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主公,如此暴戾不好不好(1)
翌日
日射云间五色芝,晴雪映着阳光焕发着一层晶莹,莠枝红梅悄嫣,庭院一片银装素裹。
陈白起是被人给摇醒的,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便捕捉到一丝刺眼的阳光,她伸手一挡却蓦然醒来,混沌的脑子一下便炸开,下意识翻坐起来,却发现下半截身子似裹着什么软绵温暖的物体,一瞧,却是一床被子。
这被床子不知何时被她在身上缠卷了几圈,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成了一个茧,只留上半身在外。
陈白起呆愣了一下。
这……难道是昨夜她太冷了,本能地将被子扯来便裹住自己了?!
这个想法令陈白起略显尴尬,赶紧将腿从被子内抽了出来。
再看床上,已无孟尝君的踪迹,只有躺睡过的皱褶痕迹,陈白起见旁边站着一婢女,刚才是她将陈白起摇醒的,便忙问人,这才知,孟尝君这是一大早已起身便去了雄殿。
陈白起:“……”她睡得有这么沉吗?竟连他下床走人都不晓得。
婢女不赞成地瞅着她,酸酸地埋怨说:“女郎该伺候好主公的,但自己却睡到日上三竿,哪怕是昨夜承欢过重,亦是罪过懈怠了。”
说着说着,那眼神便带了一种“有色”眼光,上下打量着陈白起,见她倒是衣衫齐整,但面色红润有水色,一时又辨不清楚真相了。
陈白起也懒得跟她解释她跟孟尝君之间还“纯”着呢,她起身急忙地准备出门。
陈白起虽然有系统地图帮忙带路,不怕会走错走绕路,可她这样一介比婢女高不了多少地位的舞姬之辈到处行走,难免会引人侧目,为避免麻烦,她便央求门边的侍卫让他们带她去雄殿,声称有着重要的事情要跟孟尝君汇报。
也不知是昨夜她“成为”了孟尝君的人,有了一定巴结地位,还是她昨夜竟意外没有牺牲掉,令这侍卫对她的存在有了些许顾及,反正带路只是一件小事,总之这侍卫看着她斟酌了一下,便腾出一人给她领路了。
一路上侍卫沉默寡言,雕塑般行走着,他穿得厚实,还戴着帽子,可陈白起却还是穿着昨夜那一身,太薄了,御寒完全不够,这一出门,她便冷得一缩。
她呼了一口热气起雾,却不能够再停歇耽误时间了,只能硬着头皮佝偻着背继续前行。
好在今天出了太阳,没下雪,暖暖的一层柔和光线洒在身上,倒也不致于直接冻成狗。
其实,陈白起会这么着急赶紧找到孟尝君也是有原因的。
系统:警告,人物离任务目标距离太远,必须尽快回到任务目标的身边,否则任务失败!
系统:警告,人物离任务目标距离太远,必须一刻钟内回到任务目标的身边,否则任务失败!
系统:警告,人物离任务目标距离太远,必须半刻钟内到任务目标的身边,否则任务失败!
警告是用血淋淋的大红字写的,并且时间在不断地缩短着,这就像倒计时一样催促着她。
陈白起费了老大的劲才能够接近到孟尝君,绝不愿意任务失败的,也怪她这一躺就躺过头了,连需要时时刻刻收入眼底的任务目标都给弄丢了。
只是一路上她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她记得昨晚她累得躺下时,分明半个身子靠在外面,只为了在孟尝君醒来时第一时间撤离,省得惹到这大爷的什么忌讳,给直接拖出去斩了。
那为什么她醒来是整个人平平躺在床上睡着的,身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不像是睡觉这么不老实的人,另外以她对孟尝君的了解,当他醒来看到她躺在他的床上还抢了他的被子,没有一脚给她踢下床便是好的了,竟然还无声无息地去“上班”了,这便令她更觉得奇怪了。
他是以怎样一种心情跟神色看着她躺在他身边的呢?
哦,他醒来是因为被子被抢了冷醒的吗?若真是这样,他估计会第一时间掐死她吧。
陈白起脑子里转着很多念头,最终全都是无解,因此她对于马上要见到孟尝君时,心中有了一些忐忑,当然面上是纹丝不露的。
上了被扫净雪的桐木台阶,来到雄殿门外,站岗的冷硬侍卫伸戟严厉地挡住了他们。
陈白起站在领路侍卫的身后,低头站在外面,而领路的侍卫无视冰冷的戟戈,上前与侍卫说话,一会儿他回过头,没说原因只让先她等着,等孟尝君传召,而他还得回去值岗。
如此敬业的侍卫陈白起也算是服了,在谢过他后,便当真站在门外等着。
因为系统的红色警告已停止了,这说明这种距离是被允许的,否则她真的担心她会直接不管不顾地闯进去了。
她在门边,隐约能够听到殿内有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还不止一两人在,她装作安静,实则正努力地窃听着。
想偷看是没门的了,这些钢铸般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
殿内此刻孟尝君之外,之前樾麓事件的当事人姬妽与沛南山长、卫溪、张仪等人皆在。
他们有沉静的声音,有冷洌的声音,有激烈的声音,亦有柔媚委屈的声音,从他们的谈话中隐约有些比较深刻的字眼传出来。
比如“樾麓弟子陈焕仙失踪”,“姬妽车队有嫌疑”,“奚女谋杀”,“阴谋”……
陈白起大抵也知道他们在争辨着什么,是她失踪一事,所幸沛南山长很理智,并没有直接在大殿内说出她给他们传信的内容,否则暗处的刺客恐怕会孤掷一注,到时哪怕是她也会被殃及。
里面争论的结果如何陈白起没有探听到,因为孟尝君忽然发火,将矮几台上的全部竹册笔墨地扫砸了一地,然后殿内安静了许久。
没过一会儿,沛南山长等人便率先出来,沛南山长面色像暮染的秋霜,神色淡淡,迈出门槛时意外瞥了陈白起一眼。
昨夜那个舞妓……
卫溪与张仪随后,两人亦看到了陈白起。
只能说她这一身装扮与柔媚与那色调冰冷而笔挺的侍卫完全不同,很惹人注意。
第378章 主公,如此暴戾不好不好(2)
她低着头,罗衣翠髻秀色难掩,或许是因为穿得太单薄了,肩膀微缩,纤白而细的颈项弯下,靡靡的头额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眸、神色,风起绯色裙裾飘扬,令她看起来既脆弱又娇小。
昨夜分明还似一个千秋无绝色惹火的妖精,今天却变成一个“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的袅娜少女。
她文静地低着头,并没有看他们,只福了福礼。
卫溪一看到她,表情僵了一下,表情便迅速沉下,眼神有着一抹若隐若现的郁色,袖下掌心悄然握成拳,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转过眼,俊冷的少年剑客此刻如远山雪峰,冷硬而孤漠。
张仪反应却是最平淡,如看见一根草,一块石。
沛南山长目光从她那瘦骨嶙峋的肩膀移挪落在她的面上,最终隐去眼神,与她错身而过。
等他们走后,陈白起这才抬起头来,扭过脖子,望着沛南山长等人离开的背影,盈盈眼波轻荡。
她知道他们一直在查探她失踪的事情,一直想替她申冤,查明真相。
哪怕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们面前……
但她却不能露面与他们相认,山长,明明才与你们分别不久,但我怎么却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呢……
这时,姬妽也出来了,她的脸色亦一样不太好,她看见了陈白起还穿着昨夜那轻飘飘的一身站在外面,愣了一下,尔后想到什么,瞳仁像猛地被撞击便收缩了一下。
这时脸色竟比刚才还难看几分。
陈白起这才看向她。
姬妽攥紧拳头,抿着唇,一步一步走近她,一想到昨夜她与孟尝君,心中便是尖锐一样的感受。
他想,他定是疯了。
昨夜竟一夜未睡,傻傻地望着孟尝君的寝楼方向……
他走近她,便狠狠地扯下身上披着的油亮黑鼠皮披风,像跟谁有仇似的,一点也不温柔地便罩在她弱骨纤薄的身上。
一时,一股带着姬妽体温与气息的暖意包裹住了冻得嘴唇发紫的陈白起。
她看着姬妽,怔了一下。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
“伤还没好,你就这样出来,不怕冷死你?”讥冷而温不经心的话与披风覆在身上的温暖相反,但陈白起却觉得她一下便冷不起来了。
“你呢?”她问。
姬妽里面穿的款式衣裙跟她的差不多,这样回去定也是冷的。
姬妽听而不闻,他今日看到孟尝君平安地出现在雄殿便知道昨夜“陈蓉”要么下手没得逞,要么便是没有动手。
“听着,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别人亦是,记住了,今日是最后期限!”姬妽为了避人耳目,便靠近她,贴着她的耳边,盯着那晶莹白皙的耳廓,真想咬一口,他眸底一半火焰一半冰冷,凤眼半弯藏琥珀,玉音婉转流。
陈白起低下头,感觉掌心被人塞过来一样东西。
姬妽直起身子,面上笑颜如花绽,但眼底却无一丝温度,他并没有再看她,也不想再看那一张无辜而娴静温婉的脸,便与她擦身而过。
陈白起借着披风的遮掩,捏了捏手中之物。
是一个有着凹凸不平表面的金属瓶子。
她扬唇笑了笑,却是一抹没有什么笑意的笑容。
她此时身上因为有了披风而很暖,手心却又因为这金属的瓶子发冷,一时之间,陈白起也分不清究竟是暖意多一点还是冷意多一些。
就如面对姬妽一样……
等人都走完,侍卫便进去汇报了,陈白起本以为发了火的孟尝君指不定会不想见她,可结果孟尝君却允许见她了,她便独自进了殿。
此时殿中并无其它闲杂人员,只有仆伇与侍卫。
孟尝君坐在上方不说话,他前方铺着地毯的台阶上一片狼藉,竹册与墨水泼洒一地,陈白起看了一眼,行了稽礼后,便跪坐于地,也没有说话,一室安静得有些压抑。
她感觉得到,孟尝君此刻心情不渝。
而她并不愿意成为导火线点然这颗炸弹。
“听闻你一起来便眼巴巴地要见本公,眼下人见着了,便哑巴了?”冷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得出来余韵尤带火气,显然并没有完全恢复平静。
陈白起心想,该不该挑眼下这个时机呢?
可这种机会不多了,她必须抓紧机会留在他身边,否则下一次想再见他,怕是难上加难。
最终,她还是决定不拖了。
“其实奴婢有一事上报。”
孟尝君闻言,神经质地呵呵笑了几声,他一掌拍在桌面,惊响四方,道:“今日倒是稀奇了,一个二个都有要事上报,连你这样一个小小的舞妓亦有事?”
陈白起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戳到他敏感的神经,至于他这样热嘲冷讽,但她好脾气,便充耳不闻,直接举起双手,手中捧着一物,道:“不知,此物君上可否识得?”
孟尝君本不想见任何人的,更何况是一名小小的舞姬。
在沛南山长带来“陈焕仙”或许已经遇害的消息时,他心中便一下蹿起一股邪火。
对于这个面容不俗的仙雅少年,他对其才能并非十分看重,却对其人的行事与风度也有那么一点儿颀赏,当初他连着两次拒绝他,令他首次尝到了什么叫求而不得的滋味,他本不着急,总有机会将这个倔结的人留在身边,但如今这人却莫名地死在了路上,这便让他彻底留下了一个遗憾。
但气也就气那么一会儿,或许时间久了他会连“陈焕仙”是谁都记不得了。
却听到这个长相莫名与“陈焕仙”相似的舞姬来求见,声称要事,他一时心动,便应下了。
但实则却一直以一种逗宠物的玩笑心思听陈白起陈述的,可眼下见她却呈上一物,他孟尝君乃阴谋的祖宗当然绝非庸才,便多了几分深思,让人将物接过来。
他扭开瓶盖,一嗅,神色凝了凝,便让侍卫将它送到了侧殿的幕帘之后,那里透着光隐约模糊映出一道人影。
陈白起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心中猜疑是何人,何时在那里的?
第379章 主公,如此暴戾不好不好(3)
没过多久,侍卫便从侧殿内小跑地走出来,他手中拿着瓶子,他与孟尝君耳语了一句,便伏地退下。
“毒物?”
瓶子又重新回到了孟尝君的手中,他把玩着那个小巧玲珑的漆金瓶子,阴瘆瘆地笑了,眼睫如两把刷子落下,遗落下两片阴影。
“你拿这瓶毒药给本公是何意呢?小妖?”
嗳?小妖是个什么鬼?
陈白起寒了一下,小妖是叫谁,如果是叫她的话,她表示这个“昵称”她拒绝!
内心虽然吐槽得厉害,但陈白起面上却正色道:“然也,此毒实乃姬大班交给奴婢的,她让奴婢伺机给君上下毒,并且在这之前,奴也服用过了。”
她想姬妽也不知道其实这孟尝君有半夜起来发疯的毛病,不然定不会想一出美人计来夜袭,到时美人没袭击成功,反而被孟尝君给撕了。
孟尝君这才看了她一眼,收了笑:“你服过了?”
他眼神中明晃晃的“你既然服了毒怎么还好生生地活着”的怀疑。
陈白起垂着眼,解释道:“这毒,致命的分量与奴婢服用的分量是不同的,奴婢只服用了少量,并非一时半刻会丧命,但若无解药,也依旧活不久。”
其实姬妽根本没有给陈白起下毒,她说服过这毒是编的故事,只为取信于孟尝君跟表忠心。
“你既然中了毒,还敢背叛你的主子?”孟尝君将毒瓶咚地一下放在桌上,语气半信半疑。
“他不是我的主子,他只是一个以我的命相胁迫我杀人的歹人。”陈白起背脊挺得笔直,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愤懑。
孟尝君盯着她因气愤而在苍白面上浮起两抹粉红,转眄**,光润玉颜,目光又扫过她身上披着的漆油黑鼠披风,似笑非笑:“所以,你不怕死?”
陈白起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君上,昨日小人所言,你可记得?”
孟尝君蹙了一下眉,记忆仿佛回为她的问话而一下扯回到了昨夜,一幕一幕,他脸色有几分怪异。
他从不是嗜酒如命之人,昨日却一时兴起而酩酊大醉,酒醉后,他记得他依稀对这“小妖”做了些事情,但却记不太清了,反而是他“犯病”时清醒地记得,那时冷静而亲近她,与她替他擦身的一切。
他清了一下嗓子,清喝道:“直言。”
陈白起由于低着头,并没有察觉到孟尝君的异色,她道:“郎君如今四面环敌,自处狼穴虎窝,却尚不自知啊。指使我的人是姬妽,她其实是刺客盟的人,在这座府内,或许在这座城内,奴婢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在暗处对您虎视眈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若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此事便不算完。”
听着陈白起些言过其词的说辞,顿时掀起嘴角:“哈哈哈……小儿不过井蛙之见,你可知本公身边扈从何几,侍卫何几,城中防守何几,刺客盟不过一群蝼蚁罢了……”
陈白起早知孟尝君此人狂妄自大惯了,一时定不会将她的话放入眼中,便摇头。
“不知君上可听见牧野之战,柏举之战,自古以来,人多绝非必胜,人少也绝非必败,倘若此人乃主你身边之人,倘若是奴婢昨夜便向你下手……”
孟尝君随着陈白起的讲述而渐渐收敛起了狂妄一面,静静听到最后,徒然面色一冷。
“你说姬妽,你可知她是何时入愚园的?她乃家生子,如何会是刺客盟之人,你莫非真当本公是一个可以任人戏耍之人?”
“据闻刺客盟的人擅易容、懂伪装,要说真的姬妽不会背叛君上,那如果是一个……假的呢?”陈白起道。
孟尝君看着陈白起,一下将桌上的毒药瓶子砸向她。
陈白起没避,如她所料,毒瓶只摔在了她的侧手边,但溅起的液体沾到她的披风发出滋滋的响起。
哪怕孟尝君此时的神色令人胆寒,陈白起仍旧不急不徐地道:“他们早已不知不觉地潜入在你身边,比如……”陈白起顿了一下,斜眼一瞟:“此人!”
陈白起蓦地一指,指尖直刺一角落侍卫。
只见那人先是一惊,表情因为猝不及防而显得有几分狰狞地瞪着陈白起,但在孟尝君扫过去时,他表情一下便唰地一下变白,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迅速拔出一剑便冲上来,朝着孟尝君出手。
可惜,其它剑客都反应过来了,他寡难敌众,很快便被孟尝君手下的一名厉害客卿剑客一剑胸穿杀了。
孟尝君盯着死去的尸体,额上青筋突突,眼睛跟充血一样,怔愣着,似没有想过陈白起随便一指,还真给他指出一个刺客来。
陈白起垂下睫,问着怔愣的孟尝君:“下仆、城民、军士、走卒、士人、剑客,他们潜藏得有多深,君上焉能全部都知道?”
但她却都能知道,全靠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在,当她选择了阵营后,虽然她不能一下将嫌疑人全都指证出来,但但凡是试图刺杀孟尝君的“敌人”,只要被她看见就能够辨别出来,如之前给她领路的婢女,她的名字与存在会变成红色,这是敌人状态。
刚才她入殿时,她曾打量过殿内的人,当她目光撇过那个刺客侍卫时,系统便有了提示,并将他的名称变了颜色,因此她知道这就是潜伏的敌人。
孟尝君倏地起身,步下台阶,脚步凌厉,他锵一声拔出一剑客腰间的剑,便朝早已死去的尸体上乱砍一番。
周围人对此见怪不怪,都噤声于一旁,目不斜视。
许久,才喘着粗气抵剑歇息。
这时,侍卫这才赶紧将尸体给拖走,并有仆伇迅速来清理地面。
陈白起见此越发觉得这孟尝君不负传言中的暴戾与睚眦必报,她深觉此人真不能当她的主公啊,这次任务完了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她立即调整跪姿,忍着不适,前移几步:“请君上容奴婢留在身侧,彻底替您铲除这些威胁。”
孟尝君“哐当”一声扔掉剑,他方才砍人时手、衣都沾着血,他嫌弃地脱掉貂氅,接过仆伇送上来的素帕,边擦着手边走近她,居高临下:“你有何用?”
“奴婢有一双眼睛,恰好能辨别敌我,奴婢有一颗忠心,绝不背叛,奴婢有一副身躯,哪怕护不住君上,亦可为君上挡刀。”陈白起深吸一口气,吐出时,声音在空旷的殿内竟掷地有声。
她也算是拼了,表忠心也顾不上别人肉不肉麻了。
孟尝君表情一下便愣住了。
“为何……”他蹙眉,盯着陈白起的黑色脑袋,一时竟辨不出她究竟以何种心思说出这样一番义无反顾的话来的,但刚吐出两字便哑住了,他似想到什么,眯起眼来,蓦地厉喝:“抬起脸来!”
他这一嗓如平地一声雷。
陈白起眼神一直,不明所以地缓缓抬起脸来。
孟尝君盯着陈白起,他的目光很犀利,像会透视一样,也很微妙,莫名地看得陈白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起来。
孟尝君忽然对两旁奴仆道:“带她下去好生梳洗,替她换上一套深衣士袍。”
交待完这一句,他便疾步带人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陈白起。
等等,深衣士袍?这不是士子穿的吗?
她的第一想法是,糟了,一会儿梳洗卸妆完的她就更像“陈焕仙”了。
她的第二想法是,为什么要她一介女流换深衣(男装),这孟尝君该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系统:舞姬(一)任务进度已完成16?
第380章 主公,我来替你逮刺客(1)
陈白起头束蓝染布巾,穿了一身素花锻宽袍,褒衣薄带,外面披着一件拖曳至地的黑香猫氅裘,领间镶着一圈蓬松的黑毛衬得她的脸如玉盘般娇小。
她面上浓厚的妆容已经被婢女们给清洗干净了,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可惜她拼不过手脚粗硬的婢女们的意愿,脸一洗干净,如此一来面容则更显稚嫩,但她神色镇定而从容,令其从骨子里散发一种稳重之色。
此刻的她,眉清目秀,一双乌黑漆亮的眸子,淡粉色的嘴唇,显得苍白却质感透明的肤色,令她有一种不加修饰却干净得过份的漂亮与媚色。
这份漂亮是独属于男子的松骨竹正,媚色则是她的女儿柔。
净莲生明媚,妖娆水中淼。
先前女装时的她虽然也好看,但由于婢女们常在孟尝君身边伺候,早就看惯了各种天香国色往她们主公身边凑,因此在她们眼中,女装的陈白起美则美矣,却不似现在妆扮成男子的这样俊雅秀美惹眼。
一时之间,那些替她装束好一身的婢女们都看陈白起看呆了。
隔了一会儿,孟尝君身边的侍卫过来催促,说要领人走,她们这才既可惜又恋恋不舍地将人给领出来。
重新换回一身男装,对于陈白起而言更方便更自在,毫不扭捏,当然这一身也更暖和了。
侍卫见陈白起从寝楼内步出,琳琅叮咚,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端是公子世无双。
侍卫哪怕看惯了长相俊美刚魅的孟尝君,乍一看与其完全不同风情的陈白起时,也都看直了眼。
这……这、这真是方才那个娇软婀娜的姑子吗?!
按说女扮男装的,哪个不是身歪腰扭,一副人妖水蛇般娘娘腔的模样,偏偏这姑子第一次穿男装,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在他们眼中的她,完全是一个符合他们脑中印象的春和景明的世外野士……呃,虽然脸嫩了点,身子骨弱了点。
陈白起一旦离开孟尝君身边过久,耳边便会继续响起倒计时,因此她面容是蛋定的,心中却是分秒必争的。
“小可已准备妥当,望请领路。”陈白起向侍卫揖了一下。
侍卫在陈白起靠近时抖了一个激灵,后退一步,反射性回礼,便忙替她引路。
不知为何,他面对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子,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侍卫将陈白起穿廊过堂带到了一间绿竹雅阁。
雅阁无门无窗,宅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明亮有阳光从卷帘的窗台与门廊射入,透着一层朦胧的绿光,将整个厅堂映照得空敞而明亮,厅内设置了蔺席,细绒羊羔地毯,文雅精巧不乏舒适,门廊门厅向南北舒,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虽说门窗皆开,但却不冷,室内炭火燃烧,温暖如春,正北方窗台设置得很低,正好将窗外红梅吐蕊、摇曳清幽淡雅尽收眼底。
正北乃主位,而两侧草席上坐满了人,他们中有落拓邋遢的剑客,有风度翩翩的士人,亦有白衣庶人赤脚商贩,三教九流,这些人正在唇舌交戈激烈地探讨中。
陈白起在外听到嘈杂的声音时顿了一下脚步,侍卫已经回到岗位上了,他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出声催促,只低声说了一句:“主公召集了一些暂时留在漕城的门客一起在商议要事。”
陈白起抬眼看了他一下,眼中没有什么情绪,但那侍卫却蓦地涨红了脸,飞快撇过脸去。
陈白起笑了一下,低声一句多谢,这才抬步入内。
她这施施然一进去,自然便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而陈白起的目光却一下便贡献给了主北位上的孟尝君。
陈白起在外是脱了鞋的,这是规矩,然后她于孟尝君面前行了稽首之礼。
“陈蓉见过主公。”
虽不知孟尝君之意,但如今她身着士服,便只当拿自己当他孟尝君的一介门客,所以她喊主公,而非君上。
这一声,悠扬动听,不似成年人般低沉,也不似稚单般清脆,它介于其中,是一种干净如溪水般透澈的声音。
一时之间,吵嘈的厅内一下寂静无比。
所有声音一下都消失了,他们偏过头,都看着跪在中间的少年。
为这不经通传,莫名出现在这种场合的贵气少年。
他微低着头,秀丽而白晰的侧脸,长睫似翼,既长又卷翘,依顺柔软地覆下,一圈项银白领镶着蓬松软毛,风起,根根轻柔拂过那白透的面颊,削瘦肩上披着厚实的黑香猫氅裘散地,他背脊即便弯下亦是笔直,身姿端正姣好。
许多人既好奇又疑惑,如此貌美稚小的少年他们不曾在孟尝君身边见过。
此人是谁?
新入的食客?
孟尝君此刻正斜靠在席草上,紫金昳丽宽袍散乱一地,整个人无骨无形,衣襟大开,领处露出大片古铜色肌肤,高大的身躯,结实的双腿,纠结的膀臂,隆起的健壮胸肌,令他如魔一般散发着一种阳刚神秘的气质。
他一头墨黑色的头发遂在脑后,魅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地巧夺天宫,他身后那一片灿若晚霞般火红的梅花,使他整个人就像入画了一般美好。
自从陈白起入厅后,他的眼眸便一直盯注在她身上,斜飞入鬓的眉下一双眼瞳像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令人难懂他在想些什么。
而陈白起依旧维持着行礼跪姿。
孟尝君没有说话,自然别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她突然想起了,她本是一名无根浮萍的舞姬,扮作男装时自当是生疏而别扭的,然而她却习以为常,别人或许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孟尝君却是清清楚楚,贵族士族常年培育下的气质与作派,非一日之功能够做到,她此番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的行为,着实不该。
方才一直想着别因为这张与陈焕仙相似的脸而引起孟尝君怀疑的陈白起,一下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陈白起心中一紧,正打算开口缓解这冻结的空气:“陈……”
第381章 主公,我来替你逮刺客(2)
“起身,过来。”
孟尝君的声音声沉浑厚,带着一丝慵懒的强硬,突然打断了陈白起。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深深,不辨其意,唯有谨言慎行。
陈白起的出现,首先自然是一张容貌最引人注意,不少人觉得她长得面熟,毕竟昨夜有不少人见过她跳舞,只是眼下她洗了妆容又换了一身男装,气质变化太大,一时不少人难以朝那方面去联想。
第二则是她的身份,虽怀疑是门客,他们却不曾见过,而孟尝君好似也没有介绍的**,一时之间她的身份问题在他们心中打了几个来回。
陈白起起身,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都横七竖八地坐满了人,唯有孟尝君身侧有一个位置。
他刚才喊她过去。
陈白起迟疑地朝他靠近,在其空位处停顿了一下,见孟尝君并无反应,这才从善如流地跪坐下来。
安静地跪坐在孟尝君身侧,发现旁边正坐着一个胡子拉茬,神色间颓废的中年汉子,他骨架很大,但身上却无结实的肌肉,手中宝贝地捧着一柄铁锈断剑,整个人半睁着眼,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摇晃着身子,打着拍子,像是根本不在意谁坐在他身旁。
她的对面,则是坐着一个老头,他头发花白,眉宇间的皱纹深壑难填,身子骨比她更瘦小,就像只剩一个骷髅架子似的,颧骨突起,唇薄鼻尖,穿着一件厚实的杂色氅裘,愈发显得颈细手枯。
其它人陈白起只粗略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只因这两人气质不一般,加再上与她坐得近,她才多关注了一些。
一坐下,陈白起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在不清楚孟尝君将她喊来的目的前,她还是静观其变。
“关于这漕城刺客一事,尔等商议过了,可有决策?”孟尝君在陈白起坐下后,便说话了。
陈白起眉眼一动,偏了偏脑袋,看了孟尝君一眼,暗道:他们是在商议孟尝君先前遇刺一事?还真是……速度。
底下诸人这才收回目光,恢复了先前的嘈吵,纷说纭纭,有叫嚣着蝼蚁之说,声称刺客再多亦不过是他们这帮江湖剑客的下酒菜。
也有不以为然之说,声称之前遇见的刺客不过是偶尔为之绝非日常,毋须太过杞人忧天。
当然也有暴戾手段之说,认为君王一怒,伏尸千里,搜查出全部与那名刺客有关或有嫌疑的人,将他们通通杀、杀、杀。
其中唯有几个给的建议比较靠谱。
“既是刺客,必有首谋,习武之人身藏戾气,藏于侍卫之中便为隐患,何不让主公身边一些不亲信之人,都暂时软禁审问,看是否有线索?”那捧锈铜断剑的中年汉子一副没睡醒般打着呵欠说道。
一面容刻薄,两颊无肉的士人却道:“毋须软禁,刺客盟的刺客皆受有严格抗刑训练,只当斩杀之更妥!”
长得像骷髅的花白老者则抖唆着身子骨,颤颤巍巍道:“老夫却觉得都不妥啊,此事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敌方手都敢伸到主公最亲近之人身上,倘若贸然出手,只怕……会惹得对方狗急跳墙,更何况,眼下敌我难辨,敌于暗,我在明。”
众人闻言甚觉有理。
“倘若主公消息确切,如今漕城皆有敌伏,除非主公从此不出门,否则难勉会出现意外。”
“有我等护着,何人胆敢放肆!”
“明枪好躲,可暗箭难防啊。”
底下再次七嘴八舌,孟尝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他斜眼瞥向一旁的陈白起,眼眸微弯,桃花卧蚕,低声道:“可看出什么了?”
陈白起从没见过这么一大群“计囊策”说起话来会跟鸭子一样吵闹,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不防听到孟尝君刻意压低传给她的声音,这才将注意力从他们身上移到孟尝君身上。
厅中吵闹杂辩不断,并没有注意到孟尝君与陈白起交头接耳,不过即使看到,也会刻意忽略装作看不见的。
谁也不敢窥探主公的秘密。
如离陈白起较近的骷髅老者与断剑汉子。
看到孟尝君倏地眯起了眼睛,红唇色绯,那狭长的眼眸看着她透着一种深意。
陈白起怔了一下,仔细辨别,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便是他的目的。
先前她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后,他不是不怀疑,也不是完全不信,他这是在试探她的深浅,也是在辨别她之前说的话的真实性。
他在看她的价值,究竟值不值得他将她留在身边。
陈白起在想通一切后,抿唇笑了一下,便低下头。
她没有说话,现在说话太引人注意了。
她的面前的矮几布着酒水瓜果,陈白起抬头,在场上环绕一周,便再度低下头,用手指蘸上爵中酒水,在台面快速划出笔画。
她知道孟尝君正看着她的手指。
“左,十二。”
“右,七。”
写完后,陈白起收回了手,拢起袖袍中,而孟尝君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陈白起偏头,也不知道他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
“毐渐。”
“窦金。”
忽然,孟尝君开口漫不经心地喊道。
门客之中被喊到名字的两人分别惊了一下,忙起身应“喏”。
其它人见主公说话,都停下争论,看着他。
只有陈白起低着头,无声地笑了。
看来他是懂了。
左,是席左,十二,乃顺序第十二人。
右,是席右,七,乃顺序第七人。
而方才应“喏”的两人,正是陈白起所指的两人。
孟尝君掸了掸袖袍,半垂眼眸,唇边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本公觉得你们方才的提议十分可行。”他掀开长睫,目光如质感般扫视了一下其它人:“你们暂且退下吧,只留这两人继续与本公探讨,哦,还有陈蓉。”
嗳?
这两人方才给出什么惊采绝伦的建议入了主公之耳?!其它人一阵茫然与愤懑。
如今这些食客的全部仇恨值都集中在孟尝君点明的两人身上,倒是一时忽略了陈白起也被点名留下了。
第382章 主公,我来替你逮刺客(3)
方才可没见这两人有什么特别犀利又冲击的建议啊,甚至他们两人刚才说了什么话,都没有人注意过。
而两人被喊到名字时略紧张了一下,但听闻孟尝君的话之后,却是异常激动了。
他们两人在孟尝君食客之中属于最透明的,基本上有什么重大的提案都与他们绝缘,这次能够被召集意外参与进来,说来本是一件稀罕事,可眼下又能入了孟尝君青眼,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降鸿运。
断剑颓废侠客冯缓奇怪地看了孟尝君一眼,见孟尝君意已诀,也不废话,便起身施施然地行礼告退,而骷髅老头魏荏却微睁耷拉着眼皮,眼光浑浊而深沉地看着陈白起。
“喏。”
诸子嘬了嘬牙花子,都神色不善又不屑地瞪了那两人一眼,起身离席告退。
待人走完之后,毐渐与窦金虽极力克制,却仍旧忍不住面露得意与傲慢,嘴角扬起。
果然,他们才是真正的有能之士。
然,他们的笑容不过刚绽放,下一秒却滞僵于嘴边,只因突然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疾步冲入厅中将他们两人包围了起来,十来柄长剑横指,以剑抵其脖。
两人梗直着脖子,像受惊炸毛的鸭子,错愕不已。
“主、主公,您这、这是……”
“你们好像是几月前突然投奔于本公的吧。”孟尝君手指沿着杯沿划着圈,语气异常轻柔,却在此刻啸杀的气氛中显得诡谲而瘆人:“一人擅侍鸟雀说话,一人则精通陷阱地道。”
两人猛点头,哆嗦害怕道:“嗳嗳!主公,您,您这是……”
“你们以为本公为什么将你们留下?”孟尝君抬眸,似笑非笑。
“……”他们看着孟尝君,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蹿,皆不说话了。
“只是为了看你们在此耍这一出娱人自娱的猴戏,可现在也差不多了……”他恶劣地笑着,目光倏然暴戾。
那两人只觉脑袋像什么炸开了,他们赤红着眼睛,额冒虚汗,一下便推开左右相持的侍卫,口叫怒喊一声“呐命来恶贼”,不知哪里摸出来的匕首,准备冲上前去,却噗噗地一声被冷面无情的侍卫给刺穿了胸膛。
他们的身体仿佛千疮百孔,血溅了一地,两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目眦口裂,赫然已绝气。
陈白起看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张了张嘴,可惜一切都太突然,还没开始,便已结束了。
她叹息地垂下眸,心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两人自寻死路,孟尝君表情不变,但神色却冷寂下来,他活动着关节,咯吱作响。
本不想这么快就解决掉这两人的,偏生他们不知死活……
而陈白起维持着原有动作,安静地低着头,像一座无生命的玉雕。
“看来不是随便蒙的……还真是两个细作……”孟尝君阴冷地笑了一声,一把抓着陈白起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轻松地站起来:“你还真能够看得出来谁是细作,可本公却为什么始终信不了你呢?”
陈白起此刻却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低声道:“小人已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所以不会成为他的威胁。
“哦~此话当真?”
“然。”
孟尝君盯注她一会儿,道:“去将先生请来。”
侍卫领命而出。
孟尝君放松了陈白起,两人便这样对立而站。
没一会儿,侍卫领着一个脸戴彩绘鬼兽面具之人,他高型高挑,身穿一件厚重严实的黑袍,行走时不疾不徐。
孟尝君显然对此人有几分敬重,见他来了,亲自上前相迎。
他作揖,并面带笑意,道:“又要劳烦先生了,此子据闻身中剧毒,不知道先生可能辨别真伪?”
陈白起听这话一怔。
又?
陈白起忽然想起之前雄殿内那偏厅幕帘后那道身影。
她目光带着探究在投向神秘鬼面人,之前判定姬妽给她的瓶子是毒药的人会是他吗?
如果是,那便槽了。
她根本就没有中毒,若眼下这人真懂毒,一探看,她岂不是暴露了?
陈白起垂下眼,眉心轻拧,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应策。
倘若中毒是谎言一事被孟尝君知道了,那么她接下来的行动估计会直接报废,甚至还会有性命危险!只怪当初为求孟尝君信任心切,便直接声称喝过那瓶毒药。
而那鬼面人听了孟尝君的话,便透过面具后那两只黑幽幽的洞看向陈白起。
陈白起没有抬头,整个人寂静得像木塑石雕,僵硬笔直。
孟尝君站在鬼面人身旁,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她中毒了。”鬼面人道。
他的声音像沙石摩擦着玻璃,十分沙哑粗砺,十分难听刺耳。
陈白起闻言,蓦地惊起双眸,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那人却好像对她完全不感兴趣,只应了孟尝君的述请后,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而孟尝君早就习惯这鬼面人来去眼中无人之态,也不与他计较,反而心情很好地让侍卫护送他回去。
很明显,孟尝君对这个鬼面人十分信任,他说陈白起中毒了,他便不再怀疑她说了谎。
他回过头,看着陈白起,嘴角翘起,眼底忽寒乍暖,层层叠叠,像藏了许多难以窥见的诡谲。
“好,本公便留你在身边。午后本公需带兵进漕城大肆抓拿邪师暴徒,一路上你且好好地辨认,本公倒想看看刺客谁能跑得掉!”
系统:舞姬“一”任务进度已完成30?
第383章 主公,舞姬任务二发布(1)
午时,正阳当头,太阳光线是一天之中最强烈的时候,也是最温暖的时候,阳光明媚,不似夏日般灼热烫肤,洒下融融酥酥的,好似将整个山庄抹上淡淡的金辉。
郊外空旷辽亮,除了太阳,远处的山峦冰湖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清晰,金光粼粼,河水平滑起伏。
孟尝君率领着他从国中(齐都)带来的五十骑射与一百走卒出了山庄。
而陈白起则化身为伪门客,跟随左右,另外门客之中,孟尝君另带了心腹冯谖与一名粗虬卷须、即使大冬天也只穿一件单衫短褂的青年壮汉,他叫魏腌。
同样都是汉子,与冯谖比较,这魏腌就像一头毛发旺盛的黑熊,手粗脚粗,足足比正常士卒要高一个头还多,陈白起估摸着此人怕是有二米高,或者还不止。
反正她看他,就跟小孩看大人一样,脖子仰上天。
第一次见他,陈白起在心中便对他有了一番评估。
比起心计深沉又腹黑的冯谖,魏腌就比较容易搭话多了。
这是一个耿直boy,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
陈白起仰着头,问他:“壮士高大勇猛至甚,何以?”
壮士你长得也忒壮了吧,这是为什么?
魏腌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见陈白起,但或许人与人之前也投个眼缘,不过头次见面,他便对她有好感。
在他眼中的陈白起个子娇小,五官端正得过份,比例像精致的娃娃一样,包包嫩嫩的脸,葡萄一样水灵的眼睛盯着他,不像有些人一样畏惧,也不像有些人一样厌恶,只是一种好奇,像孩子一样纯粹。
倘若那时候便有人知道“萌”这个词的含义,想必在魏腌心目中,陈白起便是这萌的代表。
本来魏腌不想理会陌生人搭话,但是看着陈白起的眼睛,他发现他很难拒绝,便中规中矩地答道:“每餐五桶足矣。”
陈白起:“……”原来壮士的饭量不能以碗来衡量,而是论桶!
此人乃魏冉之子,他将在魏国当大夫的魏腌荐举给了齐国的孟尝君,致此他便只效忠于他一人。
魏腌脑子估计比不得弯弯肠肠的阴谋家,但其武力强横无比,一柄长刀所向披靡,鲜少人能够与他比拼蛮力。
此时的陈白起并不知此事,但等她有机会亲眼经历此事时,只觉这魏家的基因遗传歪得也太夸张了吧,想到那个像骷髅一样干瘦驼背的魏冉,再瞧一瞧这身板壮实得头熊精一样的魏腌,这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品种种出来的好吗。
还有魏腌这名字,腌,呵呵,这像是亲爹给取的名字吗?
陈白起在心中默默地吐嘈完后,本该清爽的心情却莫名有些低落。
这一切只因为,当她看着魏腌时,竟莫名地想到了……巨。
要说魏腌与巨他们两人其实长得并不太相似,但偏偏他们有时候的眼神又那样相似,永远那般执着而笨拙地注视着他们的主人。
魏腌于孟尝君,巨于她。
有时候回想起来,她挂得太突然了。
她什么都没有安排,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部下、她所牵挂的一切。
可能怎么办呢,如今她就像勉强“活”着,她已经不是“她”了……
她不知道巨现在怎么样了,又变成怎么样了。
他知不知道“她”死了……他回到族群生活是否因此感到快乐自在……
虽说这样想很卑鄙,甚至是自私的……可他们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一面吗?
与其它人,与她曾认识过的那些人,重新再相识一遍。
陈白起觉得心脏被揪得一痛一痛地,虽不至于痛不欲生,却也很影响心情,她如今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她并不想让这种软弱的情绪主宰她,所以她很快便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
只将注意力放在目前要完成的任务上。
话说回来,孟尝君此次带领的这支国中部队不可谓不精良,估计以装备与军队素质能够算得上是齐国最大的底蕴了。
这五十骑射部队引进了秦国的弩,而非普通的那种弓箭,这种弩在远程消耗上绝对是一支生力军,跨下则是赵国的马,这种马非本地黄马能比拟,无论从脚力跟爆发力都是顶尖。
而走卒束发以巾,身穿竹甲,与骑射部队的胃甲不同,那是用铜片或者用刺猬甲编制而成的,他们身材大多较为健硕且年轻,下股鼓大于裤中,手中持盾,盾约人高的三分之一,盾上描有齐国特有的字体纹路。
此番出行,孟尝君像是出门郊游一样,半分危机都感受不到,他并没有披甲戴盗,一身常服冠履,衣上布满云形花纹,华美昳丽,衣袂飘逸,腰束绅带,左腰插了一卷云形饰物,依旧一派贵族游行之态。
他并没有骑马,而是站于战车上,车左站着孟尝君,车中站着魏腌,而车右则是陈白起,冯谖则骑马跟随。
其实这种站法是有规矩的,一车之首,称“车左”,又称“甲首”。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车右”,又称“参乘”,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只随身佩带卫体兵器短剑。
当然,这种规矩也并非一成不变的,另外还有“驷乘”,可以四个人一起乘坐,但孟尝君这战车明显容不下四人,并且车右安置陈白起也不妥当,她完全当不了。
可惜,她也做不了防守。
她没有驾车经验,根本驶不来这种原始战车,所以最终孟尝君将她安置在了车右,反正眼下也不是正规作战,就不去死守这规矩。
陈白起却仍有疑虑,她看着孟尝君:其实她觉得她不一定非得上战车啊,这站在战车上,敌人偷袭,岂不是就像一个个活靶子似的惹眼。
孟尝君却有充足的理由将她留在战车上:第一,他想乘战车,不想骑马;第二,因为他在战车上,她不在,万一路途中遇上刺客,她怎么在第一时间通报;第三,即使她伪装得再像一个男人,实则还是一个姑子,她不会骑马(也不会给她马骑),只能走路,她是愿意跟一群糙老爷儿们待在一起,还是愿意跟他留在战车上被马拉着走。
第384章 主公,舞姬任务二发布(2)
陈白起:“……”怎么办,他的一、二、三太有说服力,她竟无法反驳。
上战车前,这还是陈白起第一次见识齐国的战车,一般而言战车每车驾两匹或四匹马,四匹驾马中间的两匹称“两服”,用缚在衡上的轭驾在车辕两侧。左右的两匹称“两骖”,以皮条系在车前,合称为“驷”。
这站车可谓是春秋战国时期打仗必备的一样坦克设备,突围,冲刺,拦截,冲闯……它以一敌百名走卒或许夸张了些,但以一敌几十却绝对的。
但眼下这一辆战车,陈白起瞧着……怎么跟她以为的豪迈硬气的冲锋战车有那么一点相左。
主要是这“驷”驭身上,它们头上戴着铜制的马衔和马笼嘴,这是御马的关键用具不奇怪,怪的是这马体上竟华丽丽地装满了铜饰,有马镳、马冠,还有一些马脊背饰,如马鞍饰、环、铃等,这五花八门,硬生生将这作战威风凛凛的坦克,变成了走马观花的观赏车!
这也只有孟尝君这财力才能够干出这样鱼唇的炫富之事了!
陈白起忽然有些不乐意上这种战车了,可惜从来乐意不乐意都不属于她的范畴,她只需听命令。
上了战车,陈白起身子晃了晃,感觉踩在这脚踏板上还是挺稳实的,大轮子滚得圆润,不像她认为的那样晃当晃当。
站好后,她扶住前面的遮挡。
孟尝君忽然问道:“你腿上有疾?”
陈白起一怔,下意识看了一下脚。
她成女身时脚疾不太明显,因为肌肉组织相对柔韧一些,再加上她的腿伤除了落下残疾也基本上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偶尔一些比较费力的动作,明眼人还是能够一眼看得出来。
陈白起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关注到这个问题,便含糊解释道:“前几日不小心扭伤了……”
孟尝君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仿佛只是随口问问,问完后便不再注意。
但这件事给陈白起敲起了一计警钟,行事愈发谨慎小心。
她偏过头,其实有意想开口询问了一下如今漕城内的情况。
当初他们车队入漕城走的是借道,出了城门便从城西方向走,漕城并没有被四四方方的城墙完全包裹住,因此并没有真正的入城,而是去了孟尝君的山庄,所以并不太清楚到底漕城内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只知道如今全城都戒严了,把守着不让人随便进出。
当然,陈白起是不指望孟尝君给她解说,倒是魏腌对她有好感,听她问了,便给她讲了一些。
比如漕城中的邪师仍旧在兴风作浪,让全城的百姓们一起自燃来对抗齐军,另外暴徒们则聚集结在东边,被军队包围住后不能够出城,他们便凶狠地掠夺周边百姓的粮食,简直可恶之极!
虽曾派兵围剿,可他们逃跑乃是一把好手,且他们中有挖地道的能人,常常东藏西躲,令人抓不着。
当然,这段日子以来,孟尝君一直也没有怎么尽心管过,眼下精骑甲锐从国中赶来了,而历来名声响当当的樾麓书院也来参战,他这才露面漕城,准备来刷一刷齐国的业绩。
要说孟尝君会管这摊子麻烦事儿,全赖这齐湣王给他指派的任务,谁叫他刚好就在附近,他不好明着拒绝,便想法子拖着,哭穷哭人,这拖久了齐湣王自然着急了,便派了这一百五十号的国中精锐给他,又送来了一车一车的粮食,他得了便宜,这才叫上人来剿匪。
当然这剿匪一事,他也只当应付,这世上能叫他认真的事只有一件,便是利益驱使。
叮——系统发布了任务。
系统:舞姬任务(二),漕城百姓如今深受邪师与暴徒的蹂躏,尤其扶夷湖边一处平静村庄被从城内溜出的暴徒与强盗合伙袭击,村民被杀、房屋被烧,惨不忍睹,请人物劝说孟尝君带着精锐部队即刻前往救援,接受/拒绝?
陈白起一听有任务发布,便立即查看起来。
任务名称:舞姬任务(二)——救助村民。
任务目标:1、村民存活率达到40?、赶走全部暴徒与强盗或击杀完暴徒与强盗。
任务详细:漕城东边扶夷湖边的一处宁静村庄正被暴徒与强盗袭击,村民被杀、房屋被烧,连无辜稚嫩的孩子都不能幸免,为了能够从中得到更多暴徒与刺客的消息,你需要劝说孟尝君派遣精锐部队将这群十恶不赦的害虫消灭。
任务奖励:经验值80000,齐币8000,飞鸟浚速靴x1(绿装)。
陈白起想接下这个任务,便选择了接受。
舞姬任务“二”没有惩罚,即使失败了,她顶多损失一些奖励。
战车并不宽敞,陈白起隔着魏腌,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孟尝君耳中。
“主公,你为何不下令捉拿姬妽?”
自从上次在雄殿内她跟他坦白后,他对姬妽甚至奚女车队却一直没有动作。
她相信姬妽即便不是一个小头目,在刺客盟的地位也绝对不低,抓拿她去审问,岂不是能够知道更多的情报?
孟尝君斜向她,薄唇邪冷,黑发如墨:“若能够一击击中自然好,可她既能够冒充姬妽而不被人怀疑,这表明此人绝非简单,她因你而暴露,并非是有多信任你,只因她估计早有脱身的后路,眼下绝非抓拿她的最好时机。”
陈白起看着他不语,之前便觉得他在齐国只手遮天,便绝非一个脓包,如今看来也绝非不是一个脓包一样简单。
陈白起知道他的意思是,暂时还不宜打草惊蛇,反而姬妽如今在山庄内,只要派人严密监视,便不怕她能翻出个什么浪。
她知道孟尝君的决定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能够跟她解释这些,想来是让她心中有个底,别莽撞地破坏了他的布局,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她很好奇,孟尝君是怎么理解她能够指认出潜伏在他身边的那些刺客们的,但他不问,她也不想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因为她也无法自圆其说,反正到时候解决完了舞姬任务,她恢复成男儿身,便会彻底跟这一段经历与身份划清界限,并彻底消失掉。
第385章 主公,舞姬任务二发布(3)
到时候哪怕她身上再多的疑点,人没了,这孟尝君也只能默默地消化掉了。
这次出行,她的关注点还有另一件事。
由于城中邪师作遂,疾病蔓延,所以沛南山长他们也跟在军队的后面,别外还有一个意外之人来了,便是莫荆,他不知是何时来的漕城,如今正站在沛南山长身边谈话。
他们身后是樾麓弟子,这些弟子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布包裹,里面是什么陈白起大概也能够猜得到。
莫荆来了,那么第二批樾麓弟子估计也快到达漕城了。
本来陈白起特地让小白传信给沛南山长,告知漕城真相,便是希望他能阻止更多的人卷入这场不知深浅的漩涡当中。
而这次陈白起很兴庆姜宣没来,这漕城如今就是一锅大杂烩,什么乱七八槽的事儿都会发生,他这样一无事处是文弱书生来了,只会跟着担惊受怕罢了。
可如今看到莫荆出现,有些不确定姜宣、乐颐和穆青阳他们是不是都要来了,毕竟他们就在第二批队伍当中,而莫荆是负责人。
陈白起想了想,便从兜里取出一块素帕,蒙住了脸,她跟孟尝君解释了一声,她担心被人认出她便那晚表演的舞姬,会惹人非议,因此蒙上脸方便行事,这件事在孟尝君看猴戏一样有趣的眼神中默许了。
他们整装齐发,一路上队伍有序地前行着,马蹄溅雪,车轮辗线,可惜这种晴阳天气没享受多久,便又是一片黑压压的阴天了。
风刮得很猛,这夹道口的风像薄刀子一样,陈白起皮嫩,便将披风后面的帽子给戴在了头上,她嘘着眼抬头,感觉好像快下雪了。
一路上,系统都在不断提示,路边有可采药草,她都直接忽视了。
巫医这职业相当于一个移动药库,只要等级够了,什么药草都可以采取,只可惜采得再多药草,没有单药方子,也是炼不出药来的。
她身上倒是配了不少低等丹药,之前得到的“益气方”也炼了好几瓶,可这些基本都是些强身健体的药,寻常人吃着也不太好,毕竟是药三分毒。
如今她系统商城的钱是基本花光光的了,全都拿来兑换掉了。
这些日子里她始终低调着,这“名望值”也不见得涨。
“功勋值”更是半分没动过。
只是她的等级还差一点就达到十五级了。
目前她的人物面板数据。
职业:巫医
姓名:陈焕仙(齐)
等级:14(24300/73000)
种族:人类(麒麟血统开启7?
属性:生命力79;武力47;智力74;体力80;
她过了十级,如今可以无限地召唤药侍,另外还差一级,便能够升级技能“傀儡兽”,能再召一只傀儡兽辅助。
在十二级之后,其实她有一个新的巫医技能解锁了,这个技能属于攻击类,终于令她有了一项能够护体的能力。
这项技能叫“邪巫之力”,这个技能原本是灰色的,陈白起用了一个技能点上去,它才启动。
【邪巫之力】
等级:1
属性:鬼系
目标:所有活着的生物。
技能描述:施放时具有对目标造成虚弱与慢性扼杀的能力,目标可施对一,亦可施对群。
另,这个技能的施放是需要特殊武器结合,还是必须占有死气的东西,比如墓内的护符、死人身上的匕首,骷髅身边腐烂的长剑等。
沾染的血腥戾气与阴气越深,如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兵器,便越能够发挥此技能的能力。
陈白起看懂了,却发现这技能暂时她没法用。
她身边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武器,像什么死尸身边的匕首,还是什么长剑,她是一件都没有找到。
所以12级到现在,这项巫医技能,她还没有真正的施放过。
这巫医不属于战士,它的技能都属于锈刀慢磨类型。
但它在保命方面却十分卓越。
这个巫医技能它还有一个被动技能,便是能够吸汲它人的生命力来补充自己损失的生命力。
这也太逆天了。
完全可以确保不死,谁坑害她,她就吸食谁的生命值来补充。
可问题是,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会不会其实还是有限制的,比如这个“邪巫之力”的威力与施放次数之类的。
她没有用过,系统的讲解也并非事无巨细,所以很多方面还需要她进一步摸索。
这战车走着平沙路还算过得去,但是偶尔辗过一些石子便会一突一突地,陈白起站外了,会觉得比较消耗体力。
她本来身体素质就一般,再加上知道行军的队伍竟然是不吃午饭的,她那规律的一日三餐,这算是泡汤了。
早知道没得吃中午那一餐,她一定会带点什么在路上裹腹的。
不过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情,如今离入漕城西门还有一小段距离,她得想个法子怎么拐个弯让孟尝君出兵去扶夷湖救人。
陈白起在视线不经意扫过扶夷湖方向时,忽然看到一片褐黑色的枯树林后方蹿起的黑烟,她面色一变,沉声道:“主公,你看!”
孟尝君见陈白起神色不对,便顺着她的所指看去。
这时,魏腌与冯谖挨得近,听到他们说的话后,也看了过去,前行的军队停了下来,所有人也都看到了。
陈白起趁机道:“主公,这枯林后方是一片村落,忽见黑烟起,必是发生了紧急之事,不如——”
孟尝君淡声打断了她:“先去整治漕城内的邪师与暴徒,他们盘踞在漕城中数月,危害已深,如这些野匪便暂不予其计较,稍缓再议。”
陈白起一愣,虽知孟尝君不喜她多开口参言,却仍忍不住道:“虽可能绕了一些路,但——”
孟尝君看向她,眸露讽笑:“从此处到漕城不过一刻钟,可到扶夷湖少说半个时辰,你说……只绕一点路,却只怕去了那里再赶回来,便已是天黑了。”
“……”
好吧,只能是撂下漕城特地赶一趟,顺路自然是不顺的。
“可如今城中有守卫维持秩序,将暴徒困于一隅,并非急不可待,可这扶夷湖的村落却正正处于危旦……”
“够了,你真拿自个儿是本公的门客?”孟尝君盯着陈白起的眼睛,眸转薄凉,语气明显带着不悦。
陈白起心道,这人怎么这么难缠,他的心究竟是有多黑才能够对一村人的死活见死不救,倘若就这样进了漕城,估计他这罪恶值又得涨不少了吧。
陈白起如今身份尴尬,人微言轻,一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说服他,却见这时沛南山长领着莫荆与张仪走了过来,卫溪不在。
她一见沛南山长等人,便下意识低下头。
可一低下头,她又觉得自己这是做贼心虚了。
于是,她又抬起头来。
很明显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沛南山长听到了,他请求道:“若孟尝君觉得来回跑甚是劳累,不如便借我三十人,容我去看看情况。”
孟尝君蹙了蹙眉,对陈白起的话他可以不予理会,却不好驳了沛南山长的面子,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于是便犹豫着派哪三十个人给他。
陈白起听到沛南山长自动请缨时,第一反应就是,以他一介文弱书生体魄前去扶夷村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批盗匪加上暴徒之众,便绝对不是十几二十人的规模,况且这两者合作,她也觉得事有蹊跷。
第386章 主公,谋士助你去战斗(1)
这事非孟尝君亲自去一趟不能善了。
打着这个主意,陈白起急动脑筋,开始搜刮可能实施的预备腹案,定要将人给拐去扶夷村一趟。
见孟尝君眉一挑,眼一抬,手指跟母鸡啄米一样不辨仔细便随手点上几十个壮士打发给沛南山长,姿态随意散慢,便准备再次启程时,不想,陈白起则毅然跳下了战车。
车板离地面不高,陈白起有腿疾,下脚时会有伤口拉扯的痛感,所以她选择双脚并拢跳的方式。
刚跳下,伤腿便有几分钝痛软麻之感,但尚可以忍耐,但陈白起却心头蓦然一突。
这条伤腿在她变成女身时她曾测试过,不可能会有这样脆弱不堪的感受,至少之前她跳舞的时候左右腿差别不大,除非……快到恢复男身的临界点了。
如此算来,留给她完成任务的时间当真不多了,顶多撑到完成舞姬任务(一)……吧?
好吧,连这个她都不能够确定了。
可惜,她如今身无分文,以往生活任务跟日常任务积攒下来的财帛她都拿去系统商城兑换光了,如今想靠药物来维持女身都不行了。
再加上如今她估计也没有那个时间跟精力去赚钱了。
孟尝君是第一个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偏侧过头,碧光粼粼,妖冶邪冷,方才轻描淡写的神色一下变得莫测几分,嘴畔微笑,亦危险了几分。
“小妖,你这下车是为何?”
陈白起一听“小妖”这田氏昵称,便抑不住本能地鸡皮掉一地抖了一下,给恶心的。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估计这个昵称将会在接下来的任务过程中被人持续多次地使用。
其它人察觉到这厢动静,也都纷纷看来,只是听到孟尝君喊这俏美小郎的称呼,都也禁不住虎躯一震,霎时一种桃色暧昧的隐晦眼色便游离在陈白起与孟尝君两人身上。
这少年脸虽瞧不确切,但这些人却也眼尖,光那一身柔腻若雪的肌肤便够他们回味无尽的了。
小妖?这称呼……有够酸的,特别还是从一个男人口中喊出对另一个男人的呢称,更令人遐想。
之前曾怀疑孟尝君为何带着这样一个从未见过却俊美秀雅的少年去剿匪的人,此刻多少都在心中都恍然大悟……
原来这两人特么地是这种睡一张铺盖的关系啊!
要说这年头的男男……也没多少人反对就是了,但毕竟是非主流,受到侧目倒是正常的。
陈白起蹙了蹙眉,心念一转,便下意识朝沛南山长方向看去,她眼神似溪水潺流,静谧幽深,只见沛南山长依旧眉目沉静如初,通身温润如玉透澈,如世外之人般超凡脱俗,似根本没有听到孟尝君这声引人遐想的称呼……亦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在意、不上心。
很好,越不上心便越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倒是卫溪与莫荆两人朝这边扫视了一眼,那目光谈不是厌恶或排斥,但却能感受到一种事不关已的冷漠。
陈白起想了想,便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孟尝君身上。
虽然孟尝君如今的语气十分地温和,甚至说得上是轻柔宠溺,但陈白起却知道,他这都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下一秒便是准备随时翻脸的节奏。
因为系统一直在她眼前使劲地刷着:孟尝君对你的愤怒值 1
孟尝君对你的愤怒值 1
不一会儿,这愤怒值都快达到十了。
系统:警告,人物与任务目标好感度必须保持在初级友好,否则将影响舞姬(一)任务的完成度。(初级友好度:0——10好感度。)
这好感度与愤怒值是相关的,愤怒值达到一定程度,好感度自然也会下跌。
原本孟尝君只对她有3点好感度,如今愤怒值一上去,好感度直接降到了0,濒临负感。
看着这默默涨升的愤怒值,陈白起便呵呵了。
这真是一言不合就刷差评啊。
凭她如今这身份、这地位、这身板、这能力,要说陈白起完全不忌惮孟尝君的威压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就是忌惮而已,并非惧怕,所以她尤能控制自己的言行神色。
好感度什么的暂时先搁着吧,她道:“陈蓉也愿领命前去。”
她也懒得关注别人的目光,直接对着孟尝君一揖到底,将脑袋埋得深深地,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声亮而清丽,雌雄莫辨,并无半分靡靡,却十分地动听。
孟尝君的面色一下便沉下。
魏腌受他情绪所感,一下便变了脸色,并皱眉看了陈白起一眼,眼中有着劝阻。冯谖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摸了摸下巴,却又识趣的不插言。
他在看着这个姓陈的空降户怎么作死。
因孟尝君明显情绪变坏了,周围人都一同变得压抑跟紧张了。
孟尝君扬起下巴,下巴处中间有一个美人陷,他眯起双眸,狭光寒意射出,此时的他哪还有方才那散漫随意邪笑之态。
他此番是特地带她出来,她竟敢借此以要挟?
系统:孟尝君对你的愤怒值 10。
陈白起:“……”尼煤,一下便涨十个愤怒值!这臭脾气谁给惯的。
“你不愿陪在本公身边,却宁愿去面对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孟尝君手捏着横栏,抿唇颤巍巍地笑了,但这笑却十分瘆人,让其随扈与士兵了解其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这是准备屠城还是准备篡位谋上啊,笑得这么吓人。
沛南山长则略微诧异地看了陈白起一眼,在他眼中的陈白起只是一个陌生又蒙面的少年,但眉眼清秀而水色,再加上他与孟尝君之间说不清的暧昧纠葛,令他对此人并不多有好感,是以听闻他亦愿一道前往扶夷村时,心中便多了一份猜测。
而其它樾麓弟子想法亦与他相差无几,都认为能与这恶贯满盈的孟尝君有首尾牵扯之人绝非善类。
虽说有鸵鸟心态,但陈白起却不愿意完全惹恼了他,这任务好感度不求上涨,却也不能再跌了,所以她一听到系统的警告,这语气便油然而然地徒然委婉转下。
第387章 主公,谋士助你去战斗(2)
她放下手,垂下肩,单薄的身躯在一群雄壮的汉子背景之下显得如此娇小而柔弱,一副“往事不堪回首,臣妾有本要奏”的模样:“回主公的话,其实小人生来便是命运坎坷,阿姆因生我难产死去,无母矣,父亲因母之死对我耿耿于怀,在小人三岁时便郁郁而终,父终矣……”
众人瞧着陈白起,呆了呆,紧接着便抽了抽嘴。
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他们完全投入好吗,这怎么一下就“母无父终”上了。
“……后来家乡闹上饥荒、疫灾,家中老少死的死逃的逃,我本有兄弟三人姐妹五人,但这些兄弟姊妹最后都给活活折腾死了。”
周遭一下变得沉默了。
继“无母父终”后,竟连“兄弟姐妹”都没保住啊。
他们忽然有些同情这名叫“陈蓉”的少年了。
可是却没有想到,还有更惨的,陈白起继续黯淡陈述:“后来村子也没了,便外出逃难,却又遇上了恶贼屠村,连唯一一从小养大的小犬都为了护小人而死……往事种种,如刀割、如针刺,每每想来小人都心痛不已。”
陈白起的语气并非悲泣陈痛,反而十分平静自然,但越是这样的反差效果越好,令人越觉得这是一种伤入骨髓难以愈合的沉痛往事。
这身世……也忒惨了点吧。
连一向冷血的张仪与莫荆都忍不住惊讶又沉默地看了“陈蓉”一眼。
陈白起编排的身世,简直惨得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这娘死了,爹死,爹死了,兄弟姐妹死,兄弟姐妹死了,全村的人死,不只是家破人亡,最后竟连一直陪伴在胖的一条狗都没能够活下来!
由于陈白起一番说得恳情悲切,许多人都动了一下恻隐之心,但毕竟与她无亲无故,顶多也就只是感慨一下,不明她这番话有何用意。
孟尝君长眉似剑,凌冽勾人,神色晦涩不明地看着她,薄透红唇轻抿,令人瞧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
陈白起不动声色地将周围观察了一遍后,便终于将铺陈了一番的用意表露了出来:“若非如今有幸投入到主公门下,小人或许……所谓人有朝夕祸福,曾经的苦难因主公而远去,小人心中怀恩,然想着如同小人一般陷入苦难之中的人无人搭救,无人理会,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倘若他们亦如我一般幸运,有得主公庇佑,定会如小人一样对主公感恩戴德,肝脑涂地,歌颂传世代代,所以小人才想要救他们。”
陈白起忽地抬眸,铮铮地盯着孟尝君,目光灼灼,内似烟火绚烂于夜空,那一瞬明亮而璀璨。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主公你的美名传世啊,陈白起这句话至关重要的话并没有吐出,但她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哪怕再愚钝,也都应该听得出来其中的含义。
孟尝君修倏地细眯了一下眼睛,怔愣了片刻,嘴唇下意识抿紧,眉心微拢,目光有那么几分微妙的古怪笑意。
之前他便曾怀疑,这陈蓉自荐时所与的话,如今便是更怀疑了……
她无端无故便豁出性命与他交待一切,如今更为他名声甘愿肝脑涂地,这小妖,莫不是……
魏腌性子最耿直,像一根直筒似的,他不犹疑“陈蓉”在说谎,只觉此番话热血激昂,一时所受言语所震,便涨红着脸,粗着嗓子抱拳道:“主公,既然遇上了,俺们本便是来救这漕城百姓,何不一块端了。”
他嗓门儿大,说话跟吼一样,一下震得其它将卒都懵了一下,倒却也没有方才出兵那般抗拒了。
孟尝君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乍看一下很普通,实则却十分嫌弃地写着两字——鱼、蠢。
这般几句话便被那陈蓉给鼓动了,着实无脑了些。
“主公今日出城虽与乃兴起而致,但这一出,这野外便有匪祸横行,莫不是故意引诱我们前去?”冯谖垂着眼,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剑面,淡淡道。
冯谖倒是冷静如斯,他的一番话,就像一盆凉水一下浇下。
陈白起闻言,心道或许也有这个可能,但如今无论是去漕城或者扶夷村都是一样,毕竟暗处的网其实在孟尝君来漕城之前便已布好,他退与不退,躲与不躲,都已深陷局中。
陈白起见无论是她和魏腌的话也好,或者冯谖的话也好,孟尝君始终没有反应,便干脆以退为进:“陈蓉不才不敢耽误主公行程,只求主公容队伍中多一小人,主公则按原计划还是去漕城……”
“陈蓉,你认为本公会因为这种小人伎俩而局促?”孟尝君忽地一掌钳住陈白起的下颌,他在车上,她在车下,两人本就离得不远,几步之隔,他一步促成,将人拽过,便令她高高地仰起头来:“还是……你认为你能逃脱得了本公?你最好还是乖乖的……”
陈白起担心愤怒值继续刷屏,反正不痛,便也不急着挣脱:“如果小人乖乖的,主公是否能如小人愿?”
硬的看来不行了,她唯有卖乖讨巧了。
孟尝君见陈白起那张白晰小脸染上几分乖巧的笑意,杏眸弯弯,像只毛发柔顺的小猫一样,眸色徒然一黯,不冷不热地一笑,指腹在她下巴处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摩擦揉捏。
“可以,不过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代价?
陈白起想了想,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反正她也只待足三天完成任务便会功成身退了,到时候陈蓉便会消失,看他去哪里再找一个“陈蓉”来付出代价。
如此一想,陈白起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什么代价小人都愿意。”
孟尝君闻言又是笑了,可这一笑,透出的却完完全全是一种令人不安又诡谲的邪恶之气。
感谢孟尝君的傲慢自大吧。
他是不会放任陈白起一人随兵前往救助扶夷村的人,因为她在他那里还有价值。
因此最后,陈白起终于成功说服了孟尝君去救人。
第388章 主公,舞姬任务再发布(1)
偏离了漕城主干道的路泥泞而颠簸,这是一条未经开垦过的原始小径,由于人走多了便踩出了这么一条“路”,雪水稍融,凹坑的土稀路混裹着山坡滚落的碎石榍片,令军队行走时既困难又缓慢。
这条路是通往扶夷村的路线之一,扶夷湖离四方黄粘土与稻草夯成城墙的漕城并不远,在城西边角一里左右有一片谈不上多宽垠的湖,湖边种着枝条轮生的冷杉,绿幽幽一带,在纯白的冬日世界尤其惹眼,湖面春时清鎏如光,冬时霜冻如镜,被当地人藤名扶夷。
离扶夷湖旁不远处住着几十来户人家,也就据地取名为“扶夷村”。
骑蹄猎猎,风起云涌,还没到达扶夷村落,便嗅到随着空气传来一阵子焦臭的刺鼻味道,湖面的风偶尔凛冽刮扶,众人下意识嘘眯起眼,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扶夷村上空,那本该干净的天空却腾起团团猖獗狰狞的黑烟,成片成雾,袅袅升起,像魔鬼从云层中伸出锋利爪子笼罩在头顶。
冬日的天气就像傲娇的小孩,说变就变,之前还艳阳高照,此刻却被阴霾布满,阴沉沉一片。
天,一下便暗了。
由于这次系统任务是要拯救扶夷村的这些村民,并且拯救目标需达到40???此时间陈白起也耽搁不起。
陈白起可以通过系统查看任务详细,查看到任务的进程,在看到黑烟后到赶过来这段时间,村民的死亡率已从78???47???想而知这群毫无人性的暴徒应是有屠村的打算,因此时间紧迫,已是刻不容缓。
驾!
马蹄声溅飞泥浆,四肢飞奔而逝,疾风飒然,陈白起已能够听到悲鸣与各种嘈杂纷乱的脚步之声。
“主公!”
魏腌喝着风急喊一声。
战车轱辘转得没了影,战车从小斜坡上冲下,眼看快要冲入扶夷村的一栋土墙房的前围栏时,他偏过头。
这年代打战基本上都是主将在前冲锋,因此其余部队都还在战车后面,离了些许距离。
魏腌这一声是在等候孟尝君的调令。
攻,还是先静待观察。
陈白起眼看着村民的人数越来越少,便知道这群暴徒简直穷凶极恶,村民已经耗不起了!
“主公!”陈白起双手紧紧攥着车杆,不顾风吹得眼睑生痛,亦睁着眼看着孟尝君。
孟尝君没有看魏腌,倒是先看了一眼陈白起。
因寒风而苍白的脸,巴掌大,看起来像一只失了母犬护爱的孱弱的幼犬,但一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却像蓄着火团一样,急切又坚定,里面燃烧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这样炙亮深刻。
陈蓉,本公倒是越来越好奇,你究竟想要留在本公身边做什么了。
很显然陈白起先前的说辞他并不相信,至少没有完全相信。
孟尝君一挥手,雷厉风行:“中攻在前,左翼右翼阻杀。”
“喏——!”
一声令下,众军似有了灵魂了一样,开始变裂队形,步卒持戟成尖头冲入村中,脚步疾猛如激流,而骑兵则分散两股,他们势如破竹,扬起烟尘踏碎地面般响动,左右侧绕夹击而入。
而战车就像领头的狮子般带领着猛兽入村。
从侧面进入村子,穿过破旧而灰败的简陋建筑群,他们看见不大的扶夷村内密集穿梭着不少暴徒,他们的穿着不过普通齐人穷户的服装,但这些他们身材高大而魁梧,大冬天的却没有穿多厚实的衣服,反而露臂露小腿,剪着一头落寇为匪的短发,手上拿着武器,有石锤、榔头、耙或其它陈白起根本分不清类型的杀人利器。
从服装与兵器上来看,看得出来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甚至没有一件像样、铜制的兵器,但对于这些普通民众而言,这些“乌合之众”显然已经是游刃有余了,他们就像饥饿的蝗虫,腐烂木头内的蛀虫,赤眼裂嘴地在这些贫穷又可怜的村民家中肆意抢夺,但光这样他们却不满足,还有恶心又丑陋的杀欲,仿佛村民那绝望又悲泣的模样给了他们极大的满足,有些人则像丧心病狂的猎犬撕咬追杀着那些慌乱逃跑的村民……
火光、惨鸣、咒骂、破碎砸烂、噼里啪啦燃烧极致炸裂的声音……
村落充满了恐怖而灰暗的气氛,村民们大多数都是手无寸铁的农民,哪里能与手中有着武器、孔武有力的暴徒相抗衡,大多数人还没有反手之力,便已经被杀死。
另一边,被一路泥浆裹溅的马车在一民屋的篱笆墙外停下,其后是一群三三两两气吁吁、满头大汗的樾麓弟子,方才部队加速冲行,他们光凭脚力难以追赶,只得尾行马车其后,他们并没有随着队伍一块儿冲入凶杀现场,而是选择一个相对隐秘又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毕竟战场是士兵的专场地,他们大多数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只能就近守庇护般观察战局,待安全后再行救助。
马车一停,便有人从车上相续而下,动略急切。
车内坐着沛南山长、莫荆与张仪三人。
“莫荆,卫溪!”沛南山长看向前方,见到如此惨案,脸色一冷,亦有一些白,便喝了一声。
莫荆与车旁与驭夫一同的卫溪点了点头。
眼前这一幕的确能够轻易激起他们嫉恶如仇的怒火。
但见莫荆与卫溪两人冲步而去,莫荆用厚柄大刀,而卫溪则使剑,两人像一早约定好般同时出手,当场便是密集的刀剑光影如织罩上暴徒。
而沛南山长与弟子们则依旧留在原地,密切地关注着前方。
但在他们冲入之前,孟尝君的军队早先一步汇入暴徒当中,这些正规的士卒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们像冲入羊群的狼一样露出嗜血狠厉的面孔,亦如清水滴入滚烫的油中,一下便沸腾炸开来。
那群暴徒足够凶,但孟尝君的士兵却更狠辣,方才像狼一样狩猎的暴徒如今角色已该变了,现在变成了被狩的羊,而狼却换了人。
马蹄如疾雨坠落,哒哒哒哒哒,践踏在黄土地上,那群疯了般猎杀的暴徒听闻声响,刚愕然一回头,便迎面一道青光,还来不及反应,便身首异处。
第389章 主公,舞姬任务再发布(2)
血染大地,红褐色的地面再次被染红,那些原本逃跑或抱头尖叫的村民都惊呆了,像是完全不明白这支从天而降来拯救他们的军队为什么会出现,会为什么会救了他们,或者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有得救的可能。
陈白起见由于军队的干涉,情势终于有了缓和,便放了一口气。
局势得到全面控制,陈白起方行礼请求道:“主公,请允许属下一会儿上前对暴徒询问几句。”
像这种辗压性的战局,根本引不起孟尝君丝毫情绪,他来此处纯粹是因为想看陈白起搞什么明堂,他斜了她一眼,嘴角翘起,不置可否。
别人不知她身份,她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还真当自个儿是他的门客,一个郎君?
呵呵……
他发现她真的十分大胆,从见她第一面起,她便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他心目中对她的定位。
她当真不怕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若她当真敢面对他们,他又有什么好阻止的呢?
再说,他爱死了她这一副像那瘸腿少年一般的淡定从容的模样了。
“主公,属下以为此暴徒恐与漕城内想刺杀你之人有关系。”陈白起低声补充一句。
冯谖骑马在旁倒是耳尖,虽听到了两人低语对话,却只动了动眼皮,他老谋深算,此事孟尝君并没有让他掺和其中,他便也不会主动开口询问。
而魏腌则早一步飞冲下车跑去前方与众士卒拼杀了,如今战车上便只剩下陈白起与孟尝君,另外剩下两个骑射兵保护,所以她方才开口。
孟尝君懒懒地理了理风吹乱的前襟,下了战车,寻了一处,让扈从收拾好一块地,摆置好坐位便跟看戏一样悠闲地歇着:“一会儿来汇报。”
这便是应肯了。
孟尝君的队伍不像野军,他们训练有素,进退有序,骑兵布阵于左右射杀远程,卒兵则迅速在前方开路,直插入敌人腹部,开始剖腹刮肠。
陈白起一看系统上村民的死亡率一时便停留在44???方安定了下来。
由于孟尝君的加入,情况基本属于一面倒。
剩下她需要选择的是赶走这群暴徒还是将其全部杀光,看着扶夷村这惨烈的画面,陈白起却是不愿意放过他们了,可她暂时还需要从他们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所以还需留下一两个活口问话。
战局很快便有了结果,暴徒一溃千里,有见情况不对想逃的,却被卫溪与莫荆两高手眼明手快地给逮抓了回来,留下两人,其余基本当场便给斩杀了。
莫荆几下抓了一个像是领头的暴徒推过来,由卫溪接手,他则去接沛南山长等人过来。
暴徒被卫溪反掰着手臂背在身后,一脚踢向他的膝盖,将他的身子压跪在地上,面向战车,孟尝君已下车,由随麾与冯谖簇拥着,而陈白起则单独站在车旁,暴徒使力挣扎却挣脱不掉身上的束缚,便恨恨地瞪着他们一行人。
这时沛南山长他们亦一并走了过来。
“说,尔等何人?”卫溪手上使劲,那领头暴徒身子呈一个扭曲的姿态,痛得嘴唇一下便煞白,额上汗液津津。
“哼!”他忍着痛,从鼻子喷气。
“嘴硬?”卫溪冷笑一声,正准备再次使刑时,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清冷却又透着一股子淡然温和的声音。
“你……尔等莫不是蛮夷?”
那暴徒蓦地抬头,目光像烫伤的野兽,既恨又惊地瞪着问话之人。
卫溪亦看了过去,孟尝君、沛南山长,或者说,许多人都看向问话之人。
而问话之人,自然是陈白起。
方才她央求到了孟尝君的审问权,不少人听见了,这下倒是没有人来质问她这番越权的问话。
她拿布蒙着脸,倒也不怕别人看了。
虽然这群暴徒身上并没有明显的蛮夷特征,除了较一般人身材高大粗旷、五官稍硬体一些,但陈白起曾与一个山戎族的巨相处过,所以哪怕他们再伪装得像,她也有辨析的能力。
但本只是疑问,却在暴徒的眼中得到了印证。
沛南山长看了那人两眼:“此处中川不该会有蛮夷游动的踪……”
陈白起没等沛南山长说话,便伸出一手,温和却不容拒绝道:“沛南山长,能容我先问几句吗?”
沛南山长一愣,却并不恼怒,点了点头。
但其它弟子却因为陈白起这种无礼的态度而怒了,但都被沛南山长阻下了。
他想这个少年敢如此说话,必不会无的放矢。
不知不觉,沛南山长倒是对陈白起有了些印象。
“你们是哪一支部落的蛮夷,楼烦?林胡?还是……山戎?”陈白起走上前,语气一如平常般淡淡温和。
暴徒浑身肌肉纠结地暴突而起,抿紧着嘴,挣脱不了卫溪看似随意却十足力道的禁锢后,神色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粗着嗓子吼道:“老子听不懂你这小儿满嘴胡言!”
纯正的齐国口音,并不属于蛮夷。
周围人都听到了,不太信任地看了陈白起一眼。
老实说,齐国不少人是没有真正见识过戎狄,只据闻他们身穿兽皮,以打猎为生,野化得十分严重,连语言都与中原不通,与眼下这群人并不符合。
但陈白起却并不这样想,她垂下眼。
……竟是山戎。
方才她随便试探的几个部落他都没有多大反应,唯有“山戎”时目光闪烁急定了一下。
是巨所在的部落啊。
陈白起的唇倏地抿了一下。
但亦不一定与巨有关系,毕竟山戎族分布广,并不都是居住在同一个地界,地域离得远了,再加上这年代消息不容易互通,他们又仅是同一个祖宗群落罢了,若是不认识便也就也没关系了。
这样跟自己说了一遍后,陈白起已恢复了神色,她耐心地笑了一下:“那我说一些你听得懂的话吧,为什么你们会来杀扶夷村的村民?”
卫溪刚才问了,这暴徒却是硬气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陈白起重新问出这个问题,他却一脸豁出去地吼了:“这漕城富得流油,老子们从偏远地方逃难而来,着实饿得慌了,当然要下山来讨点吃的!”
第390章 主公,舞姬任务再发布(3)
或许比起先前那个问题,他更乐意回答这个没有什么危险性的问题吧,他却忘了,他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的,毕竟像他们这种亡命之徒哪怕将什么都说了,其结局亦是一样落个死,又何必多费口舌。
所以说,陈白起的问话是有讲究跟依据的。
之前那个问题本就是试探,并不指望他会回答,只用来引他情绪紧张害怕,当下一个无害的问题问出后,他便会下意识放松下来,甚至会或真或假地回答。
当然,看懂了这一幕的不在少数人,在场的人精也不少,他们看得出来陈白起对于审问很有一套。
张仪目光露出一丝精光,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色媚春授的少年。
相貌瞧不完全,因为蒙着脸,但面巾未遮住的部分,眉清目秀,身材瘦弱,在一群高大的男子映衬下,更显单薄而秀气。
但即使这样,她却丝毫不怯场,仪态出众,言语井然有条,途途是道。
此人是谁?先前以为是孟尝君身边的“侍人”,如今瞧这气度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以往从不曾听闻过,却莫名出现在这漕城中,还成为孟尝君的近侍,着实古怪又可疑?
“为食?恐怕不见得吧,若只为衣食,何必要将整个村落屠尽,这种取卵杀鸡的做法,何其愚蠢?”
就跟摘果子似的,摘了一树的果子,还能等明年开花再结果,可若将果子树根都给拔了,岂非搞笑?
“什么卵什么鸡的,老子听不懂。”这次暴徒小首领没有装糊涂,他是真没听懂。
当然,没听懂的绝不是他一个人。
陈白起愣了一下,便吱唔了一下,笑了:“嗯,不懂,那尔等何身份?”
暴徒本不想回答,却见陈白起嘴边笑意加深,不知为何周身一寒,想起她之前几个犀利问题,怕她再吐出什么“惊人之语”,便咬牙切齿道:“俺们没有什么身份,现在就住在北荒那边儿!”
或许被逼急了,为了取信于她,他不由得多加了一句来证明自己真的是纯正的本地土匪。
“据我所知,从北荒过来漕城是需要渡过一条小江,这时节无船无舟,尔等何以会全身干爽?”陈白起目光从他身上绕了一圈,慢吞吞问道。
这气候一件冬季湿衣,哪怕挂太阳底下晒一天都不见得会干,更何况这湿雪天气,时阴时晴,她不相信他们身上会这么快就干爽了。
那暴徒面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陈白起一下便问到点子上了,方才他们早就编排好的说法露出的破绽,连他们自己都忽略的问题她却一下就注意到了。
陈白起没去过北荒,但她有漕城地图,这北荒就是淄临漕城不远,有地图显示陈白起自然这中间隔着一条浅水的江面,中端最深,约成人半身高,平日里两边过往都是直接下江而渡,淹不死人,所以无船无舟载行。
“罢了,尔等不为财不为食,专程来杀这些普通的村民,想来是因为某些人的命令吧,他们让你们屠杀这郡无辜的村民,想来价值也不是他们本身,而是他们……”
那暴徒小首领猛地一下抬头,盯着陈白起,陈白起的眼睛也一直注视着他,盯注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像吐气一样缓缓一字一句道:“隐藏的东西吧,是什么呢?物品?哦,不,人?也不是,那只能……”
“够了!你闭嘴,你们是什么人,管得着老子的闲事,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杀要剐赶紧地,老子皱一下眉头都不是爷儿们!”他突然狂燥了起来,挣扎得厉害,连卫溪都险些让他逃脱。
见他这样,陈白起退后一步,却不失风度,她看向卫溪,亦看向沛南山长,含笑道:“好了,我问完了。”
意思是,人接下来可以交给他们处置。
然后,不顾众人反应,走向孟尝君身边。
“属下问完了。”
孟尝君也不问她有了什么结论,仅瞥了暴徒一眼对空气道:“解决了。”
陈白起好心让沛南山长等人自己来问出个结果,但偏偏孟尝君坏心肝透了,直接将人给杀了了事。
在人被拖走前,陈白起手心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她几步跨至剩下的一个暴徒面前,止住了士兵将人拽扯另一个暴徒去处决的动作,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令其面仰面她的。
她贴近他的面目,漆黑的眸子像屏蔽了所有光线的黑夜,低声近至呢喃道:“嗱,你认识一个叫……巨的人吗?”
或许他现在不叫巨了吧,谁知道呢。
这个暴徒显然没有领头的英勇赴死的勇气,能活谁愿意死,他赤红惊惧的眼睛在听到陈白起的问话茫然了一瞬后,便迸出求生的光,使劲点头:“认得认得。”
陈白起方才严肃甚至带着几分紧张的表情却忽地一松,像是失落,亦像是解脱,她弯唇一笑。
“可以了。”
她可以确定,他不认得。
她松开了他,任其狼狈又惊慌地落地。
终究还是没有听到故人的只字片语消息啊。
任务名称:舞姬任务(二)——救助村民。
任务目标:1、村民存活率达到40?、赶走全部暴徒与强盗或击杀完暴徒与强盗。
任务奖励:经验值80000,齐币8000,飞鸟浚速靴x1(绿装)。
系统:恭喜你完成了舞姬任务(二)——求助村民,任务奖励已发送至你的系统包裹,请注意查收。
系统:舞姬任务(三)请查出暴徒袭击扶夷村的原因,接受|拒绝?
在舞姬任务(二)完成后,系统当即发布了任务“三”。
陈白起本就要查明这群暴徒忽然屠杀扶夷村的原因,因此顺势便接受了这个任务。
任务名称:舞姬任务(三)
任务目标:查出暴徒穷凶极恶屠村的原因,并将原因如实告诉孟尝君。
任务奖励:经验值20000。
或许任务难度算不得多惊险,只需要调查,所以只有经验值的奖励,并且还不是很高。
第391章 主公,舞姬任务再发布(4)
在消灭掉这群暴徒并得到想要的消息后,这些扶夷村民才慢慢回过了神来,他们当即便在一堆废墟火堆内四处去寻找自己失散的亲人,地上染满了鲜血,尸体有暴徒的,也有村民的,沛南山长等人亦组织人员前往救助那些受伤可怜的村民,灭火搬物。
其中村民中有几个人相互搀扶着过来准备向他们表示感谢。
由于这支军队气势太过严峻,他们都是一些平头老百姓,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自然是害怕的,但再害怕也哆嗦着一步一步走过来,因为这些如天神一般降临的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然后扑通一声便跪在孟尝君的面前。
这群人中只有他穿得最华贵,又以领导者的姿态被众人众星拱月,自然有眼力介的都该跪谢的人是谁。
“多、多谢贵人搭救,吾等……敢问贵人名号,来日扶夷村众人守建祠堂,日日焚香朝叩晚拜,为恩人祈福!”
这一次被人这样感恩戴德地推崇,这对于孟尝君而言十分新鲜,这全是因为这陈蓉,以前谁提到他不是惧怕便是厌恶,唯有这一次,他竟会救人。
可惜孟尝君却半分兴趣都没有来应付这些村民,便将这种场合交给冯谖,自己则带着陈白起去清点兵马。
系统:因为你的劝诫成功,孟尝君罪恶值减少,你将获得功勋值70,名望值100。
陈白起愣住了。
就劝孟尝君阳光上进一回,这回报便抵得上她建功立业一次了!
简直不要太惊喜!
等忙完扶夷村这一趟,今日天色已晚,他们也并不打算再进城,更不可能原路返回庄院,因此只能在这个破落的村子里歇息一夜。
早早有人找了一间算是村中最豪华的……茅草房,布置妥当后供孟尝君今夜休息。
而陈白起则向孟尝君请示,她想去村中周围调查一下情况,方才问话后心里面有一些疑问需要梳理一下,方可再与孟尝君汇报。
孟尝君想看她究竟能查出个什么结果,便也由着她,甚至还派了两个随从听她号令。
究竟是方便她还是为了监视她,陈白起也懒得猜了,她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去调查扶夷村真相。
夜色茫茫,大晚上连鸟虫都歇息了,屋外冻得呼气成霜,早前村内的受伤人员都搬进了屋里,外面漆黑无垠,静谧无声。
没多久时间,陈白起来到了孟尝君的屋内。
这是村内唯二有着亮光的房屋。
另一间是沛南山长的房屋。
其它人没钱点灯,可这两人却财气十足,所以陈白起在夜里不需要特意找寻,便能询着光而归。
孟尝君屋内无人,其它人都守在别处,他拨了拨火光,侧脸在火光下俊挺而立体,优美的长睫,蜷伏在眼睑上,比白日所见的他多了一分诡谲的冶艳。
“忙了一夜,问出什么了?”
“嗯,有些线索。”
房屋不大,两间土屋,不过十几坪,陈白起站在被擦净得光滑的木桌边,不近不远地看着孟尝君。
“说吧。”
他很随意地吩咐,但陈白起却不得不郑重此事。
她还是选择了靠近他,于他耳语道:“此事果然蹊跷有诈,绝非普通匪类劫杀。”
陈白起怀疑孟尝君出庄子的消息还是走漏了,虽然她仔细查过可疑之人,却并没有什么发现,或许此人是躲在暗处,所以她才这般小心提防。
孟尝君第一次与人这样窃窃私语,甚感新鲜,对于陈白起也不排斥,便也抵于她耳廓边,故意缓缓呼气。
“哦?”
陈白起被他呼出的气息烫软了耳朵,下意识捂住耳朵避了开来,但表情却不羞涩不尴尬,只是不再持续这猥琐的谈话方式,她压低声音道:“他们屠杀扶夷村民很大可能是为了扶夷村内地底下私建的一条地道。”
孟尝君略感“失望”地瞥了一眼她镇定的神情,便倏地眯眼:“地道?”
“方才我去询问了一下周围的村民,他们讲了许多事,但大多无用,唯其中有一条便是早些年前,漕城霍乱厉害,城中人被严禁出入,便有人一支奇人特意挖了一条地道从扶夷村可直通漕城东边的街市,虽然如今岁月甚久,他们虽然也找不到地道入口了,可这件事情却千真万确。”
这条消息是陈白起无意间听一老人痛哭埋怨自己老眼昏花,没找到村子里早年挖的那条逃命隧道,才累这么许多人都惨死在暴徒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