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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丝霓裳     把云娇txt下载     把云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5回 叫他都糟蹋了

    博观院。

    连燕茹正预备着针线扁子里头要装的物件儿,毛衫褂子都已然预备妥了,便是照着风俗,选些个寓意好的东西放进去,等孩儿“洗三”的时候,便送过去。

    把言欢缓步踱了进来。

    “老爷来了。”连燕茹瞧见他,便露出一脸笑来,指着那原扁子道:“你来瞧瞧,我这里头可还缺甚的?”

    把言欢瞧了一眼道:“这柏枝、万年青等那头来报喜的时候采新鲜的便是了,你这样早便预备了,还不晓得要等几日呢,蔫了可就不好看了,也不好活。”

    柏枝、万年青寓意百子万年青,在大渊朝婚丧生子都能用的上,万年青送过去之后,是要栽种起来的。

    若是种不活,那兆头可就不打好了。

    “我晓得。”连燕茹笑着道:“我不过是放进去瞧瞧,这东西又不值钱,到时候再换新鲜的进来。

    还有竹子呢,也到时候砍一根。”

    竹子寓意节节高。

    这是她头一回做外祖母呢,想想便情不自禁的欢喜,忍不住先要瞧一瞧东西预备齐全了,是何等模样。

    把言欢点了点头:“也可,旁的我也不大懂,我望着都差不多,你自个儿瞧着办吧。”

    连燕茹含笑点头。

    把言欢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只预备了一个?妙儿也踏月了,你不曾一道预备吗?”

    “你说妙儿的。”连燕茹放下了手中的红棉布,抬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颇为温婉的道:“我也打算一道预备来着,但想着,她总归是安妹妹亲生的,孩儿都要落地了,不好不问她,便叫人去安然院问了安妹妹。”

    把言欢吹了吹茶末,吃了一口茶,抬起头来望着她:“嗯?”

    “安妹妹便求我说她想自个儿预备。”连燕茹面上笑吟吟的:“我也问了她关在里头如何预备,她说也不得几样东西,叫婢子出去买了,我便不曾强求。

    不管如何那是她对妙儿的心意,老爷觉得呢?该不该成全她?”

    “既然她执意如此,那便由她吧。”把言欢放下茶杯:“难为你了,还特意去问一问她,当初她将你伤成那样,你都不曾记仇。”

    “总归是一家人,能有多大的仇。”连燕茹宽厚的笑了笑:“我如今身子也好了,老爷若是消了气,趁着妙儿生养,也该将安妹妹的禁足解了。”

    她若是不劝,待把云妙生下孩儿,还是会求把言欢的,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的事,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燕茹,我不曾瞧错你,你果真是个顾全大局的,不愧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把言欢夸赞道。

    其实他心里头也正有这个意思,只要两个女儿都能平安诞下孩儿,安姨娘也就不必要再关着了。

    再说,当初那番事情他心里头也不是没数,只不过不想戳穿罢了,安姨娘禁足了这些个月,这事儿也好到此为止了。

    “老爷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是当家主母,哪能不得半丝容人之量。”连燕茹望着他:“老爷今朝不忙吗?”

    “忙的,我前头还有许多事物不曾处置。”把言欢一提衣摆坐了下来。

    “我就说呢,大军归京便在眼下,老爷在朝中怎会不忙。”连燕茹笑了笑问他:“那老爷还不去忙,是寻我有事?”

    “大军归京交给礼部照规矩去办便是了,倒也不用我操心,我那处还有一堆公文呢。”把言欢摇了摇头:“我来是有样事情要问你。”

    “甚的事?老爷你说。”连燕茹专注的瞧着他。

    “这事儿我想了好几日,也不晓得是真是假,思来想去的还是要来问一问你。”把言欢抬眼望着她。

    “甚的事老爷直说便是了,哪还用想着许久,又不是外头的人。”连燕茹眼带笑意的道。

    “那我便说了。”把言欢顿了顿:“我听闻,梁元俨如今不欢喜老九了。”

    “不欢喜老九了?”连燕茹一愣:“老爷听哪个说的?可是梁元俨自个儿说的?”

    把言欢摇了摇头:“听说是如今又瞧上连连了。”

    “连连?”连燕茹吃了一惊:“老爷这话是听哪个说的?这是没影子的事,我听连连话里话外的说起来,对梁元俨很是厌恶。”

    “小女儿家的心思怎会直说?你又岂知她说的不是反话?”把言欢倒是不曾尽信。

    “老爷。”连燕茹便有些变了脸色:“这梁元俨到底是何意?当初险些坏了唤唤的名声,后来又一直纠缠着娇儿,怎的如今又盯上咱家连连了?

    老爷可不能由着他,家里头拢共就这么些姑娘,可不要叫他都糟蹋了。”

    “你这话说的,甚的叫糟蹋了,不过口头说说罢了,他也不曾做甚的出格的事,你别说的这样难听。”把言欢有些不悦:“再如何,他到底是王府里头生的,落地几个月便封了国公,能养成如今这般的好性子,已然是极为难得了。

    便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也属寻常,你不瞧瞧旁的那些个皇亲贵胃是何等的荒唐,哪个不是妻妾无数?”

    “那依着老爷的意思是?”连燕茹心中泛出些凉意。

    把言欢沉吟着不曾说话。

    连燕茹心中有些焦急,又劝道:“老爷,你可不能由着梁元俨。

    连连那样的性子,她不能给人做妾的!”

    她一世养了三个姑娘,二姑娘把云妡是最大的,也是她最用心教导的,如今也算是让她最放心的。

    四姑娘把云姝,是中间的一个,当初不曾生把云姌的时候,她也是着实疼爱了一阵子。

    但自六姑娘把云姌出生之后,她便有些顾及不上了,把云姝是跟着嬷嬷同婢女们长大的,也就养成了她如今这般任性又刁蛮的性子。

    她对把云姝也不是不疼爱,但也不晓得是为何,总不得对另外两个女儿那样上心。

    如今最大的姑娘出了门,等平安诞下个男儿,她便可彻底的放心了,她这一门的心思,大多数都落在了最小的把云姌身上。

    她疼把云姌,自幼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了,半丝也不拘着她,这也是把云姌为何性子随意自在的缘故。

第616回 女大不中留

    “我若是不曾记错,当初说唤唤的时候,你可是点了头的。”把言欢有些不大欢喜:“怎的到了连连你便不肯了?一样是亲生的,难不成你还有两样心?”

    “老爷说的哪里话,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会偏心。”连燕茹有些为难道:“我只是想着连连她平日里便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若真是嫁过去低人一等,受人欺凌,她那性子怕是忍不了的。”

    “有甚的忍得了忍不了的。”把言欢不以为意:“在家里头做姑娘,那是叫你给惯的,出了门离了父母,不忍还能如何?

    到了甚的时候便做甚的事,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话是这样说,但又有几人能轻易做到?”连燕茹放平了语气:“我也不得旁的意思,就是连连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我怕她到时候闯下祸事,那可就不好了。”

    “这个不碍事,姑娘家家的,嫁过去也是在后宅之中,能有个甚的祸事。”把言欢又驳了她:“这事儿,你瞧着办吧。”

    连燕茹勉强笑了笑道:“还不见得是真的呢,我晚些时候问问连连。”

    “不必问了。”把言欢一摆手:“我亲自问梁元俨,你直接同连连说一声,也好叫她有个准备。

    若是真的,便快些将事情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梁元俨见一个欢喜一个,若不快些定下来,怕是他又要瞧上旁的姑娘了,这若是瞧上了别人家的,他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连燕茹怔在那处瞧着他去了,脸色难看至极。

    “夫人。”刘嬷嬷上前唤了一声。

    “你去。”连燕茹抬手挥了挥:“着人叫连连来,我问问。”

    “夫人。”刘嬷嬷站着不曾动:“老奴以为,当务之急不是叫六姑娘,而是夫人该好生思量,此事到底该如何定夺。”

    “你说要如何?”连燕茹手死死地捏着桌角:“叫连连给人做妾,我死都不会同意的。”

    刘嬷嬷顿了片刻,又道:“夫人先别着燥,老奴有句话想问夫人,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你说。”连燕茹抬眼望着她。

    “夫人可曾觉得,六姑娘这些日子可有反常之处?”刘嬷嬷望着她问。

    “反常?”连燕茹想了想:“她近日比从前乖顺多了,与平日里并无不同吧?”

    把云姌性子跳脱,虽不闯大祸,但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平日里总要弄出些动静来,或是悄悄溜出门去,或是捉弄家里的下人,又或是旁的,左右不肯闲着便是了。

    但这些日子倒是消停了不少。

    “这恰恰就是最反常的。”刘嬷嬷上前一步:“夫人好生想想,六姑娘从前做事,哪样不是三日两日便腻了,从来不得个长久的。

    但这回读书,只要老爷开课,她便日日去家学,即使是刮风下雨,夫人劝她不去,她也不依。”

    “那不过是她欢喜读书,这是好事……”连燕茹已然明白了刘嬷嬷的意思,但她不想承认。

    “夫人。”刘嬷嬷压低了声音:“六姑娘这些日子来,时常提起成公国。”

    “那又如何?她说的是厌烦他。”连燕茹还是不肯信。

    “但她每日都要提及许多次,夫人真的瞧不出来吗?”刘嬷嬷望着她:“奴婢也不怕夫人不欢喜,这亲事,若是六姑娘自个儿点头,夫人打算如何?”

    “她不会点头的。”连燕茹神色有些激烈:“她堂堂的嫡出姑娘,爹娘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会自甘堕落与人做妾?”

    “夫人别忘了六姑娘的性子,她不会在意那些的。”刘嬷嬷硬着头皮又道。

    “你胡说。”连燕茹一拍桌子:“你非要叫她与人做妾不可吗?”

    刘嬷嬷连忙跪了下去:“夫人息怒,奴婢不敢。”

    连燕茹手撑着方桌,思量了半晌:“罢了,你起来吧。”

    她刘嬷嬷不过说出实情而已,根本就不怪她。

    刘嬷嬷起身低头站在一旁,其实她心里有数,说出这番话,夫人定然会怪罪,但她不得不说。

    夫人待她恩重如山,她不能因着夫人不欢喜便不说实话,忠心耿耿便当如此。

    “那你说这意思,此事是毫无退路了?”连燕茹有些头痛的问。

    “六姑娘的性子,夫人比老奴了解,若是夫人硬是不肯,怕是不成。”刘嬷嬷低下头回道。

    连燕茹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留啊留,留成仇。

    可是我怎能眼睁睁的瞧着她去给人做妾呢?盛梨花又是那样的性子,连连以后岂不是要吃尽苦头?”

    她不忍心往下想。

    “夫人,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六姑娘生性聪慧,不是吃亏的主。”刘嬷嬷宽慰她道:“再说了,将来成国公封了王,咱姑娘也是侧妃,盛家姑娘虽是正室,那也得守规矩,王府里头可不由她为所欲为。”

    “你去将她叫来,我问问她。”连燕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若真是六丫头自个儿愿意,这事儿她也就拦不住了,不过就算是六丫头不肯,把言欢那一关也是难过。

    ……

    翌日,云娇同把云嫣一道自春晖堂出来,便瞧见叶亭玉跟前的婢女等在外头。

    “姑娘,你可出来了。”娟儿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

    “怎了,可是姨娘叫你寻我有事?”把云嫣连忙问。

    “是呢。”娟儿笑道:“是姑爷来了,姨娘叫奴婢来催姑娘快些回去呢。”

    把云嫣听她说“姑爷”,顿时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推着娟儿道:“快些闭嘴,也不怕人笑话。”

    云娇掩唇笑了起来:“这有甚的可笑的,三姊姊快些回去吧。”

    娟儿叫把云嫣推的几乎站不住脚,却还是回头道:“九姑娘,我家姨娘说请你也一道去,陪着说说话。”

    “那好。”云娇也不曾推辞,转头吩咐道:“黄菊,你去同姨娘说一声。”

    “是。”黄菊行礼去了。

    把云姝从春晖堂走了出来,便瞧见云娇同把云嫣挽着手臂同去了,不由轻哼了一声,这两人倒是亲热的紧,真不愧同为庶出的贱胚子。

第617回 真是一副呆样儿

    叶亭玉欢欢喜喜的迎了傅敢追进门来。

    傅敢追此番进把家的大门,倒是不曾有人敢阻拦。

    他到底也同把云嫣定下了亲事的,家里头上上下下都是晓得的,门口的小厮虽说还有些瞧不上他,但也不敢真上前阻拦。

    毕竟他生的高大威猛,瞧着便是一副性子暴烈的模样,且他登门来的光明正大,若是真的上去阻拦挨了打,那恐怕也只能白挨了。

    这些小厮在门口迎来送往的,最是会见风使舵了,不会吃明摆着的亏。

    只不过,他前脚才进了门,后脚便有小厮跑去博观院报信去了。

    叶亭玉得了信,便守在院子门口,满面笑意的迎了傅敢追进门,又叫婢女去春晖堂催着把云嫣快些回院子。

    云娇同把云嫣进屋子的时候,傅敢追已然同叶亭玉坐在桌边吃茶说话了。

    在对着叶亭玉的时候,他虽说还有些拘谨,但勉强能算谈笑自若吧,毕竟不曾多处过,但叶亭玉笑的可亲,他也就逐渐的放松了下来。

    可当他抬头瞧见了把云嫣踏进门来,便豁然起身,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处,口中“嗯嗯啊啊”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娇同叶亭玉都悄悄笑了起来。

    把云嫣瞧了他一眼,便羞红了脸,转身要往外走。

    云娇忙拉住她:“三姊姊,你跑甚的。”

    把云嫣叫她拖着,半推半就的才跟着进门去了。

    “敢追,你站着做甚,快坐下呀。”叶亭玉面上是忍不住的笑意,抬手招呼他。

    她瞧这个女婿是愈瞧愈满意,见了他这般傻愣愣的反应,便晓得这是心里头有把云嫣才会这样,这是个耿直的性子,不得那许多弯弯绕,往后她大可放心了。

    傅敢追窘迫的瞧了一眼把云嫣,又愣了片刻才重新坐下,坐下之后,手都不晓得该往何处放才好了。

    云娇同把云嫣一道在一旁的榻上坐了下来,把云嫣一直低头望着地面,云娇则含笑瞧着傅敢追。

    叶亭玉晓得傅敢追是紧张了,便先开了口,笑着问他:“你甚的时候到帝京的?可曾家去瞧过了?”

    “才……才到帝京,还不曾家去呢。”傅敢追抬头望着叶亭玉,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叶亭玉打量他道:“怪道衣裳都不曾来得及换呢。”

    傅敢追叫她说的更加发窘,一张脸黑红黑红的,他只想着快些来瞧一瞧把云嫣,倒是忘了自个儿此刻风尘仆仆的,早晓得该先换身衣裳的。

    把云嫣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无所适从的模样,忍不住悄悄笑了笑,这人真是一副呆样儿,不过这模样倒是不叫人讨厌。

    “对了,我昨日听闻大军到了来水,说是今朝下午才会到帝京,你怎的这样老早的便到了?”叶亭玉有些奇怪的望着他。

    “大军是要到中饭后才能到,不过到了来水之后,赵将军那处也不得甚的要帮忙的了,我便快马加鞭先家来了。”傅敢追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叶亭玉恍然大悟的点头:“那你下午可是要去忙?”

    “是。”傅敢追点头,说起这些事他从容了不少:“待大军归来,将军要去官家跟前述职,我也要跟着一道去。”

    “那这么说,你还能见到官家?”叶亭玉眼睛闪闪发亮。

    “那倒不会。”傅敢追摇了摇头:“应当是在外头候着。”

    “诶?”叶亭玉瞧见了云娇,便又问道:“那秦家那个少爷,怎的前几日便家来了?他比你们早好几日呢。”

    “姨母说逐云吗?”傅敢追想了想问。

    “九姑娘,他是叫逐云吗?我记得你姨娘总说‘南风、南风’的。”叶亭玉扭头问云娇。

    “叶姨娘。”云娇笑着回她:“他小字逐云。”

    “那就是他。”叶亭玉点头,又望着傅敢追:“他怎的家来的那样早?”

    “逐云他也不晓得是有甚的急事。”傅敢追皱着眉头:“打了胜仗,西翎大军退了之后,他便急着要先回帝京。

    赵将军治军有方,不许他一人特殊,也因着他受伤了不放心,要他留下来与我们一道清点战俘。

    他口中是答应了,结果夜里头也不管自个儿脸上的伤了,连夜便跑了回来。”

    “他是跑回来的?”叶亭玉有些惊讶:“那岂不是要受军法处置?”

    “有可能。”傅敢追说到这处有些担忧:“赵将军虽是逐云的舅舅,但一向治军从严,我瞧他这回是跑不了了。”

    云娇听了,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旁人不晓得,她心里确实有数的。

    秦南风跑回来不是为了旁的,而是为了她,若真是挨了军法,那她这心里头如何能过意的去?

    她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家来能有甚的急事?”把云嫣轻轻柔柔的开了口,她是瞧见了云娇攥在衣角处又松开的手,才特意问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九妹妹口中说不在意,其实也不尽然。

    傅敢追不曾想到她竟开了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此事,他还真不知晓,但也不能不答。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片刻才道:“到底为了何事我不知晓,从我那次自莱州去到边关之后,他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原先他同赵将军他们定下的计策是以逸……”

    他说到这处直挠头:“那个词怎的说来着?”

    把云嫣忍不住笑了:“可是以逸待劳?”

    “对,正是这个。”傅敢追一拍大腿:“反正就是西翎大军战线长,我大渊朝无需太过急切,要徐徐……图之,缓缓耗费他们的士气与粮草,偶尔带小队兵马去滋扰他们一番。

    但自我从莱州回边关之后,逐云便不得耐心坐在帐中看书了,日日带着我同罗载阳还有几千属下去抢夺西翎的粮草,带不走的便一把火烧了。

    往前是几日一回,后来便是一日好几回。

    这才导致后来西翎将领大怒,我大渊朝大军压境,逐云便提出要带兵前去,假装战败投降,交出了假的行军布阵图,骗他们进我们的包围圈。”

    说起战事,傅敢追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拘谨,甚至有些眉飞色舞的。

第618回 逐云向来如此

    “赵将军起先是不肯逐云前去的,但逐云非执意要去,拦也拦不住,赵将军便说‘我若是拦着你,你怕是又要闯出祸事’,而后便放他去了,我也跟着去了。”傅敢追说到这处,似乎有些感慨:“不过后来我听说,我们去了之后那两夜,将军夜里头都不曾睡好。”

    “那是自然。”叶亭玉接过话头道:“再如何那也是他外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家来如何向他父母交代?赵将军心里头肯定是担忧的。”

    “逐云神勇,再加上我同罗载阳,我晓得不会有事的。”傅敢追拍了拍胸口,很是有几分自负。

    他悄悄瞧了瞧把云嫣,如今他有了心爱是姑娘,似乎也能揣摩一些秦南风的心思了。

    他觉得秦南风那样急着家来,怕与给他篦子的那个姑娘脱不开干系,便如同今朝急急赶回来的他一般。

    “那他此番可是立下大功了,有勇有谋,真可谓英雄出少年。”叶亭玉夸赞道。

    “逐云向来如此。”傅敢追不得半丝嫉恨,反而憨笑着附和。

    瞧得叶亭玉笑弯了眼:“你也不差,勇猛无敌,你们两个在一道,可谓刚柔并济了,秦家那孩子一瞧便是个聪慧的。”

    “姨母过奖了,我就只有些蛮力。”傅敢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叶亭玉特意叫人去酒楼买了酒菜家来,留下云娇一道吃了中饭,又欢欢喜喜的送傅敢追出了门。

    吃了中饭,叶亭玉同云娇说了一声,便小憩去了。

    她如今不睬把言欢,自个儿每日吃吃睡睡,再去翩跹馆转一转,活的舒坦又自在,只恨自个儿不曾早几年觉悟过来。

    云娇在把云嫣房中,两人闲坐着无事,便点了茶来吃。

    “九妹妹。”把云嫣沉吟了片刻,唤了云娇一声。

    “嗯?”云娇正望着茶盏出神,闻声抬眼望她。

    “你说,秦家那个少爷,是为了哪个急成这样,不顾军法便跑了家来?”把云嫣笑望着她。

    云娇不动声色:“我哪晓得?不如改日我替三姊姊问问他?”

    “九妹妹。”把云嫣往她跟前凑了凑,小声问她:“这样好的儿郎,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你就半丝也不心动吗?”

    “他大抵是有旁的事要处置吧,你没瞧见他这几日都不曾来吗?”云娇仍旧的面不改色,心里头却远不如面上这般从容。

    他走的时候便说有事脱不开身,要好些日子不能来瞧她,莫不是晓得要受军法,留出了养伤的日子?

    真不晓得他是如何想的,早几日晚几日又如何了?何苦遭那样的罪呢!

    把云嫣想了想:“还真是,但除了你,他还能为了哪个?左右我就是瞧着他对你不一般。”

    “许是家里头有事呢。”云娇轻描淡写的敷衍了过去,可内心的忧虑并未因此减少。

    她思来想去的,想晓得他的近况,可也不好叫人去秦家询问,该问哪个呢?

    回翩跹馆的路上,她远远的望见了把云庭。

    “哥哥。”她唤了一声。

    “娇儿。”把云庭站住脚回过头朝她笑:“你去了何处?”

    “傅敢追家来了,叶姨娘叫我一道去耍的。”云娇追了上去。

    “赵将军到了帝京,这刻儿面见官家去了,傅敢追不曾去吗?”把云庭有些疑惑。

    “去了,他吃了中饭就走了,我在那处同三姊姊说了一刻儿话。”云娇同他一道并肩往前走:“哥哥是要去瞧姨娘吗?”

    “嗯,他去宫里头了,下午家学不得课业。”把云庭点头。

    云娇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哥哥,你这两日瞧见小五了吗?”

    “不曾。”把云庭侧头望着她:“我听闻他家去瞧他母亲,叫他父亲关在家里头了。”

    “哥哥听哪个说的?”云娇心里一紧。

    “赵将军这不是打了胜仗家来了吗?咱们家里头那个又动了歪心思,不晓得想做甚的,要打听赵将军的喜好,我不曾说,他便叫人去寻逐云了。

    平步家来说的逐云叫他父亲锁在家里头了,他不曾请到。”把云庭神色平淡的说着。

    云娇顿了顿又问:“好端端的打了胜仗,秦伯父为何要关他?”

    “我叫金不换去打听了,万年青也不曾说出个所以然来,估摸着是不想叫他习武了,听说是锁在家里头的书房里了。”把云庭猜测着道。

    云娇松了口气,锁在书房里倒也不得甚的大不了的,左右他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不会出不来的。

    到得吃夜饭的时候,云娇也不曾吃几口饭,总觉得不得甚的胃口。

    钱姨娘见她只吃了几口饭,不由得忧心:“娇儿,你怎的不吃了?可是身子有恙?”

    “不曾。”云娇怕她担忧,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是中午在三姊姊那处吃的多了,这刻儿还不曾饿呢。”

    “你这孩子。”钱姨娘听她这样说,顿时放心多了:“好歹你三姊姊还不曾嫁过去,你也拘谨着些,这样贪吃,可不要将你三姊夫吓跑了。”

    “他娶的是三姊姊又不是我,怕我做甚的。”云娇笑了起来。

    “你们姊妹是一体的。”钱姨娘也笑。

    “姨娘就放心吧,傅敢追心里头有我三姊姊呢,你就是给他几棒子他也不会跑的。”云娇笑的梨涡深深。

    钱姨娘起先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便叹了一口气。

    云娇心道不好,正打算寻个籍口溜回自个儿屋子去,便听钱姨娘忧心忡忡的道:“你三姊姊算是找了个好归宿,你呢?你都十二了,还不曾说到个婆家,这可如何是好。”

    “姨娘,这种事情各有各的缘法,急不来的。

    再说我也点了头了,愿意叫二姨父给我找,可他那处这样久也不曾有信来,这你可不能怪我。”云娇赶忙撇清干系,否则姨娘说起来要没完没了的。

    “你还说不怪你,当初罗家那个孩子多好,父母为人也宽和,我上回听你大姨母说,人家瞧见你二姨他们还亲热的不得了,半丝也不曾记仇。

    要我说,不然你就点了头吧?那孩子去边关这样久,此番也该家来了。”钱姨娘还是有些不死心。

第619回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姨娘,别说了,那事儿都过去了。”云娇可不想再听这话,人家罗载阳如今是韩淑珍的,她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我叫你二姨父去问一问,若是……”钱姨娘还想要往下说。

    “好了姨娘,我有些乏了,回屋去洗了睡了,姨娘也早些歇息。”云娇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你这孩子,一说你,你便坐不住……”钱姨娘也跟着站起身来。

    云娇在她的数落声中落荒而逃,走到自个儿屋子门口,恰恰瞧见一人到了院子门口。

    “哪个来了?”天已然夜了,云娇瞧不清那人的面目。

    “回姑娘,是金不换。”苁蓉在那处回道。

    “放他进来吧。”云娇吩咐了一句。

    金不换便走到台阶下:“小的见过九姑娘。”

    “哥哥叫你来有事?”云娇站在廊下望着他。

    “是。”金不换点头:“少爷叫小的来告知姑娘,赵将军凯旋归来,下午官家已然论功行赏,任命赵将军为枢密院副使,秦少爷为宣威南院使。”

    云娇听了心里一喜,既然封了官,那这刻儿他人该已然出来了。

    她想了想又问:“那我三姊夫呢?还有罗载阳,他们可曾得了封赏?”

    “傅敢追为明威中郎将,罗载阳为壮武中郎将。”金不换低着头道。

    “我晓得了。”云娇点头:“你去吧。”

    金不换又行了一礼去了。

    黄菊忍不住问:“姑娘,这些官阶都是几品的?听着似乎是极为厉害的?”

    她其实只是想打听秦南风的官阶,但若是直问自然不合适,只好一道问了。

    蒹葭也一脸好奇的望着她。

    云娇含笑往屋里走,口中道:“枢密院副院正在武官里头已然是到顶了,赵将军此番可谓是光宗耀祖了。”

    八两听闻动静,跑了出来,瞧见云娇便甩着尾巴绕着她转。

    云娇顺手将它抱在怀中轻抚,这些日子她没事总抱抱它,如今八两已然习惯了她的怀抱,不管她是站着还是坐着,总能安然的窝在她怀中打呼噜。

    “那秦少爷呢?”蒹葭追问道。

    “宣威南院使是正四品的官职。”云娇干脆一并说了:“傅敢追同罗载阳两人都是从四品。”

    “那奴婢听着三姑爷的意思,此番能打胜仗可都是靠着秦少爷,怎的才封了个四品官?”蒹葭有些不满的道。

    黄菊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侧耳倾听,她依着云娇的意思家来同钱姨娘报信,便不曾听到傅敢追说秦南风在边关那些事。

    云娇笑了起来,抱着八两坐下:“那依着你的意思,该封个几品官?”

    “赵将军第一,秦少爷自然是第二了,比赵将军稍微低一些便好。”蒹葭兴致勃勃的道。

    云娇闻言忍俊不禁,望着她道:“小五才多大?若是此番便封个一品二品的,那往后再打胜仗,岂不是要封无可封?”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蒹葭点了点头,又有些欢喜的道:“不过秦少爷才十五都做了四品官,这满朝堂也不曾有过吧?着实厉害。”

    云娇思索了片刻道:“确实满朝堂都没得,不过傅敢追同罗载阳也是极为厉害的了。”

    “三姑爷瞧着便是上阵杀敌的好手,奴婢猜他们二人定然是追随秦少爷,不听赵将军的话,无事便跑去烧西翎大军的粮草,这四品官都是西翎的粮草堆积起来的吧?”蒹葭说着笑了起来。

    黄菊在一旁听着,心里头欢喜无比,她果然不曾瞧走眼,秦少爷不仅生的满身男儿气概,更是个盖世无双的英雄儿郎。

    此番,他该要来求娶姑娘了吧?

    “黄菊?”蒹葭凑到她跟前。

    黄菊吃了一惊,忙往后退了一步:“怎了?”

    “姑娘叫咱们去打热水沐浴呢,你不曾听见吗?我都叫你好几遍了,你想甚的呢这样入神?”蒹葭好奇地打量着她。

    “没得甚的,走吧。”黄菊慌里慌张的瞧了云娇一眼,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云娇了然的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手抚着八两的脑袋呢喃道:“不该有的痴心妄想便该早些掐灭,八两你说是不是……”

    八两却只顾眯着眼睛“呼噜呼噜”,也不晓得到底听懂了不曾。

    ……

    翌日中饭后,云娇懒散的靠在榻上,半眯着眼,八两窝在她怀中,一人一猫都打算趁着天儿不冷不热的,睡一刻儿中觉。

    便听见外头黄菊轻声道:“姑娘,你睡了吗?”

    云娇睁开眼:“何事?”

    “是三姑娘来了。”黄菊回道。

    云娇忙起了身:“请三姊姊进来。”

    她轻轻的将八两抱起来放在榻上,八两却不耐烦了,伸了个懒腰一溜烟儿的跑到里间去了。

    云娇晓得它是要寻个清静之处睡懒觉,也就笑望着它去了。

    “九妹妹,这样好的天儿,你闷在屋子里头做甚的呢?”把云嫣走了进来,将婢女都留在了外头。

    “三姊姊来坐。”云娇笑着往边上让了让:“闲着无事可做,正打算睡一刻儿呢。

    姊姊,我三姊夫封了明威中郎将,你可曾听闻?”

    “他今朝来同我说了。”把云嫣脸一红:“父亲今朝还同他说话了呢。”

    “他又来了?跑的可真勤。”云娇笑着道:“这是好事呢,封了中郎将,父亲便不嫌弃他了。”

    “也不是,总归父亲是觉得不得读书人好,说话也不得多好的脸色,只是在门口遇见了,随意应了几句。”把云嫣摇了摇头。

    “三姊姊大可不必管父亲是如何想的,自个儿过得舒坦便是了。”云娇劝道。

    “但他总归是父亲,我还是想着他能欢欢喜喜的,如同待二姊夫那样待他。”把云嫣柔柔的道。

    云娇不曾言语,要父亲拿傅敢追同盛鹤卿一视同仁?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晓得是我痴心妄想了。”把云嫣对此心里头也是有数的,但总归还是抱着些幻想,她忽然想起甚的来:“对了,九妹妹,我来是有样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甚的?”云娇心中一跳,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好。

第620回 去吃糖粥

    “他今朝来同我说,赵将军从朝堂出来,便领着秦南风家去了,硬是让人打了五十大板,说是不守军法,非责罚不可。

    许多将领都跪下求情了,也不曾有用。”把云嫣忧虑的望着云娇。

    “当真打了?”云娇闻言心里头一阵不忍:“是甚的时候的事?”

    “大抵就是申时正刻,傅敢追他也是从赵府转圜来瞧我的。”说起傅敢追,把云嫣有些不好意思,但已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他人现下如何了?”云娇心乱如麻,想想秦南风是为她才挨的这五十大板,她便有些坐不住。

    “人该是无大碍吧,只不过五十大板打下去,即便是身子再健壮,怕也是要在床上趴好些日子的。”把云嫣想了想又补充道:“这话也是傅敢追说的。”

    云娇低着头思量着,半晌不曾说话。

    把云嫣瞧着她道:“九妹妹,你不想法子去瞧瞧他吗?”

    “我也不晓得,到时候再说吧。”云娇说的模棱两可。

    她心里头却是想去瞧瞧他的,可是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贸然跑到赵家去见一个男儿,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传出去的话,不仅她没了名声,还要连累家里头的姊妹。

    肯定是行不通的。

    把云嫣见她心事重重的,也不好再打扰,便起身道:“你自个儿好生思量吧,我就先回院子去了。”

    “三姊姊慢走。”云娇起身送了她。

    她忧心忡忡的在屋子里坐了一个下午,再也没有了睡觉的心思,吃夜饭也不曾吃几口。

    晚间躺在铺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不管如何,哪怕是瞧在自幼的情谊上,或是这些年秦南风对她的好的份儿上,哪怕是看在八两的面子上,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瞧一瞧他的,否则便有些说不过去。

    她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心,明日便去找哥哥,叫哥哥带她去赵家,去瞧瞧秦南风如何了,走路上再给他买些好吃的,就像他无数次给她买好吃的一样。

    做了决定之后,却还是睡不着,又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又是意料之中的醒不来,在蒹葭同黄菊两人的呼唤声中,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自春晖堂请安家来,她若无其事的陪着钱姨娘吃了早饭,正欲去前头书房寻哥哥,商议去瞧秦南风的事,博观院的和风便来了。

    “奴婢见过九姑娘。”和风对着她行了一礼,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到底是连燕茹跟前贴身伺候的,不管心里头有多鄙夷多瞧不上庶出的姑娘们,面上总是做的滴水不漏的。

    “和风姊姊客气了。”云娇露出一些拘谨的模样来:“母亲叫姊姊来,有事要同我说?”

    “姑娘这声‘姊姊’,奴婢可当不起。”和风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徽先伯府今朝来人报喜了,大夫人让奴婢来知会姑娘一声,叫姑娘预备一下,晚些时候跟着她一道去徽先伯府吃糖粥。”

    吃糖粥便是大渊朝孩儿“洗三”惯有的习俗,大米粥上加一大勺红糖,吃罢了之后,宾客便可将送月礼的银子放在空碗里头。

    “今朝便去吗?”云娇当她是说错了,又特意确认了一句。

    一般而言,在大渊朝生养了孩儿,都不是生养这一日宴客的,而是要在“洗三”这一日宴客。

    宴客也有讲究,并不是大宴,而是家里头的小宴,请的都是男女双方有血亲的亲戚,吃了糖粥,给孩儿洗澡,若是生的男儿,还会分发煮熟了将壳染红的鸡蛋,叫做红蛋。

    待孩儿过周岁之事,才回大宴宾客,行抓周礼。

    云娇心里头想的是,徽先伯府今朝才来报喜,那二姊姊定然便是今朝生养了孩儿的,照着落地之后“三、六、九”日“洗三”的规矩,少说也是要等三日才能登徽先伯府的门的。

    哪有生养当日便去的?

    母亲倒是可以去瞧瞧,但是带她们这些个女儿去,那就大可不必了。

    “正是今朝便去。”和风细细的解释道:“徽先伯府来的人说了,姑娘生养今朝是第六朝,‘洗三’便定在今朝。”

    “第六朝”就是第六日。

    “好,我晓得了,劳烦和风姊姊了,我这刻儿便预备。”云娇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奴婢还要去知会旁的姑娘。”和风说着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去了。

    钱姨娘在屋子里悄悄的瞧着云娇这边,瞧见和风走了,便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站在廊下唤她:“娇儿。”

    云娇回头走了过去:“姨娘。”

    “和风来甚的事?”钱姨娘有些好奇的忘了往院子门口:“可是你二姊姊生了。”

    “是生了。”云娇微微蹙眉:“她说徽先伯府今朝派人来报喜,说母亲叫她来知会我一声,叫我预备一下晚些时候跟着去徽先伯府吃糖粥。”

    “今朝才来报喜,今朝便去吗?”钱姨娘疑惑的望着她:“你怕是听错了吧?”

    “不曾,我便是不解,还特意多问了一句,不信你问蒹葭。”云娇回头瞧了一眼蒹葭。

    蒹葭便开口道:“姨娘,姑娘不曾听错,和风说二姑娘今朝都六朝了,孩子便是今朝‘洗三’,奴婢听到一清二楚呢。”

    “这更奇怪了。”钱姨娘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照理说该当生养的那一日便来报喜的,‘洗三’还要再来请一遍,没的道理两场小麦一场打,徽先伯府也不缺人跑这一趟吧?”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云娇思量着道:“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我先去换衣裳了,说不准等去了便明白了呢。”

    “你去吧。”钱姨娘点了点头:“你记得去了要稳重一些,少言少语,尽量不要开口,知道吗?”

    “我记住了。”云娇点头答应,转身回了自个儿屋子。

    坐在铜镜前望着自个儿发呆,由着蒹葭同黄菊挑了一身淡藕合色上头绣着点点丁香的襦裙,拉着她换上了。

第621回 莫不是生了个丫头

    蒹葭给她绾发,黄菊在一旁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

    “姑娘,你是不是有甚的心事?”蒹葭手里不停,抽空打量了一眼云娇映在铜镜里的神色,她总觉得姑娘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

    云娇笑了笑道:“我能有甚的心事?你就只会胡沁。”

    “不对吧。”蒹葭皱了皱眉头,又瞧了她一眼:“奴婢总觉得姑娘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

    “你多心了吧。”黄菊在一旁笑道:“奴婢瞧着姑娘挺好的。”

    “好吧。”蒹葭瞧着铜镜里头云娇面上露出来的笑意,稍稍的收敛了一些心里的担忧。

    她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道:“姑娘起身,转一圈给奴婢瞧瞧,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云娇依她所言,站起来缓缓的转了一圈。

    “姑娘,你真是倾……倾……”蒹葭想夸一夸云娇,可话到了嘴边倒不会说了:“怎么说来着?”

    云娇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不会拍马屁就别拍了,免得叫人笑话。”

    “就是,小心拍到马腿上。”黄菊也站到了一旁,笑着道。

    蒹葭嘟着嘴不说话,下回等姑娘再说那句话的时候,她一定记牢了。

    云娇瞧了一眼黄菊,自秦南风封了宣威南院使之后,黄菊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里连话都变多了些。

    黄菊自认为自个儿做的毫无破绽,在云娇望她的时候也不回避,还对着她笑了笑。

    云娇也不曾拆穿她,心里头想着去瞧秦南风的事,只能延后了,不然等刻儿见了哥哥,看看可有机会先同他说一说,看他哪日方便带她去。

    她又瞧了黄菊一眼,心里头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就不带黄菊去,只带一个蒹葭,这样一想,心里头似乎畅快了些。

    “姑娘,你说是不是徽先伯府瞧不起二姑娘,是以孩儿生出来了都不派人来报喜,还等着洗三一道来请,我从前从未听说过这般做事情的。”蒹葭对这件事情好奇不已,忍不住又说了起来。

    云娇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照理来说徽先伯府便是内里瞧不起二姊姊,那也是一个懂礼道的人家,不至做出这般无理之事,若是传出去,对他家没甚的好处。”

    “那还能是为了何故?”蒹葭百思不得其解。

    云娇思量着道:“我们去问问三姊姊,看她晓不晓得。

    黄菊你去同姨娘说一声,我等刻儿同三姊姊一道走,就不回来同她说了。”

    “是。”黄菊答应了一声去了。

    “姑娘,可要带些果子在路上吃?”蒹葭眼巴巴的瞧着云娇。

    “我不吃。”云娇笑望着她:“你若是想吃便拿一些,别拿我说嘴。”

    “姑娘不吃也好。”蒹葭笑了笑,不客气的抓了一把果子塞进袖口中:“不然姑娘若是吃饱了,等去了徽先伯府吃中饭,那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可就吃不下去了。”

    云娇失笑:“你这个脑瓜子里除了吃还能想起些甚的?”

    “奴婢还想着伺候姑娘,要将姑娘照应好。”蒹葭讨好的望着她,嘻嘻笑着。

    “傻笑。”云娇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抬脚往外走去:“走吧。”

    蒹葭摸出一个果子塞进口中,快快的跟了上去。

    到了把云嫣那处,她正与叶姨娘坐在屋子里头说。

    二人瞧见了云娇,都站起身来迎她。

    “九姑娘来了,快来坐。”叶姨娘伸手去牵她:“娟儿,倒茶。”

    娟儿快步上前给云娇倒了一盏茶。

    “叶姨娘。”云娇对着她行了一礼。

    “不用这么客气。”叶姨娘拉着她到榻上坐下:“九姑娘这身衣裳好看,既华贵又不失大方,得体的很,今朝去徽先伯府穿,正合适。”

    “叶姨娘过奖了。”云娇笑了笑。

    “九妹妹。”把云嫣望着她:“你可曾听说二姊姊六日前便诞下孩儿了?”

    “听说了。”云娇瞧了瞧屋子里头皆是心腹之人,便接着道:“不知道徽先伯府为何要这般办事?这不是明摆着瞧不上咱们家么?”

    “九妹妹比我聪慧多了,你都想不出,我就更不晓得了。”把云嫣摇了摇头。

    “三姊姊这话说的,可是要羞煞我?”云娇嗔了她一眼。

    “我只是说的老实话。”把云嫣望着她笑了:“我方才也正在同姨娘说这个事呢。”

    “叶姨娘可有见解?”云娇望向叶亭玉。

    叶亭玉吃了口茶,放下茶杯,有些闲适的道:“还能如何,我猜着莫不是生了个丫头,徽先伯府才会如此失礼,否则的话,没得旁的说法。”

    “生了个丫头?”把云嫣一脸诧异:“姨娘可是忘了,二姊姊当初可是郭媒婆说的媒。”

    “这不大可能。”云娇也不信这话:“郭媒婆包生男儿,满帝京都晓得,从未出过差错。”

    “切。”叶亭玉不以为然的放下茶杯:“我怎会忘了,当初连燕茹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我到死都忘不掉。

    那郭媒婆确实是包生男儿,但你们要晓得,人家只包男方,而且只包第一胎是男儿。”

    云娇同把云嫣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敢再说话。

    照着叶姨娘的意思,若是把云妡真生了个女儿,那就是说这不是盛鹤卿的第一个孩儿,那还了得?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得多大的了不得,只不过是名声稍微难听一些,但是对于这种事情,男子嘛,世人的包容总会更多一些。

    何况他还是徽先伯府的人,有的是姑娘往他身上贴。

    就好比把言欢,当初贬妻为妾之事,若是在少年且官又不大之时,叫人揪出来,那他一世的仕途算是毁了。

    但到了如今,他已然成了朝廷的二品官,又有当宰相的岳父撑腰,便真是翻出当年那笔旧账,于他影响也是极小的。

    不过,他还算是珍惜自个儿的名声,能遮掩还是要遮掩着几分的,否则外头的人说起来,总归是要戳他的脊梁骨的。

    “瞧把你们吓得。”叶亭玉瞧着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我不过是猜测,但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左右今朝你们去瞧了便晓得了。”

第622回 鬼门关里走一遭

    到得晌午,连燕茹预备了三辆马车,领着家里头这些姑娘往徽先伯府去了。

    把云庭同把云闱是跟着把言欢一道去的。

    把云庭虽与把言欢无话可说,但在外头还是愿意给他些面子,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家里的门面总要撑下去。

    只要把言欢不惹他,他也愿意这般相安无事的处下去,总归只有如此,把言欢才不会拿云娇撒气。

    把言欢今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一路上不言不语的,很是不悦,对于徽先伯府在把云妡生孩子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他心里极为不痛快。

    家里的嫡女出了门诞下孩儿,足足六日徽先伯府才派人来报喜,这压根不曾将他放在眼里,说难听一点,便是不拿他当人,不亚于直接打他的脸。

    自娶了连燕茹之后,除了把云庭,还不曾有哪个敢给他这样的窝囊气受。

    他今朝一定要好生问一问徽先伯,此举到底是何意。

    到得徽先伯府,把言欢带着两个儿子下了马车,却瞧见门口只得盛家的长子盛慧卿一人,徽先伯夫妇连个影子也不曾望见。

    他心里头更不痛快了。

    “把大人来了。”盛慧卿含笑迎了上来,又对着把云庭拱了拱手:“云庭兄。”

    把云庭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把云闱跟在后头,盛慧卿似乎不曾瞧见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他颇为不满的轻哼了一声,但是父亲就在跟前,他可不敢胡乱造次。

    这时候,连燕茹带着云娇几姊妹,也都纷纷下了各自的马车,到德门前。

    盛慧卿又客气的同她们打了招呼,吩咐婢女带女眷去后宅,到把云妡屋子里头去。

    “贤侄,你父亲呢?”把言欢忍住了心头的不满,开口问道。

    “父亲同母亲都在里头,把大人请。”盛慧卿说着便陪同他一道往里走。

    把言欢心里头好不奇怪,他不用迎旁的客人了吗?但他也不好问出来,打算先见了盛敏再说。

    连燕茹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也不曾多问,心里盘算着等进了屋子,问问女儿便晓得了。

    云娇姊妹几个便默不作声的跟着她,绕过前厅,又穿过了硕大的园子,足足两刻多钟,才走到一座极为气派的院落前。

    这院落名为“韶华院”,自外头瞧着白墙青瓦皆是簇崭新的,门庭也极为华贵,一瞧便知不凡。

    这是当初盛家为了盛鹤卿娶把云妡特意新盖的院落,为此,连燕茹欢喜了许久。

    “夫人,姑娘们,这便是我家四少夫人的院落。”引路的婢女站住了脚:“各位请进,奴婢不是四少夫人院子里头的人,便不进去了。”

    “有劳你了。”连燕茹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女儿进了院门。

    行至廊下,她回头吩咐道:“将婢女都留在外头吧,你们几个随我进去便是了。”

    “是。”云娇姊妹几个齐齐应了。

    婢女们便留在了外头院子里。

    “我的儿,你受苦了。”连燕茹进了里间,瞧见把云妡头上捆着抹额,一脸憔悴的倚在铺头前,不由心中一痛,便走了过去。

    做母亲的晓得生儿育女的苦,瞧这自个儿的亲生骨肉这般虚弱,心里头更是痛上加痛。

    “母亲。”把云妡陡然见了她,激动地坐起身来,伸过手去一把抱住了她。

    “我的儿,你怎的不早些叫春分谷雨她们家去同我说?我也好早些来瞧你。”连燕茹搂着女儿,心里头心疼不已。

    把云妡却已然靠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云娇几人都站在一旁瞧着,也不晓得该说甚的好,云娇只当二姊姊是太过思念母亲才会哭,有些怜悯的望着她。

    把云妡哭得委屈又伤心,连燕茹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睛。

    把云姌便忍不住道:“二姊姊,你别光顾着哭呀,到底怎生回事你倒是同娘好好说一说,有甚的委屈也好叫娘给你穿出气。”

    她心里头颇为不服气,徽先伯府是伯府又如何,也不能这般欺人太甚吧?这孩儿都生了好几日了,才派人去报喜,天底下哪有这样办事的?还伯府呢,半点规矩都不得。

    把云姝瞧着把云妡哭的凄惨,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晓得该如何说,其实她觉得她应该幸灾乐祸才是,哪个叫把云妡当初欺人太甚?

    可真瞧见把云妡落到这种地步,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嫡亲姊妹,连着心呢。

    云娇几人都静静的望着。

    “婆母……婆母说我丢人现眼,不叫我派人家去报信。”把云妡啜泣着道。

    “这话是怎生说的?”连燕茹闻言脸色难看起来:“替他家续了香火还丢人现眼了?”

    “母亲……”说起这个,把云妡又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你别哭,到底是何事你同娘说!”连燕茹也急得掉出眼泪来。

    这个女儿自幼是由她亲手带大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有些忧心,怕她怀着孩子,又有把云妙在里头作祟,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的,毕竟生孩子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

    这好容易盼着孩子落了地,原以为该当放心了,却又遇上这样的糟心事,她心里头焦躁的很。

    “真是母女情深啊。”盛梨花声音清脆,还带着几分笑意,很不合时宜的在屋子里响起。

    把家的众人都朝着她瞧了过去。

    只见她穿着一身胭脂色的交领裙,头戴花冠,面色粉嫩如同春日里的桃花,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

    “盛姑娘,你这是何意?”连燕茹心中极为不悦,但多年的习惯叫她面上丝毫不动声色。

    盛家这个姑娘,也太没教养了,瞧见长辈不行礼也就罢了,还阴阳怪气的,真不懂盛家到底是怎么教的。

    “我能有何意?”盛梨花掩唇娇笑道:“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样早,我本来以为你们会不好意思过来,要拖到不能再拖了才会来呢。”

    “盛姑娘。”连燕茹豁然起身,神色威严:“不知你母亲在何处?可否请她来一叙?”

第623回 真叫叶姨娘猜中了

    “亲家母找我?”吴氏恰好从外头走了进来,满面笑意的道:“说来惭愧,老三家那个三岁的孙子缠着我讲故事呢,便多耽搁了一刻儿,还望亲家母不要见怪。”

    连燕茹闻听此言,几乎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却仍旧强自忍耐了下来,勉强露出几分笑意道:“亲家母说的哪里话,你自有你的待客之道,我又有何好怪罪的?”

    她这话自然是在讽刺吴氏的“待客之道”上不得台面,给家里的孩子讲故事都比见她这个亲家母更要紧,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便是随意寻个籍口,也比这个理由好些,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我就晓得亲家母是个通情达理的,再如何男儿才是家里头的香火,云妡这几日坐月,那孩子却总缠着我,这院子我便来的少了些,你自来大度,想必也是不会怪罪的。”吴氏说着便走到了连燕茹跟前。

    连燕茹不动声色的望着她道:“你是做婆母的,是长辈,来不来自然是由着你了,也不得人敢逼着你不是?

    再说,我家云妡她也不是空着手进你家的门的,她跟前自有香雪同杏雨照应。

    便是请奶娘的银子,我家云妡自个儿也是拿得出的,亲家母若是不想管,那便不用管,也省得操那份心。”

    她这话里话外的,讥讽的意思比方才更明显了些。

    吴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唉声叹气的道:“我也不是法小气之人,这若是得偿所愿,我也情愿日日往这处跑,只可惜……”

    她说着瞧了一眼把云妡,似乎极为惋惜:“云妡她不争气啊!”

    “不知亲家母这话是何意?”连燕茹脸色微微变了变,她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把云妡拭去眼泪正欲开口,便听盛梨花道:“四嫂嫂,敢情你母亲还不晓得呢?你为何不告诉她呢?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连燕茹心里似乎有了些预感,她也是个极为聪慧之人,又掌家这么些年,怎会瞧不出盛家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的异常呢?

    盛家定然是有所倚仗才敢这般,否则,便是她拿盛家没的法子,她娘家也不是那样好说话的。

    那么,盛家的倚仗到底是甚的?

    “招招,你说。”连燕茹将目光投向了自个儿的女儿。

    把云妡啜泣更甚。

    盛梨花笑着道:“四嫂嫂,你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我便替你说吧。”

    她说着特意扫了一眼云娇众人,拔高了声音道:“我四嫂嫂于六日之前诞下一个女儿,所以,这洗三礼我家便不打算大操大办了,只请了你们这些我四嫂嫂的娘家人,旁的人便罢了,我家丢不起这样的人。”

    “女儿?”连燕茹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她又望向把云妡:“招招,这是真的?”

    把云妡只是一味的掩面哭泣。

    连燕茹一瞧心里头便有数了,晓得这事儿定然是真的。

    云娇同把云嫣也面面相觑,不曾想真叫叶姨娘猜中了,难不成郭媒婆从前做的那十来桩媒,头胎确实全得了男儿,难道都是凑巧不成?

    再瞧其她几个姊妹,脸色一个个也都不好看,毕竟是在外头,她们姊妹共用的是一张脸。

    吴氏理了理自个儿的衣摆,口气轻蔑:“亲家母这话问的,这样的大事,我们家梨花可不敢胡沁。”

    她说着对着身后的婢女挥了挥手:“去,叫奶娘将孩子抱来,给亲家母瞧瞧她外孙女。”

    那婢女行了一礼,匆匆去了。

    连燕茹心里头五味杂陈,一时间有些无言,她想不通把云妡怎会生下一个女儿?明明是郭媒婆做的媒,照理说不应当的。

    吴氏只在一旁瞧着她,也不曾再多言。

    不消片刻,奶娘便抱着一个襁褓匆匆来了,她对着吴氏行礼:“夫人。”

    “把孩子给这位夫人瞧一瞧。”吴氏对着奶娘示意,又道:“这是你们四少夫人的母亲。”

    奶娘瞧了连燕茹一眼,将孩儿抱到她跟前:“夫人,请瞧。”

    连燕茹低头细瞧,襁褓中的婴孩小小的脸,眉眼清秀,也不哭闹,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小嘴还嘟起来不停的嘬着。

    她瞧着便心中一软,伸手将那孩儿抱进怀中,面上露出些笑意来,笑着笑着她眼睛便有些泛了红。

    这孩子瞧着多好,样貌也精致,怎的偏偏是个姑娘呢?

    “娘,我也想瞧瞧。”把云姌凑了过去。

    “给。”连燕茹将孩子递给她:“可得抱好了,这孩儿还小,骨头软着呢,可不能摔着碰着。”

    把云姌小心翼翼的抱住那孩子,瞧了两眼便道:“九妹妹你瞧,她多可爱。”

    她同旁的姊妹不亲,因着前些日子总护着云娇的缘故,同云娇算是厮混的熟了,是以开口便是同她说话。

    云娇几姊妹也都凑过去瞧。

    云娇笑着道:“是很可爱呢。”

    把云姝伸手在那孩子脸上摸了一把:“好小好软。”

    “这脸不能摸。”把云姌连忙阻止她:“脸上有口水袋子,摸破了就要日日淌口水了,你不曾听过吗?”

    “我给忘了。”把云姝倒是难得不曾着气。

    把云姌瞧见云娇站在一旁,瞧着孩子笑,便又问她:“九妹妹,你瞧这孩儿生的像哪个?”

    “我瞧着她眉眼之中与二姊姊极为相似,长大了怕也是个美人呢。”云娇小声的道。

    把云姌满意的笑了,瞧了一眼吴氏母女,又低头对着那孩儿道:“小宝宝,你可要平平安安的长大,若是你祖母不想要你,你就跟着姨母家去吧。”

    她这话显然是说给吴氏听得。

    连燕茹有所顾忌,怕说话得罪了吴氏,往后女儿更不得好日子过,有些话她不好直说。

    但把云姌性子直爽,可谓百无禁忌,忍不住便将这话说了出来。

    “六姑娘这话说的,我家暂时还不缺一个小丫头的吃用。”吴氏听了心中不悦,便也不曾留情面。

    “缺不缺是一回事,疼不疼又是另一回事了。”把云姌丝毫不相让,转头望着吴氏:“夫人对我二姊姊养了个姑娘似乎极为不满?”

第624回 扯谎污蔑旁人的老东西

    “当初我是不看见同你家结亲的,只是看在是郭媒婆保的媒,想着她进门来便能给我家续个香火,我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吴氏不紧不慢的道:“可谁曾想,即便是郭媒婆也保不住她,可见外头人说你家是个生丫头的窝,果然不错。

    瞧瞧,就站在这里六个七个的,不全是些个丫头吗?”

    “你……”把云姌气得脸都红了,可这话却是无法反驳。

    “哪个说我家是丫头窝的?我家有哥哥,有弟弟,怎的就是丫头窝了?”把云姝忍不住挺身而出。

    她便是平日里同家里的姊妹不合,但到了外头,家里的姊妹是一体的,一个丢了脸,便是个个丢脸,她自然不甘示弱。

    “你瞧瞧,说是你们哥哥,但那也不是你们母亲亲生的,再说弟弟也不过是个庶出的,算不得甚的。再看看你们这些嫡出的姊妹,哪个不是丫头?”吴氏说着慢悠悠的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又接着道:“亲家母啊,你要想开一些,虽说自个儿一世不曾养出个儿子来,但听说你将你家老八收到膝下了?

    你好生疼爱着他,将来待你也会如同亲娘一般的,有道是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呢。”

    连燕茹气的胸口发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不出儿子确实是她的痛脚,是她的伤疤。

    把云妡瞧着既心疼又无奈,只是哭着,从前不曾出门之时,她一直觉得自个儿嫁进来定然会手握乾坤,将着家里头上上下下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毕竟在母亲跟前学了那许多本事。

    可是到如今她才瞧明白,哪是她收拾人家,分明是这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的人家收拾她才是,她是有些心机与手段,可也架不住这一大家子都针对她,加之盛鹤卿也不向着她。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又生了个丫头,在中国家里头,她可谓举步维艰了。

    把云姌手中那孩儿忽然便哭了起来,她低头去瞧:“怕是饿了吧?奶娘,你抱去喂奶吧。”

    奶娘正欲上前,吴氏忽然轻咳了一声,奶娘瞧见了她的眼色,顿时止步不前。

    那孩子却哭得越发大声起来。

    把云姌没有耐心,叫孩子哭的心烦气躁的,侧头瞧见云娇恬静的侧脸,便将那孩子往她怀中一放:“九妹妹,你心细,性子又慢,你来哄哄她。”

    云娇抱着那孩子,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哪会带孩子?上回带了一刻儿书宝,她都累的腰酸背痛的,况且这孩子甚的都不懂,又不像书宝那样还能说说话哄哄。

    就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那孩子却又不哭了,只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小嘴一嘬一嘬的。

    盛梨花瞧见那孩子不哭了,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又想起云娇与梁元俨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忍不住上前道:“把云娇,哪个叫你上我家来的?你做那没脸没皮知事,还有脸来登我家的门?”

    云娇默默的瞧了她两眼,不曾言语。

    盛梨花瞧着她那标志的脸,心里头怒火更甚,一巴掌毫无征兆的便要落下去。

    云娇毫无防备,眼瞧着那巴掌便要落到她脸上了,把云姌却一把拽住了盛梨花的手腕:“你们家这是何意?真是有情其母必有其女,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吗?”

    “连连。”连燕茹阻止了一声,却也不曾多说甚的,她心里头也恼的紧。

    吴氏这才开口道:“梨花,休得无礼,到娘这处来。”

    盛梨花狠狠的瞪了云娇一眼,才退到吴氏身边去了。

    吴氏又不着忙不着慌的道:“亲家母见谅,我家梨花是个直性子,藏不住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就见不得那无事便勾搭男子的贱婢在眼前现。

    话说回来,这种贱婢也是家里头不曾教养好,否则怎会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来?”

    连燕茹便是再好的修养,也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心里头一阵后悔,千不该万不该,真不该瞧着盛家是伯府,便上赶着将女儿嫁进来,这哪是寻的亲家,分明就是找了个仇家!

    高嫁低娶,话是不错,但嫁的门第也不能太高了,人家压根儿瞧不上你,随意寻个籍口也能将你羞辱的无地自容。

    云娇听着吴氏这般言语,脸色依旧谦卑恭谨,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她瞧着怀里的小娃娃,轻声道:“宝宝,姨母问你个事儿,你可不好胡言乱语,姨母可是听说,有些扯谎污蔑旁人的老东西,死了可是下了拔舌地狱的呢。”

    “你说哪个呢!”吴氏脸色一变,这个庶女嘴皮子倒是利索。

    “我同宝宝说话呢,夫人莫急。”云娇朝着她笑了笑,依然慢言细语的:“来,你告诉姨母,你来的时候可是跑得太快了,所以才投生成了个姑娘?

    你要晓得,郭媒婆做的媒可是包你父亲头一胎生男儿的,所以肯定是你跑得太快了,对不对?”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这家里头无论是这些姊妹还是父亲母亲,又或是祖母,都与她不得多大干系,从前她去莱州,母亲同二姊姊还千方百计的害过她,她更不会出头为她们说话。

    家里头这些人,她在意的不过两三人而已。

    可是吴氏这话说的未免太难听了,且她之前已然同盛梨花说过了,梁元俨如今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这母女二人却还要这样的折辱她。

    她是性子淡泊,但名声还是要顾的,否则,往后可要嫁不出去了,且还连累了家里的姊妹。

    她这话一说,无异于给连燕茹提了个醒。

    其实连燕茹自个儿慢慢想,也能想到,只不过事关把云妡,她是关心则乱,才会乱了方寸。

    云娇这般提起来,既给自个儿辩驳了,又能将吴氏这话头压下去,敢问她自个儿后院都起火了,又哪里能腾出手来污蔑旁人?

    连燕茹瞧了云娇一眼,老九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关键时刻倒比其余那几个丫头有用多了,果然是个厉害的。

    下一刻她便挺直了背脊,在把云妡床沿上坐了下来,对着把云妡道:“招招,你也别哭了,相信这番事,徽先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定然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

第625回 见不得人的事

    吴氏皱起眉头道:“亲家母,这说的是哪里话,你女儿生了个姑娘,我不曾找你便罢了,怎的?我瞧你这意思,还像是要朝我兴师问罪?”

    “郭媒婆做了十来桩媒,个个养的都是男儿,从无例外。”连燕茹神色平静了下来:“她是轻易不给人做媒的,这一点满帝京都晓得,怎的到了我家招招这便不灵了,亲家母难道不该给我个说法么?”

    “那又如何?”吴氏并不买账,反倒讥讽道:“指不定便是郭媒婆也压不住你家的丫头窝。”

    连燕茹轻轻一笑:“这话不是凭你说的算,怕不是你儿子在外头不清不楚的将头胎生了,却反过来为难我女儿,不管怎说,你家还是要给我家一个交代。”

    “你女儿自个儿生不出儿子,还要我给你交代?”吴氏轻哼了一声:“我劝亲家母还是自个儿家去好生思量吧,莫要叫外头人听了笑话。”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

    “既然郭媒婆能包,那便不会做砸自个儿招牌的事。”连燕茹也站起身来:“是以,亲家母还是要去问一问鹤卿,看看到底有甚的说道,若是有错,当面认了便是了。”

    吴氏笑了起来:“亲家母真是多虑了,既然话说到这处了,我也不怕跟你明说,鹤儿是我最小的儿子,打小我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在我们家,他就是个专门吃喝玩乐的。

    但我自个的儿子我自个儿有数,他是有时候耍的有些没大数,但还不至于荒唐到在外头留种,有些话,还请亲家母慎言。”

    “那我也只有去找郭媒婆问清楚了。”连燕茹心里头已然打定了主意。

    “请便。”吴氏全然不买账,她对自个儿的儿子有十足的信心。

    正如她所言,她这个四儿子在外头做了甚的,她心里头都是有数的,说眠花宿柳她都信,但若说在外头生孩子,那是绝计不可能。

    连燕茹也不多言,走到门前朝着外头道:“刘嬷嬷,你到大门口去,叫驾马车的小厮去将郭媒婆请来,一定请她务必要来,此间有要紧的事等她来处置。”

    “是。”刘嬷嬷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而这个时候,前厅里头,把言欢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半晌也不曾说一句话,桌角的茶都放凉了。

    把云庭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坐着,把云闱瞧瞧父亲的脸色,再瞧瞧盛敏,也是一言不发。

    盛敏只是唉声叹气的,倒不像吴氏那样说话难听:“这事我也仔细思量了,郭媒婆做的媒,照理说不该有错,只能说是云妡没有生儿子的命,福薄啊!”

    把言欢肃着一张脸:“我有句话,说了还望你不要着气。”

    “你说。”盛敏抬眼望着他。

    “有没有可能是鹤卿在外头不节制,已然生了孩儿?毕竟郭媒婆保的可是男儿家的第一胎,若不是第一胎那就……”把言欢沉吟着,不曾将话说死,但意思已然极为明显了。

    “你这话说的,那孩子虽说贪玩了些,但绝不会做这种荒唐之事,你说的绝无可能。”盛敏连连摆手,这话他不认。

    “或许是有的,只不过你这个做父亲的不曾察觉。”把言欢还是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

    “没这话。”盛敏一口咬定,面色有些不悦:“云妡生不出儿子来,我晓得你心里也着燥,但你不能将脏水往鹤卿身上泼。”

    把言欢目视前方,不言不语。

    盛敏又道:“此番我原以为是个男儿,洗三便是不大肆操办,自然也是要像模像样的,你晓得,鹤卿是我最小的儿子,我们夫妇对他也是极为疼爱,这事儿我绝不会敷衍着办。

    可这生了个丫头,你让我如何张口去请人?是以这洗三,便不曾大张旗鼓,你同亲家母还有家里头云妡的姊妹来了便是了,咱们悄悄的将事儿办了。”

    把言欢心里头意难平:“便是生了个丫头,这也不是甚的见不得人的事,徽先伯府给孩子洗个三还需偷偷张张的吗?”

    “确实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可当初娶亲可是整个帝京都晓得,云妡嫁过来定然是要生儿子的,如今生了个姑娘,你不怕遭人笑话吗?”盛敏说的苦口婆心:“说到底,我不是光替我自个儿家考虑,我也是在考虑你的脸面。”

    “这样一说,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把言欢叹息着,语带讥讽。

    “你也不用朝我说话夹枪带棒的,若是云妡争气,也不得今朝这番事。”盛敏说来说去,还是怪把云妡不争气。

    把言欢想了想道:“不如……派人去将郭媒婆请来,咱们问个仔细如何?”

    “罢了。”盛敏摆了摆手:“那妇人若是来了,见我们质问她,定然会闹个天翻地覆,传出去名声难听。”

    “但这事儿不弄清楚,我心里头……不是个味儿……”把言欢叹了口气。

    “不碍事。”盛敏宽慰他道:“他们年纪还轻,如今得个嫡长女也可,往后再多养几个,儿子总归是会有的。”

    把言欢不曾言语,但心里头总是迈不过去这一关,好端端的外孙子怎的便变成了外孙女?

    到了中饭时分,盛敏派人去韶华院催了两回,吴氏都不曾带着连燕茹去前厅吃中饭。

    盛敏等得有些急了,便带着把言欢一道去了韶华院,打算瞧瞧这两个妇人在后头忙甚的。

    自连燕茹吩咐刘嬷嬷去了之后,屋子里头便一直静悄悄的,不得人言语,只有那孩子偶尔哼一哼。

    云娇几乎不曾抱过孩子,抱的心惊胆战的,生怕孩子滑下去摔坏了,她可赔不起。

    过了约莫刻把钟,吴氏大抵也觉得自个有些过火,便叫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喂奶了。

    恰逢此时,前头盛敏派人来喊他们去吃饭。

    她便起身招呼连燕茹:“走吧亲家母,饭菜都预备妥了,先去前头吃中饭吧。”

    “我这还不曾饿,还是等郭媒婆来了,将话说清楚再吃吧。”连燕茹哪有吃饭的心思。

    吴氏便冷言道:“这无论养男儿还是女儿,饭总归是要吃的,吃了中饭来再说也来得及,左右是个丫头没跑了。”

第626回 今朝总也算扬眉吐气了

    “我吃不下,不然亲家母自个儿先去吃吧。”连燕茹心头烦闷,也不曾给她好脸。

    吴氏面色有些不虞,却又重新坐了下来,盛敏第二回派人来,便是她自个儿亲自回的。

    她也不急了,倒是要好生瞧一瞧,郭媒婆来了能有个甚的说道,连燕茹到底能不能翻身。

    她们两人互不相让,屋子里也无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闷的紧,这可苦了云娇几姊妹,就那么站在那处。

    毕竟无人招呼,她们也不好自个儿找地方坐下来。

    盛梨花倒是在吴氏身畔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半倚着椅背,似笑非笑的等着瞧热闹。

    这时候,外头走进来一个婢女,恭恭敬敬的朝着吴氏行了一礼:“夫人,妙姨娘来了。”

    “叫她进来。”吴氏瞧了一眼连燕茹,面上露出些许笑意。

    连燕茹瞧向门口,果然瞧见把云妙大着个肚子,由怜儿扶着缓步走了进来。

    “妙儿见过夫人。”她先朝着吴氏行礼。

    吴氏满面笑意的道:“你这都踏月了,眼瞧着都要生养了,便该仔细一些好身在屋子里歇着,怎的还跑出来了?”

    “奴婢听说母亲和姊妹们来了,自然是该来瞧瞧的。”把云妙说着瞧了一眼连燕茹。

    连燕茹望着她,不曾言语。

    吴氏又故意道:“你母亲来了自然有我招待,你可得好生护着肚子里的孩子,眼下你二姊姊肚皮不争气,说不准你肚子里头就是鹤儿的第一个儿子呢,可得仔细着些。”

    “借夫人吉言了,奴婢会仔细的。”把云妙点点头,这才走到连燕茹跟前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免了。”连燕茹瞧着她这模样,气更不顺了,连样子都不想同她装了,只是淡漠地抬了抬手。

    “姊妹们都来了。”把云妙又笑着招呼云娇她们。

    “五姊姊。”云娇应了她。

    “五妹妹。”把云嫣也对她笑了笑。

    把云婵想要开口,却叫把云姝瞪了一眼,顿时吓得将话又咽了回去,身子还往后缩了缩。

    把云妙望着她们笑道:“你们怎么都不坐?到了二姊姊这处,还这样客气做甚?”

    云娇几人都瞧着连燕茹。

    连燕茹心里头有气,怎会顺着把云妙的话说?便冷着声道:“你自个儿要坐便坐,她们姊妹几个想站着陪陪二姊姊。”

    “原是这般。”把云妙缓步踱到床边上,瞧着把云妡道:“二姊姊,我晓得你心中不好受,但还是要想开一些。

    其实养个女儿也不打紧,你如今正直韶华,往后多生养几个便是了。

    姊妹们难得来一回,你别光顾着伤心,也该好生陪他们说说话。”

    “多谢五妹妹关心了。”把云妡忍着恨意回了一句话。

    把云妙笑了起来:“都是自家姊妹,二姊姊何故同我这样客气?本是同根生,你我理当互相照应才是。”

    “你说的不错,你身子重,若无旁的事,便先回自个儿院子去歇着吧。”把云妡不想瞧见她这副嘴脸。

    “二姊姊待我真好,生怕我累着了。”把云妙笑盈盈的望着她:“不过我这几日睡的极好,白日里倒是不必特意多睡了,前几日我可是夜头白天颠倒着来呢。”

    连燕茹同把云妡都望着她,并不曾理会她。

    云娇她们也不会去多这个嘴。

    “可是肚子大了身上不爽利?”吴氏却在这时开口了。

    “也不是,奴婢就是忧心的紧。”把云妙转身望着吴氏:“自踏月了之后,我就成宿的睡不着,心里头不安极了,就怕我生养在二姊姊前头,耽搁了二姊姊生儿子。

    这几日姊姊的孩儿平安落地,我才能睡的着觉呢。”

    她说着低头望着自个儿的肚子:“好在我这孩儿还好端端的在我肚子里呢,二姊姊无论生男生女,可都与我不想干了,我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这话自然是在拐弯抹角的打连燕茹的脸,当初回娘家,连燕茹生怕她拦在把云妡前后将孩子生出来,竟想那样就将她腹中的孩儿除去。

    她家来之后想着也觉得后怕,便成日躲在院子里头不出门,忍气吞声只为好生养胎,好平安诞下孩子。

    如今把云妡在她前头生养,竟然养了个丫头,这对她而言无异于天上掉了馅儿饼,阖府最欢喜的便是她了。

    听闻今朝连燕茹来了,她自然是要来一趟的,今朝总也算扬眉吐气了,稍稍出了这几个月堵在心头的恶气。

    瞧着连燕茹愈发难看的面色,她心中便痛快了,伸手扶着肚子道:“夫人,母亲,若是不得旁的事,我便先回院子去了,我这身子重了,不大站得动。”

    连燕茹抬眼望着她,一言不发。

    吴氏笑着道:“去吧。”

    说着又叮嘱怜儿:“好生照应你家姨娘,来日好给我生个乖孙。”

    连燕茹瞧着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到了别人家中却被视为草芥。

    而那个如同杂草一样长大的五丫头,却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到底是个没人管的,到哪里都能扎根。

    “亲家母可是瞧我对一个姨娘嘘寒问暖的,心里头不痛快?”吴氏瞧着她道:“你可不要怪我一碗水端不平,妙儿肚子里可装着我家的后代根呢。”

    “我也盼着她为你家延续香火。”连燕茹在心里冷笑,只怕她没有那个福气。

    “她若是也生个姑娘,岂不是坐实了你家那个‘丫头窝’的说法?”吴氏说着掩唇笑了起来。

    连燕茹也轻轻笑了笑:“外头的人如何说,我都不在意。

    我记得我幼时母亲曾教过我一个道理,她老人家同我说无论如何,不能笑话人家生儿育女,有些人家有了儿子孙子是不错,那又有哪个能计准孙子往后还能有孙子呢?

    保不齐后代不争气,不过三五代便绝了后呢,亲家母,你说是不是?”

    “是有这说法。”吴氏嗤笑了一声:“只不过孙子的孙子我哪管得着了?我只管我自个儿眼下子孙满堂便是了。”

    “看得开便好。”连燕茹情知说不过她,便转过话头问:“对了亲家母,鹤卿人呢?今朝怎的不曾望见他?”

第627回 老瘟婆

    “早上叫几个朋友喊去酒楼吃酒去了。”吴氏毫不在意的回道。

    “今朝孩子洗三,他都不得空在家里头么?”连燕茹神色阴沉下来。

    吴氏轻描淡写的道:“又不曾请多少人,家里头有我同他父亲操持,还有他大哥帮忙,人手足够了。

    他在家里头也帮不上甚的忙,出去了也好,还省得添乱呢。”

    “亲家母这话不对。”连燕茹冷着面色道:“他如今也做了父亲,不是小孩子了,家里的事情该问一问了。”

    “有他三个哥哥,家里头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不用他操这份心。”吴氏全然不曾将她的话放在眼里:“再说了,这养了个丫头他心里头也不痛快,可不得出去吃些酒散散心吗?”

    连燕茹正欲说话,便见外头急匆匆地进来一个婢女。

    “夫人。”她对着吴氏行了一礼:“老爷同把大人来了,正在外间,请两位夫人一道过去呢。”

    盛敏同把言欢皆是男子,自然不好随意进把云妡坐月的屋子。

    吴氏瞧了一眼连燕茹,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裳,站起身来牵着盛梨花的手:“走吧,你父亲等的不耐烦了。”

    “郭媒婆可来了?”连燕茹问了那婢女一句。

    婢女低着头回道:“回夫人,人来了,也在外间呢。”

    连燕茹便站起身来,朝着云娇她们姊妹吩咐:“你们几个在这处,陪陪你们二姊姊,我去外间瞧一瞧。”

    “是。”云娇几人纷纷应了。

    把云姌瞧着吴氏出去了,便凑到床边去看把云妡:“二姊姊,你不碍事吧?”

    把云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能碍甚的事,只是这辈子怕也翻不了身了。”

    “怎会。”把云姌有些气恼的道:“二姊夫若是真在外头有了孩儿,还怕他家不低头吗?”

    “他虽说……”把云妡思量着顿了顿:“也不至于荒唐至此吧。”

    成亲也这些日子了,她大抵也琢磨出盛鹤卿的性子同喜好了。

    “那可说不准。”把云姌回头瞧着云娇:“九妹妹,你说是不是?”

    “我也不晓得。”云娇有些为难,这话她怎好乱说?

    “瞧你那胆小的样儿吧。”把云姌觑了她一眼,又往外间的方向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去那处偷偷的听一听,看他们在外头说甚的。”

    “别去,叫人瞧见了不好。”把云妡抬手阻止了她:“你们都坐下歇一刻儿吧,等外头的信。”

    把云姌有些不甘心,但瞧瞧把云妡苍白的脸色,也不忍心再违逆她的意思,便坐了下来。

    把云姝特意寻了一个离外间稍近的位置,坐下来侧耳倾听,盼着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外间,盛敏坐在主位,把言欢坐在客位,把云闱在他后头站着,把云庭也在一旁的客位上坐着。

    郭媒婆则坐在另一侧的客位上。

    桌上已然上了热茶,吴氏同连燕茹出来之后也都落了座。

    “二位夫人叫我来,我瞧这院子里头晾了婴儿的衣裳,可是四少夫人添了小少爷?”郭媒婆瞧见她二人,便一脸笑意的问。

    “生是生了。”吴氏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那可要恭喜各位老爷夫人了。”郭媒婆笑得合不拢嘴,还当是叫她领赏来了。

    来的路上,把家的小厮晓得这回不是小事,也不敢多嘴,只说是两位夫人请她过来,并不曾说所为何事。

    “可惜,却不是个小少爷,而是个姑娘。”吴氏端起茶杯来缓缓吃了一口茶,抬眼瞧这郭媒婆:“是以我亲家母才说请你过来,想问你讨个说法。”

    “是个姑娘?”郭媒婆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夫人是拿我打趣的是不是?我做媒这些年了,还从来不曾看走眼过,夫人还是莫要逗我了,这绝计不可能。”

    “哪个逗你了?”吴氏正色望着她:“不信你问问我亲家母,这都六朝了,若真是个小少爷,我自然是要让帝京人尽皆知的。”

    郭媒婆听这话有些道理,便瞧向连燕茹。

    连燕茹不像吴氏那样傲慢,她先是笑了笑才开口道:“请郭大姊来也不是要甚的说法,只是想问一问,为何会有这般情形?我们也不懂,毕竟我同我家老爷年纪轻,这还是头一回做外祖。

    其实外孙女在我心里头是一样的,左右是我女儿生的,我也当成个外孙宝贝。

    只是怕往前说是个男儿,生下来是个姑娘,会不会对孩子有甚的不好,这才请你来,好向你请教请教。”

    吴氏瞧着她拐弯抹角的样子,在心底里轻嗤了一声,说的冠冕堂皇,不还是想要个说法吗?

    “真是个姑娘?”郭媒婆还有些不敢置信。

    吴氏耐不住性子了,抬手对着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去,叫奶娘将孩子抱过来给她过目。”

    郭媒婆特意掀开襁褓瞧了,见确实是个姑娘,便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了。

    “如何?可有说道?”吴氏望着她。

    “还真是个姑娘。”郭媒婆重新落座,瞧了瞧盛敏的脸色,又瞧了瞧吴氏,沉声道:“既然这般,我不说,各位也该猜到缘故了。”

    “你这是何意?”吴氏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其余人也都望着郭媒婆。

    郭媒婆坐正了身子道:“夫人还用问吗?这孩子不是四少爷的头一个孩子,换句话说,这孩子上头有个哥哥。”

    “郭媒婆,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吴氏警告地望着她:“我家鹤儿是何等品性,我心里头是有数的,他虽说好耍子,但绝不会这样荒唐。”

    “我做了这许多年的媒,满帝京的人都晓得我的规矩,你瞧我可曾出过错?”郭媒婆丝毫不惧她。

    “你从前不曾出过错,也不能说往后都不会错,兴许你年岁大了,老眼昏花的瞧错了也不一定。”吴氏沉着脸道。

    “我绝计不会瞧错。”郭媒婆说的斩钉截铁:“四少爷肯定有个儿子,只是你们大抵是不曾见过的。”

    “我把你个遭了瘟的老婆娘嘴撕烂!”盛梨花瞧不下去了,怒斥道:“老瘟婆,你可敢与我家四哥哥对质?”

第628回 这事儿有蹊跷

    “梨花!”吴氏轻声斥责她:“休得胡言,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盛梨花轻哼了一声,倒也不曾再说下去。

    吴氏又对着郭媒婆扯出个笑脸来:“小孩子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晓得郭媒婆说媒有一套,在帝京人尽皆知,若是将盛梨花这番话传出去,那她女儿的名声可就难听了。

    “姑娘话虽难听,但有一句也不曾说错。”郭媒婆笑了笑:“便是四少爷不同我对质,我也是要找他当面对质的。

    毕竟往后我还要在帝京给人说媒,四少夫人却生了个姑娘,那不是打我的脸吗?

    夫人你说是不是?”

    她有这样的本事,在帝京请她去做媒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像徽先伯府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上等的了,但却还不是最出类拔萃的。

    她是不怕徽先伯府的。

    徽先伯府若是敢动她,自然有人会护着她,是以她不必顾忌太多,只想要回自个的名声。

    “这话是不错,但我家老四绝不会做那样的荒唐事。”吴氏瞧了瞧盛敏:“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

    盛敏清了清嗓子道:“鹤儿确实是个贪玩的性子,但不至于离谱到那种程度。

    且这孩子都落了地,此事我家也不欲多追究,左右这孩子也是家里的骨肉,养着便是了。”

    “伯爷这话不妥。”郭媒婆笑着道:“我说了伯爷同夫人可别着气,我这一世也不得旁的本事,往后还指望着这门手艺吃饭呢,可不敢砸了自个儿的招牌。

    求你们给条活路,将四少爷请出来吧。”

    “叫鹤儿出来吧。”盛敏望着吴氏道。

    吴氏却支支吾吾的。

    盛敏皱眉:“他人呢?”

    “这不是养了个姑娘,他心里都不痛快,同几个好友出去吃酒了。”吴氏解释道。

    “你可真是……”盛敏有些恼了:“快派人去叫他家来。

    我说了多少回了,慈母多败儿,他如今这样放浪形骸,都是你惯的。”

    “不也有你一份儿。”吴氏撇过脸去。

    “你去。”盛敏扭头吩咐自个儿的小厮:“到酒楼去将四少爷找回来,便说我寻他有事。”

    “是。”小厮匆匆跑了。

    盛敏露出几分笑意来,朝着把言欢道:“这样吧,总归也要等鹤儿家来,不如我们先吃中饭,吃了中饭再说话也一样,可好?”

    把言欢瞧着连燕茹,家里头这些姑娘的事情,他是不大弄得分清的,还得要连燕茹拿主张。

    “那就叨扰了。”连燕茹站起身来,吩咐身后的和风:“进去叫姑娘们一道去吃吧。”

    她是不得甚的胃口,但人家三番五次的叫了吃饭,若是还拿乔,便有些不大像样了。

    事情要处置,亲也总还是要做下去的,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了。

    于是,云娇几姊妹便跟着连燕茹一道去了前头前厅。

    连燕茹进了厅子,便瞧见里头摆了两张八仙方桌,桌上的菜倒也勉强算得是丰盛。

    等人都落座了之后,她望见两张桌子人都不曾坐满,大多数还都是她家的人,这般冷冷清清的,便算作是那孩子的“洗三礼”了,她想着心头便愈发的郁郁。

    厅子里显得有些沉闷,便连平日里颇为健谈的郭媒婆,话语也少了不少。

    宴席接近尾声之时,盛鹤卿也到家了。

    他吃的有些醉了,脸上带着酡红进了厅子,远远的便问:“父亲,你找我有何事?”

    “瞧瞧你这吃的醉醺醺的,成何体统?”盛敏皱起眉头:“还不向你岳丈大人问好!”

    盛鹤卿走近了定睛一瞧,便笑了:“还真是,岳丈大人岳母大人你们来了。”

    连燕茹勉强笑了笑:“今朝孩子洗三,你忙甚的去了?”

    “我到外头吃酒去了。”盛鹤卿说着,在桌边的空位置上坐了下来,斜斜的倚着桌子。

    连燕茹瞧着他坐没个坐相,心里似乎堵住了一般,有些说不出话来。

    把言欢也不曾开口。

    盛敏同吴氏更不可能自个儿开口问盛鹤卿可曾在外头留种,是以,屋里一时间无人说话。

    “九霄,九霄也来了。”盛鹤卿忽然瞧见了把云庭,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不是叫你去吃酒吗?你怎的不曾去?夏、夏岸也去了。”

    把云庭微微坐直了身子,晓得他吃醉了,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嗯。”

    郭媒婆晓得连燕茹不好意思开口问,她却不得那许多顾忌,便瞧着盛鹤卿道:“四少爷,你同我说个老实话,你在外头可是有个儿子?”

    “嗯?你怎晓得?”盛鹤卿皱着眉头疑惑的望着她,随即又往前凑了凑,仔细的瞧她:“你是哪个?我怎的认不得你?”

    即便郭媒婆是帝京有名的媒婆,又替他说了亲事,他也不曾留意过她的模样,左右一个媒婆,与他有何相干?

    且他这刻儿还吃多了酒,就更认不得人了。

    连燕茹同把言欢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都有了些底气。

    云娇姊妹几个则面面相觑,这盛鹤卿,还真是敢……

    郭媒婆也不多问了,只是一脸了然的朝着吴氏道:“夫人呐,我就说这事儿有蹊跷吧?”

    “鹤儿!”吴氏伸手在盛鹤卿脸上拍了拍:“你醒醒,晓不晓得你自个儿在说甚的?”

    “哎呀娘。”盛鹤卿推开她的手:“别动我……我要吐了。”

    “快快快,快将少爷扶出去。”吴氏连声吩咐。

    小厮婢女立刻上前围作一堆,扶的扶,搀的搀。

    郭媒婆起身道:“四少爷既然认了,那我不多留了,我家里头还有好些活计不曾做呢,我就先家去了。”

    她只要不被砸了招牌便好,至于这两家的事情,便由他们自个儿解决吧,她可不想掺合进去。

    她也算是个见多识广了,晓得甚的热闹能瞧,甚的热闹要躲远些。

    吴氏顾不得那许多,跟着盛鹤卿一道出去了,过来半晌才转圜了,朝着连燕茹颇为客气的道:“亲家母,鹤儿睡着了,也不能说话了,有甚的话不然咱们改日再说吧?”

    连燕茹又怎会轻易放过此事?她一笑道:“他不能说话,不还有能说话的吗?”

第629回 遇人不淑

    “亲家母这话说,鹤儿都睡了,哪还有人能说?”吴氏已然不得先头的嚣张了。

    她心里巴着方才盛鹤卿所言是吃多了酒胡言乱语的,可她确实了解这个儿子,晓得他酒后时常吐真言,这事十有**是真的。

    所以她的势头便有些下去了。

    “鹤儿自然是要歇着的,毕竟身子要紧。”连燕茹也是极为聪慧的,方才盛鹤卿所言她听得一清二楚,再瞧吴氏态势不复先前,她心里怎会没数?自然是要咬紧了不松口的:“不过,他跟前那个小厮,好像是叫做得宝的?”

    “是叫得宝。”吴氏点了点头,她有些心虚,瞧了一眼盛敏,盼着他能够出言阻止。

    可盛敏脸色铁青,却如同不曾望见她的眼色一般,他一贯晓得四儿子不靠谱,却也不知他竟能荒唐至此,这样的丢人现眼,他恨不能自个儿不曾生这个儿子,哪还愿意出口想帮?

    “就是得宝。”连燕茹笑了笑:“那是鹤卿平日里带着不离左右的,想必也是心腹之人,到底这事儿是真是假,将他叫过来一问便知。”

    吴氏僵了片刻,晓得推脱不掉,便对着身后的婢女道:“你去吧,去叫得宝来,便说亲家母有事问他。”

    连燕茹听出吴氏的弦外之音,她又岂是吃素的,即刻便侧头吩咐道:“和风,你也跟着一道去吧。”

    别说吴氏特意点名了是她要见得宝,暗示得宝别乱说话,便是吴氏不说,她也会派人一道去的。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为了把云妡往后的好日子,她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两个婢女离开之后,厅子里便静了下来,连燕茹那张桌子上几个人,是各怀心思。

    云娇几姊妹在边上那张桌子,也不敢多言,一个个坐在那处眼观鼻鼻观心,便连盛梨花,也极为难得的不曾开口。

    过了刻把钟,得宝才磨磨蹭蹭的来了,他是极不想来的,方才少爷在这处说了甚的,他听得一清二楚,晓得这回来准没得好事。

    可他也跑不掉,他是家生子,无处可去,再说父母都在徽先伯府当差,他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能认命。

    “小的见过老爷夫人……”他走上前来,边行礼边悄悄打量桌上那几人的神色。

    “得宝,你来了。”吴氏先开了口:“我来问你……”

    “亲家母。”连燕茹含笑打断了她:“不是说是我找得宝吗?”

    “瞧我这记性。”吴氏笑的有些尴尬:“亲家母,你来问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连燕茹肃穆端庄的望着前头:“得宝,你过来些。”

    得宝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夫人。”

    “抬起头来,望着我。”连燕茹命令道。

    得宝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来,心里暗暗叫苦,这事儿他到底是认还是不认?若是认了,少爷醒了不会放过他的。

    可若是不认,怕是等不到少爷醒他便要先蜕层皮。

    “我问你,你家少爷方才所言可是实话?”连燕茹淡淡的问。

    “甚……甚的?”得宝故作不知。

    “他在外头有个儿子这事儿,可是真的?”连燕茹这个时候也不拐弯抹角了。

    得宝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朝着吴氏那边瞟了过去。

    “你瞧我亲家母做甚的?”连燕茹笑着道:“难不成你叫少爷这事儿,他母亲也知晓?特意给他隐瞒着?”

    “哪有这话。”吴氏心里暗骂,这个得宝平日里瞧着到机灵,到了要紧关头却也忒无用了:“你总瞧我做甚?有一便是一,有二便是二,说就是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事。”

    她可不能担了这包庇的名,若是传了出去,那说起来太难听了。

    得宝明白了过来,这是不叫他说真话呢,他瞧了一眼连燕茹道:“少爷那是……吃了酒,说的醉话,夫人可莫要当真。”

    连燕茹又岂会听不出吴氏话里有话?她倒也不急,慢条斯理的问:“得宝,你家少爷平日里惯去哪家馆子?”

    得宝迟疑了片刻答道:“聚千馆。”

    连燕茹点了点头:“罢了,你下去吧,你既不肯说,我也不勉强,我自个儿会派人去聚千馆里头仔细的查问。

    鹤卿他既是那处的常客,想必仔细问询也能打听一二。”

    “亲家母,这万万不可。”吴氏闻言有些坐不住了:“这样的事,哪能出去问呢?岂不是要坏了名声?”

    她家好歹是伯府,还是要些脸面的。

    “亲家母不必忧心。”连燕茹对着她笑了笑:“我瞧着鹤卿不像是那样的荒唐人,今朝却有了这样的误会,我不忍叫他蒙冤,叫人去问清楚,还了他的清白,那样才不会坏了名声呢。”

    吴氏的脸色僵了僵,连燕茹口口声声是为了她儿子着想,实则便是咬着这事儿不放,她晓得赖是赖不掉了,便扭头斥责道:“得宝,你还不说实话,可是要打板子?”

    得宝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道:“小的说实话,少爷在外头确实养了个小少爷。”

    吴氏猛地站了起来:“你说真的?”

    “小的不敢扯谎。”得宝埋着头道:“小少爷都已然两岁了,便养在郊外的庄子上。”

    “鹤儿为何不同我们说?”吴氏有些不敢置信。

    “小少爷的亲娘是……原先是聚千馆的,少爷怕老爷同夫人嫌她有辱门楣,就、就不曾说……起先的时候,少爷也未有那心思,可她有……有孕了,少爷便将她养在了外头。”得宝心一横,左右都承认了,索性和盘托出罢。

    吴氏往后退了一步,腿一软又坐回了凳子上,这个不争气的,这回叫把家抓到把柄了。

    “老爷。”连燕茹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站起了身:“咱们家去吧。”

    她又对着云娇几人道:“丫头们,去你二姊姊那处帮着拾掇一下,接她一道家去。”

    “亲家母,你这是何意。”吴氏有些着燥了。

    “事已至此,便算我家招招遇人不淑,和离吧。”连燕茹摆了摆手,不欲多言。

    “亲家母,你看,都做了亲家,有甚的事咱们好说好商议,别动不动就和离不和离的,他们毕竟都有孩子了。”吴氏伸手拉住了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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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府庶出的九姑娘云娇,早产于端午,还未来得及睁眼,便险些给亲爹弄到尼姑庵去自生自灭,好在外祖母及时赶到。把云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把云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把云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