴君如伴虎,哪怕是他到时候真拿你当兄弟,你也要警醒着些。”

    “你放心。”秦南风把玩着她的秀发:“我我不曾想过那些,等梁元俨登基了,我便辞官,在家陪你,闲暇的时候钓钓鱼。”

    他想过那样的生活,简直赛神仙。

    “你说真的?”云娇有些惊讶。

    两人四目相对。

    “真的。”秦南风一脸正色:“你看我像是在逗你吗?”

    “这可不是小事,你要想好了,而且,你爹肯定不愿意,他那一关不好过。”云娇提醒他。

    她心里其实觉得,辞官挺好的,两人在一起过些平淡的日子,那就是幸福,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她觉得比什么都好。

    “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秦南风凑到她跟前:“我这辈子,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了,如今是当仁不让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你看看,我还是我,荣华富贵,也不过如此。

    不管做多大的官,有多少家财,每日还是要吃三餐,睡觉也就只睡一张床,那我何苦那么操心劳碌?回来让我娘子开茶坊养着我不舒坦吗?”

    他说着,将脑袋偎在云娇的脖颈处,蹭了蹭她:“你说是不是?”

    “不得了了秦小五,你小小的年纪竟看破红尘了。”云娇强忍着笑意,两手捧着他的脸,忧心忡忡:“你该不会想丢下我,跑去出家吧?”

    “那就得看娘子你能不能留住我了。”秦南风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云娇探过身子,笑着在他唇角啄了一下:“这样,能留住吗?”

    “还差点。”秦南风咂咂嘴,往前凑了凑。

    云娇两只眼笑得弯弯的,唇角边两个梨涡也露了出来,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回该舍不得走了吧?”

    “还是差点意思。”秦南风一把揽过她:“不如我来教教娘子。”

    他说着,便要扑上去。

    云娇笑着躲开,伸手推他:“还没吃饭呢,我怕你没力气。”

    “我有没有力气,你最清楚。”秦南风不甘心,继续纠缠着她。

    “别闹……”云娇笑着往床边上躲:“好了,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行,先吃饭。”秦南风很干脆的答应了,最后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像头盯着猎物的狼,要一口把她吞了似的。

    随即猛地起身,一把抱起她。

    云娇惊呼了一声:“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抱你去吃饭啊。”秦南风若无其事的往外走。

    “你疯了?”云娇挣扎:“蒹葭她们就在门口。”

    “那又如何?我还怕她们瞧见?”秦南风才不管,抱着她出了里间。

    “快看,王爷抱着王妃出来了。”

    蒹葭几人站在门口,瞧见两人这样出来了,都捂着嘴悄悄笑了起来。

    云娇听见她们在窃窃私语,不由胀红了脸,拧了秦南风一下:“放我下来。”

    秦南风无动于衷,走到桌边慢条斯理的把她放在椅子上,这才吩咐道:“蒹葭,把饭菜提上来。”

    “来了。”

    蒹葭答应了一声,很快便将食盒提进屋子,将饭菜都取出来摆放整齐了。

    ……

    翌日,云娇起的有些晚了。

    去书房的路上,便不时的有下人来报,说是有人登门拜访。

    她知道,是秦南风封了王,那些人又来攀关系了。

    不过,眼下茹玉的命最重要,她没有时间去同那些人虚与委蛇。

    于是,命人一一去拒了。

    可刚进到书房没多久,又有几波下人来报信。

    把云姝见她如此之忙,也有些过意不去:“要不,九妹妹你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守着就成。”

    “那不成,事有轻重缓急,我姐夫还不曾醒,我怎能去理那些琐事?”云娇坚决不应,吩咐蒹葭道:“你回院子叫木槿一道到门口去,来的人若是送礼,你们就都收下,记住是谁家送的什么礼就成。

    若是想要进来见我,你们便拒了,就说我近日身子不适,待我大好了,必定请大家来家中一聚。”

    记住收的什么礼,这为的是以后好回礼。

    既然收了礼,宴客是一定的,但也要忙过了这阵子。

    “是。”蒹葭答应一声,匆忙去了。

    云娇在书房陪把云姝夫妇,这一坐又是一日。

    天黑时分,她才哑着嗓子回院子了。

    她这人天生话就不多,平日里也就同秦南风在一起时,才愿意多说几句。

    这两日的话加起来,比平时一个月说的都多,嗓子不哑才奇怪呢。

    “姑娘回来了,来,把这个吃了。”李嬷嬷等在院子里,见她回来了,便捧上了一个茶盏。

    “这是什么?”云娇将茶盏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闻到了一股甜气:“是甘草?”

    “姑娘还记得?”李嬷嬷慈祥的望着她。

    “记得。”云娇低头吃了一口,笑道:“小时候只要我嗓子疼,嬷嬷就总煮这个水给我吃。”

    “我昨天听你回来说话声音就有些不对了,今朝特意让他们去买的甘草,快趁热都喝了,睡一觉就好了。”李嬷嬷催促她。

    云娇像小时候一样,乖乖的把一盏甘草水都吃了。

    她心里一片感动。

    嬷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可她一回来就吃到了不烫不凉的甘草水,嬷嬷一定热了很多遍,还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她,直到她回来。

    这样的疼爱,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

    “来,给我。”李嬷嬷见她都吃了,接过空茶盏,又催促她:“快进去歇着吧。”

    “嬷嬷也早些歇着。”云娇回身吩咐一旁的婢女:“把嬷嬷扶进房去。”

    “不用,这才几步路?我自己能走。”李嬷嬷推辞着。

    “王妃,王妃……”

    便在此时,一个小厮从院外飞奔了进来。

    “五味子?”云娇见到他,有些意外:“你不是在书房院子里守着吗?怎么跑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茹大人……他……”五味子大口的喘息着。

    “茹大人怎么了?”云娇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五味子急成这样?

    五味子一直喘不过气来,憋了片刻才憋出两个字:“醒……了……”

    “醒了?”云娇闻言顿时顾不得旁的:“嬷嬷,你先回房歇息,我去瞧瞧。”

    她一路直奔书房,果然瞧见茹玉已经醒来了,把云姝正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

    茹玉瞧见她进来了,便将手缩了回去。

    把云姝似有所感,扭头瞧见了云娇,笑着招呼她:“九妹妹这么快就来了?”

    “嗯。”云娇点点头,慢慢走到床边,她看见了四姐姐笑容里的苦涩,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劝茹玉才好。

    “九妹妹,你没事吧……”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躺在床上的茹玉倒是先开口关切她了。

    “四姐夫挂心了。”云娇笑了笑:“托你的福,我没事。

    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四姐姐交代了。”

    她是故意说的。

    从她进来,茹玉的眼神就一直在她身上,看都不看四姐姐一眼。

    她很想说他不该这样,不过眼前这情形,说这个不大合适。

    茹玉虚弱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都不知道,四姐姐这几天有多辛苦,为了你日不休夜不眠的,饭也吃不了多少,就只会流眼泪,我都愧疚死了。”云娇又接着道:“万幸的是付出就有回报,你终于醒了。”

    茹玉垂下眼,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让人去请李御医了,他就在客院,很快就来。”

    见他们二人都不说话,云娇只好又接着说了。

    “不用请了,我应当没事。”茹玉一说话就牵动胸口的伤,不由自主皱着眉头。

    “你要是疼就别说话。”把云姝心疼不已,替他掖了掖被角。

    “我受得住。”茹玉说着,又看向云娇。

    只要云娇没事,他死都甘愿,为她受了伤,虽然疼,可心里头却痛快。

    他终于也能为她做点什么了。

    “醒了?”

    李御医背着药箱,进得门来。

    “李大人,请。”云娇上前迎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等李御医给茹玉查看完了,她就可以离开了,待在这里,夹在他们夫妻二人中间,这滋味可不大好受。

    “王妃客气了。”李御医朝她拱了拱手,这才走到床边,给茹玉把脉。

    “王妃?”茹玉探寻的望着云娇。

    “嗯,逐云这回有功,官家封了他安宁王。”云娇如实说了,又说了封太子的事,还说了些朝堂间这几日众所周知的变化,最后道:“官家还说,此番你也有功,等你醒来另行封赏。”

    “我就不必了。”茹玉看着她笑了笑,她过得好就好了。

    至于他,看着她好,就很满足了。

    云娇叫他看的很不自在,见李御医松开了他的脉门,不由得问:“李大人,我四姐夫怎么样了?”

    “人已经醒过来了,应当没有大碍了。”李御医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医者父母心,他也是盼着茹玉能好转的:“这是之前失血过多,伤的也重,往后几年还得吃药好生调养。”

    “那请李大人开个方子吧?”云娇跟着他。

    “先照着前头的方子吃,等吃完了我在斟酌着添减。”李御医说着就背起药箱,欲往外走:“既然茹大人已无大碍,那我就先回家去了。”

    他几日没回去,也想家的紧。

    “姐姐,姐夫,我送送李御医,家里还有旁的事,明日再来瞧你们。”云娇说着便趁机跟着李御医往外去了。

    茹玉在心里叹了口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第1291回 难以启齿

    茹玉醒了之后只在秦家养了一日,便要回家去。

    云娇同秦南风自然留他,毕竟他伤重,轻易动不得。

    但茹玉坚持要回去,云娇两人自然也不会强留,便小心翼翼的护送他回家去了。

    杨氏见儿子这样,自然也是要闹的,但被茹玉止住了,她还是不甘心,但茹玉说是他自己愿意的,天便也说不出什么了。

    送了茹玉离开之后没多少日子,施菁香的表哥登门了,拜谢了云娇夫妇。

    云娇差人去看了个良辰吉日,又给施菁香做了几身新嫁娘的衣裳,预备好了嫁妆,到了日子,便将她嫁出去了。

    这人一走,家里头看着像是太平下来了,实则不然。

    秦焕礼对此极为不满。

    眼看着又要到年下了,云娇进门一年多了,到如今肚皮还没个动静。

    想想当初,都说夏静姝身子弱,不能生孩子,还替把云庭操心呢,谁知道人家不仅生了个大的,眼下两个小的也快要出来了,再看看他们家这个,也不曾听说她身子有什么不妥的,怎么就到如今都没听说有什么?

    秦焕礼原先私底下就同赵忠竹说过好几回,赵忠竹都回他说孩子们年纪还小,再说这成亲也才没多久,不急在这一年半载的。

    慢慢的也就拖到如今。

    毕竟,秦焕礼一个做公爹的,也不好真去同儿媳妇说什么,不过明里暗里对着秦南风也旁敲侧击的说过几回,秦南风却只当是没听懂。

    这些,倒也就罢了,他也不曾追究。

    可这一回,云娇将施菁香打发走了,他便很不满了。

    他倒不是舍不得施菁香走,他很清楚,施菁香在这个家里头,也就只是个摆设而已,秦南风连那个院子都不曾踏足过,养着她也没什么用。

    他不满意的是云娇这个态度,把他儿子唯一的妾室打发走了,这是想做什么?

    他儿子如今好歹也是安宁王,跟前就不能有几个妾室吗?

    秦南风成了安宁王,这事他是很欢喜的,儿子做了王爷,他这个做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在朝中人人都对他客气三分,他比从前可意气风发了不少。

    所以这些日子,他还是挺高兴的。

    但一想起秦南风子嗣的事情来,他就有点高兴不起来了。

    虽然,三儿子留下了个仲儿,他家也能算是有后了,可南风是嫡出的,只有他的儿子才是正经的嫡孙,仲儿是取代不了的。

    云娇进门这么久,他从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到如今信任她,家里事事都听她的,他也承认,云娇确实有几分本事。

    但就生孩子这事,他还是很有意见的,无后是最大的不孝。

    这一日,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坐不住。

    “老爷,坐下吃饭了。”赵忠竹在一旁叫他。

    “吃吃吃,你怎么吃得下去的?”秦焕礼扭过头,没好气的开口:“到现在,连个嫡出的孙子都没有,人家曹大人就比我大几岁,马上都要抱重孙子了,她倒好,还把个妾室打发走了。”

    “那我来你家不是晚吗?南风比人家小,这怎么比?”赵忠竹说话也不敢大声,还有些犹犹豫豫的,怕说错了,惹恼了他。

    “就算不抱重孙子,这成亲都一年多了,多少也该有点动静了吧?”秦焕礼贪了贪手:“在哪儿?你说给我听听?”

    “这事也急不来……”赵忠竹想了想道:“就我大姐家邻居她儿媳妇,成亲三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后来一年一个,现在不是都三个……”

    “行了。”秦焕礼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吃过饭,你去找她说一说,看看是不是身子不好,有病不要讳疾忌医。”

    他说着,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了筷子。

    “这话说的这么难听,我怎么开口?”赵忠竹对着云娇可说不出这么难听的话。

    她这儿媳妇好着呢,对她没话说,她可不去挑这个刺。

    再说,生儿育女的事,哪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不都得看命吗?她还想多要几个孩子呢,这不是一直都没有吗?

    她怎么看秦焕礼说这种话,有点蛮不讲理似的?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可不敢真说出来。

    “你怎么跟他说?”秦焕礼瞪着眼睛:“你不去说,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公爹的去说?”

    “那孩子们自己的事,他们不比我们着急吗?”赵忠竹低头,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呢?我看着家里的事,你是一样都问不着。

    家你当不好,这些事情也不过问,我要你有什么用?”秦焕礼气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口气也更不好了。

    “那我下午我去说。”赵忠竹见他这样,有些怕了,只好答应下来。

    ……

    下午,云娇正打算出门,赵忠竹到了西洲院。

    “娘怎么来了?快进来坐。”云娇见了她,露出一脸甜笑:“有什么事情你让人来叫我,我到你那里去就是了,这么冷的天,还劳娘特意跑一趟。”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赵忠竹坐下,接过云娇端上来的茶,吃了一口。

    “那娘下午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陪我一道去集市上吧?”云娇笑着道:“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我想着去给外祖父外祖母一人做几身衣裳。”

    “哪用得着做几身?一人一身就够了。”赵忠竹一听,顿时肉痛起来。

    她这人一向是一个铜子也要掰成两半花的,一听云娇这么说,简直跟扯了她身上的肉一般,疼的很。

    “外祖父外祖母年纪都大了,畏寒,多做几身没什么的。”云娇含笑看着她:“正巧,也给娘做几身衣裳,我看你穿的这些衣裳,都是旧了。”

    她进门之后,除了成亲那一日和第二日,就不曾见赵忠竹穿过新衣裳。

    “我不用,不用。”赵忠竹连连摆手:“我衣裳多着呢,我成亲之后做的衣裳都还在家里头放着呢,都是簇崭新的,穿不完。”

    云娇忍不住笑了:“娘,你成亲那衣裳都多少年了?集市上的衣裳样式一年一个样子,早都不同了。”

    “哎呀,管他什么样式,能穿就成了。”赵忠竹还是坚持,她有衣裳穿,再做衣裳,那就是乱花银子,她万万是不能的。

    云娇自然知道她舍不得银子,便道:“娘,如今咱们家里头不是从前了,你看,我不仅把茶坊经营的红红火火的,另外又买了几家铺子。

    你做衣裳的银子,我有的,不叫你掏银子。”

    “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舍不得银子,只是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着点。”赵忠竹叫儿媳妇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你挣的银子,那也是银子,也得省着些,你们年纪轻,往后使银子的地方多呢。

    等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娘。”云娇笑了笑:“南风如今是安宁王了,娘是他的母亲,平日不免接人待客的,穿的太过寒酸了,南风他背后也要遭人议论不是?”

    这也是她为何要劝赵忠竹做衣裳,其实之前她已经劝过好几回了,可赵忠竹也不肯听。

    原来云娇才当家之后,就给她做了几身衣裳,可她也不穿,都在衣箱里藏着呢。

    云娇也不懂,这是什么习惯,虽然觉得不大好,但婆母毕竟是长辈,也轮不到她多说。

    “嗯,这事等会再说。”赵忠竹想起秦焕礼让她来说的话,有些紧张起来。

    云娇打量着她,有些奇怪:“怎么了娘?是有什么事吗?”

    婆母的神色看起来不对劲,欲言又止的,这是?

    “也没什么。”赵忠竹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我就是来看看你……身子可有何不适的。”

    云娇叫她说的莫名其妙:“身子不适?没有啊?”

    这从何说起?

    细想起来,从进门之后这一年多,她身子就逐渐好起来了。

    虽然也有时候会有些不舒服,但也很快就好了,康复的可比从前快多了。

    也不知是哥哥开的那个调养的方子管用,还是秦南风天天拉着她在院子里活动手脚起了作用,总之她身子比从前确实是好了不少。

    赵忠竹难以启齿,顿了顿道:“也不是,我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动静……”

    她越说声音越小,低头间下意识的扫了扫云娇的肚子。

    云娇低头瞧了瞧自己腹部,一下明白过来:“婆母是问我肚子有没有动静?”

    她若无其事,赵忠竹却忍不住老脸一红:“这……我也就像你娘一样,我问一问没什么吧?”

    她来之前,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但还是有些怕云娇生气,也觉得这话说不出口。

    “这有什么。”云娇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对不住娘了,暂时还没有呢,要是有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娘的。”

    她知道,婆母这是着急了,她心里何尝不急?

    可秦南风担心她的身子,就是不许要,她也只能依着他。

    “你们年纪都还小,这又不急的,我就是随便问问。”赵忠竹勉强笑了笑,本来想说秦焕礼着急了,再多劝几句。

    但看看云娇笑吟吟的模样,那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就这样吧。

    反正秦焕礼也无从得知她们婆媳到底说了什么。

    她不曾发现,自从云娇进门之后,她变得比从前有主见了。

    从前,她是从来都不觉得秦焕礼说的有什么不是的,万事都依着他,眼下,却想着怎么应对他了。

    “那……娘去不去集市?”云娇问她。

    她急着出门,这些日子忙的,今朝的事情办了,明日还有明日的事,一会儿都耽搁不得。

    “我随你一道去吧。”赵忠竹起身了。

    她本不想去,可转念一想,她不去云娇花起银子来更没数,给那二老做衣裳,一定都挑好的贵的做,她跟着去了还能挡一挡,多少能省一些,那就走一趟吧。

    云娇有些意外,不过也欣然同意了。

    婆媳二人上了马车一道出了门。

    云娇领着赵忠竹在集市上转了一上午,衣裳什么的都做好了,还给赵忠竹买了两双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到了午饭时分,她本想领着赵忠竹到酒楼去吃中饭的。

    但又一想,婆母是个节俭之人,上午花了那么些银子,就够她肉痛一阵子的了,这要是再到酒楼去花上个几十两,她老人家岂不是要难受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还是不要去了。

    于是,她直接带着赵忠竹回了清悦茶坊,吩咐下人回家去取饭菜了。

    就在婆媳二人吃中饭之际,金不换追到了茶坊里。

    “九姑娘,快……快随小的回去,大少夫人临……临产了……”金不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门框上喘息着喊她。

    “什么?”云娇吓了一跳,放下筷子便站起身来:“这就临产了?日子不是到年下吗?”

    她扭头招呼蒹葭:“快来给我穿上衣裳。”

    屋子里有炭火盆,她进门来便脱了外裳,这会儿倒耽搁时辰了。

    “大少爷说,双胎原本就易早产,再加上大少夫人身子弱……”金不换伸着脖子,咽了咽口水,显然跑得很是辛苦。

    “你进来喝口水吧!”赵忠竹招呼他。

    “谢夫人。”金不换也确实渴了。

    “稳婆都来了吗?”云娇问他。

    金不换灌了一盏茶下去,一抹嘴道:“大少爷请了三个稳婆,都是全帝京数一数二的,还有安大夫也在了。”

    “既然这么些人,怎么还这么急着叫我家云娇去啊?”赵忠竹不解:“我家云娇也不是大夫,也不懂这些,她自己还是半个孩子呢。”

    “我家大少爷说,只有九姑娘进去陪着大少夫人,他才能安心。”金不换老实道。

    “娘……”云娇有些歉意:“午饭你一个人用吧,我先去了。”

    “这是大事,你快去吧。”赵忠竹通情达理,催着她去。

    云娇匆匆进屋的时候,把云庭正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里间夏静姝的痛声极为隐忍,但也以为如此,听起来倒更让人揪心。

    “哥……”云娇才喊了一个字。

    把云庭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她:“妹妹,你快,快进去,进去陪着你嫂嫂。”

    他急出了一身的汗,脸色发白,半分也没有平日从容淡定谦谦君子的模样了,焦头烂额的叫人心疼。

    云娇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便被他推进了内间。

第1292回 龙凤呈祥

    内间地方本也不算小的,只是这时候有三个稳婆一个大夫,还有曼青曼紫,另外还有进进出出送热水的婢女,这么多的人都聚在一起,便显得有些逼仄了。

    “九姑娘回来了!”曼青一见云娇,忙挽着她到了床头。

    云娇低头便见夏静姝满头大汗,凌乱的发丝都贴在额头上,嘴唇几乎都要咬破了。

    “手巾。”云娇连忙吩咐。

    曼紫连忙递过手巾。

    “嫂嫂,你咬这个。”云娇将卷好的手巾放到夏静姝唇边。

    夏静姝下意识的咬住,只看了她一眼,又痛的闷哼了一声。

    “使劲,使劲啊夫人……”

    稳婆在床尾,急得一个个都出了汗。

    夏静姝咬紧了牙关,几乎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上的汗珠不停的渗出。

    云娇拿过热手巾,不住的给她擦汗:“嫂嫂,你听着稳婆的话,照着他们说的做。”

    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也听人说过,这生孩子疼起来是一阵一阵的,不疼的时候就得好好歇息,养足了精神等疼起来了再使劲,这样才能顺利的将孩子生下来。

    夏静姝吃力的点点头,她也想用力,可她没有力气了,她这会儿越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有些跟不上,身上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凉。

    她有些痛不欲生,绝望的想着她不会真的丧命于此吧?

    也不知这两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她还有没有命能见他们一面?

    “云娇,你看她若是精神不济了,就让安大夫给她扎针。”把云庭在外头,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有一会儿没有听到夏静姝的声音了,他便慌了。

    “嫂嫂,你怎么样?”云娇紧紧握着夏静姝的手。

    夏静姝喘息着,脸色泛白:“妹妹……我恐怕支撑不住了,孩子……孩子要活着……拜托你了……孩子……”

    “嫂嫂,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云娇果断起身:“安大夫,你来!”

    “这个时候,不能扎催产针。”安大夫迟疑着不敢上前:“大少夫人身子虚弱,气力不济,若是以穴位催生,便是孩子生下来,也易致大出血……”

    大出血,那可是绝对会要命的。

    她时常来把家看诊的,自然知道把云庭同夏静姝多恩爱,这要是出了事,她怎么赔得起?

    “那依安大夫呢?”云娇急切的问她。

    “将人参……”安大夫想以人参入药熬汤给夏静姝续精神。

    “来不及了,安大夫,你照着我的针法给她灸。”把云庭在外头焦急万分,要不是把老夫人带了几个人来拦着,他早就冲进来了。

    “这……”安大夫一阵迟疑。

    “安大夫,快请吧。”云娇拉过她:“你别担心,我哥哥他师承老神医,旁的不敢说,女子生产这些,他是数一数二的,毕竟我嫂嫂之前生了怜儿。”

    “好。”安大夫深吸了一口气上前。

    这个时候了,若是再拖延下去,夏静姝恐怕熬不了多久。

    “哥哥,走哪几个穴位?”云娇朝着外头喊。

    她长这么大,都没几次这么大声说话过,眼下为了嫂嫂的安危,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主针合谷、三阴交、至阴、独阴,辅以膻中、血海、神门、内关、足三里……”

    门外,把云庭冷静下来,一个一个穴位依次从他口中说出。

    床边,安大夫侧耳倾听,依着他所言,有条不紊的下针,随着所有的针都下去之后,夏静姝的脸上眼看着便有了几分血色,就连痛声都比之前大了些。

    “又开始了,夫人用力啊……”

    “快,快,头要出来了……”

    稳婆们又鼓起劲来。

    “少夫人,趁着这股劲一鼓作气!”安大夫顾不得擦汗,站在床边大声开口。

    这个时候,才刚下针,是气力最足的时候,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会儿了。

    “嫂嫂,咬着这个,用力!”云娇又将手巾塞到夏静姝口中。

    夏静姝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一只手掐着被子,一只手死死地掐着云娇的手,真的是将浑身的力气都拿出来了。

    众人看的焦急万分,却又爱莫能助,云娇只觉得心都提起来了,又往床边靠了靠:“嫂嫂,你用力,一定可以的!怜儿和这两个孩子都指望着你呢!

    你一定!一定可以!你是孩子的亲娘,再没有人比你更疼他们,包括我!”

    她知道,嫂嫂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会把孩子托付给她,她就要拿这个话激她。

    果然,夏静姝瞬间咬紧了牙关,脸色胀得通红。

    “啊——”

    紧接着,她痛苦的大叫了一声,浑身一松。

    便听稳婆喜道:“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一个了!”

    随后,云娇便听到一声小小的啼哭声,声音不大,像小奶猫似的。

    她也不知为何,一下便湿了眼眶:“嫂嫂,你听。”

    夏静姝过了最痛的当口,侧目看她,眼泪也是滚滚而下:“给……给我看看……”

    “来了,先擦一擦,你们先盯着,还有一个呢!”

    “是个小姑娘。”

    稳婆们将孩子包括在襁褓之中,报到夏静姝跟前:“来,夫人看看。”

    夏静姝有些失望,又是一个女孩,她想要个男孩,给把云庭续香火,也能让祖母无话可说。

    可造化弄人……

    云娇也看了一眼那孩子,不是她想的白白嫩嫩的模样,而是黑黑的,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抱出去吧。”她看出了夏静姝的心思:“嫂嫂,妹妹像怜儿呢,以后肯定有人乖巧讨喜。”

    “妹妹……”夏静姝眼泪止不住:“又是女儿,我怎么办……”

    “嫂嫂,还有一个呢,你先别急。”云娇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双生子都是一样。”夏静姝不抱希望了:“我以后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你放心。”云娇知道她担忧什么:“祖母要是敢为难你,我回来给你主持公道,替你们分家。”

    夏静姝来不及再说什么,腹中便又痛了起来。

    这一回,倒是顺利。

    “出来了,出来了,这个比前一个小。”

    “快看看,唉哟,恭喜夫人,是个小少爷。”

    “是个小少爷啊,龙凤呈祥啊,不得了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稳婆们七嘴八舌的。

    云娇听着,这个孩子的哭声比之前那个更小了,呜呜咽咽的,不仔细听还不大听得出来。

    稳婆们欢天喜地抱着孩子上前。

    “是男孩?”夏静姝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不敢置信。

    “是呢,是小少爷。”稳婆喜的合不拢嘴了,一下生了一男一女,这可不常见,这么大的喜事,赏银数目可少不了,她们能不喜吗?

    “太好了……我好累……”夏静姝心中的弦松了,强撑着看了孩子一眼,便睡了过去。

    “九姑娘你看看,这可是你娘家侄子,你可要护好了。”稳婆将孩子交到云娇手中。

    “可不是吗?娘家侄子,命根头子,九姑娘可要当个宝。”另一个稳婆也跟着说。

    “我嫂嫂怎么样了。”云娇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看向安大夫。

    “九姑娘放心,大少夫人没事了。”安大夫给夏静姝把了脉:“就是太累了,睡着了。”

    “那就好。”云娇招呼道:“曼青你留下照应,找几个人进来收拾一下。

    曼紫,你去取赏钱,一人二十两。

    你们都跟我出来吧。”

    听了这话,几个稳婆喜的红光满面,就知道这大喜事这户人家出手不会小,果然如此。

    倒是安大夫,神色平静,并未露出那番模样来。

    “云娇。”

    她才一出门,把云庭便冲了上来,却不看孩子,只一把拉着她:“静姝怎么样了?”

    “哥哥你别担心,我问过安大夫了,嫂嫂没事,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云娇低头看孩子:“眼下,还是快请大夫看看孩子吧。”

    “孩子怎么了?”把云庭也低头看了过去。

    “这孩子太小了。”云娇抬头:“安大夫,那个好歹有四斤,这个怎么才二斤多?”

    她有些担心,这么小怎么养啊?

    “双生子,又早产,几乎都是一个大一个小。”安大夫见过几个这样的,不过龙凤胎倒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孩子,须得格外精心的娇养着,这屋子里,还得再添几个暖炉,要大人不着一缕站在里头都不觉得冷才算可以。

    记得,必须要暖炉,不得用炭火盆。”

    后头的话,她没说。

    这样的孩子,很容易就出意外的,即使是大户人家,想养活了一定下很大的功夫。

    不过,事无绝对,穷苦人家也有能养活的,都是命数,她不想妄言。

    “快,添暖炉。”云娇忙吩咐了一句。

    下人们顿时忙碌起来。

    等屋子里一切安定下来,安大夫和稳婆们也都拿着赏银告辞了,云娇才得空打量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在襁褓之中,被并排放在榻上,都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她凑上去仔细的看了看,不由有些发笑,她起先还觉得妹妹有些丑,可跟弟弟比起来,那妹妹还算是好看的。

    这弟弟简直太小了,感觉比只耗子大不了多少,模样像个小老头,额头上还有一些胎毛没退尽,连着头发,又有些像只小猴子。

    “奶娘都找好了吗?”云娇问把云庭。

    “都安排好了,等在外头呢。”把云庭总算能松口气了,吃了几块点心,又吃了点茶。

    从昨晚夏静姝腹中隐隐作痛开始,他就没吃过东西,也没睡过觉,这会儿才觉得有些饿了。

    云娇正要再说话,就听外头有了动静。

    “我的乖重孙呢?快给我看看我的乖重孙……”

    便在此时,把老夫人急急忙忙、喜气洋洋的进来了。

    她起初也在外间的,云娇来了没多久,她就来了。

    可后来,听说生了个女儿,她一气就走了。

    这会儿听了信,说小的是个儿子,她忙不迭的又回来了。

    “祖母。”云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有了闲情逸致,便逗起她来:“你哪来的重孙子?这倒是又添了两个重孙女,你高不高兴?”

    她笑看着把老夫人。

    “怎么会?”把老夫人不信:“花嬷嬷同我说了,小的是个男孩。”

    两个重孙女,那还怎么高兴的起来?

    “花嬷嬷听谁说的?分明是一派胡言嘛。”云娇故意正色道:“我就在里面,我怎么不知道?我抱出来的就是两个女孩,不信你来看。”

    她说着,作势要去解襁褓。

    把老夫人看她一本正经,不由的有些信了:“真是两个女孩?”

    “真的。”云娇坦然的望着她。

    把老夫人脸色难看起来,但还有些不甘心,上前道:“你解开给我看看。”

    云娇解了男孩那个襁褓,笑道:“你不信啊,你可瞪大眼睛看好了。”

    她说着,猛地一掀。

    把老夫人拉着脸,掀了掀眼皮就打算走,可巧那一眼便瞧见了,她几乎跳了起来:“诶?诶!是个小子!”

    云娇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云庭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你这丫头,你这丫头!”把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连着拍了她几下:“你还哄我,我就说怎么会无缘无故说有个儿子?快,快包上,别着凉了。”

    “我不会。”云娇撒开手。

    “我来,我来。”把老夫人忙上前,看了看孩子又道:“怎么这么小?”

    “早产的,能不小吗?大夫说了,要娇养着。”云娇给她帮手。

    “要,要的。”把老夫人连连点头。

    ……

    娘家有这样的大喜事,云娇回家特意去了一趟主院,说给赵忠竹听了,赵忠竹也替她欢喜。

    入夜,云娇等着秦南风回来一道吃夜饭。

    可不料,秦南风没回来,秦焕礼跟前的小厮倒是来了,说秦焕礼吩咐,让她等秦南风回来以后,一起到主院去吃夜饭。

    这就有些奇怪了。

    成亲以后,她去主院用饭的次数屈指可数,秦南风说怕她拘束,吃不饱,又说怕她见了自己爱吃的东西,不能放开吃,所以他们便一直在自己院子用饭了。

    这忽然叫他们去吃饭,肯定是有什么事了,这个当口,能有什么事?

第1293回 给我添几个弟弟妹妹

    云娇思量着,一直到秦南风回来,也不曾想到个头绪。

    “我回来了,是不是饿了?怎么不自己先吃点儿?”秦南风进屋子便凑到她跟前,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想什么呢?”

    “是有点饿了,可是你爹让咱们去主院吃饭。”云娇手攀上他脖子。

    秦南风揽着她的腰,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抱了个满怀,低头靠在她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脸的心满意足:“什么事?”

    “不知道。”云娇两腿盘在他腰上,突然想起来喜道:“对了,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嫂嫂生了一对龙凤胎。”

    “我听说了。”秦南风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笑问:“是不是很欢喜?”

    “那是自然。”云娇顿了顿道:“我猜着,你爹是不是听了这事,想起咱们到如今还没孩子,所以特意把咱们叫过去……”

    “怎么会。”秦南风否认道:“他一个做公爹的,就算是要说这种事,肯定也是私下里同我说,不会将你也一道叫过去的,肯定是有旁的事。”

    “你说的也对,可我总觉得,跟这事脱不了关系。”云娇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叹了口气:“小五,要不然,咱们就把避子汤停了吧?”

    她也觉得秦焕礼作为公爹,不至于特意吃顿饭跟儿媳妇说生孩子的事,但进门一年多,秦焕礼的性子她多少也了解一些。

    他这个人,固执古板,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达目的,就一定是不会罢休的。

    何况,这事情真要是说出来,她还是你亏得,能尽快解决了那是最好的。

    而且,她自己也着急,她想要个他们的孩子。

    “不成。”秦南风顿时不笑了:“上回哥哥不是才给你诊过脉吗?他是不是亲口对你说的,这回换的这个药,起码要再吃上一年,你的身子才能彻底调养好。”

    在他这里,云娇要什么他都乐意,只要他有。

    唯独这件事,他不会答应。

    其实,他为此也翻了不少医书,可生孩子这事,知道的越多他就越害怕,他甚至能理解把云庭一直以来对夏静姝的忧心。

    “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再过一年,那咱们成亲就两年了,到那个时候还没有孩子,别说你爹娘着急了,街坊邻里的恐怕也会有不少闲言碎语。”云娇抱着他的腰,扭来扭去:“你就答应我吧,咱们早点要个孩子。”

    她抬头看着他,她是真的着急了。

    “那我问你,是生孩子重要,还是你的身子重要?”秦南风低头与她对视,一手捏着她下巴。

    云娇挣脱他的手,脑袋抵在他胸膛上,娇着声音道:“哎呀,你就答应我嘛,要不然咱们先要一个,调养的事情,往后推一推,等……”

    “不成。”秦南风拉开她,正色道:“旁的事都依你,这件事必须依我,我爹那里我来应付,你别担心。

    你只管安心调养身子,再过个一两年,想要孩子自然就会有的。

    在你身子没彻底调养好之前,我是不会同意要孩子的事的。”

    对此,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那我要是一直调养不好,难道咱们就一直不要孩子吗?”云娇不满地撅着唇。

    “自然。”秦南风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理所当然的道:“你的身子最重要,要是一辈子调养不好,那咱们就一辈子不要孩子。”

    “你……”云娇心中是既无奈又甜蜜,也拿他没法子。

    “我娶你回来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的,不是为了生孩子。”秦南风揉了揉她的发丝:“好了,别想了,走吧,吃夜饭去。”

    “好。”云娇看了他一眼,唇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想,她一定是前十几年将这辈子所有的苦头都吃干净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命嫁给这样一个男儿?

    两人到了廊下一看,外头竟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我背你?”秦南风侧目望她。

    “好。”云娇回身,伸手:“伞。”

    蒹葭立刻递上伞去。

    如此,秦南风背着云娇,云娇撑着伞,夫妇二人便往主院去了。

    ……

    秦焕礼正站在廊下,望着外头的雨,抬眼便见秦南风背着云娇进了院子,他的眉头一下便皱到了一处。

    “你爹在那呢,快放我下来。”云娇自然也看到了廊下的秦焕礼,连忙拍了一下秦南风。

    “怕什么,他看见儿子儿媳妇恩爱,还能不高兴?”秦南风不仅没放她下来,还将她往上托了托:“你别动,地上都是积水,你这会儿下来了,那我这一路不是白背了吗?”

    “好吧。”云娇拧不过他,也就随他了。

    到了廊下,秦焕礼早已转过身去了,正抬头看天呢,他是长辈,该自重,这一幕不是他该看的。

    “爹。”秦南风放下云娇,唤了一声。

    云娇也跟着唤了一声。

    秦焕礼回头瞪了一眼秦南风,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秦南风扭头朝云娇对视了一眼,云娇朝他使眼色,意思他爹生气了。

    “不碍事。”秦南风压根儿不买账,牵过她:“走吧。”

    两人进屋子同赵忠竹打了招呼。

    赵忠竹早已摆好了饭菜,让他们一道坐下,一家人便开始吃夜饭。

    食不言,一顿饭下来,桌子上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开口说话。

    云娇同秦南风在自己院子里,自然不守这规矩,有时候在主院吃饭,也会说几句话。

    但今朝,秦焕礼脸色实在不大好,也就没人开口,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压抑。

    云娇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这样吃饭,她有些难以下咽。

    秦南风也只是草草的吃了一碗饭,就说饱了。

    赵忠竹见他们都不怎么吃,也就没什么胃口,她其实是有些担忧,不知道秦焕礼把这两个孩子叫来吃饭,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今朝回来,她也没说旁的,就把云娇说的把云庭添了一对儿女的事学给他听了。

    谁知道他听了之后,脸色就变了,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最后让小厮去西洲院了。

    她这个人胆小,经不住吓,就怕秦焕礼说什么难听的话让云娇伤心,弄得家里头不和睦,所以这一个晚上,她一直都在担惊受怕之中。

    秦焕礼是最后一个放下碗,开口:“都吃饱了?”

    “吃饱了。”秦南风回了一句。

    “那就说说正事吧。”秦焕礼坐直了身子,扫了一眼云娇:“风儿,你成亲一年多了,如今也封了王,是大人了。

    照理说,我不该过问你的事。”

    秦南风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云娇的手,示意她“开始了”。

    云娇抿唇悄悄笑了笑,这拐弯抹角的,她要是个厉害的当即便说“知道不该过问那就别说了”,保管能将秦焕礼气的七窍生烟。

    “但是呢,我是你父亲,该当我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的。”秦焕礼看着秦南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爹想说什么,直说吧。”秦南风觉得他这样拐弯抹角的,怪累的。

    “这么说吧。”秦焕礼沉吟了片刻,才又继续道:“你也不小了,帝京同你差不多大的男儿,个个都有孩子了,有的都有好几个了。

    而你膝下如今一个孩子都没有。”

    当着儿媳妇的面,他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不过这事情,他必须得管,云娇实在太厉害了,他是这不争气的儿子事事都顺着妻子,云娇真要是不能生养,他难道要一辈子抱不上嫡亲的孙子?

    “所以呢?”秦南风挑了挑眉头。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老爹还真能当着一家人的面把这种话宣之于口,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用老爹的话说就是有**份。

    看样子,为了孩子的事,他真的有些急了。

    云娇轻轻踢了他一下,意思“你看,叫我猜着了吧”?

    秦南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是在宽慰她,“别怕,有我”。

    云娇低着头,一言不发,看着似乎是觉得抬不起头来,实则是在偷偷发笑,不知道公爹今朝又要被气成什么样子了。

    秦焕礼又看了云娇一眼,直接了当的道:“刘承宣家中有了个小女,年方十四,待字闺中。

    前几日我与几个老友吃茶,恰巧遇见了,倒是个端庄得体的,模样生的也不差。

    你院子里的施菁香走了,如今彻底空着了,这姑娘,你收了吧。”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而不是商议。

    其实,从秦南风封了国公之后,便有不少人找秦焕礼,要经过他把女儿塞进门来,他都没应承过这些事,他想着,这种事情儿子儿媳妇自己会安排的。

    但现在看来,这个儿媳妇是做不到那么大度了,他就想让她好好的看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最好不要做个妒妇。

    他更想要的是秦南风早些有几个孩子,就算是妾室生的也好,说到底只要是添丁就是好事,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爹,你说的什么?”秦南风不满道:“什么叫‘我院子里彻底空了’,我不是有云娇吗?”

    “云娇那是你妻子。”秦焕礼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妾室进门来,就是个玩意儿,能拿云娇跟她们相提并论吗?”

    这话是他设的圈套,秦南风提出来他才能继续说下去。

    “这样啊?”秦南风笑了:“我倒是没往那上头想,这么听来,爹说的有道理。”

    “我是你爹,我还能害你不成?”秦焕礼接着道:“那些女子,于你而言就是些玩物而已,且你也不用担心云娇不允,她是大家闺秀,自然有大家闺秀该有的胸襟。

    云娇,你说是不是?”

    “爹说的是。”云娇头也没抬,就回了一句。

    这哪是在问她?这是让她立誓呢。

    罢了,左右小五自己会应付,她乖乖坐着就是了。

    “看,云娇多通情达理。”秦焕礼看向秦南风:“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刘家那里我都安排妥当了,你一点头,选个好日子,就把人抬进来。”

    秦南风沉吟了片刻,抬头看他:“爹想要刘家的姑娘进门?”

    “是。”秦焕礼自然应了。

    “爹想要孩子?”秦南风又问。

    “不错,我问你怎么说?”秦焕礼有些不耐烦。

    “我能怎么说?我同意呗。”秦南风拉着云娇站起身来。

    “你同意就……”秦焕礼心里一松,还当他允了。

    “我同意爹收了刘家的姑娘,给我添几个弟弟妹妹。”

    秦南风直接了当的打断了他的话。

    一直低着头的赵忠竹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秦焕礼。

    云娇则是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你说什么?”秦焕礼顿时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碗便砸向秦南风:“你个逆子,没大没小的,跟你爹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你既然觉得人家姑娘好,又想要孩子,那你就自己娶了呗。”秦南风手里拉着云娇往外退着,口中还不饶他:“你要是觉得刘家这么一个姑娘不够,我还能给你再找几个……”

    父子俩顿时闹的鸡飞狗跳的。

    云娇想忍住不笑,可实在是忍不住,只能捂着嘴。

    “混账东西!”秦焕礼见她笑了,更加恼羞成怒,操起张长凳便追着打秦南风:“看我不打死你!”

    “他爹,孩子都这么大了,打不得。”赵忠竹上前死死拽着他,却叫他推了个趔趄。

    秦南风趁机拉着云娇跑了出去,两人跑到家里的园子里,停住脚步看着彼此,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雨停了,我带你去集市上吃点东西。”秦南风牵着她往大门处走。

    “小五。”云娇抬头望着他,月光下,他的侧颜添了几分朦胧,使得原本便出色的容颜更胜平日几分。

    这样的他,她似乎看多久都看不够。

    “嗯?”秦南风低头看她:“怎么了?”

    “你说,帝京几乎人人都有妾室。”云娇有几分惆怅:“我这么对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怎么对我了?”秦南风好笑的道:“明明是我自己嫌烦,不想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门,与你何干?”

    “可是……”云娇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没什么可是的。”秦南风打断她的话,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别胡思乱想了,快走吧,我带你骑马。”

    小厮牵来了马,秦南风先扶着云娇上了马,随后自己也一跃而上,两人一路欢笑着去了。

第1294回 脱胎换骨

    隔了几日,也是将要吃晚饭的时候。

    今朝秦南风不大忙,便从酒楼带了些酒菜,早早的回来了,打算好好陪陪云娇。

    就在二人打算吃饭的时候,门外钻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仲少爷?”蒹葭瞧见了,不由走了过去。

    “五婶……抱抱……”仲儿朝云娇伸手。

    “你怎么来了?”云娇也觉得奇怪,上前抱起了他,看向秦南风。

    “仲儿一个人来的吗?”秦南风上前,捏了捏他的小脸。

    仲儿看着他,摇头。

    “你娘呢?”云娇问他。

    仲儿扭头向外看。

    “这孩子,我就在门口同李嬷嬷说了几句话,他跑得倒快。”

    说话间,顾婉淑笑着打帘子走了进来。

    云娇同秦南风对视了一眼,这是怕进不来他们这院子,故意让仲儿先来开路呢。

    前几回,顾婉淑在云娇手里没讨到便宜,反倒吃了不小的亏,她自己自然没脸面到西洲院来。

    而且,云娇也不待见她,瞧见她最多是不咸不淡的打声招呼,话都懒得多说。

    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到西洲苑来了。

    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除了之前有时候针对施菁香,倒也还算是消停。

    这回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怎么,我好不容易来一回,五弟和弟妹就让我站着吗?”顾婉淑见他们都不开口,自己笑着缓解尴尬。

    “嫂嫂请坐。”云娇抱着仲儿往后让了让。

    “吃吃……”仲儿一双乌亮的眼,看到了桌上的晚饭,伸手要去抓。

    “仲儿还没吃晚饭呢?”云娇抱着他站到了桌边,伸手捏了一块点心喂他。

    仲儿却挥着手要自己拿。

    “他听说要到叔叔婶婶这来,晚饭也不肯吃了,闹得连我都跟着没吃成。”顾婉淑笑呵呵的说。

    “嫂嫂也没吃,那正好我们准备吃晚饭了,一起吧。”云娇听出了,这话里话外的,就是想留下来吃晚饭。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要这么厚着脸皮。

    “那我就不客气了。”顾婉淑上前来抱仲儿:“来,娘抱你,让你五婶儿吃饭。”

    仲儿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抱着云娇的脖子,顾婉淑一扯他,他便要哭。

    “罢了,让云娇喂。”秦南风心疼孩子,开了口。

    “这多不好意思,弟妹又没带过孩子,哪会这些?”顾婉淑口中说着,倒是没有再继续抱孩子。

    坐下来之后,云娇便喂仲儿吃饭,说来也怪,仲儿在她怀里就乖的很,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半分也不闹腾。

    云娇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也有耐心待他,喂他喂的是其乐融融。

    顾婉淑在一旁,不时的说着仲儿平时的趣事,云娇有时候也会搭上一两句,气氛还算是融洽。

    秦南风在一旁几乎是不开口的,只是含笑看着云娇和仲儿。

    顾婉淑不时偷眼看他,越看心中越是嫉妒,云娇怎么就这么好的命,找了个相貌堂堂、气势不凡的夫君也就罢了,还才没几年就封王了。

    再看看她,当初就是瞎了眼,才找了那个短命鬼,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同样的兄弟俩,这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她越想心中越是不忿。

    很快,仲儿就吃饱了。

    “仲儿饱了,叫奶娘来抱出去玩,让你五婶好好吃点东西。”顾婉淑忙打发孩子出去了。

    云娇知道,她来肯定有事,也不曾阻止,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果然,顾婉淑又东拉西扯了几句,这才道:“弟妹,我听说你们前几日又惹爹生气了?”

    “嫂嫂听谁说的?”云娇停住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婉淑叫她这么一看,就不由自主的有些心虚。

    但仔细一些,她今天来这是理直气壮的,有什么可心虚的?

    “不是家里的下人说的,他们都叫你训的那样好,没有人敢传闲话。”顾婉淑又恢复了寻常神色:“是我去婆母那里,听她老人家说的。

    她说怕你是生气了,叫我来看看。”

    云娇笑了笑,继续吃东西,并没有开口。

    她心里有数,婆母知道她和顾婉淑合不来,怎么可能让她来西洲院看?必然是顾婉淑得了消息,上赶着想过来。

    至于她到底想做什么,现在也不用猜了,她的目的和秦焕礼是一样的——想让小五纳妾。

    “你笑什么?不相信啊?”顾婉淑笑着问她。

    “没有。”云娇摇了摇头,看她:“那嫂嫂今朝来,是要说什么?也是劝我给他纳妾吗?”

    云娇朝着秦南风抬了抬下巴。

    “弟妹。”顾婉淑面露为难之色:“其实,有些话我也是不该说的,但是……”

    “嫂嫂有话,但说无妨。”云娇打断了他的话。

    她可不想跟她虚与委蛇的周旋下去,要说就一次把话说清楚了,省得以后麻烦。

    “那我就说了。”顾婉淑看着她,好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也是女子,其实我也知道,给自己的夫君纳妾,做妻子的心里肯定会有怨言。

    可咱们是正妻,要有正妻的气度,这是你三哥不在了,他要是在身康体健,我一定也会张罗着给他选几个美妾。”

    她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哀伤,抬起手来拭了拭自己的眼角。

    云娇眼睛都没抬,继续吃东西。

    “看我,说到哪里去了。”顾婉淑收放自如,温婉的一笑:“其实,你们夫妻这么恩爱,五弟就算是纳妾,心里的人也还是你,这个王妃的位置谁都抢不走。

    弟妹啊,所以我劝你,你得把心放宽一点,爹提这事,其实道理上是没错的……”

    她巴不得秦南风多纳几个妾,她如今是越来越见不得这对小夫妻成日里恩爱和睦了,多添几个人也好,到时候才够他们乱的。

    依着她看,没有男人是不想着外头的那些妖艳贱货的,就是她家那个短命鬼活着的时候,看见好看的婢女还总也忍不住多看几眼,要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估摸着她那院子里早就住不下了。

    云娇手有些重的将筷子搁在了盘子边,发出了一声声响。

    顾婉淑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往后挪了挪,心砰砰直跳,她知道云娇的手段,生怕云娇二话不说就动手。

    “嫂嫂。”云娇扫了她一眼,露齿一笑:“你误会了,我可没不给他纳妾。

    我既然做了王妃,自然有王妃的气度,妾室而已,不过是个玩意儿,我又怎么会放在眼中?

    只是我劝了他多时,他就是不肯,非说有我一个就够了,我也没法子。

    要不,嫂嫂你帮我劝劝他?”

    她说着,笑看着秦南风。

    秦南风原本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招架顾婉淑,津津有味的吃着东西,越看越觉得有趣,不曾想她几句话,就把球踢到他身上来了。

    得,还是他来应付吧。

    “五弟不肯?”顾婉淑有些不敢置信,扭头看着秦南风。

    “内宅人太多了,乱,我不喜欢。”秦南风停住筷子,盯着眼前的菜,回了一句。

    “可你们到如今也没个孩子,我看你们都挺喜欢孩子的,添几个人,说不准来年就有孩子了……”顾婉淑笑着劝说:“再说,你如今也是王爷了,这院子里空空的,也不像话。”

    “不用了,我不喜欢。”秦南风语气冰冷不耐,肃着脸放下筷子。

    他这个人,平日同云娇在一道,就是个和煦的邻家少年郎,耍起无赖来,更是一绝。

    可若是板起脸来,那通身的气势便自然而然的显出来了,叫人看着害怕。

    他这么一来,顾婉淑便不敢多说了:“那行,我也是替爹娘来问一问,既然五弟不肯,那就作罢了。”

    她看了一眼云娇,嫉恨的心都揉在一处了,把云娇怎么就这么好的命?这绝世的好儿郎,怎么就叫她遇到了?

    再看看她自己,她真是越看越不甘心。

    ……

    翌日,云娇早早的便回了娘家。

    今朝把云庭的一双儿女喜三,只宴请关系性的亲属,她这做姑姑的自然该早点回来,她几天前就预备下了给孩子的礼,进了把家大门,便给两个孩子送去了。

    在青玉院看看两个孩子,陪陪夏静姝,再逗逗怜儿,一个上午很快便过去了。

    午宴过后,云娇要告辞回去,她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不能在外头多耽搁。

    八嫂傅慧英拉着她:“妹妹,你先别走,到我那去坐坐,吃口茶吧。”

    “茶就不吃了,刚吃的太饱了。”云娇抚着肚子笑:“八嫂要是有事,直说就是了,是不是我八哥哥又弄什么幺蛾子了?”

    她想起来,前些日子,八哥哥刚去军营的时候,秦南风时常回来说他,几乎都是笑他手无缚鸡之力,要么就说他被练的瘫了。

    她听了只是跟着笑,从来不心疼这个八哥哥,谁让他成日里不学好,活该。

    不过这些日子,倒是没听秦南风回来说起他了。

    今朝来倒是没见到他,听说他今朝轮岗。

    “没有。”傅慧英腼腆的笑了:“我就是要来谢谢妹妹你的。”

    “谢我?”云娇怔了怔:“谢我什么?”

    傅慧英又笑了:“从打他跟了九妹夫去军营之后,头一阵子回来,还哭爹喊娘的不是骂你就是骂九妹夫,要么就是骂那些训他的人。

    可过了那一阵子,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是以前那拎不清的模样了。

    如今,人瞧着有精气神,成日精神抖擞的,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对我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她说到这里,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她知道这些都是云娇的功劳,要不是云娇去吓退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又把他安排到军营去,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

    她平日也不出门,不能时常见到云娇,趁着今朝见了面,她得好好谢谢她。

    “我八哥学好了。”云娇听的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好事,不用谢我,咱们都是一家人。”

    “我……也就只能说点好话,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傅慧英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好东西,在云娇这个王妃眼里,或许是一文不值的,她也拿不出手。

    “八嫂,别说这么见外的话,那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就……”云娇拉着她的手,正要告辞。

    “娇儿,你来,我有话同你说。”把云庭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八嫂,我现在我先去哥哥那了。”云娇同傅慧英打了声招呼,这才朝着把云庭走了过去:“怎么了,哥?”

    把云庭身着朱红官服,两手背在身后,气度不凡,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朝的他看起来更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清矍之气,玉树临风。

    “他……似乎是病了。”把云庭声音不大,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像是小病。”

    “他?”云娇疑惑。

    “主院住的那个。”把云庭提示她。

    “你说爹?”云娇明白过来。

    虽然,他们兄妹二人已经算是为娘报仇了,但是哥哥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肯叫把言欢一声“爹”。

    不过,从辞官之后,把言欢也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来了,这是酗酒了一些日子。

    后来,云娇让他把家学开起来,他便安心在家里教书了,对待他的兄妹,也是和颜悦色的,从前的那些情形都从来没有过了。

    偶尔,云娇瞧见他,会有一些恍然,总觉得它似乎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慈父,从来没有犯过从前的那些错误。

    不过,这只是偶尔而已,刻在心里的那些伤,怎么可能就这么愈合呢?

    只是不愿意揭开那伤疤,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而已。

    把云庭点了点头。

    云娇回想了片刻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中午就出来了一下,便回去休息了?”

    照理说,这么大的喜事,他不该如此的。

    “半个月前,他把家学停了,说是身上没力气,你嫂嫂要带他去医馆,他又不肯。”把云庭抬头看着云娇:“你帮我带他去看看吧?”

    “好。”云娇没有犹豫,即刻便答应了。

    孝道,该尽的还是要尽。

    “我让人给你拿银子。”把云庭又道。

    “哥。”云娇不满:“咱们兄妹,要分的那么清?”

    “不是,这原本就是我为人子该做的。”把云庭坚持:“而且,之前我在困顿之时,你已经贴补了不少了,我不能再叫你拿银子,否则我还有什么脸面让你叫我哥哥?”

    “那行吧行吧。”云娇见他这样说,也就罢了:“我先去,回来再跟你算银子。”

第1295回 说到做到

    回到家中,云娇有些疲惫的在榻上坐下,看着眼前的地面出神。

    “哈!”

    秦南风躲在屏风后,一下蹦了出来吓唬她。

    “呀!你吓死我了你!”云娇惊叫一声,娇嗔地锤了他一下。

    秦南风哈哈大笑:“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献宝似的将身后的一提点心拎了上来:“宝斋楼新出的口味,刚出炉没多大会儿,还热着呢,快吃。”

    云娇捏了一块梅花状的点心,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只觉得梅香扑鼻,甜甜软软的口感上佳。

    “怎么样?好吃吗?”秦南风笑着问她。

    “嗯。”她点了点头。

    秦南风也捏了一块,边吃边打量她:“你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是不是家里的谁又说你什么了?”

    他关切的凑到她跟前,怕是他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人惹我,是我爹。”云娇放下了手里的点心:“我今朝带他去医馆瞧病了。”

    “你爹病了?”秦南风一怔:“没听过这事啊?”

    “有些日子了,之前他只是偶尔胸闷无力,也就不曾当回事,只是睡睡歇歇,后来就好一点了。”云娇细细道:“这些日子,他身上乏力的厉害,半个月前把家学都停了,今朝宴客,他本该春风得意的,谁知道他只出来了一会儿,就回院子歇息去了。

    我哥哥不放心,让我带他去医馆瞧瞧的。”

    “大夫怎么说的?”秦南风不由问她。

    “大夫说,是肝叶生疮,也叫‘病积’。”云娇抬眼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她之前没听说过,但是她觉得,真要是肚子里生了疮,那恐怕不是什么好病,而且在肚子里面,也没那么容易治吧?

    “病积……”秦南风思索了片刻,问她:“他肋下可疼?”

    “大夫按压的时候,他说有些疼的,平时倒是不疼。”云娇想了想,爹当时是这么说。

    “那就是了。”秦南风看她,顿了顿道:“这病……不大好治,我之前在军营里听他们说过,鲁二他爹就是这个病走的。”

    “这个病会死?”云娇一怔:“大夫说,要固本培元,养正除积,开了药方,并不曾说会危及生命……”

    她说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大夫当时是同你说的,还是同你爹说的?”秦南风问她。

    “我们都在。”云娇眉头微蹙:“你是说,因为我爹在那里,所以大夫没说实话?”

    她想起来,当时大夫确实说过让爹先出去的话,但是爹不肯,那大夫也就不曾坚持。

    她看在眼里,并未多想,这会儿想起来,还真是有几分蹊跷。

    “他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留了一半没说而已。”秦南风思量了片刻道:“要不,我陪你再去一趟医馆问问?”

    “好。”云娇不曾犹豫,便起身跟他去了。

    哥哥拜托她带爹诊病,她可得问清楚了,到时候也好有个交代。

    到了医馆,那老大夫正在为旁人看诊,见了她一捋胡须道:“这位夫人,你回来了。”

    “大夫,我打搅一下。”云娇朝他点了点头,上前问:“我爹他身子到底……”

    “你爹所患的,便是‘肝积’,这种病症,我们做大夫的只能稍稍缓解他的症状,并不能根治。”大夫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他患这病,算是我见过的人当中病变的较为慢的,但也是数着日子过的人了。”

    云娇闻言一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对把言欢这个父亲,感情其实是十分复杂的,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小的时候,她还不懂事,对他这个父亲有憧憬,也有孺慕之情。

    后来大了一些,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无论她如何讨喜、如何孝敬,也不会换来他的疼爱,她就死心了。

    后来,娘死了,虽然不是他动的手,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娘的死,他脱不了关系。

    那个时候,她是极为恨他的。

    再后来,她给娘报了仇,逼着他辞了官,看着他每日酗酒,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她心里确实有那么一丝痛快。

    可他毕竟是她的亲爹,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又在一个家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在短暂的痛快之后,云娇便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这才有了后来,她不让他去酗酒,又让他重新开了家学那些事。

    从那之后,把言欢就变了,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慈父,会慈爱的看着她,也会像别人的父亲一样关心她,有什么好吃的会让金不换给她送一份。

    而云娇,也打算好好孝敬他。

    可眼下,大夫却说他是数着日子过的人,这……

    她扭头,不知所措的看着秦南风,心里的滋味说不出。

    秦南风宽慰地牵过她,上前问道:“不知老先生所说的‘数着日子过’,是何意?”

    大夫捏着山羊胡,眯了眯眼睛犹豫着道:“那我就直说了?”

    “老先生但说无妨。”秦南风笑着点头。

    大夫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年?”秦南风猜测。

    “长则三年。”大夫收回了手:“短则一年。”

    “多谢大夫告知。”秦南风也不意外,拱了拱手,牵着云娇出了医馆。

    “是不是得去告诉哥哥一声?”

    到了门口,秦南风扭头看着云娇。

    云娇点了点头,两人上了马车。

    这一日下来,一直到晚上睡到床榻之上,云娇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在想什么呢?”秦南风侧身搂着她。

    “你说,我是不是个矛盾的人?”云娇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明明当初恨他恨得要死,巴不得他早些死了才好。

    可今朝听大夫说他时日无多,我好像又有些难过。

    但想想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我不该原谅他,我也不该舍不得他。

    可我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难过,小五,你说我该心疼他吗?”

    从医馆出来开始,从前的那些事就一直纠缠在她眼前,她心中的滋味真的是一言难尽。

    “傻瓜。”秦南风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还不肯放下,那就是不肯放过你自己。

    娘要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我明白你说的,可我想起从前的那些事了,就是有些不甘心,不想心疼他。

    但一想他没多少日子了,又好像恨不起来了。”云娇叹了口气:“罢了,我就做我作为一个女儿该做的吧,问心无愧就成。”

    “成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再这样,你马上要变成一个老太婆了。”秦南风伸手捏她鼻子。

    “变就变。”云娇拍开他的手:“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难过的是你。”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秦南风长腿一伸,翻身压住了她。

    “你干什么?”云娇推他:“好好的说话,你又开始胡闹。”

    “我要趁着娘子年少貌美,及时行乐,免得等你变成……”秦南风说着,便作势扯她衣裳。

    云娇两手放在他腹部咯吱他:“下去,一天脑子里没别的事。”

    秦南风怕痒,笑着翻到一旁也伸手去咯吱她,两人你来我往的打闹起来。

    很快,云娇便将方才的忧愁抛到脑后了。

    ……

    半个月之后,在一个最为严寒的日子里,大渊皇帝梁承觐驾崩了。

    他留有遗诏,将皇位传于镇王之子梁元俨。

    镇王在朝中本就有威信,加之有秦南风这个安宁王保驾,梁元俨顺利的继承了皇位,成为了大渊新的君王。

    梁元俨登基次日,便在朝堂之上封了自己的父亲镇王为太上皇,封秦南风为摄政王,与他共理国事。

    其余护国有功之人,也都纷纷加官进爵,这其中包括他的三舅子,还有几个一直追随他的人。

    就连傅敢追也得了骁勇伯爷的封号,还得了他亲赐的府邸。

    下朝之后,文武百官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都围在了秦南风身旁,一时间“恭喜、贺喜”之言不绝于耳。

    眼下,谁还看不出?秦南风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势力更是如日中天一般,炙手可热。

    这样的权势滔天,只要沾上一丁点关系,都够他们飞黄腾达的了,所以他们争先恐后,生怕自己的恭贺说的晚了,错过了秦南风的青眼。

    而作为秦南风的父亲,秦焕礼身旁也是围了不少人,除了恭贺就都是夸赞,说他养了个好儿子。

    甚至连秦南风三叔秦焕贤身旁都围了一圈人。

    “风儿,回去吧。”秦焕礼红光满面的招呼秦南风。

    这个儿子,确实给他增光添彩,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将来他哪怕是入了土,在列祖列宗跟前,也能直的起腰来了。

    他很欢喜。

    “爹先回去吧。”秦南风没心思应付眼前的这些人:“官家叫我去商议事情,我先去了。”

    他一路去了官家下朝之后小憩的文德店。

    梁元俨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他才登基,宫中事多,又要给先皇办葬礼,这几日确实累得够呛。

    听闻秦南风来了,他抬手:“宣。”

    “见过陛下。”秦南风进门,依旧与从前对着梁承觐一般,只是拱了拱手。

    这是新皇亲口所言,摄政王见他不必下跪行礼。

    “下去。”梁元俨朝着一旁的内监抬了抬手。

    内监很快便退了下去,还带上了门。

    “逐云,来。”梁元俨见殿内没有旁人了,便恢复了本色,朝着秦南风直招手:“快上来,这榻软和的很,一起坐。”

    他说着,还往边上挪了挪。

    “你这可是龙榻,我不坐。”秦南风见四周无人,立刻站直了身子,也不假装恭敬了。

    “快来吧,别装了,过来说。”梁元俨恨不得伸手去拉他。

    秦南风上前道:“那我坐了,你可别趁机扣我个谋逆的帽子。”

    “哎呀,皇位让给你,你要不要?”梁元俨拉着他坐下。

    “不要。”秦南风摇头。

    这几天他看着梁承觐每日忙忙碌碌,劳心劳力,他私心里以为,梁承觐若不做这个皇帝,或许还能多活两年。

    当皇帝实在太累了,要操心天下百姓,权衡各项事宜,还要平衡朝中各方势力,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成日里关在宫中一点也不自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时常出去钓鱼,实在太过没意思了。

    “你看,我就知道。”梁元俨一点也不意外,抬手倒了盏茶给他:“你吃这个,上好的龙团,口齿留香的。”

    秦南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眯上眼品了品,点了点头:“确实是极好的。”

    “那等会儿带两团回去,给九妹妹也尝尝。”梁元俨笑嘻嘻的道。

    秦南风扭头看着他,有些嫌弃:“你都当皇帝了,能不能稳重些?”

    “我在你跟前,要什么稳重?”梁元俨不满:“在外人跟前,我装的已经够累的了,在自己人跟前还要装,我看你是想累死我。”

    “也是。”秦南风轻笑了一声,梁元俨是从小就坐不住的性子,登基之后能做到在人前那稳重的样子,已然算是不错了。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梁元俨小心翼翼的问他,他其实有些猜到了他的来意。

    “嗯。”秦南风放下茶盏:“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吗?等你继位,我便辞去身上职务,做个清闲人。

    怎么你登基了,反倒又给我封了个摄政王?”

    之前,他和梁元俨提过这件事,梁元俨当时不置可否。

    他理所当然的觉得梁元俨是默认了,而且当初他给云娇许诺过,如今时候到了,他自然要说到做到。

    “摄政王不好吗?能代理朝政,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知道这是朝中有多少人盯着你这位置吗?”梁元俨偷偷的瞧了他一眼。

    “我要辞官。”秦南风不曾回他的话,只是坚定的说了一句。

    “那不成。”梁元俨一口回绝:“我这才刚继位,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你一走,我遇上事情跟谁商量去?

    说不准,你走了,隔天就有人谋朝篡位,把我给踢下去了,我不准你走。”

    “怎么会?”秦南风皱眉,不信他满口胡诌:“有太上皇他老人家坐镇,又有傅敢追那样的良将,还有你三舅子,你这皇位稳得很。”

    “那也不成,他们谁也比不了你,你不能走。”梁元俨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第1296回 闲散王爷

    “我就辞个官,还在帝京城里,真要是有事,你派人去同我说就是了,我若是能帮,一定会帮你。”秦南风有些好笑的想抽回手,这人当了皇帝,怎么还这么无赖?

    梁元俨却死死的抱着他不松:“不行,你不能辞官,我肯定不会放你走的,你走了这兵权能交给谁?”

    “交给你三舅子。”秦南风说得理所当然:“当初联姻,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不成,给他了盛梨花会恃宠而骄的,再说我也信不过他。”梁元俨出言反驳。

    “那就给傅敢追,另外朝中还有陈将军、李大将军几人,都是堪任重任之人,你……”

    “不行,除了你,我谁也不信,我不准你辞官。”梁元俨抱着他不撒手,仿佛一松开手,他立刻就会离开一样。

    秦南风被他扯着胳膊,哭笑不得:“你先放开我再说。”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梁元俨不仅不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开什么玩笑,秦南风不做这个摄政王,那他这皇帝也做不成了,他才登基,哪里压得住朝中的文武百官?

    非得要秦南风来镇压他们不可。

    他一个眼神,那些老家伙就吓得不敢说话了,他想想就觉得舒坦。

    “这朝中事务繁多,我真是有些厌倦了。”秦南风正色望着他:“再说,你也知道我家里头忙,我不忍心小九一人在家中操劳。”

    “这个好说。”梁元俨顿时坐正了身子:“这样,我准你无事不上早朝,但是神武营和神勇营还得归你管。

    我若是有事,便差人去请你来,这样总行了吧?你不就等同于一个闲散王爷了吗?”

    这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

    “成吧。”秦南风还有些不情愿,他真就想做个闲散人,不晓得多逍遥自在。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没有那么自在,但总归比从前好了许多。

    他回到家中,欢喜的将这事同云娇说了,小两口都很高兴,云娇原本也心疼他成日奔波,太过劳累,能清闲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可不料,第二日一大清早,梁元俨便派了内监来请秦南风去。

    “还说以后清闲了呢,这跟催命一样。”云娇被吵醒了,不满的嘀咕。

    “想来是朝中有事,官家不能决断,这才来叫我。”秦南风站在床边,往身上套着衣裳:“时候还早,你再睡会。”

    “能有什么事?”云娇闭着眼睛,抱紧了被子,忽然猛的坐起身来:“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你三叔母昨日来说的事?”

    秦南风手中一顿:“极有可能。”

    此时,外头蒹葭唤道:“王爷,丁寅求见。”

    秦南风出去了片刻,又转圜回来:“确实是为了那件事,官家不想殉葬那许多人,朝中一些大臣却坚持要按祖制,秦玉鸾也在其中。”

    昨日入夜,林锦容忽然登门。

    云娇才迎出去,她便跪在了地上,哭着求她救救秦玉鸾。

    自从秦玉鸾在宫里算计云娇之后,秦家大房同三房便几乎等同于彻底决裂了,两家人住在一个大门里,平日里难免常常相见,但是从来都不说话。

    云娇对这个三叔母,实在没什么好感。

    但即使如此,她是晚辈,这好端端的,她可不想受长辈的礼,她一面让到一旁,一面让蒹葭去扶林锦容起身。

    “侄媳妇,从前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鸾儿那样做事,也都是我的主意。

    你有气有怨,都冲着我来,我绝无任何怨言。”林锦容跪在地上,执意不肯起身:“但我求求你,求求你们夫妻二人,救救鸾儿,她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云娇同秦南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的茫然。

    秦玉鸾怎么就要死了?

    “官家……官家要鸾儿她为先皇殉葬啊……”林锦容泣不成声。

    “殉葬?”云娇怔住了:“三叔母听错了吧?”

    虽说先皇才将去几日,后日就要大殓,那些嫔妃少不了要殉葬的。

    可怎么也轮不到秦玉鸾。

    秦家大房和三房虽然已经决裂了,但也只是在家中而已。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家中兄弟不和睦,是遭人耻笑的事情,他们这一家子,自然不会把这事宣扬出去。

    所以,秦南风摄政王的地位完全可以照拂秦玉鸾,秦玉鸾虽然当不上太妃,但也不至于殉葬。

    可林锦容哭得这样真切,这事不像是假的。

    “千真万确,诏书都下来了。”林锦容朝秦南风膝行而去:“南风,我求你了,求你一定要救救你妹妹,我求求你了……”

    她说着便开始磕头。

    秦南风看着云娇,等她拿主意。

    外头的事,他是雷厉风行,但这家里头,还是得听云娇的。

    “三叔母,你先起来吧。”云娇思量着道:“宫里到底什么情形,眼下我们也不知,等明日南风去宫里瞧瞧。

    你也别太着急了,许是办事的人弄错了。”

    她其实是有些不信的,殉葬的嫔妃是要经过梁元俨同意的,梁元俨会不知道秦玉鸾是小五的堂妹?

    林锦容依旧哭着哀求,云娇宽慰了几句,倒也没有一口应承下来。

    “那你说,救不救她?”秦南风望着云娇。

    “你三叔母昨日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秦玉鸾虽然有几分可恶,但罪不至死,你去替她说几句吧。”云娇说着叹了口气:“还有那些殉葬的嫔妃,其实也挺可怜的,她们都是父母的女儿,在家里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掌上明珠呢?

    先皇去了,她们又何罪之有?”

    她说着摇了摇头,她也知道,救不了她们,只是感叹几句。

    “那我就先去了,你再睡一会儿,在家等我。

    我回来陪你一道去铺子里。”秦南风笑着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去了。

    云娇这几日忙着新铺子的事情,确实疲惫的很,抱着被子躺下,又睡了个回笼觉。

    她起身的时候,秦南风也从宫里回来了。

    “今朝回来的倒是早。”云娇正绣着个汗巾子,见了他,语笑宴宴。

    她平日是不爱绣这些东西的,无奈秦南风总是纠缠她,非要她亲手给他绣汗巾子,她叫他缠的没法子了,只好答应下来。

    平日里得了空,就绣上几针。

    奈何她对于女工这上头,真的是没有天赋,绣的东西也是平平无奇。

    不过秦南风不在乎,说只要是她绣的就成。

    云娇还能说什么?硬着头皮绣就是了。

    “那是,很多事情我都不管了,只管去说了殉葬之事。”秦南风笑嘻嘻的在榻上坐下。

    “你妹妹救回来了?”云娇抬眼看他。

    “救是救了,回是回不来了。”秦南风随手倒了盏茶。

    “什么意思?”云娇不明白。

    “送到山上清修去了。”秦南风吃了一口茶,告诉他。

    “清修?”云娇眨了眨眼睛:“削发为尼了?”

    “是。”秦南风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对了,我告诉你,先皇大敛,无人殉葬了。”

    “嗯?”云娇闻言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紧盯着他:“什么叫‘无人殉葬了’?”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宫里除了四妃升为太妃,,还有冷宫里的皇后留下了,其余的嫔妃都将同秦玉鸾一道,被送到山上去,伴着青灯古佛。”秦南风放下了茶盏。

    云娇怔住了,忽然想起自己早上在他出门前的感叹,她一下明白过来:“是你让官家这么做的?”

    她心里忽然有些感动,她不过是一时感慨,没想到他居然放在心上了。

    “怎么样,你夫君厉害吧?”秦南风得意的揽过她:“是不是佩服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不我给你投一个?”云娇笑着作势放下手中的东西。

    “不用不用,我可受不起。”秦南风也笑了起来。

    “德行。”云娇笑骂了一句,又好奇不已:“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朝中的那些老古董他们怎么肯同意的?旁的不说,你爹那一关就很难过了。”

    嫔妃殉葬,是祖制,这样的规矩,朝中的那些老臣都会自发的维护,秦焕礼就是这样的老臣,他为官十数载,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最是依寻这些规矩。

    “你以为,我在朝中也像是在家中对你这样和颜悦色?”秦南风伸手捏着下巴:“我告诉你,在朝堂之上,只要是我开口说出的话,他们都得掂量着来。

    等他们犹豫着反驳我,我在冷着脸说一句,就没有人敢说话了。”

    他说的是实情。

    确实,他在家中陪着云娇,还像是当年年少的时候和煦的模样,似乎从未变过。

    可在军中,在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是怕他的,虽然他有时候也笑眯眯的,看着好像好说话,但做事情雷厉风行,不留情面,次数多了,那些人便都怕了他了。

    要是遇上什么事情与他对上了,不由自主的就怯了三分。

    “哟。”云娇拍开他的手,也伸手捏他下巴:“那你倒是冷个脸给我瞧瞧。”

    “你可看好了。”秦南风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

    云娇笑着瞥了他一眼:“装模作样。”

    “王爷,王妃,老爷回来了,请王爷去呢。”蒹葭在门口唤道。

    “得,肯定是要训斥你,到你爹跟前去威风吧。”云娇当时便笑了出来。

    “幸灾乐祸。”秦南风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我也不怕他,你收拾一下,等会儿我回来了咱们一道去集市上吃中饭。”

    “行,你别顶嘴,爹年纪大了,别气他。”云娇笑着点头,目送着他去了。

    ……

    岁月如梭,两年多一晃而过。

    这一日,正是阳春三月,帝京城各大院子里是桃红柳绿,一派春日好风光。

    这两年,云娇仔细经营着茶馆,又另外开了几家铺子,有卖酒的、卖布的、卖胭脂水粉的,几乎将衣食住行都囊括了进去。

    秦南风也真如他所言,慢慢地淡出朝野,只管着神勇营同神武营,梁元俨也是说到做到,没有重大的事情,不会宣他入朝。

    云娇同秦南风小两口恩恩爱爱,出了门便形影不离,成了帝京城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其实,云娇是最令人羡慕甚至嫉妒的。

    旁人的夫君没有秦南风那么大的本事,却还都是三妻四妾,秦南风贵为摄政王,生的又是风流俊俏,却对她从一而终,帝京的女子们谈论起来,就没有一个不露出羡慕而向往的神色的。

    不过,云娇也有令人诟病之处,那就是成亲三年多,她还没能给秦南风添上一儿半女的。

    当然了,这些人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但背后议论起来,可就口中不留情了。

    云娇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不过她都是一笑了之,不置可否。

    只是秦焕礼那里催得紧,尤其是最近这一年,他几乎每个月都要闹一回,最近又说要把仲儿过继到他们膝下,被秦南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前几日,去哥哥那儿诊脉,哥哥说吃了家里的最后几副药,就可以停了避子汤了。

    云娇心里是欢喜的,这几年,是过得幸福,但是也有煎熬,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只是还有一样糟心事,应了当初大夫的话,她父亲的身子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眼下都不怎么能起身了。

    从这个月开始,她们姊妹几个就轮流贴身照应父亲了。

    虽说家里头有婢女,但病重到如此地步,也该轮到女儿们尽孝了,这是孝道,是下人们不能替代的。

    晚上,他们夫妇二人才回了院子,顾婉淑便牵着仲儿来了。

    “五叔叔,五婶婶。”仲儿一见他们,便欢快的跑上来。

    他长高了许多,身子也比从前康健了,跑起来飞快。

    “来。”秦南风一把抱起他,高高的举起:“仲儿,飞咯。”

    叔侄二人笑闹起来,好不热闹。

    云娇在一旁含笑看着,顾婉淑脸上带着笑,却在偷偷打量他们二人的神色。

    “我还怕你们没回来呢,我从酒楼买了酒菜回来,咱们一道吃个夜饭吧。”

    见他们神色寻常,顾婉淑招了招手,身后的婢女将食盒提了上来。

    这两年,顾婉淑比从前消停了不少,与云娇的关系也缓和了些。

    但云娇肯定不会同她交好的,那不是引狼入室吗?两个人也就是表面功夫做的还好罢了,实则,云娇心里头一直是在防着她的。

第1297回 饮了这半盅残酒

    “先进屋子吧。”云娇闻言,知道顾婉淑是来者不善。

    大概,又是要说他们没有孩子的事,不过,她不怕,再有些日子,她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顾婉淑答应了一声,跟了进去。

    秦南风也抱着仲儿进了门。

    云娇让蒹葭几人将顾婉淑带来的饭菜摆好了,吩咐道:“蒹葭,你们将小少爷抱下去喂吧。”

    “别呀。”顾婉淑阻拦道:“你们喜欢仲儿,仲儿也喜欢你们,就在这一道吃吧,有孩子还热闹一些。”

    “我是怕嫂嫂等会儿要说的话不方便叫孩子听了去。”云娇轻声笑了笑。

    她虽然不知道顾婉淑到底要说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出肯定跟他们没有子嗣是有关系的。

    今朝,她不打算轻饶了她,若是弄她个大没脸,给孩子瞧了去终归不大好。

    这两年多,顾婉淑没少提这个事,她每回都不曾跟她计较,今朝她这是得寸进尺了?

    顾婉淑顿了顿,转过眼神道:“那也好。”

    “蒹葭,你们分一些小少爷爱吃的东西去。”云娇招了招手。

    片刻之后,三人坐下了,顾婉淑坐在最大的位置,面朝南,云娇同秦南风东西相对而坐。

    顾婉淑抬起一双素手,拿起了酒壶给秦南风斟酒:“五弟,来。”

    “嫂嫂客气了。”秦南风不着痕迹的往后让了让。

    “弟妹也来一盅吧。”顾婉淑抬着酒壶,要给云娇斟酒。

    “我就不吃了吧。”云娇笑着拒了:“我不会吃酒。”

    “这个是杏花酒,我特意选的,不是烈酒。”顾婉淑站在那里,举着酒壶。

    云娇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再推辞,任由她倒了一盅酒。

    顾婉淑将自己的酒盅也满上了,举起酒盅对着他们:“来,五弟,弟妹,我敬你们一盅,谢谢你们这几年来对我们这对孤儿寡母的照应。”

    “嫂嫂客气了,都是应当的。”云娇吃了一口酒,是杏花酿,香甜香甜的,味道确实不错。

    秦南风不曾作声,仰头吃了那盅酒。

    顾婉淑又给他们斟酒,再次举起酒盅,正要开口说。

    云娇却看准了时机,开口道:“三嫂,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这样客套。”

    她实在没有耐心在这里同她兜圈子,收拾了她,她还要去看看父亲呢。

    “弟妹,你看你说的,我这哪是客套,我是真心实意的谢谢你们。”许是吃了酒,顾婉淑脸微微发红:“或许在弟妹看来,我这样有些虚伪?

    不过,我可以发誓,我是真心实意的,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仲儿,我们只能依附于你们生活,又怎么会对你们有什么虚情假意?”

    她说着,似乎有些落寞,慢慢的垂下了头。

    云娇在心里哼了一声,跑到这装可怜来了?旁的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轻笑道:“三嫂这话言重了,我可不曾说你是虚情假意,我只是觉得一家人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不必要兜这么多圈子。”

    顾婉淑如今还是长进了,知道拐弯抹角的说话了,方才那话意在说他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这话,倒显得她这个做弟妹的小心眼了。

    “那我就直说了。”顾婉淑看了秦南风一眼:“其实,我也没想来这一趟,这都是爹的意思,我要是有什么说错的地方,你们可别怪我。”

    秦南风盯着眼前的酒盅,不言不语。

    “我洗耳恭听。”云娇又是一笑。

    “爹说,你们成亲三年多了,到如今一个孩子也没有,这几年他也闹了许多次,五弟都不肯纳妾,他如今也死心了。”顾婉淑说着,悄悄打量他二人的神色:“但他说不管怎样,五弟不能没后,至少在族谱上,要留个后。”

    云娇同秦南风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那爹的意思是?”

    “爹同我商量,说把仲儿过继给五弟。”顾婉淑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秦南风。

    秦南风垂眸,还是不曾言语。

    “把仲儿给我们?那三哥哥呢?”云娇反问她。

    “我也愁这个事,三郎他人虽然不在了,但我们也不能对不起他,仲儿是他的亲儿子,也不能叫他死后无后啊。”顾婉淑说着,假意拭了拭眼角。

    “那三嫂是拒绝爹了?”云娇瞧着她装模作样的,有些好笑。

    “没有。”顾婉淑摇了摇头:“今朝,爹叫我去主院,还有娘,我们三人商量了许久,想出了一个妥帖的法子。

    但是我怕弟妹你不同意……”

    她说着抬头,一脸的欲言又止。

    “怕我不同意?”云娇笑了笑:“你们都商量好了,爹又是一家之主,我哪敢不同意?”

    她说着,笑看了秦南风一眼,小五同意就行,我同不同意不重要。

    秦南风回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是这样的。”顾婉淑吃了半盅酒,似乎是壮胆,放下酒盅一鼓作气的道:“爹说,仲儿不过继,但是可以放到五弟名下,不过要委屈委屈我,给五弟做个妾。”

    她说着,脸色胀红了,心砰砰直跳,有些希翼的偷偷看了秦南风一眼。

    “砰——”

    秦南风重重地将酒盅放在了桌上,毫不犹豫的开口:“不成!”

    顾婉淑吓了一跳,正要说话。

    云娇便先问道:“三嫂,这话真的是爹说的?我记得民间确实有兄去弟娶嫂的事,但那是穷苦人家没有办法的事,而且也是有违伦理的,但爹是个古板的人,怎会提出让三嫂你做如此荒唐之事?”

    “你们听我说。”顾婉淑分辨道:“我当然不是真给五弟当妾室,只是在族谱上这么一记,仲儿便既是三郎的孩子,又是五弟你们的孩子了。

    弟妹你放心,我对五弟绝无任何非分之想,便是族谱上添上了这一笔也不会有所改变,我们日后还是像先前一般,我住在我院子里,你们住在你们院子里,你们还叫我三嫂,无事我绝不会打扰你们一分一毫。

    且这也是替你们着想,你们如今家大业大的,膝下没个孩子,终究不是个事。”

    她眼中含着泪花,说的无比真挚。

    但她早已盘算好了,族谱上只要添上去了,她就不必再忌惮什么了,到时候她拉着秦南风做什么不是名正言顺?

    至于机会,总会有的,就不信云娇还能把他系在裤腰带上。

    秦南风正要义正言辞的开口拒绝。

    云娇便先开口了,她强忍着笑意道:“三嫂的意思是,给我们个小的,还顺带送个大的?”

    这话真的是极不客气了,一个“送”字,将顾婉淑说的一文不值。

    云娇也不想对她客气,她本以为,日子这么慢慢的过去了,已经这么久了,顾婉淑应该早就死心了。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居然还在打她家小五的主意,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弟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明明是替你们着想……”顾婉淑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这样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泪眼婆娑的看向秦南风:“五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三嫂,你回去吧。”秦南风猛然起身,抬手朝着外面:“往后,这样的话切莫再提,还请三嫂自重。”

    “你……你!”顾婉淑羞愧的无地自容,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而后便拂袖而去。

    她是真站不住脚了。

    秦南风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他真是没想到这个三嫂会如此的恬不知耻,三哥哥当初到底娶了个什么货色?

    他正恼着呢,就听见一旁吃吃的笑声,抬眼,便见云娇掩着唇,一双灵动的眼正望着他偷笑。

    “你还笑。”秦南风心里的气也不知怎的一下便消了,坐下来又吃了一盅酒,也跟着笑了。

    云娇挪到顾婉淑方才坐的位置上,她一手托腮笑看着他,强忍着笑意道:“你嫂嫂方才那是盘算好了来算计你呢。”

    “怎么说?”他眼中闪过点点笑意,明知道她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却还很是配合的问了一句。

    她抿唇一笑,将顾婉淑吃剩的半盅酒推到他跟前,强忍笑意学着顾婉淑的神态忸怩道:“五弟若是有心,便饮了这半盅残酒。”

    他一怔,笑着伸手去捉她:“好你个把小九,你如今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她早有防备,哈哈笑着躲开,跑到门边得意的回头看他。

    他端起她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眼神熠熠的瞧着她:“旁人的酒我可不吃。”

    他只满饮她这一盏。

    “你吃饱了没?”云娇倚着门框:“陪我去看我爹吧。”

    “咱们到集市上去再吃点吧,我看你也没吃什么东西。”秦南风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想起是顾婉淑买的,便没什么胃口。

    “那这些呢?”云娇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

    “让蒹葭他们分了吧。”秦南风大手一挥。

    蒹葭欢天喜地的跑进了屋子。

    ……

    翌日,秦南风早早的起身,收拾了许多东西。

    他昨晚同云娇商议好了,今朝带她一道去郊外钓鱼,正好她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也闷得久了,出去看看外头的大好春光,也好散散心。

    他预备好了一切,这才进里间去唤云娇起身,在边上帮她接拿衣裳,等着她洗漱。

    两人吃了早饭,才准备出去,秦焕礼跟前的小厮来了。

    “王爷,老爷今朝休沐,让小的来请王爷王妃过去。”小厮恭恭敬敬的开口。

    “知道了,你先回去回话,我马上就到。”秦南风抬了抬手。

    “得,定然是为了昨晚之事。”云娇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去瞧瞧。”秦南风将鱼竿同手里提着的桶放下,转身吩咐:“丁寅,把这些都搬到马车上去。”

    丁寅答应了一声。

    两人携手去了主院。

    到了那,云娇便瞧见顾婉淑也在,双眼红通通的,显然是告状来了。

    “爹,娘。”秦南风目不斜视,朝父母打了招呼。

    云娇也跟着唤了他们。

    “你还有脸来!”秦焕礼扫了云娇一眼,狠狠地骂了秦南风一句。

    他其实是想骂云娇,但又不好太直接,就只能拿自己儿子出气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秦南风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云娇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你……”秦焕礼气呼呼的指着他。

    “爹要是不高兴,那我们就先走了。”秦南风拉过云娇,便要溜之大吉。

    “你敢!”秦焕礼气得不轻:“你这个忤逆子,我早晚要叫你给气死!”

    “爹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秦南风皱眉,有些不满。

    他还是不信,他这个循规蹈矩的爹,会主张让他娶寡嫂为妾,简直可笑。

    “我问你,你三嫂一心为你们着想,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愿意自降身份,假意与你做妾,就是为了让仲儿能在你膝下。

    你不感激她也就罢了,竟还故意羞辱她,你还有点良心吗?”秦焕礼质问他,眼神却盯到了云娇身上。

    顾婉淑方才都哭诉了,那些话都是云娇说的。

    “什么假意做妾,那是要写进族谱的事,爹以为就是随口说说而已?”秦南风据理力争,反驳道:“我就不信爹不明白,这是多大的事?”

    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云娇在一旁不曾言语,毕竟公爹不曾说她半句,虽然有些意有所指吧,但毕竟是长辈,她也不能太针锋相对了。

    而且她看出来了,顾婉淑这几年真是长心眼了,心思和手段都胜过当年了,能将公爹哄的信了她的鬼话,还这样向着她,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不是随口说说的又如何?谁让你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我们这都是为你着想!”秦焕礼拔高了声音,不留余地的指责:“满帝京上上下下你去看看,谁家娶妻三年多,膝下无子,还不给夫君纳妾的。”

    他后来这话,就直指云娇了。

    他很清楚云娇聪慧过人,又精明能干,短短几年,家里几个铺子就经营得像模像样了,家里里里外外也收拾的稳稳当当,有了她,家里什么都不愁了。

    但在他眼里,这些和子嗣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三年多了,嫡子还没有子嗣,如今他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承认,顾婉淑之前是有些品行不端,但至少她给秦家添了后,那就值得褒奖,这也是他如今偏向顾婉淑的缘故。

第1298回 寻死觅活

    “爹是在说我吗?”云娇笑眯眯的看着秦焕礼,声音不大,神态自若:“那爹可冤枉我了,可不是我不给南风纳妾,是他自己不肯要的,这事儿爹不能怪我。”

    她很清楚,对公爹这样的人,就不能太懦弱,婆母就是因为这个软弱的性子,处处都让着他,才会受他一辈子的气。

    公爹想如同对待婆母那样对待她,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不怪你?”秦焕礼怒气冲冲,就差指着她鼻子了:“三年多了,你倒是生个一儿半女来啊?生不出,又不给夫君纳妾,我看你是存心想让我们家绝后!”

    “老爷,你别这么说……”赵忠竹拉着他,想做和事佬,却被他一把甩开。

    顾婉淑还在一旁默默的拭泪,实则却在偷偷发笑,秦南风宠着云娇又如何?生不出孩子来,在这个家里就无法立足,公爹早晚要将他们作的和离。

    “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云娇懒得同他分辨。

    “你,你给我滚!”秦焕礼见她如此漫不经心,更是暴跳如雷,伸手指着门外。

    秦南风听他将话说的这么难听,自然站不住,抬手便要护着云娇。

    云娇却扯住了他,依旧不急不恼:“爹,我叫你一声‘爹’,你可别真把自己当成我爹,我不是你养大的,我也不受你的气。

    并且,我进这个门,是跟着你儿子,而不是跟着你,你说什么滚不滚的,我是不听的。

    不然,你叫南风跟我说一声‘滚’试试?”

    她还是平日的模样,半分也没有生气,甚至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你还敢顶嘴!”秦焕礼叫她这模样气坏了:“我,我现在就让风儿休了你。”

    “你让他休。

    就算是他要休我,也没有那么轻巧的,什么样子把我接来的,还得什么样子把我送回去。

    否则,你看我会不会走?”云娇说话不紧不慢,却字字句句都像砸在秦焕礼脑门上。

    秦焕礼气得几乎没理智了,伸手指着秦南风:“马上给我休了这个泼妇!”

    秦南风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你这怎么样的东西。”秦焕礼气急败坏:“她这么跟我说话,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养你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秦南风不理会他,拉过云娇护在自己身后,一脸肃穆道:“爹,这件事原本就不怪云娇,要是没有旁的事,我们先走了。”

    他说罢了,也不等秦焕礼开口,就拉着云娇去了。

    “这个忤逆子!”秦焕礼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盏:“气煞我。”

    赵忠竹站住一旁,不敢上前相劝。

    顾婉淑见秦焕礼堵着一口气没地方撒,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反正已经让秦焕礼恨上了云娇,以后有的闹了,她干脆寻了个借口遛之大吉了。

    只可怜赵忠竹一人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主院,被秦焕礼又是好一阵磋磨。

    自此之后,秦焕礼便称病告了假,成日卧床不起。

    赵忠竹来劝了云娇同秦南风几回,想让他们去看看他,也好早日和好。

    但秦南风觉得,父亲有些小题大做了,非要找事情,不能这么由着他。

    云娇受了秦焕礼那么多难听的话,自然也不会去讨好他,两人便一直不曾去看他。

    就这么过了好几日。

    这天半夜,云娇同秦南风都歇下了,赵忠竹忽然急匆匆的来了。

    两人都不曾来得及起身,赵忠竹便冲进了内间,吓得两人忙拉过被子裹紧了自己。

    “娘,这三经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秦南风好不奇怪。

    “别睡了,你们快起来,你爹半夜忽然穿戴整齐,出门去了,口中还说着什么‘活不下去了’、‘不活了’,你们说他是不是要去寻死啊?”赵忠竹慌得脸都白了。

    秦焕礼才一出门,她紧跟着便出来找云娇二人了,她原本就胆小,遇上这样的事情,更是六神无主,连手都在发抖。

    除了找儿子,她想不到其他法子。

    “寻死?”秦南风吃了一惊,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我去看看。”

    想他老爹那人最爱钻牛角尖,怕不是此番云娇不买他的账,这几日他们又不曾去认错,他便想不开了。

    这确实是他有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别去。”云娇却一把拉住了秦南风。

    “不去?”秦南风疑惑的回头望着她,也有些着急了,人命关天的事,那可是他爹,怎么能不去?

    “听我的,爹不会有事的。”云娇执意拉着他。

    秦南风还未来得及说话,赵忠竹便焦急的开口了:“娇儿,咱们平时什么都能听你的,这件事情不行啊。

    倘若去晚了,你爹真没命了,那可怎么办?

    他要是寻死真死了,以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以为云娇是记恨秦焕礼之前对她说那样的话,所以才不让秦南风去的。

    而且,逼死公爹确实不是什么好名声。

    “娘,你别哭,我是那小心眼的人吗?”云娇朝她笑了笑,慢言细语的劝她:“这件事情你听我的,真要是出了事,我给爹抵命。”

    “你……”赵忠竹听了这话,还是难以安心:“你们不去,那我自己去。”

    “娘,你也别去。”云娇看了一旁的蒹葭一眼。

    蒹葭同木槿默契的拦在了房门口。

    “你……云娇,那可是你公爹啊,不能看着他死……这,这是大罪……”赵忠竹急的语无伦次。

    “娘,你就听云娇的吧,她有把握。”秦南风虽然不知道云娇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就是信任她,愿意听她的。

    他了解她,她不可能真的想让爹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儿啊,你怎么也这样?早知道,我就不来叫你们了,让我出去……”赵忠竹说着,就要去推开蒹葭二人。

    “娘,我问你,爹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带了人走的?”云娇略微拔高了声音问她。

    赵忠竹停住脚步,回头想了想道:“门口的小厮似乎是跟着他去了。”

    “那娘就安心吧,很快便会有消息的。”云娇笑了。

    赵忠竹将信将疑,见她到了这地步竟还能笑出来,心中有些五味杂陈,默默的叹了口气,到底不是这丫头的亲爹,她是不会心疼的。

    正说话间,外头落葵叫了:“王爷,王妃,老爷跟前的才青来了。”

    才青是日常跟着秦焕礼的小厮。

    “让他到外间等着。”秦南风吩咐了一句。

    赵忠竹也被请到了外间,秦南风随意套了身衣裳便要出去,她扯着他衣摆道:“扣住才青,别让他再回去了。”

    “为何?”秦南风不解。

    “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我还能害死你爹不成?”云娇掩唇轻笑:“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便让丁寅去在暗中盯着,爹要是真到了紧要的关头,再把他给救回来。”

    “成。”秦南风点了头,这倒是个稳妥的法子。

    他出去了,云娇也下床靸了鞋。

    蒹葭见状,忙上前伺候她起身。

    “王爷,不好了。”外间,才青跪在地上,满脸的惊慌:“老爷,老爷在花园的池塘边,他……他要自尽!”

    “这话是老爷亲口跟你说的?”秦南风问他。

    “老爷说……让小的来给王爷报丧,小的想拖着他,却叫他一顿好骂,小的没法子了,只好来找王爷……”才青吓得直哆嗦。

    老爷真要是死了,他恐怕也得陪葬,谁让他没守着老爷?

    “风儿,你快派人去池塘边吧!”赵忠竹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娘别担心,我这就派人去。”秦南风到门口一招手,丁寅便现身了。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丁寅便领命去了。

    “小的……小的也去吧……”才青急着将功补过,想要赶紧过去。

    “不用了,你也留下吧。”秦南风说着又回了屋子。

    “这……你怎么不去?咱们一道去吧?”赵忠竹慌里慌张的,扯着他就要往外去。

    “娘,丁寅去了,爹肯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好了。”秦南风扶着她坐下:“你安心的在这儿。”

    “娘,我给你点盏茶吃吧。”云娇从里间出来了,吩咐木槿:“去取东西来。”

    木槿应了一声,去了。

    赵忠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吃茶?但她只能点点头。

    她能说什么?她说了,这两人也不听。

    尤其是这个儿子,简直是白养了,什么都听儿媳妇的,真是糟心极了。

    “娘,你别太担心了,爹不会有事情的。”云娇一面点茶,一面说话,她知道婆母眼下很揪心。

    但这一回,她肯定是不会让婆母去找那个蛮不讲理的公爹的。

    赵忠竹勉强答应了一声,可那张脸节皱在一处,说什么也舒展不开。

    云娇也不在多言,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上的动作。

    原本有些焦灼的秦南风,看到她一双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茶具上翩翩起舞,心里顿时也安宁了不少。

    一盏茶点下来,几人吃完了,约莫一个半时辰,丁寅终于回来了。

    “王爷,王妃,夫人。”他进门先行礼。

    “如何了?”秦南风问。

    赵忠竹则急的站起身来。

    “老爷回院子了。”丁寅回道。

    “回院子了?他自己回去的?”赵忠竹有些不敢置信。

    “是。”丁寅回道。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赵忠竹心里还是发慌,该不会换一个法子折腾吧?

    “属下看着老爷上床歇下了,才回来的。”丁寅又回道。

    “他睡下了?”赵忠竹更是圆睁着眼睛,这怎么可能?

    秦焕礼的性子她了解啊,不会就这么妥协了,那这是?

    “是。”丁寅低下头。

    “你先下去吧。”云娇笑着吩咐丁寅。

    丁寅一拱手,退了出去。

    “娘,时候不早了,厢房里有床,要不然你在我们这里歇下吧?”云娇招呼赵忠竹,她不是留客,是她自己想睡了。

    “云娇,你给娘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赵忠竹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太了解秦焕礼了,他哪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娘,你就别管那些了,你只要听我的就是,下回爹要是还这样,你就到我们这里来,其他什么也不要说。”云娇叮嘱她:“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保证爹不会有任何事。”

    “好,好。”赵忠竹连声答应:“你们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她得回去看看是不是丁寅所说的那回事。

    “累死了,咱们回去睡吧。”云娇站起身,伸个懒腰。

    秦南风抬手一把抱起她,进了里间。

    “你怎么知道爹是吓唬我们的?”

    床上,秦南风侧身看着云娇,一手捏着她白瓷一般的下巴,揉来揉去。

    到了这地步,他自然也明白自己那个老爹不是真的想寻死。

    “我怎么不知道?他那个人,对于子孙那么执着,怎么可能在没有见到你儿子之前,就去见阎王爷了?”云娇轻笑:“再说了,他这个人最是古板不过了,你想想,祖父祖母都还在,他孝道未尽,若是寻死,那是大不孝。

    按照他们老人的说法,这样的人死了,去阎王爷那儿都是要受罪的,他又怎么可能寻死走在祖父祖母身前?”

    “有道理。”秦南风点头:“那你又怎么知道,咱们不理他,他就能自己回去了呢?

    万一他钻了牛角尖,见我们不在意他,他真的就跳下去了呢?”

    “所以,我不是让你派丁寅去了吗?”云娇笑得狡黠:“这种事情,就得这么晾着他。

    咱们千万不能轻易妥协,若是真按照你娘说的,当时我们就赶过去,劝着他求着他,我告诉你,眼下这个时辰恐怕还没闹完呢。

    而且以后,家里但凡是遇上点事情,他就会拿寻死来要挟咱们,所以头一回,就得把这个根子给掐了,让他知道咱们不害怕他寻死,以后他就不想着这回事了。”

    “还是夫人英明。”秦南风听的连连点头,低头抵着她额头低声笑了:“今朝要不是你,咱们可都上了那老头的当了。”

    “那是自然。”云娇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别人家都是婆婆跟儿媳妇过不去,你们家怎么是你爹?堂堂男儿,还寻死觅活的,也不怕遭人笑话。”

    “他这不是以为咱们能去低头吗?好了,别管他了。”秦南风一搂她,语气暧昧:“既然醒了,咱们也别闲着了……”

    “躲开,睡觉前你不是才……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唔……”

    云娇娇嗔的推他,可话却只说了一半,那未尽的话语,悉数叫他吞了去。

第1299回 该你尽孝了

    再说赵忠竹回了院子,问了门口的婢女,都说老爷睡下了。

    她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桌上点着一根蜡,秦焕礼脸朝里,躺在床上,看着像是睡着了。

    她不敢惊动了他,蹑手蹑脚的到床边,想抱一床被子在榻上凑合一夜,怕惊醒了他,又要与她不干休。

    “去哪了?”

    床上,一道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赵忠竹手才碰到被子,便叫秦焕礼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慌忙松开手,有些不知所措。

    “问你呢,半夜三更的去哪了?”秦焕礼语气很不好,显然这一趟闹的不紧没消气,心里还又郁结了几分。

    “我,我去……”赵忠竹急中生智:“去寻你去了,你去了何处?我在家里到处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你。”

    她虽然没主见,但也知道,不管怎样都不能说云娇不让她去找他,也不让其他人去找他的事。

    他眼下都跟儿媳妇成了仇一般,这要是知道了,估计是将天捅了个窟窿。

    “你真去找我了?”秦焕礼自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她,那他在池塘边那么久,怎么没见她跟上去?

    “是,是啊。”赵忠竹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去找他们了?”秦焕礼又问:“你看到才青了?”

    他也觉得奇怪,明明让才青回来报信了,怎么连才青的人影都没了?

    “没有,我没有看到他。”赵忠竹手都在发抖:“我是去找他们小两口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遇上点事就心慌,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找他们找谁?

    才青他或许是去找我们,所以错开了吧?”

    “他们俩怎么说的?”秦焕礼比较关心这个。

    他也没有怀疑赵忠竹,毕竟,这么多年,他自认为还是了解自己的妻子的,她是个忠厚老实、秉性纯良之人,说话从来不会撒谎。

    “他们也着急了,急急忙忙穿上衣裳就去出去找你了。”赵忠竹看了看外头:“我听说你回来了,方才让婢女们去回他们了,让他们也回去歇息了。”

    秦焕礼听了,沉默了片刻,拉上薄被躺下:“睡吧。”

    赵忠竹见他没有追究,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赶忙褪了衣裳,上床睡了。

    ……

    翌日,天才蒙蒙亮。

    赵忠竹便将西洲院的大门拍的山响。

    落葵睡眼朦胧的开了门,还未来得及说话,赵忠竹便急匆匆进了院子。

    “夫人,王爷和王妃还没睡醒呢!”落葵跟在后面,大声呼喊。

    她这么喊,不是想拦着赵忠竹,而是提醒屋子里的人。

    今夜木槿当值,她在外间榻上歇着,早已听闻动静,跑进了里间。

    “王爷,王妃,快醒醒,夫人又来了……”

    她站在床幔外,声音急切。

    若是寻常时候,秦南风早在赵忠竹拍门的时候就该醒了,可昨夜赵忠竹就来了一趟,耽搁了许久,后来他又缠着云娇,两人缠绵他难免费心费力,便睡的有些沉了,直到木槿进了里间,他才有所察觉。

    “怎么了?”他的声音里,睡意正浓。

    “夫人突然来了,像是有什么急事。”木槿回道。

    “什么事?”云娇这时候也惊醒了,半睁着眼问秦南风。

    “不知道,就说娘来了。”秦南风拉过被子,心疼的盖住她肩膀。

    “想来是爹又弄什么幺蛾子了。”云娇揉了揉眼睛,没睡饱,浑身都不痛快。

    “娇儿,娇儿,你快起来。”赵忠竹进了屋子,想伸手去撩床幔,却叫木槿挡了挡。

    赵忠竹老脸一红,才觉得这么撩开儿子儿媳妇的床幔,有些不合适。

    “出什么事了,娘?”云娇强打着精神,却还是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哈欠,真的太困了。

    她拧了秦南风一下,都是你家人,一点也不消停。

    秦南风笑着将她搂进怀中,用被子包着她。

    她心安理得的靠在他胸口。

    “你爹,你爹他不知道哪儿找了个麻绳,栓在房梁上,要上吊……”赵忠竹又急的要哭。

    云娇有些不耐烦,但还得忍着:“那娘是怎么处置的?”

    “我当然是拦着他了,可是我说什么他又不听。”赵忠竹哭着道:“他说你们不孝,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云娇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瞪了一眼秦南风,这就是你爹,还朝廷大员呢,堂堂男儿,遇上点事情就寻死觅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我爹怎么这样?”秦南风有些嫌弃,又有些不可思议。

    男子,能这样吗?

    还好他从小是跟着舅舅长大的,要是在家里一直跟着爹,岂不是也得养成这样?

    他想着,就有些不寒而栗。

    “先别管他怎么样,算我求你们了,你们就去跟他低个头吧。”赵忠竹在床幔外哀求。

    “娘,爹不会真的寻死的,祖父祖母还在,他不会做那不孝子。”秦南风皱眉,宽慰她。

    “你怎么知道不会?他这个人,最喜欢钻牛角尖。”赵忠竹拭了把眼泪:“而且,就算他不会真的寻死,总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回事啊,你们就去吧,好不好?”

    她这个人经不住吓,这两回下来,她都要吓掉半条命了。

    秦南风正要说话,云娇掩住了他的唇,漫声道:“娘,我昨日不是同你说,爹若是再要寻死,你什么也不用管,直接到我这来便可吗?

    娘怎么没照着我说的做呢?”

    “哎呀!”赵忠竹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来:“我……我当时一慌,给忘了。”

    床幔里,云娇又拧了一下秦南风,瞪他,看看,这就是你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南风揽着她,轻拍她后背,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要不然你多拧我几下?

    云娇白了他一眼,又偎进他怀中。

    赵忠竹说完,不闻他们说话,又急道:“已经这样了,先别说这些了,你们两个快起身跟我去吧。”

    “这样去了,他岂不是更要趾高气昂的闹吗?”秦南风忍不住埋怨。

    “那你说怎么办,那可是你爹,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赵忠竹又哭了。

    “娘,你别哭了。”云娇打断了她的哭诉:“这样吧,你先回院子里去拦着爹,就说我们马上就到。”

    “行行。”赵忠竹一听,顿时欢喜不已:“还是云娇懂事,那我就回去等你们了。”

    她松了口气,擦了眼泪转身离去了。

    “木槿,叫蒹葭进来,我要起身。”云娇说着,就要下床。

    “等一下。”秦南风拉住她:“你昨晚不是说不能搭理他吗?

    若是我们低了头,他以后但凡有点事,都要拿寻死来威胁我们,到时候我们就事事都被动了。”

    他后来想了想,云娇这话特别有道理,所以他不能处处依着爹,纵着他,那都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昨晚是昨晚,今朝你娘不是理她了吗?”云娇说着踢开被子:“你听听你娘那样,都快哭晕过去了,咱们能不理吗?”

    “可要是去了,咱们就输了。”秦南风还是不甘心。

    “输了?”云娇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输给他,我以后还怎么掌家?”

    “你还有法子?”秦南风听她意思似乎是有备而去的,不由好奇不已:“是什么法子,快说给我听听。”

    他以前就知道练武行军,从来不管内宅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觉得这些事根本不值一提。

    但从娶了云娇之后,他就发现,内宅之中虽然都是些小事,但也不能不管,因为家和万事兴。

    以前,舅舅曾告诉过他,像他们这样的武将,家里头要更和睦些才好,后宅安宁,他们才能放心在外,与敌军厮杀。

    现在想来,舅舅说的是极有道理的。

    不过,想管好内宅之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他爹这样的,那就更难管了,哪怕他文韬武略,都束手无策,怕也只有云娇能治得了。

    “你别管了,我今朝去给他来一剂猛药。”云娇起身下了床。

    “你先说给我听听嘛。”秦南风也跟着下了床。

    “等会你就知道了。”云娇摊开手,任由蒹葭给她套上衣裳:“等到了那,你不用多说,在一旁站着,我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行。”

    “好。”秦南风爽利的答应了。

    穿戴洗漱过后,云娇便开了个樟木箱子,在里头翻找。

    “你找什么?”秦南风凑过去看。

    “就这个吧,没有白色的了。”云娇从木箱里抽出一条青绫布。

    “这不是你用来给我做腰带的长绫吗?”秦南风一眼就认了出来了。

    “对啊,先不做了,让给你爹。”云娇盖上木箱,拉着他:“走。”

    主院,秦焕礼穿着朝服,正站在椅子上,手里的麻绳绕过房梁,两头一靠挽作个死结,两手攥着那根麻绳,一脸的决然,看气势,云娇他们今朝不低头是不行了。

    “老爷,你先下来吧,他们马上就来了。”赵忠竹在下面,仰着头劝他。

    秦焕礼耿着脖子,瞧都不瞧她一眼,那模样与他斯文儒雅的长相极不匹配,犟的很。

    “快去催催他们……”赵忠竹没法子,只好又吩咐婢女。

    “不用了娘,我们来了。”云娇同秦南风齐齐跨进了屋子。

    “你们可算来了。”赵忠竹忙上前拉过云娇,走到秦焕礼的椅子边,抬头:“老爷,你快下来吧,你看孩子们都来了,他们都知道错了,你就别……”

    秦焕礼总算动了动,低头看了一眼云娇和秦南风,便又抬起头恢复了方才的神色。

    “风儿,风儿你快来说,来跟你爹认错啊孩子。”赵忠竹不好直接劝说云娇认错,又转身急走了几步去拉秦南风。

    “爹,你那根麻绳哪来的?”云娇却在此时笑嘻嘻地开口了,语气轻松:“要我说这绳子不够粗,也有年头了,都乏了,你用这个,吊不死的。”

    秦焕礼猛地低头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敢这么说?怎么敢?

    看见他寻死不紧不怕、不劝阻,竟还对上吊绳评头论足?

    这?

    赵忠竹才拉到了秦南风,还没来得及回身,便听闻云娇所言,她一慌,腿下不由得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幸好秦南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云娇,云娇你……”赵忠竹想去拦着云娇。

    她手都在抖,你这孩子可以不认错,但你别火上浇油啊,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上吊,得用白绫布,白绫代表忠臣对陛下的不二心。”云娇笑了笑:“不过,家里头暂时没有白绫布,我拿来了青绫布,和白绫布的材质是一样的。

    爹凑合用吧。”

    她说着,将手里的青绫布举了起来。

    秦焕礼和赵忠竹都有目瞪口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就连秦南风,也忍不住暗暗咂舌,说是一剂猛药,果然是猛药,他要不是事先知道,这个时候也得吓住。

    “爹怎么不说话?是嫌再绑一次不方便?”云娇“善解人意”的道:“没关系,我让南风给你绑好了。”

    “小五,来,该你尽孝了。”云娇将青绫丢给秦南风:“快给爹绑上。”

    秦南风选了离秦焕礼稍远的一根梁,他怕系到半途被老爹一脚踹下来。

    选好位置之后,他一跃上了另一张椅子,三下五除二便将前青绫挽了个漂亮的扣子,还扯了扯试探结打的紧不紧。

    秦焕礼站在椅子上,看着他的动作,脸色铁青,一张脸阴沉的都快滴下水来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子?他要上吊,他还给他挽青绫?他这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妥了。”秦南风假意看不到他的脸色,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走到云娇身旁,抬头看着那个扣子:“你看行吗?”

    “嗯,不错。”云娇夸赞了一句,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看着秦焕礼:“爹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你这么盼着我死?”秦焕礼拉着脸盯着她:“就不怕我死后,你传出个不孝忤逆的名声?”

    “爹,你此言差矣。”云娇两手抱胸,轻笑了一声:“第一,我没有盼着你死,要寻死都是爹你自己的主意。

    第二,我也没有不孝,我全然是遵循着爹你的意思,你要寻死,我给你挽扣,这还不够孝顺吗?”

    “别耍嘴皮子。”秦焕礼暴怒咆哮:“我真死了,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担得起的!”

第1300回 伶牙俐齿

    秦焕礼简直快要气疯了。

    昨夜在院子里池塘边冻了一个多时辰,没一个人去寻他的,连唯一跟在身边的才青都一去不回。

    他思量着或许是赵忠竹不曾听见他所言,那这出系就白唱了。

    不曾想他回来了赵忠竹还不曾回来。

    夜里,他躺在床上这几个时辰,真是越想越不甘心,且听赵忠竹的意思,云娇他们昨天还是害怕了的。

    左右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他这样豁出老脸的手段应当是无懈可击的。

    想到这,他干脆不睡了,起身找了根麻绳,悉悉索索的就想惊醒可赵忠竹。

    可赵忠竹或许是昨夜累着了,睡得沉,他搬东西挪东西弄了半晌,她还安静地睡在床上没动静。

    他只好捏着绳子闷声道:“我走了。”

    赵忠竹这才惊醒,便有了她去寻云娇同秦南风那一幕。

    “那你就试试!”云娇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伸手指着门外,声音比他还大:“我告诉你,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你一死,棺材就进门,做白事的我也找好了,保管将你风光大葬。

    你以为你死了,里里外外的人就都会来指责我?我就无从辩驳了?你可别忘了,你是自己寻死的,又不是我害死的,你自己想不开还能怪我不成?

    至于名声,我夫君都已经是大渊堂堂的王爷了,你觉得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我什么吗?我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用得着在乎名声?再说我原来名声也不好听,因为这个,当初你不是还拦着不让我进门的吗?

    我告诉你,就是我亲爹现在死在我眼前,我眼睛也都不带眨一下的,更别说是你。

    你要死就尽快,别耽搁我时辰,我还得回去睡回笼觉呢。”

    她口齿伶俐,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没有半丝停顿,两手抱胸,一副不将秦焕礼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你……”秦焕礼指着她,指尖都在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云娇抢过他的话头:“我告诉你,你这种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娶了我这么好的儿媳妇,把这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又能挣钱又孝顺,你不仅不珍惜,还反过来苦苦相逼!

    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秦焕礼这一回不是说不上话来了,简直是要背过气去了。

    哪有这样的儿媳妇?整个大渊,也找不出来几个敢这么对公爹说话的儿媳妇啊!

    “云娇,云娇,你别说了,我求你了……”赵忠竹魂都要吓掉了。

    “听说吊死的人面相凶恶,我还是出去等着吧。”云娇估摸着这火候也差不多了,干脆不理会他,暗地里对着秦南风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爹,你先下来。”秦南风上前去扶秦焕礼。

    秦焕礼本身不是真想上吊,叫云娇这一顿好骂,倒气得几乎要上吊了。

    秦南风怕他真转不过弯来,忙想好生宽慰:“爹,云娇她……”

    “你别说话!”秦焕礼怒气冲天:“方才她骂我你不开口,她骂完了你倒替她解释?”

    “老爷,你……”赵忠竹见他从凳子上下来了,也松了口气,想劝她几句。

    “你也闭嘴,给我出去。”秦焕礼伸手指向门外:“但凡你这个做婆母的能强硬一些,别这么懦弱,她做儿媳妇的也不至于敢在我们面前如此猖狂。”

    赵忠竹解释无从开口,可又不放心出去,左右为难的站在那里。

    “娘,你先出去吧,爹这里我来。”秦南风体谅她,开口给她解围了。

    他也知道,这么一顿闹下来了,他必须要跟爹好好的谈一谈了。

    要不然,他憋着这股气,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赵忠竹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并为他们关上了门。

    “爹,你坐下。”秦南风扶着秦焕礼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盏茶:“来,吃口茶。”

    秦焕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

    秦南风一笑,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的,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爹,云娇是个小女子,你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再说了,你可是堂堂的朝廷大员,咱们家也是书香世家,你怎么学会了乡野村妇的那一套,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了?”

    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爹这个人,他也算是了解吧,从小识文断字,吟诗作对,才华不说是顶尖的,那绝对也是有的,怎么会用寻死来威胁他们?

    这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做出来的事,他还真不知道老爹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估摸着这事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会信的。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秦焕礼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嫡子,成亲三年多没有孩子,娶的又是个这样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

    他余怒未消,说话声音不小。

    “爹,别说这种气话。”秦南风笑道:“你要孙子,咱们家不是有仲儿了吗?

    至于我们,孩子也总会有的,就算是没有孩子,我们也不是忤逆不孝敬的人,肯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你又何苦这样呢?”

    他真服了这位老人家了,为了要孙子这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他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给他的。

    “我说秦南风。”秦焕礼沉着脸,皱着眉头不满的打量他:“我问你个事。”

    “爹请问。”秦南风见他不像方才那样气怒交加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就你们两个人之间。”秦焕礼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你能不能做到一点主?”

    他伸出右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指尖。

    秦南风知道他问的是他和云娇之间,看了看他的手势,忍住笑意,一脸正色的摇了摇头:“不能。”

    “没用的东西!”秦焕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不能生孩子,还这么彪悍,我明日便去敲登闻鼓,到官家跟前去申冤,说什么也要把她给休了!”

    想他秦焕礼一世英名,赵忠竹到如今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诺诺的,生了个儿子怎么这么没用?连个女子都降不住。

    “别啊,爹。”秦南风拉着他:“我……”

    “别叫我爹。”秦焕礼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没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让她继续占着这个位置,我怕是到死也抱不上嫡亲的孙子。”

    既然儿子靠不上,那就靠自己,活了几十年,从来不曾听说过谁家儿媳妇敢对长辈这样。

    他这个人从小循规蹈矩,看着像是个好说话的,但实则性子是最拧的,也最爱钻牛角尖。

    今朝这事,他无论如何也得出了这口恶气,否则,接下来还活在同一屋檐下,他早晚得怄出病来。

    “谁说抱不上的,你听我把话说完啊。”秦南风眼睛微微一转,有了主意,他往前凑了凑,正要开口。

    秦焕礼又是一把推开了他:“你别想替她说好话,我告诉你,今朝就算你把玉皇大帝请来,也休想叫我饶过她。”

    “爹,你听我说完,我就说一句话。”秦南风伸出一根手指头,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其实,云娇她已经有身子了。”

    作为儿子,他多少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个什么性子,眼下这境况,好言好语的劝他是劝不回来了,只能出奇制胜。

    情急之下,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这么说了。

    “你说什么?”秦焕礼先是一愣,接着伸手指着他鼻子:“满口胡言是不是?想用这事让我放过她?”

    “怎么会?”秦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爹要是不信,明日我叫李御医来,当面诊给你看,如何?”

    秦焕礼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秦南风见他有些信了,又劝道:“爹,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把家里的事拿到朝堂上去说,你那些同僚不都巴不得等着看笑话吗?

    再说你上吊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外面的人怕是大牙都要笑掉了,我觉得这事吧,还是不要太过宣扬的好。

    再说我和云娇,感情笃定,这也不是官家说休就能休的……”

    “你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身子了?”秦焕礼这会儿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关心这个。

    “还不曾找大夫看,不过看情况应当是**不离十吧,这个我不好细说。”秦南风笑着回他。

    真要是细说,他也说不出来,他倒是不曾细究过女子有孕了会如何。

    “那你明日叫李御医来。”秦焕礼当即就不气恼了:“她真要是有了你的孩子,今朝这件事情就不提了。”

    “还是我爹豁达,开明。”秦南风尽挑着好话说。

    秦焕礼虽然还是冷哼了一声,但很明显气消了不少。

    ……

    屋外,廊下。

    婆媳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云娇看着愁眉苦脸赵忠竹笑道:“娘,你怎么一直叹气?”

    “娇儿啊,我这心里慌的很。”赵忠竹拉过她的手:“你是不知道你爹那人的性子,今朝你这样惹了他,他怕是要把天捅破了。

    到时候闹大了,可怎么好啊?”

    “娘,你别怕。”云娇宽慰她:“任凭他如何,我有的是法子对待他。”

    她这个婆母,什么都好,就是胆子也太小了,这么点事就吓得手发抖,至于吗?

    也是这些年被公爹管着,才成了这样,她听外祖父说,婆母年轻时真的很标致,也很能干的。

    “你不晓得他,他这个人这么多年在家里,是从来没有吃过亏的,我让着他,风儿也不惹他,老三在世的时候,更是乖巧听话。

    他被你个晚辈这么一骂,可怎么受得住哟。”赵忠竹真的是担心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娘,这算不得什么事,大不了我们搬出去住就是了。”云娇想起王府里修的那个园子,还真有些向往。

    说起来当初没有搬过去,是因为三哥哥去世没满三年,如今三年之期已过,也确实是可以搬家了。

    这些日子她成日里忙铺子里的事情,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可不成,这样分开,那不就是分家了?就这么一个嫡子还分家,外头的人怎么看咱们家?”赵忠竹连连摇头:“这可不行。”

    “到时候再说吧。”云娇可不在乎外头的人怎么看:“娘,你说奇不奇怪?为什么祖父和祖母都是讲理的人,爹还是祖父精心教养出来的,怎么还这么蛮不讲理呢?

    还做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式,这哪像个朝廷大员所为?”

    她想想就觉得稀奇,又觉得可笑,公爹是市井泼妇吗?为了要孙子,竟然做出这般行径来。

    “哪里,你是不知道。”说起这个,赵忠竹压低了声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你来的时候你祖父他们都已经在北院了,不问前头的事,不怎么跟你们小辈打交道,你是不知道他们的性子。

    你看你祖母现在不问事,原来也是个要强掐尖的,你祖父的性子跟你爹,那是如出一辙,夫妇二人一争论起来,他也是这么胡搅蛮缠的。”

    “真的?”云娇将信将疑,她看祖父虽然严肃,但也不像个不讲理的,对她,有时候还挺慈祥的。

    祖母就更不用说了,从第一回见她就对她疼爱有加。

    “我哄你做什么。”赵忠竹小声道:“你祖父的父亲,当初中了举,是好几年都没回家的,在外头又娶了妻生了子。

    你祖父是后来认亲认回来的。

    他就是由他的祖母带大的,庄子上的女子一个人带大几个孩子不容易,没几分泼辣就挨欺负,估计你祖父小时候是耳濡目染……”

    云娇听得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

    不过,她更好奇另外一桩事:“祖父的父亲在外头还有孩子?那岂不是祖父还有兄弟?”

    她隐约听长辈们提起过,说祖父还有几个弟弟什么的,当时她才进门,没好意思细问,这会儿倒是可以问了。

    “都不在帝京,在兖州那边。”赵忠竹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你祖父那几个老兄弟,老二老三老四都死了,就剩下他这个最大的和还有一个最小的老五,离得太远了,平时不往来的。”

    云娇点头,又追着问了不少话。

    赵忠竹跟她说话,倒是忘了担心秦焕礼了。

    两人这般,一直等到秦南风开了门。

第1301回 人也真是奇怪

    “风儿。”赵忠竹一见秦南风,忙迎了上去,见秦焕礼没跟出来,不由得问:“你爹呢?怎么样了?”

    云娇却只是回头看了看,不曾作声。

    “娘,你别担心。”秦南风宽慰她:“爹不生气了,他说要歇会儿。”

    他说着,含笑走到云娇身旁。

    “真的?”赵忠竹朝屋子里望了望,信了几分:“你是怎么劝他的?”

    毕竟,秦焕礼要是没罢手,怎会这样好好的放秦南风出来?

    “娘,你自己进去问爹就知道了。”秦南风拉过云娇:“我们还急着出去呢。”

    “别出去了。”赵忠竹担忧:“万一你们走了,你爹又闹起来,可怎么好?”

    “不会的,娘你放心吧,以后爹都不会闹了,你快进去吧。”秦南风不再多说,拉着云娇便往外走。

    赵忠竹拦不住他们,也就作罢了,转身进了屋子,打算看看秦焕礼到底如何。

    云娇默不作声,一路跟着秦南风出了院子,才开口笑问他:“你是用了什么一劳永逸的好法子,能让你爹转性子?”

    秦南风揽过她,扫了一眼她小腹部,笑嘻嘻的道:“我同他说,你有身子了。”

    “我有身子了?”云娇一怔,又笑了:“我还当什么好法子呢,这样的谎,几个月就露馅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用不着几个月。”秦南风笑看着她:“你那调理的药,还有副剂?”

    “一两副吧。”云娇随口回道。

    药一向都是蒹葭她们收着的,她还真不知具体还有多少,不过前日蒹葭说还有三四副。

    “你看。”秦南风低头,凑近她:“你身子已经调理好了,接下来只要咱们肯多下功夫,那用得着几个月?用不了几日便有孩子了。”

    “秦南风!”云娇脸色发红,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青天白日的,你满口胡言什么,也不怕人听了去。”

    这人的脸皮这是越来越厚了。

    秦南风见她羞恼,不由大笑。

    “你还笑。”云娇甩开他:“不睬你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秦南风追上去,两人拉着手出门去了。

    ……

    隔了七八日,该当轮到云娇去守着把言欢了。

    把言欢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几乎已经不能下床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色蜡黄蜡黄的,几乎看不出从前儒雅风流的俊俏模样了。

    云娇看他这样,既觉得可怜,也有些感慨,这人呐,无论从前多风光,多得势,终究会有这样一天,谁都难逃。

    “爹,这是我亲手做的发糕,你尝尝。”她将将食盒打开,捏了一块细腻的糕点,递了过去。

    把言欢伸出枯瘦的手,接了过去,吃了一口勉强咽下,又递给云娇,说话没什么中气:“吃不下了。”

    “爹,再吃一口吧,我可做了满满一盘呢。”云娇哄着他。

    “吃不下了。”把言欢有气无力的摇头。

    云娇只好将发糕接过来放下:“那你可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把言欢又摇头。

    “吃茶吗?”云娇又问他。

    把言欢垂下头,看着没精打采:“不用。”

    他抬起左手,捂着右边肩膀。

    “肩痛?”云娇问他。

    “这个肩膀,这几天痛的厉害。”把言欢话说多了,呼吸有些急促。

    “我给你捏捏。”云娇走过去。

    先帮他垫高了腰间,让他靠的更舒服,随后便给他捏了起来。

    把言欢呆呆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父女二人便这样静静的相处着。

    半晌,把言欢抬头:“九丫头,爹年轻的时候对不住你,难为你还这么孝敬。”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爹就别提了。”云娇不想想起那些事,一旦想起来,她心里就不舒坦,伺候他也就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看他这样子,是时日无多了,她也不大想跟他计较了。

    “我说了你大概不信,其实我后来也想过补偿你的。”把言欢说着话,有些喘息:“但是,你从出嫁之后日子就越过越好,你自己选的夫君也是个靠得住的,我想补偿你也没有机会,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下辈子吧,下辈子他一定好好补偿她们母女。

    “爹别这么说,等你好了,把家学开起来,以后,我的孩子还指望着你给他开蒙呢。”云娇不想让气氛这么沉重,故意轻松的说。

    “我哪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把言欢笑了笑,眼眶却湿润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其次就是你哥哥和你。

    当初,我要是不走上错路,后来你哥哥也不至于……不至于……”

    他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眼泪。

    云娇不曾言语,她知道他说的是哥哥到现在也不肯原谅他的事,哥哥就是那性子,能怎么办?

    再说,这是他自己年轻时犯的错,既然犯了错,那就得承担后果,哥哥这么对他,也不算什么大过错。

    “娇儿,你帮我劝劝你哥哥,行吗?”把言欢见她不说话,扭过头哀求的看着她。

    “爹。”云娇为难:“不是我不帮你,哥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怕就是她开了口,哥哥也不见得会听。

    “娇儿,你帮我说说他吧,就算他不答应,我也不怪你,算爹求你了好吗?”把言欢眼泪又滚了下来:“看见你娘的面子上,行不行?”

    云娇闭了闭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吧,回头我劝劝他,你别这样了。”

    她这个人,原先是软硬不吃的,但看到把言欢这模样,她到底还是不忍心了。

    罢了,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就当是满足他的遗愿吧。

    “诶,诶。”把言欢连声答应,又擦去了眼泪:“我就知道,九丫头最心善。”

    云娇暗暗撇了撇唇,不曾言语。

    “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样放不下的。”把言欢又想起一件事来,面上顿时愁云惨淡。

    “什么事?”云娇不由得问。

    “就是你祖母,她还健在,如今身康体健的,我这走了……她恐怕遭受不住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我是大不孝啊……”把言欢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爹,你别这么说,大夫都说没事了,等过了这阵子你的身子就能康复了,你别整日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云娇思量着道:“今朝天都黑了就算了,明日我让他们抬个轿撵来,我带你到集市上去逛逛如何?”

    看到把言欢这样,她心里也有些酸涩。

    “不去了。”把言欢犹自哭泣:“我这样的人,还出去做什么?无非就是惹人笑话。”

    “生病了有什么好笑的,这人生在世,哪有人不生病的?”云娇宽慰他:“你快别整日乱想了,对了,我今朝来的时候,祖母说打听到了一个大师,特别灵验,祖母让人去请了,说是这两日就来呢。”

    其实,她心里根本就不信什么大师,这些日子,形形色色的大师她见了许多个了,没一个有用的。

    都是听说这家里头家大业大的,过来打秋风的。

    不过,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就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祖母就是这样,但凡能看到一丝能让自己儿子活下去的希望,她都要试试。

    其实小辈们心里都明白,就是没有人去说破,让她花点银子,到时候也不留遗憾就是了。

    “什么大师,我早已病入膏肓了,没用的,你叫你祖母别白费银两了。”把言欢病了这么久,早就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再厉害的大师,也抢不走阎王手里的人。

    “或许有用呢,祖母说他上个月才在庄子里医好了一个人,那人的症状和爹是一样的。”云娇低头,哄着他:“祖母说,或许是祖坟的缘故,到时候请大师作法,爹自然就好起来了。”

    “好。”把言欢见她这样耐心,眼眶又是一热。

    这么好的孩子,他当初竟然那么对她,他真的不是人。

    他卧病在床这些日子,无数次的想起从前,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后悔痛恨,都没有用了。

    “我走了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哥嫂都是孝顺的,你二叔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他孝顺,你二婶不是省油的灯,但也不至于忤逆婆母。”把言欢木然的看着前方。

    云娇正想着说个什么把这话头转过去。

    “娇儿。”把言欢却忽然唤了她一声。

    “嗯?”云娇看他。

    “我这几个女儿,你是最有出息也是最靠得住的,我拜托你,帮我照顾好你祖母。”把言欢说的很郑重。

    “唉呀,爹,别说这些,你快些好起来,咱们一起孝敬祖母……”云娇只能这么拐着弯的答应。

    “爹,九妹妹。”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紧接着门帘一掀,把云嫣走了进来。

    “三姐姐这个时候怎么来了?”云娇侧头看见是她,不由得奇怪。

    “我来陪陪你。”把云嫣笑眯眯的将手里的食盒放下:“给爹带了一碗软羊羹,爹吃吗?”

    “吃不下去。”把言欢摆手,回头看云娇:“我有些乏了,想睡会。”

    云娇起身,把云嫣上前同她一起,伺候着把言欢躺下。

    把言欢病重了之后,身上时常疼痛难忍,极难入睡,扶着他躺下之后,姊妹二人给他又是拍又是揉的,足足半个时辰,他才算是入睡了。

    “走。”把云嫣小声招呼云娇。

    姊妹二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里间。

    “这么难睡,明日得找李御医给他开麻沸散了。”云娇小心翼翼的放下帘子。

    “明日就开?”把云嫣有些不忍:“听说开了麻沸散,就撑不了多久了。”

    “你看他那脸色,也不像时日多的人,还是早些开,让他少受些罪。”云娇压着声音。

    “也好。”把云嫣叹了口气。

    这个爹,年轻的时候待她一点都不好,如今到了这地步,她还心疼他,人也真是奇怪。

    “三姐姐怎么突然来了?”云娇还是好奇,她知道,没事三姐姐不会来的。

    她如今般进城里来了,家里头事情也多。

    “来换你回去歇着。”把云嫣拉过她的手,含笑看着她。

    “为什么?”云娇怔怔看着她:“不是说好了轮流吗?我怎好要姐姐替我。”

    她还真不明白三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说是不是?你三姐夫今朝去你家了。”把云嫣笑着道:“他听你家里的下人说,你有身子了,这样的大喜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嗔怪的拍了拍她的手:“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能这么劳累呢?再说万一过了病气,对孩子也不好,你快回去吧,爹这里,我替你守着。”

    她说着就要打发云娇走。

    “不是,三姐姐你听我说。”云娇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了一番。

    这事小五不会主动提及,估摸着是下人嚼舌根,叫三姐夫听了去,他这个人一向粗枝大叶,大概回去就是那么一学舌。

    三姐姐是个心细的,倒是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她说完挺过意不去的:“三姐姐你回去吧,三丫还小,晚上要哭着找你呢。”

    把云嫣继前面两个儿子之后,去年又添了个姑娘,如今已是儿女双全,是姊妹当中最有福气的人。

    “三丫有奶娘,不哭的。”把云嫣想了想:“既然如此,你更该回去了,肚子里没有孩子以后也没法交代,快些回去,别耽搁了。”

    “不用……”云娇脸有些泛红。

    “哎呀,去吧。”把云嫣将她往外推:“都成亲几年了,脸皮还什么薄。”

    云娇叫她推到门外,脸更红了:“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要不要多喊几个人送你?”把云嫣探头看了看外头,有些不放心。

    “不用,丁寅在呢。”云娇摇了摇手。

    “快去吧,别耽搁时辰了。”把云嫣说着关上了门。

    云娇回到家中之时,夜已经深了。

    除了家门口守门的小厮,她谁也没惊动,便回了院子。

    秦南风已经歇下了,见她回来也是奇怪,云娇将缘由说了。

    他不由分说便熄了蜡,抱着她上了床:“那咱们可不能辜负了你三姐姐的一片好心。”

    “哎呀,别闹。”云娇推他:“我都累死了。”

    “那我给你捏捏……”秦南风口中说着,手中也不停。

    云娇笑骂他,躲闪着,身上的衣裳却一件一件的散落下来。

    便在此时,外头传来呼喊声:“不好了,走水了……”

第1302回 伤风败俗

    “走水了。”秦南风一惊,起身道:“我去看看。”

    “我也去。”云娇也要起来。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兴动你?乖乖躺着等为夫回来。”秦南风摁着她躺下,拍了拍她脸,才转身匆匆地往外去了。

    “那你当心点。”云娇趴在床沿上叮嘱了一句,又缩回了床上。

    不要她去正好,她还乐的逍遥自在呢,要说这侍疾确实不是什么好活,一天下来真的累的够呛。

    她舒坦的伸了个懒腰,抱着被子眯上了眼,开始打瞌睡。

    过了片刻,蒹葭进来说了一声,是西北角的一个老院子走水了,那个院子一向无人居住,早已破旧了,里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云娇听了也没上心,打发她出去了,继续抱着被子打瞌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秦南风回来就瞧见她恬静的睡颜,他舍不得唤醒她,熄了蜡,轻手轻脚的也上了床。

    他一躺下,云娇在睡梦中便自然而然的偎了上来。

    黑暗中,他笑了笑,抬手搂着她,闭上了眼。

    “喵——”

    八两忽然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像是叫谁踩着尾巴了一般。

    “谁?”秦南风瞬间警觉,坐起身来。

    若不是痛了,八两是不会那样叫的。

    云娇也惊醒了,翻身想起来,秦南风搂过她,伸手掩住她唇,示意她别说话。

    云娇会意,点了点头,他这才松开手。

    两人齐齐侧耳倾听,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云娇正要开口询问,忽然间,外头便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很软,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很清晰。

    “五郎,不怕,是我。”

    声音娇滴滴的,婉转勾魂,竟然是顾婉淑!

    紧接着,有亮光透进了里间,她打着灯笼进来了。

    “三嫂,你怎么在这里?”秦南风一听这声音,不由惊怒。

    这个妇人真的是厚颜无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脸皮真的是……难以形容。

    “弟妹回娘家了,嫂嫂我怕你睡不好,特意来瞧瞧你。”顾婉淑娇媚的说着,将灯笼放在桌上,走到边上背过身去点蜡烛。

    秦南风就要起身,他想下床去将这妇人丢出去,一个寡嫂半夜三更跑到小叔子房里来,这成何体统?

    可身子一动,却叫云娇扯住了,云娇凑过去同他耳语,细微的声音传进他耳中:“别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她知道顾婉淑贼心未死,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居然趁着她回娘家过夜,跑到这来勾引小叔子,真是伤风败俗。

    想起方才那场莫名其妙的火,云娇心里有了数,原来是调虎离山啊,啧,这场好戏,要是不看岂不是白费了顾婉淑的这一番心机?

    顾婉淑点了蜡烛,屋子里一下便亮堂起来,她转身走到床边,痴迷的看着秦南风:“五弟,你真好看。”

    “三嫂,你请自重。”秦南风脸色彻底的黑了,要不是云娇还扯着他的中衣,他即刻便要忍不住了。

    “五郎,我不美吗?”顾婉淑手扶着胸口,楚楚动人的望着他:“我不比弟妹逊色吧?”

    她说着,故意悄悄将衣裳往下拉了拉。

    她特意只穿了薄纱衫子,里头大红的鸳鸯肚兜若隐若现,胸口的饱满也是呼之欲出。

    灯下观美人,她就不信,秦南风看到这样的她还不心动?

    其实,这样的夜晚穿这身衣裳出来,还有些冷,而且一路上还得提防被人瞧见。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没有机会了,云娇或许就出去这么一夜,把言欢活不长了,等把言欢一死,云娇就天天守着秦南风了,她一辈子都等不到机会。

    正好,云娇有了身子,这些日子,夫妇二人恐怕也要节制些,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

    她喜欢秦南风,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尤其是秦春深去世之后,她夜夜独守空房,靠在枕头上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她太想和他在一起了,哪怕是不择手段。

    这一次,她豁出去了,只要能和他水乳交融,什么都是值得的。

    秦南风只在最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语气冰寒无情:“请你出去。”

    “五郎,你当真这么绝情吗?”顾婉淑红了眼圈,凄楚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不信。”

    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够明显了,以他的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是我嫂嫂。”秦南风眉头紧拧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哥哥。”顾婉淑哭了:“五郎,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深深地的被你吸引了。

    嫁到帝京,好看的男儿我也见过不少,譬如茹玉那样的如玉如珠,儒雅俊秀,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我只喜欢你。

    你与旁人不同,你总是满身气概,气宇轩昂,但气度却又丝毫不比那些读书人逊色。

    整个大渊,只有你武能上战场,决胜千里,文能安朝堂,使文武百官尽皆臣服。

    五郎,你是王爷,你有功勋,有权势,你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呢?”

    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她平时在心里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个时候,信口拈来,竟说的极为动情。

    秦南风捏紧了拳头,脸色难看至极:“出去。”

    云娇却躲在他后头悄悄发笑,这个嫂嫂还真是痴情,可惜呀,错付了。

    她又有些小得意,她的小五就是这么好,幸好她下手快。

    “五郎,你要了我吧。”顾婉淑往前逼近:“弟妹有了身子,你总憋着日子不好过吧?要我说,她也不体谅你,若是我就给你安排几个通房。

    今朝就由我来服侍你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弟妹知晓,我也不要名分,只要五郎你要了我就是我的福分,其他的我都不……”

    她说着就要欺身而上。

    “顾婉淑!”秦南风眼中怒意澎湃,伸手指着门外:“我再说一遍,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顾婉淑脸色白了白,面对他的怒意,她还是有些怕的,不过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她还有退路吗?

    反正,秦南风不会杀了她,而且,她既然站在了这里,就不会轻易往后退。

    “还是不动心啊。”顾婉淑很失落:“真是不知道把云娇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对她这么一心一意的。”

    她说着,还叹了口气。

    “你再不出去,我叫人来把你拉出去了。”秦南风满面厌恶,若不是看在死去的哥哥和仲儿的份上,他真想立刻命人将她打出大门去,永世不许她进门。

    他就没见过这么伤风败俗的。

    “我猜到了你不会对我假以颜色,所以我早有准备。”顾婉淑看着他,既痴迷又疯狂,她咬着牙一把扯开了身上的纱衣:“你不碰我也没关系,我叫你有嘴也说不清。

    到时候你不收我入房,就是逼着我这个寡嫂去死!”

    她不想这样的,她真的不想,若能两厢情愿,谁又愿意使这些手段?

    她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

    秦南风急忙扭过头,手伸进被子,去拉云娇的手,看够了没?该你说话了。

    云娇正要起身,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大姑奶奶,王爷已经睡下了……”

    是蒹葭几人在拦着秦焕禧。

    云娇恍然大悟,原来,顾婉淑的后手在这,这是特意叫秦焕禧回来“捉奸”的?

    这次的套儿下的可以啊,顾婉淑真是精进了,今夜她若是不曾回来,这事情恐怕还真有些麻烦。

    她挠了挠秦南风的手心,又轻轻推了一下,示意快些让他们进来啊,我要看戏。

    秦南风无奈又好笑,也想好好治一治顾婉淑,想想这么一来,应当足够了。

    “蒹葭,放他们进来。”他扬声吩咐。

    顾婉淑有些诧异,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害怕有人看见吗?为何还要把人都放进来?

    不过不管怎样,这一局她都赢定了。

    没有时间多想,她立刻抱着肩膀,衣衫不整的蹲在了床前,嘤嘤的啜泣起来。

    很快,秦焕禧便拉着赵忠竹进来了,秦焕礼没好意思进门来,站在了里屋的门口。

    “婉淑,你这是……这是怎么了?”秦焕禧一进门,便大惊小怪。

    “大姑母,我……我没脸活了……”顾婉淑双手捂着脸痛哭。

    “看看,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秦焕禧扫了一眼床上坐着的秦南风,拉着赵忠竹上前:“我就说一觉睡醒了,婉淑怎么不见了呢,原来竟是这样。”

    她指着秦南风:“这可是你的寡嫂啊,你敢这样啊你简直罔顾伦理……”

    “这是风儿的房间,婉淑你怎么会在这儿?”赵忠竹起先有些慌张,定了定神才问。

    “五弟……五弟说,有事要同我说,叫我来。

    我忘了五弟妹今朝不在家中,便来了,怪我……怪我,呜……”顾婉淑哭的伤心至极:“你们别怪五弟,他毕竟是个男儿,五弟妹又有了身子,他冲动些也难免……”

    “先别说这些了,你披上吧。”秦焕禧将身上的褙子脱了递给她。

    顾婉淑抽抽噎噎的穿上了褙子,勉强算是能见人了。

    “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弄?”秦焕禧质问。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开口。

    “大哥你说吧。”秦焕禧转头看着秦焕礼:“南风不是孩子了,又是堂堂的王爷,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不能就这么算了。

    婉淑是个可怜的,春深去了,咱们不能欺负她,你们得拿主张。”

    她算是尽心尽力了。

    跑这一趟,顾婉淑可是答应了她,只要她真能近了秦南风的身,将来必定给她谋好处。

    之前,她同云娇闹翻了,又因为昧下了娘家的银子,也不大好意思回来。

    但抵不住秦南风步步高升,如今大渊上下人人敬仰,无数的人趋之若鹜,想尽办法的接近他,讨好他。

    她这个做姑姑的,也眼热了。

    后来,她便时常回来,也同秦焕礼认了错。

    秦焕礼呢,眼下家里不缺银子,又是亲兄妹,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锅热,饼也贴,很快,兄妹二人便和好如初了。

    可秦焕礼好说话,云娇同秦南风却不同,即使两家和好了两三年了,云娇同秦南风对她还是与从前一样不咸不淡的。

    眼看着这个娘家侄子的好处就要沾不到了,她看着哪能不着急?

    这个时候,顾婉淑去找她,三言两语便说的她动了心,毕竟只是来走一趟,说几句话,不大费工夫,还有可能换来极大的好处,她何乐而不为?

    “风儿他不是那样的孩子。”秦焕礼皱着眉头。

    自己生的儿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秦南风不是这样的人。

    再说了,真要是想动顾婉淑,之前想过继仲儿的时候,让她名义上纳了顾婉淑,他也不至于会闹成那样。

    “别管是不是,眼下这状况你们也瞧见了,就说怎么办吧。”秦焕禧毫不客气。

    “那妹妹你说该怎么办?”秦焕礼沉着脸。

    他估摸着这事情不简单,可眼下这境况,哪里说得清?

    “你问我?这还用说吗?”秦焕禧朝着顾婉淑抬了抬下巴:“你看看这都什么境地了,收了房吧。”

    “这不妥吧,他们毕竟是叔嫂。”秦焕礼不大愿意。

    他之前让秦南风纳顾婉淑,那是假戏,现在是真做。

    小叔子哪能纳嫂子呢?这岂不乱了纲常?

    “现在知道不妥,早做什么去了?你让你儿子别动手啊。”秦焕禧说话有些难听。

    这几年,秦南风一直对她不假辞色,她心里可闷着气呢,总算逮到机会了,非得好好训斥他一顿不可。

    “娇儿不在家,要不……要不让人去喊她回来,一起商议吧……”赵忠竹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她不管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得云娇回来,才能管得了。

    这事情,明明就很蹊跷,风儿不是那样的人。

    “喊什么,你们是风儿的父母,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吗?”秦焕禧呵斥了她一句,看向秦焕礼:“大哥你说句话吧,到底要不要纳?”

    “还是等云娇回来商议吧,他们毕竟是夫妻。”秦焕礼思量了片刻,还是觉得要云娇点头了才算稳妥。

    否则再像前阵子那样来一出,他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了。

    秦焕禧嗤笑了一声:“我看你们这一家,是都叫她给拿捏住了,行,你们不做主,我来……”

    “什么拿捏住?”云娇从秦南风身后探出脑袋,含笑道:“大姑母是在说我吗?”

第1303回 这是亲上加亲

    “啊——”

    顾婉淑如同见鬼一样的尖叫了一声,吓得心胆俱裂,下意识后腿了半步,腿一软摔坐在地上。

    她惊惧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娇,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把云娇怎么可能在家里?不是说去侍疾晚上住在娘家吗?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对,她应当是一开始就在床上,有秦南风挡着,她的心神又都在秦南风身上,是以忽略了床里侧的她!

    云娇躲回了秦南风身后,漫声道:“各位长辈请稍待。”

    秦南风伸手放下了床幔。

    片刻后,两人穿戴整齐的下了床。

    等他们夫妇二人站在顾婉淑他们几人跟前时,屋子里还是一片寂静,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秦焕礼松了口气,头一回觉得云娇看着竟无比的顺眼。

    赵忠竹更是安心了,原来云娇在家里头啊,这太好了,她起先还怕两个孩子之间闹了误会呢。

    她再细细的一想顾婉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这事就算不是她想的那样,反正儿子也不可能理亏的,这么一来她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秦焕禧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她看着坐在地上的顾婉淑,只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把云娇不在家吗?怎么还从床上出来了?

    顾婉淑脸色一片苍白,坐在地上,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想到方才她对着秦南风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都叫云娇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才好。

    她真想大声咆哮,问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三嫂还坐在地上做什么?”云娇垂目看她,不咸不淡地开口:“有话,起来出去说吧。”

    方才,对着她家小五说了那么多情深缱绻的话,不是说的流流下水吗?

    怎么这会儿就打算瘫在地上装死?

    她说着,领着众人到了外间,她不喜欢自己睡觉的地方有外人的气息。

    顾婉淑咬了咬牙,站起身跟着出去,可实在没有面对的勇气,干脆靠在墙边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装作晕过去了。

    云娇轻笑了一声:“三嫂,都是自家人,你什么样的身子骨我是知道的,装晕就不必要了。”

    晕过去的人还要寻个稳妥点的地方躺下,怕自己摔坏了,这晕的未免有点太清醒了。

    顾婉淑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无动于衷,她不知道站起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样的窘迫境地。

    云娇莲步轻移,站到她跟前,俯视她:“你这样躺着,事情也不会就这么过去。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吧?除非你能躺在地上一辈子不起来。”

    这一次,她就要连根拔了这根刺。

    这么多年了,她都懒得计较,可这人不识趣,竟蹬鼻子上脸,跑来勾引小叔子。

    只要是个人,怕都要忍不了了。

    顾婉淑还像没听见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五,把水壶递给我。”云娇朝秦南风伸手。

    “你想怎么样?”顾婉淑咬牙切齿,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下,她避无可避,干脆就起身面对了,否则那茶水淋到脸上,她只会更狼狈。

    反正,这事虽然脸面上过不去,但罪不至死,甚至都不能算是罪,把云娇能奈她何?

    “我想怎么样?”云娇玩味的笑了笑,扭头看着秦焕禧:“大姑母,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秦焕禧往后退了退,冷着脸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不管。”

    她知道云娇是个不好惹的,来之前还特意思量过,觉得这一回来怎么也不可能吃亏,这才到了这里。

    可她说什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她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顾婉淑,这贱人从来就没成过事,真是蠢笨至极!

    “大姑母这个时候划清界限,怕是有点晚了。”云娇笑看着她:“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进来就让我家南风纳了三嫂,还说不用同我说。

    你这主张不是拿的挺好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就不管了?”

    她笑嘻嘻的,像是真不明白,又像是晚辈在询问长辈事情到底该怎么做,一点也不咄咄逼人。

    可就是这样,秦焕禧脸上才更挂不住,心中也是更加羞怒交加。

    秦焕礼看向秦焕禧的神色也有些不善,他就说呢,这事情怎么这么巧,原来是里应外合。

    这个妹妹,真是太叫他失望了。

    “我只是恰好来碰上了,春深不在了,我觉得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看着有些过意不去,这才多说了几句。”秦焕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顾婉淑:“谁知道她这么……糊涂。”

    她想说“这么不要脸”,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骂了顾婉淑也没什么好处,说不准惹急了她还要狗急跳墙。

    而且,眼下她们还是一条船上的。

    她暗暗发誓,等这回的事情过去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理会顾婉淑了,跟她在一道,就没一件好事。

    云娇不理会她,淡淡的看着顾婉淑:“火是你放的吧?”

    她要打发了顾婉淑,但是有仲儿,公爹肯定不会松口。

    她要让公爹知道,顾婉淑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秦焕礼果然也扭头看了过去,他眉头皱起,暗暗思忖。

    若单单是今朝这样,还未铸成大错,将她关在院子里禁足,平日里带带孩子也就罢了。

    可放火烧家,这等行径就不可原谅了,倘若那火蔓延开来,这个家可就要葬身火海了,甚至还会波及邻里,后果不堪设想。

    真要是她纵的火,那这女子万万留不得。

    “什么我放的,我人在这里,怎么可能跑到西北角去纵火,把云娇我告诉你,你别什么锅都让我背……”顾婉淑反应激烈,声音尖锐。

    这事她自认为做的不留痕迹,云娇没有证据,她也绝不会承认。

    “你是怎么进来的?”云娇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顾婉淑忽然就没有声音了。

    “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云娇拔高了声音,质问她。

    顾婉淑瞬间感受到她身上的压迫力,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来,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西北院起了火,南风带人去救火了,蒹葭和木槿不放心,到院子外头去张望。

    你趁着那个机会进来躲在我屋子里的?”云娇从看见顾婉淑那一刻起,就已经猜到了这其中的缘由。

    其实,顾婉淑进了屋子,以为屋子里面没有人,还是弄出了一点动静的。

    云娇当时听着了,她还当是八两调皮在家里撒欢儿,也就不曾留意。

    八两一向是夜里喜欢到处蹦跶,弄出各种动静来。

    沉默了片刻,顾婉淑才说道:“被你抓到的事情,我承认。

    但纵火这样的事,没有证据,你不要血口喷人,不要因为我犯了错,就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赖。”

    她知道,承认了这事,这个家就容不下她了。

    “我不需要有证据,我只要知道这个事实就行了。”云娇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秦焕礼:“爹,我不想留三嫂在家中了。”

    这是问秦焕礼的意思了。

    “不,你凭什么?”顾婉淑哭嚎起来:“我为什么不能留在家中?我还有仲儿,我是他亲娘,把云娇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秦焕礼垂目,沉吟了片刻道:“后宅的事情,你做主吧。”

    “爹,你不能这样,你就是偏心……”顾婉淑跪了下来,哭着哀求:“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饶了我吧,看在仲儿的面子上,我不能没有仲儿……”

    “自作孽,不可活。”秦焕礼起身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仲儿有这样的娘,不如没有!

    “大姑母,你救救我,求求你了……”顾婉淑见状,膝行到秦焕禧跟前,抓着她的衣摆:“求你了大姑母,我出去了一个人怎么活,我不想死啊……”

    她娘家境况不好,几个嫂嫂也都是厉害的,家里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被赶出去,她就无家可归了,到时候可不就活不下去了?

    但她没有去求云娇,她知道求了也没有用,她早已看透,这毒妇看着似乎好说话的很,但其实做事情最绝情了。

    她今朝已经彻底的得罪了她,就算是磕破了头,她也不会有所动容的,所以,她干脆不求。

    “你爹都不管了,你让我怎么管?你栽到人家手里了,人家又揪着你的错处不放,我就算是想帮你,也爱莫能助了。”秦焕禧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不过,她根本不是心疼顾婉淑,只是看不惯云娇,故意这么说。

    “大姑母若是想帮,还是能帮的。”云娇自然不会放过她:“就看你是不是真心想帮了。”

    “大姑母,求你……”顾婉淑一听这话,又开始磕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焕禧暗觉不好,她有些后悔方才负气说那句话。

    不过话说回来,把云娇想对付她,哪怕是不说话,估计她也能找出由头。

    “大表嫂不是同大表哥和离了吗?我看这两年大表哥一个人挺不容易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大姑母你又这么喜欢我家三嫂,处处的维护她,要不然,你就把她带回去吧,嫁给大表哥,倒也相配。”云娇忍着想笑的冲动,说的一本正经。

    她也是临时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的。

    前年,秦焕禧的大儿媳妇实在受不住这个婆母了,干脆和离了。

    而因为秦焕禧的名声在外,进门又是续弦,是以这个大表哥到如今还是一个人。

    她起初是想把顾婉淑送到庵里去,做个姑子,了此残生吧。

    但秦焕禧这么要强,说句话都要明里暗里的讽刺她,那就让她们两到一家去好了。

    这两个人聚到一起,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她想想就觉得好笑,要不是没机会,真想看看她们在一起鸡飞狗跳的样子。

    “不行,那是春深的表哥,这岂不乱了纲常?”秦焕禧一口便回绝了。

    她怎么可能要顾婉淑这么个不知廉耻的货色回去给她做儿媳妇?连勾引小叔子的事都能做出来,她要是进了家门,这家里头还能太平吗?

    “怎么就乱了纲常了?”云娇不紧不慢的道:“方才,大姑母还要把她给我家南风做妾呢,我家南风和三哥哥可是亲兄弟。

    大表哥那里只是表亲啊,这哪里乱纲常?这是亲上加亲,大姑母不妨……”

    秦南风一直不曾言语,在听到这个“亲上加亲”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事儿这么处置,绝了!

    “不行,我不可能同意。”秦焕禧武断的打断了她的话:“今朝就算你说出个花儿来,我也不可能点头,我告诉你,你休想。”

    “大姑母你别急着拒绝。”云娇在椅子上坐下,说话依旧不疾不徐:“我听说,小表妹上个月说了个人家,是王中奉家的长子?是不是快要定亲了?”

    中奉是正四品的官职,在满是皇亲贵胄的帝京,不算什么大官。

    但对于秦焕禧来说则不同,她家在庄子上待的够久了,再这么下去,整个家族都要没落了。

    她还指望着女儿嫁过去,能够攀上关系,重振家门。

    四品官不小了,这也就是仗着秦南风的威风,否则,别说四品,便是九品芝麻官也不会看上他们家的女儿,毕竟之前是犯过事的。

    “你想做什么?”秦焕禧脸色变了,终于紧张起来。

    “那个王中奉家,同我还有几分缘分呢。”云娇侧头,似乎在细细的思索:“他们家好像同我二姐姐家有些亲戚,我厚个脸皮也能跟他们家算远亲了。

    大姑母,你说你把三嫂带回去嫁给大表哥,小表妹刚好又有喜事,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要我说,这是好事,你就别拒了。”

    她说着,眼带笑意的看着秦焕禧,等她应承。

    她这是谦逊的说法,其实她真要跟王中奉套近乎,那王家恐怕求之不得,阖家都得跪着来迎她。

    秦焕禧瞪着云娇,恨不得扑上去咬下她一块肉来,敢威胁她,太可恨了!

    可她是王妃,说话太有分量了,她甚至不用亲自出面,让她二姐姐随意的去说一句,她小女儿的婚事都不能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128/ 第一时间欣赏把云娇最新章节! 作者:青丝霓裳所写的《把云娇》为转载作品,把云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把云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把云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把云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把云娇介绍:
把府庶出的九姑娘云娇,早产于端午,还未来得及睁眼,便险些给亲爹弄到尼姑庵去自生自灭,好在外祖母及时赶到。把云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把云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把云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