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谋士,禁咒阵法(2)
本来此趟定不必他亲自前来,然而当他听闻攻城兵马只有戚冉并无后卿时(战国将领一向流行身先士卒),又见戚冉中规中矩的打法完全脱离了后卿指挥的狡兵险攻,不知为何他料定后卿必然会兵行诡变,考虑再三,便不顾病体修养瞒下于前方抗敌的孙鞅等人,拨出一支军队领兵前来剿敌。
而正巧出城不远便遇上返城求援禀报的姬韫他们,姬韫将情况简单地与他说明了一番后,便领着军队一路朝槐山岗赶,于驻营地中寻觅不到“夜枭”小队的踪影,当即姬韫便知情况有变,所幸找到了他们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暗号,这才了解了他离开后林中发生的情况。
于是,他们又辗转地赶赴支援姒姜他等,一路找寻而去,正巧与姒姜等人撞碰上面,又因着沧月军这支彪悍队伍加入,之后要办的许多事情便十分顺利地解决了。
直到现在,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沧月军与“夜枭”小队都难以置信事情竟如此简单地解决了,并且他们还活抓到了鬼谷后卿。
姬韫因着当时情况紧急,一番讲述下多注重于赵军这方情况,是以并没有告诉公子沧月他们这支队伍领头者乃陈娇娘而非他,再接着他们又遇到姒姜他们,姒姜因着陈白起此人秘密太多,怕哪一句不慎会泄露出她不愿意为世人所知的秘密,讲述时亦大多含糊其词,打算到时候由她亲自与他们解释,省得到时候埋怨他多嘴暴露。
因着大家都多少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没将事情捅明白,是以,公子沧月如何猜想都猜测不到,眼前这个他看来陌生可疑的漂亮少年竟会是陈白起。
当然,眼下除了姒姜与陈白起眼神确认过,巨与姬韫皆为怀疑,其它人干脆全然不知。
“此人本君不识得,尔行事龃龉,莫不是此番阴沟内翻船?”公子沧月眸似瀞月流水,说起话来如潺潺溪水划过冰棱子,字字冰刺透骨。
“果然啊……”后卿流转眼神勾了陈白起一眼,继而意味不明地喃喃笑了起来。
而陈白起在听到公子沧月一句“此人本君不识得”时,心底也道了一声“果然啊”,她如此彻头彻尾地改换了一副模样,也难怪公子沧月认不得,若她自称“陈娇娘”,必然一时半会儿不能取信于人,若他们要求她当面解除伪装恢复女儿身,她又该当如何应对?
她真还没有想到,公子沧月竟会拖着病躯亲自来这一趟,他跟这后卿这梁子确也结得太大了,真有一种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感慨了。
“上次一役,本君至今仍旧遗憾……”公子沧月拢了拢衣襟,翩绖纤长的睫毛下,冷冷眸光直直地盯着后卿,一瞬不眨。
“某亦遗憾啊,若非上一次让公子轻易逃脱,此番便不需这般大费周折了。”后卿古怪一笑,不容其它人分辨他这话意味不对时,他又偏过如玉侧脸,于陈白起别有味道地笑道:“透,你不是一直好奇某的禁咒?七铘锁魂阵吗?眼下某便开启阵法,容尔好好地颀赏品鉴一番如何?”
后卿的话像一计重槌,陈白起只觉心脏处猛地被撞击了一下,令其窒闷哑声。
“阵……阵不是毁了……”她面色惶茫。
后卿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似在责怪她未勉太小看他了,他启唇小声道:“尔毁的乃附属阵法,主阵一直在此处,且有某坐镇,岂会轻易容人毁于一旦呢?”
陈白起听了此话,只觉手脚一凉,这时,后卿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腕施力,朝其手膀处用力地划过一刀,当即鲜血溢满刀刃顺流洒落地面。
陈白起只觉胸腔处似被某种磅礴的气流狠狠撞击开来,双脚后退凌乱打结方堪堪停下,却再无力制服于他。
他做了什么?陈白起视线划于手中剑刃眸色一定,眉眼似某种蛰伏的野兽挣扎欲出,然后狠冷地盯着后卿。
后卿不改颜色,反而笑意盈眶地盯着地面的血迹,眸光大盛。
下一秒,地面像破碎的红色琉璃斑驳出断痕,每条断痕转变成一种奇异符文、字体,一道一道,一条一条,一段一段,铺成一道红光大作的阵法呈圆形朝四周扩散开去,一切发生不过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被笼罩于阵法之中,他们看不到阵法的奇妙诡异之处,却如同魔障了一般,仰天发出了恐怖的尖叫声。
“这个阵禁咒阵法开启需先流祭百人血,再祭阵主之血,某费了如此多心血,总算得偿所愿了……”后卿偏侧过脸笑迎陈白起冰冷的目光,一滴猩红血滴溅于其眼角,如一滴泪痣般,衬得其此刻面容邪佞却又美好如初,矛盾而悖论。
一瞬间,陈白起便看到眼前原本还清新明亮的林子瞬间变成了压抑混沌的血红色,耳边刮动的狂风似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一声一声地撕破耳膜,令人脑袋像绵针般扎痛。
第152章 谋士,该如何甄别真与假
林中场面一下变得混乱扰嚷了起来,如同陷入梦魇之中,姬韫、姒姜与巨等人表情慢慢地开始变幻,似惊似愣似疯似怒,他们像是被隔绝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地面飘升而起的红色狱焰鬼头张大嘴巴朝他们袭去,他们当即面露惊骇地挥刀相向。
赵军则五官挪位,红着一双眼睛抱头抢地,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声令人毛骨悚然,单虎本贴身保护着公子沧月,但此时眼中却似根本看不到其主公身影一样,他瞪着一双眼睛,眉毛一根根竖起来,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愤怒地盯一处空气,无声嘶吼着。
而公子沧月倒是神智清明,却无端被阵中红绳铃铛给绑手绑脚捆缚起来,高高吊悬于半空之中,此时正一脸阴鸷恐怖着面容,蹬脚拽臂拼命挣脱着。
眼前的一切一切都变成诡异而扭曲,猩红压抑的色彩,原本该存在的风声与蝉声都消失匿踪,充满血腥的空气不时扩散着刺耳惨叫声像小针扎进骨头里,似生命的最后挣扎。
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迅速土崩瓦解,结界咒阵于边境渐兴浓雾,如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
光线渐渐变得剥晰迷离,空气变得潮湿而阴冷,树木和泥土的皮肤开始溃烂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整个阵法结界内,唯有一人是正常,且能够活动自如的,那便是陈白起。
不对,应当还有一人,便是启动了阵法的后卿。
陈白起眼见这一切,哪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她表情像被拆解了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透着几分扭曲跟古怪:“吾以为……至少目前为止吾已然成功阻止了你,却原来……这一切不过皆为你事先设计好的?”
她的语气像刀片刮过粗砺的石头,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尖刺利锐。
后卿神色似幽潭深井,怔静地凝注着陈白起,那目光中有一种出乎意料的诧异,更有一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难以言喻的惋惜。
他诧异的是,其它人皆陷入阵中不可自拔,她竟能够不受“幻阵”、“迷阵”跟“斗阵”的丝毫影响……
老实说,他生平阅人无数,却是第一次遇到这般……特别而具有风骨之人,所以他感觉十分惋惜,这样的人竟为了沧月军抑或是为了区区一座庸贫的平陵县如此地忠贞牺牲,而无法将其劝降留之已用。
后卿看人一向看其内骨神秀,如哪一种人会经不住红尘诱惑轻易动摇,哪一种人如钢铁般意志坚定,他一眼便可看出。
而正巧,眼前之人,便是那种木人石心,哪怕你惊涛骇浪袭来,他亦统危坐如故,若无所闻。
此人甚善,只惜非他同道中人,不可留之。
“尔很厉害,目前为止吾从未遇见过比尔更难缠的对手,只是尔们太高估吾之的野心,吾本不打算一口食个大胖子,是以此趟不为平陵县攻城,只为杀一人罢了。”
他之话坦然道出一切实情,事已至此,想必亦毋须再隐瞒了,陈白起嘴角不禁溢出一丝意味明的笑意。
是啊,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赵军这支潜伏部队是趁着前方战事吃紧打算从后方突击,来个里应外合攻陷平陵城的,是以所有的设想都围绕着如何阻止跟冒险剿灭敌军而施展计策。
他们“以为”赵军潜伏部队如此谨密、阵法布置如此宏伟自是为了攻城,实则,他所做的一切,故布疑阵的一切一切皆是为了达成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引公子沧月上勾。
为此,他不在乎有多少人牺牲,有多少人前来阻扰,他不惜一切代价,花费的心思哪怕是牺牲掉赵军的全部精锐部队,亦要将公子沧月引入局中。
他的心计太绸密,也太狠绝了!
陈白起道:“尔如何确定他一定会来?”
“他自然会来的,吾先引起其怀疑,再借前线推波助澜,计有千百,路有八达四通,总有一步会成功吸引他来到此地,虽说任何计划都无法避免出现意外……没错,因尔出现而引发的意外,虽令过程多了许多波折,并因此损失了不少戚冉培育出来的精锐部队,但事情仍旧顺利地达到吾之预期。”后卿看着她,眼中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神彩道。
“后卿,吾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尔手的!”陈白起抬起眼睑,此刻的眼神冷静得可怕,一字一句道。
后卿没将她的话放进心里,他缓缓勾起嘴角,伸出一手:“尔之胆识与机智无一不超群出众,吾很颀赏你,来吾身边吧,但凡沧月公子能给予尔的,吾皆能给,甚至更多。”
“感谢赏识,可惜吾一身不侍二主。”陈白起无视他伸出的橄榄枝,干脆利索地拒绝。
后卿似乎早知这种结果,他收回了手后便笑起来:“尔主?哈哈哈……那吾不妨试试此主是否真值得尔如此忠诚地效忠了。”
后卿这人偶尔脾性会有些阴晴不定,特别是被人拒绝的时候。
他收住笑后,视线移向公子沧月,一挥袖便拆开了阵法中间的隔膜,一直处于被隔离状态的公子沧月余光一瞥,便看到了前方两人了。
后卿似十分有趣地颀赏公子沧月此刻狼狈的模样,他道:“公子沧月,如今楚国如日落西山,尔之皇兄于夺位后便卸磨杀驴,对汝更是丝毫不念手足之情驱逐丹阳楚都,尔当真还要忠心效命于他?”
公子沧月莫名陷入诡阵,一时挣脱不得,却仍保持着冷静心态应对,他对后卿的话嗤之以鼻,冷漠薄透的眸光射出轻蔑之色:“后卿,楚国于本君乃固之根本,汝想让本君弃国保命,尔休想。”
“嗳,早知卿说服不了公子,此番作态倒也是枉作小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此话倒是至理名言,既然如此,某亦不再多费口舌,只是这一次,公子恐怕不会再有上一次的侥幸了。”后卿拢了拢袖摆,逐渐隐下笑容,继而慢条斯理地问道:“公子可知此地为何处?”
公子沧月缄默不语。
好在后卿亦不需要他回应,他语气徒然放低,像在分享一则秘密一样兴致勃勃:“此处名为乱葬岗,公子且不知此处死了多少被楚人埋葬屠杀的中山魂吧,而如今,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一直不断瞑目安息的怨魂一旦被放出,便会寻着尔身上流淌的罪恶之血,朝尔索命讨债来了。”
公子沧月耳力不错,所以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他虽不信鬼神之说,却也只觉一股子阴凉之气从脚底蹿到头顶。
这时,突然似稠墨般暗红近黑的地面咕咚咕咚冒着粘性气泡,不一会儿便浮出许多幽绿的鬼头,这些鬼头无面无发无眼无身,只剩一个圆辘辘的脑袋,却不似实体一般质感,微微透明,它们张着一张黑森森的大嘴,神色狰狞可怖地朝着公子沧月方向袭去。
公子沧月瞳仁一缩,奋力挣扎却感觉捆在身上的红绳越缚越紧,根本无法躲避或阻止。
这一颗颗鬼头带着一身绿惨惨地阴煞之气,呼呼作响,于空气中飘来荡去,拖动长长的尾巴,围绕着公子沧月四周,就像随时准备将他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地撕了下来,血一口一口地啖尽。
“嗬啊——”公子沧月不堪其扰,胸腔处暴发一声气喝冲天,而这时,一道从空中跳跃而下的身影以一招“大杀八方”气势磅礴将四周旋舞故意骚扰逗弄的鬼影斩散,然后身躯昂然挺直,以一剑一人笔直不屈地挡在了公子沧月前方。
公子沧月一震,看着似雾被斩散消失的鬼影痕迹,蓦地低下头,盯着不远处背对着他而立的少年背影,眼底充满疑惑跟怪异。
见假“透”终究还是出手时,后卿分不清楚心底究竟是何想法,他掸了掸衣摆,眼角轻佻蕴染出几分宠溺,他道:“透,先前做戏已达到目的,毋须再伪装了,你且莫忘了,当初尔随某一道出征,想必公子沧月早已见过尔之面貌,眼下细一回忆,哪怕尔做得再多,他亦必不会再信了。”
陈白起闻言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领悟了他究竟在说什么,顿时黑下了脸。
这个颠倒事非黑白之佞臣!
而公子沧月本对“透”挺身相救一事本就存在着某种难解的怀疑,毕竟此人与他非亲非故,此番作态并不符合常情,如今闻后卿之言,只觉先前少年之面容模糊,经他这般一提醒,再加上“透”这个名字多少熟悉,顿时好似便忆起了什么。
当初两军对垒,隔着一距离,那时的透戴着头盔又穿着厚重铠甲,令少年瘦长的身影亦魁梧高大的几分,其面容模糊但隐约可窥其姣好雪白,乍一眼下的确不好认,但他却是记得后卿的确有一随扈亲信唤透,如今前后事情一番联想起来,其面容倒也清晰明朗几分。
所以……此人确乃后卿之随扈“透”?先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引他等入局,故作姿态?
虽说按道理事情该如此推断,但因着此话是从后卿口中曝光,是以公子沧月总又揣了几分其它怀疑。
第153章 谋士,所以你选择救哪一方
陈白起立直起身子漠然缄默地盯着后卿,俨然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他不过随便动动嘴皮子,却能够离间她与公子沧月之间本不存在的信任,恶意地催化他们之间的隙罅。
“后卿……”陈白起轻唤起名讳,引得其正色注意时,手中铜剑缓缓举起,以一种无畏捍卫之姿莅临,无论神色抑或语气皆似风清云淡便飘渺淡然:“吾不管他信亦罢不信亦罢,吾既毅然决然挺立于此,便只为护他,助他,于此,再别无它求。”
是以,她并不在乎被他误解或怀疑。
听到一番大义凛然且无私奉献的话,莫名后卿牙一酸,感觉到心中不太舒坦,嘴里古怪咀嚼着她的神情跟话语,渐渐眼底的温度霜降了下来。
“是吗?”
后卿抬了抬眉,笑意无一线温度,他突地出手,手结阵印,只见其脚底一股邪煞之色冲天而起,吹得其衣袂发丝飘荡飞舞,这时地面像煮沸的开水一样冒出许多阴森凄厉尖叫的鬼影,这些鬼影无实质身躯,只是一抹支离破碎的影子,面容空洞有眼无珠,影子扭曲而拔长,叫嚣着残忍凶意朝着公子沧月咆哮冲去。
这还真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节奏。
陈白起知道凭她手中一柄普通的铜剑根本无法应付这阵中阴煞之气幻变的鬼影。
这阵法她虽然能够进出自如,可却不擅破阵之术,她一人逃跑了也无济于事。
她曾考虑过用剑砍断这缚绑着公子沧月身上的红绳,然而这红绳她先前感受过,非金石之力能够简单挣断,这个时候她莫名地开始怀念起傲娇小童与相伯先生,若他们亦一道入阵了,定然有法子门道解决。
现在,陈白起十分怨念万能的系统竟没有发明或奖励她一个通讯器,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远程咨询一下解决之道了。
不过,她虽不懂破阵之法,却也并非对眼前禁咒阵术毫无所知,其一这些所谓的“鬼头”“鬼影”其实都并非真正的鬼魂,别看方才后卿在那里妖言惑众吓唬人,实则这只是阵中之煞气幻化迷惑了人眼而成。
后卿千挑万拣的布阵之地可绝非食素的,此地乃槐山岗中阴煞之气是为浓重的位置,而这些阴煞之气久聚成灾,以阵法掏井等同取之不尽,这般与其硬扛下去,哪怕她耗光了精力,估计也救不了谁。
另则,她虽不懂破阵之法,却知道这阵法皆以后卿之意志催动,他为坐镇之人,他亡此……阵必摧。
“尔想杀吾?”后卿留意到陈白起突生杀意的双眸,不知为何方才不舒坦的心情此刻竟更是直接跌入谷底,他笑灿若化,眉眼幻化近妖般道:“尔其实有很多机会杀某的,为何却一直迟迟不肯动手,为何一直在犹疑?如今尔连最后一丝生机都被剥夺了,再生杀意,为时已晚矣。”
陈白起收回了眼底的杀意,转开眼,坦然道:“若非必要,吾并不想杀汝。”
嘴上的话她说得漂亮,实则她心底的话却未道尽,凭他这般狡诈智妖,如今的她也不一定能够杀得了他。
“哈哈哈哈哈……”后卿闻言,徒然大笑了起来,那悦耳娓娓动听的笑声却似一道催命符,令得鬼影猖厥疯狂了起来。
这时那些鬼影围绕着他们四周盘旋舞转,越来越多,也转得越来越快,逐渐便像一道黑色飓风一样将公子沧月跟陈白起两人包裹了起来,陈白起面色凝重,抵剑挡于胸前后退了几步。
这时一道鬼影从飓风中冲出来,本是朝着上方公子沧月而去,却被陈白起余光扫到跃起便是一剑斩破,陈白起剑中蕴含了麒麟血脉的天地正色,因此才有此等威力,而黑色飓风之中越来越多的鬼影冲了出来,它们张大嘴尖叫着,威喝着,狰狞着……
变得巨头的脑袋一口便咬住了陈白起的肩,陈白起微蹙了蹙眉,只觉半边肩膀似被冻住一样使不出劲来,便反剑劈去,却又有一头一口咬在了她腿上、手上、腕上,她动了动,但整个人像被钉住了一样,越想挣扎却越感动力,渐渐地,她就像被层层黑稠皮带包裹住了,眼鼻嘴都淹没其中了……
系统:“狂刀六式”熟炼度已达到50?
系统:警告,“秋霓”套装损坏程度严重,请尽快进行修理维护。
系统:警告,“破损的铜剑”损坏程度70?
系统:警告,人物血量降低于50???及时补充血量……
看着下方奋力战斗的“透”,公子沧月面色苍白而冰冷,或许他一开始对他是怀疑的,但眼下却已是一片震惊。
他分不清此刻心底涌动的复杂情绪为何,只是看着他渐渐被鬼影撕咬、啃扯、最后几近覆没之际,他终没忍住朝下喊了一声:“本君不需要尔多事,速速逃去!”
此少年分明乃后卿之随扈,为何会如此不顾性命危险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帮他?
这是阴谋,或者另有所图……
一个人究竟所图何事,才会舍得以命相博,至死不渝,公子沧月想不通,亦想不明!
后卿远远地看着被阴煞之气包裹成一团黑气的“透”,眼底一片荒芜冷然,空空如也,似什么都不曾想,又似想了太多太多以致于里面究竟有些什么,谁人也无法探清楚。
听着系统一阵一阵地刷屏,此时的陈白起眼前基本上一抹黑,周身又痛又冷,那些鬼影相当于煞气,如今煞气缠身她难以挣脱,所幸还有“秋霓”套装给她抵挡一会儿,可眼下套装损坏得厉害估计也快撑不住了,倘若等“秋霓”套装整个坏掉,她还没有挣脱开去,那么阴煞之气便会一股脑直接侵袭她体内,等待她的唯一结果便是暴体而亡!
不能放弃……
陈白起双唇泛白,一身冻得瑟瑟发颤,但额头却是布满的汗水。
她不能放弃……
公子沧月、姐夫跟巨他们都还在这个凶危的阵中,她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系统:系统检测到人物情绪波动过于激烈,因此激动了麒麟血脉苏醒,麒麟血脉苏酸醒26???27???28???30?/p>
“啊——”陈白起感觉随着血脉苏醒一股异样的能量从体内爆发出来,她挡不住一股热血仰天一啸,体内不断运速的太素脉诀像脱轨的火车冲击着四周的煞气屏障,一下一股金光带着灼热之气便破解了危机。
此时,陈白起感觉浑身似要沸腾了一样,她都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都冒烟了,那一只瞎眼灼热得厉害,估计快要变成麒麟瞳了,还有麒麟双臂也越来越热,血脉不断冲刷着她的血肉之躯,她觉得她快要失去理智了。
一切显得如此突然而震惊,如此浓重的阴煞之气竟被一下便被净化了,感觉到陈白起身上涌上一股不对劲的气息,这股气息与阵法有着完全相反的属性,就像光与暗一样,对立而危险,后卿沉下眼,面无表情地盯注着陈白起全身,道:“看来,还是太小看尔了。”
后卿此时亦不再招鬼影煞气,他突然笑道:“方才那个陈三姐夫好似认出了尔却一直刻意阴瞒,想来尔的身份定然有顾及与避讳之处才对,眼下,这些人当中定然有许多尔在乎之人吧,不知……接下来,当尔在乎之人要杀尔拼命庇护之人,尔又决定去救谁呢?”
他一招手,流逸着诡谲纹线的袖袍飞舞翩绖,这时,幻阵中被蛊惑疯狂尖叫的沧月军与夜枭小队的众人一下便安静了下来,但这种安静并没有让陈白起安心,因为下一秒,他们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探,脑袋僵硬地齐齐朝她这方看来。
他们的眼神空洞而泛红,盯着她跟公子沧月就像盯着锁定好的猎物一样,带着贪婪的杀意,一涌而上便包围住了他们。
陈白起以为他们或许会对她立刻展开进攻,但很快她却发现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她,他们只扫了她一眼便放过,然后直愣愣地盯着她身后之人,那一双双仇恨泛红眼神,简直令人发寒。
“决定好了吗?想救他们,便杀了公子沧月,或想救公子沧月,那便……杀了他们吧。”后卿看热闹不嫌场面大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陈白起没想到后卿竟用这一招来逼她,前面是她的战友与队友,其中更有她的亲友在其中,而后方则是她耗尽了心血选定出来的主公……他给出的难题令陈白起倏地铁青了面容,透过一颗颗憧憧黑色脑袋看向不远处独立似青莲的后卿,只见他亦定定地看着她,似在等她求饶也或者是在等着看她是如何垂死挣扎。
再等一等,会有转机的,一定会有转机的!
陈白起冷冷地瞥开了视线,她看着前方一群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众人,手中铜剑握紧了几分。
会有办法的,她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接下来,便是一场混战开始了,每一个人都苦仇深大地想杀了公子沧月,陈白起一旦出手阻止,他们便会不分敌我进行厮杀,她不愿杀他们,所以一出手不是直接敲晕抛掷一旁便是防御抵挡。
但是,随着后卿跟逗猫一样一批一批地将人放入战场之中,陈白起哪怕是铁打的,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明显快支撑不下去了。
第154章 谋士,你已经彻底暴露了(1)
“后卿,且不住手!尔当真如此鄙薄,以多欺少,枉顾其堂堂鬼谷之士德操骄傲!”公子沧月怒极而发丝张狂,双眸似雷霆万钧闪扯着银链子,厉叱冷喝。
后卿对他视其若无睹,于他眼中公子沧月此刻已如砧板上鱼肉随时可刀俎,于是他仅紧紧盯着陈白起一人,见她如此爱惜羽毛之人竟为公子沧月落得个周身狼藉,疲于奔命之态,食指与拇指间细细摩挲着,覆下两片荫长的睫毛,薄唇轻启:“尔太过于贪也,两侧不负终将自身受累。”
此话一落,那些原本已被陈白起砍晕倒下之人再度浑浑鄂鄂地爬了起来,他们双目呆滞,面色麻木,机械形地动作着……
陈白起以刀柄再次敲晕一个靠近她身旁的沧月军士卒,双手已控制不住酸弱地垂下,眼皮子极度沉重地耷拉一半,双唇咬出一道道齿痕印子,鼻息呼呼呼似破洞的风箱子一样粗重。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凭她眼下的能力想顾全两边不可行,可问题是人都是一种得失心很重的生物,眼看都走到这一步了,若让她就这样轻易放弃掉自己选定的主公,她确也心有不甘。
“可要放弃了?”后卿道。
陈白起道:“后卿,尔不懂,倘若当尔遇上一件不可弃之物时,尔自当明白,轻易可放弃的便也不值得被捍卫了!”
系统:人物愤怒值已积攒达到100???施展血脉愤怒一击技能——“麒麟臂”。
陈白起双瞳熠熠生辉,如黑夜星辰般灼亮,她直接弃剑,飞身直接冲杀而去,她的手掌渐渐开始变幻,开始变巨覆盖厚重麟甲,凡人不可觑之,只觉她鹤展的双臂突然覆满的真气庞大而恐怖,她所经之地,地皮翻卷而起,树仰人翻,她疾步似弹朝着后卿方向便冲杀而去。
她双臂似有摧石裂山之能,那朝其挥去的掌势势犹如狂风闪电,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力,任何人置身于前,都仿佛面对着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人卷入其中吞噬,休说躲闪,便是硬接恐怕也是不能。
后卿一怔,不禁为之动容,连招红绳叠加相编制造出一堵厚墙相挡,可陈白起手臂犹如无形之锋刃,气流四溢便割掉一切阻碍,她瞠大双瞳,一掌挥隔空倾向后卿,后卿当即“噗——”地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抚胸连退部步,方堪堪停下。
陈白起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身躯牵制住了,一看正是无孔不入的阴煞之气萦绕于她双腿不断攀附,她身体一滞,因此愤怒一击“麒麟臂”也威力大打折扣,仅重伤了后卿。
被猩红鲜鱼染红了双唇的后卿眸光大作,带着一种诡异而兴奋的目光盯着陈白起,突地朝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时,陈白起突然好似意识到什么事情,想都没有想便转身便朝公子沧月跑去。
后卿见她这般迅猛的反应,收敛起笑意,一臂撑于树干冷声道:“太迟了!除非尔当真打算舍身相救了!”
只见,后卿身后的红绳一条条像是有生命会蠕动的触角一样聚集起来,慢慢扭成一团,最后变成一只巨拳,上面缠满了森冷危险的阴煞之气,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朝着上空的公子沧月冲杀而去。
公子沧月拼尽全力地挣扎,却眼看那一击近在咫尺,突地一道瘦佻的身影竟再次义无反顾地冲上将其挡下。
公子沧月只觉眼前仿佛有一道光,那剧烈的光从前方射来将陈白起的背影虚化得模糊而高大,就好似矗立于苍穹之间的碑柱。
“尔找死么!”后卿微睁眼眸,一脸复杂地望着陈白起。
而公子沧月则煞白了面容,那一刻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明的恐惧扼揪着他的心脏,他惊声道:“尔——为何?!”
这该死的麒麟血脉!
跟公子沧月与后卿所设想的伟大节操不同,方才那一刻,其实早已心存自保心理的陈白起,只是虚晃了一下神,不料竟受到了越来越朝万古忠臣发展的麒麟血脉影响,竟想也没想,便第一时间奋身忘死地跑去护主了!
妈蛋!
虽然她的确很想救人,可还没忠心无私到这种地步啊!
随着麒麟血脉的苏醒她的确也变得越来越厉害,但是这种“厉害”却有一个十分致命的弊端,便是这个麒麟血脉会对系统选定的君主产生一定强烈的保护**。
这种“**”,常常会在她某一个不留神的瞬间,控制她的思想跟身体,忘却自我地舍身护主!
陈白起一手麒麟臂,一手铜剑交叉挡于胸前,后卿施展的“巨拳”威力何其庞大,那力道她估计足以将一汉子槌成稀巴烂的模样,是以两两相撞,气流整个混乱爆裂,那剧烈的风刃吹得她面容肉皮鼓动,发丝从头皮处飞舞飙飞,甚至面上、手上裸露于衣物外的肌肤被划出一条一条的新鲜血痕。
系统:“秋霓”套装损坏程度已达100???秋霓”套装失效。
系统:“破损的铜剑”损伤程度已达100???破损的铜剑”失效。
系统:“残缺的面谱”损伤程度已达100?/p>
系统:警告,“残缺的面谱”失效,易容即刻伪装解除。
随着系统的警告一出,陈白起手中铜剑“鏮锵”一声断裂成几截,“秋霓”套装的防御攻效亦丧失,她那一张属于“透”的面容正一点一点地龟裂、破碎、坠落……
只闻疑似玻璃撞破般“呯”地一声,她的伪装面具终于彻底破碎了,接着属于她的真容逐渐开始恢复……首先,那半长于腋下的头发猝然变长及腰,少年纤细却键拔的身躯开始变得柔和而窈窕,身量也开始缩水变得娇小,那侧露的面容开始变幻,光洁秀美的额头,挺翘的鼻梁,温婉稚气的小嘴……本该是一张雪稚金童般可爱的少年,竟变成了一张令所有人都震惊的面容。
第155章 谋士,你已经彻底暴露了(2)
随着陈白起慢慢恢复的面容,公子沧月的表情也一直不停地变化,讶异、疑惑、怔愣、震惊……在彻底认出挡在他身前之人是谁后,整个人便呆滞住了。
他嗓子眼像被塞堵住了,眼睛越来越红,像魔障了一般,连呼吸都快忘了。
“不——”
于前方,后卿看到“透”是如何转变成陈三之时,面色遽闪过错愕、震惊,乃至最后失神。
“陈三……他竟会是陈三……”
“噗——”他忍不住心底的冲击终一口血再度喷出,一时之间脑中像画幕一般回忆起先前的种种,突地他仰头大笑了起来,但笑完却觉得心口处又是一阵一阵地痉挛般抽痛,然后他整个表情像被扭曲了一般,阴沉似水。
“陈三!好一个陈三啊!”
因为后卿心神动摇得厉害,“巨拳”对于陈白起的攻击轰然炸散,阵法亦受其干扰变得松动,这时公子沧月拼尽会力愤然暴喝一声便挣脱了身上缠缚的红绳,双臂朝前一探便一把抱住了已恹恹一息的陈白起。
“陈三!陈三!尔如何?!”公子沧月抱着血人一样的陈白起,目赤唇白,整个人状似癫狂般嘶吼道。
系统:恭喜,主线(一)【赵楚攻防战】任务完成,获得经验值50000,粮栗300石,蓝阶兵器(不限职业)x1,另额外获得暗线任务(一)【阻止后卿】暗线任务经验值30000,中瓶生命药剂x2
系统:恭喜,人物达到十五级。
系统:人物已达15级,可开启“通天塔”功能。
系统:“通天塔”功能已开启成功,立即进入通天塔,是/否?
系统:检测到你正与人组队结盟,是否允许你的队友跟盟友一同进入“通天塔”,是/否?
陈白起失血过多,脑子供血不足所以整个人显得混沌,她迷迷糊糊地听到系统的声音,她考虑眼下她唯一一个不畏禁咒的人一旦倒下其它人的情况恐怕会更加危险了,是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答“是”。
于是,于下一个瞬间,阵中所有人凭空会部消失在后卿眼中。
后卿错愕地僵滞着面容,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久久杵立于原地,无法动弹。
很快,娅跟透便一块儿出现。
透亦身受重伤,由娅搀扶着走来,一来发现阵法之中仅剩先生一人之时,他们都表现得十分难以置信,但一看先生那阴沉似水的神色,有些事情已不言而喻,毋须此刻问出口惹人心烦了。
后卿对于人消失在他眼前一事耿耿于怀,于四处搜寻了一下无果,便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他们消失的位置,暗忖——是“障眼法”还是用了什么别的玄法之术?
他根本不相信他们会这样凭空消失。
无论什么样的“障眼法”皆瞒不过他,正当后卿准备启动禁咒之“湮没”时,突然见娅面色一变,她忙对后卿道,有一大批人马正朝着此处赶来。
透立即爬上一棵高树,这阵法有屏蔽的作用,因此他居高望远亦无人察觉,他一溜望过去,认出是沧月军跟平陵县的部曲,这些人于透眼中无惧为患,但当他看到军中四人相抬软轿之中的某人时,却神色凝重严峻起来。
他立即下树,朝后卿禀报道:“先生,是公子沧月的人马朝这边而来……其中有一人,乃相伯先生。”
后卿原本一直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有了波澜。
相伯,竟会是他……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一直在山中等他的明君吗?
与相伯不同,后卿行事一向喜欢主动出击,而相伯则信守天命,誓必寻一方山清水秀坐等他的明君寻来方会出山为士,这么多年来,他们师兄弟一直不曾联络过,他以为他还一直在等着,却不料竟会同在此山中相遇?
这槐山岗还当真奇怪,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汇聚到一块儿来。
“先生,依你此刻的状态,恐不宜与相伯先生再碰面……”虽然后卿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娅与透如何不知先生定然是受了重伤。
与其它人不同,相伯先生与自家先生师承同门,亦懂方术与奇门遁甲阵法,此阵于别人而言犹如生死大关,但却恐怕阻挡不了他多久。
后卿对他们的劝诫仿似充耳不闻,他于原处静杵许久,突然迈步走向前方,然后弯膝半蹲了下来,低下俯视,地面处有一滩血迹,乃是先前陈白起消失前遗留下来的。
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以何种心态,伸出一指将血哺入口中,舌尖一卷腥甜之味布满味蕾,他慢慢地、像品味某种珍馐美馔一般充满回味、享受。
许久……他缓缓地笑了起来……
那笑,令娅与透看了一怔,一时竟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因为那种笑容是他们即便跟随了这么多年亦依然从未见过的。
然后,他们听到先生道:“这味道,还真是熟悉啊……”
第156章 谋士,通天塔(1)
【通天塔】
说明:传闻中倘若能登顶则手可触星晨之瑰丽古塔,塔高可通神殿,最高层亦被喻为最接近神之力量的存在,而塔内有着无数的珍宝,勇敢无畏的战士们,无一心生向往,纷纷勇于入塔挑战。
注:进入“通天塔”后,每一层都有相应等级的怪物守塔,需打败全部怪物后方可挑战下一层。
奖励:通天塔第一段共有一百层,待挑战完成第一段后,便可开启二段,每一层楼挑战成功即可获得大量经验、装备、通天兑换古币以及珍贵道具等,而每十层则会额外随机出现各种色阶的宝箱奖励。(宝箱等级:灰色、绿色、蓝色、紫色、白金色。)
通天塔开放等级:战国英豪达到15级,则可开启“通天塔”秘道。
陈白起将沧月军等一伙人一锅抄地全部带入了“通天塔”之中,因除了陈白起外其它人都不属于系统界面初始人物,因此带入异界人物入塔,则需要扣除“关外税”,另外还会遭受一定的空间排斥冲击,是以众人刚一进入“通天塔”底层,只觉脑袋便被某硬物重击,当即头痛欲裂,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
所谓“关外税”,则是按人头清算的税收,这税可用战国刀币或白帛等价值换算,所幸陈白起囊中存了一些钱帛堪堪足够支付,只是如今这样一扣除,她基本上又再次陷入财政危机了。
陈白起是第一个醒来的,她会晕迷并非空间法则的排斥攻击,只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多导致的短暂昏迷。
她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公子沧月的怀中,他侧倒在地上,将她牢牢护在怀中,一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另一条手臂则紧紧搂住她的腰部,将她娇小的身躯纳入他胸怀之中。
陈白起鼻息之间全是他清冽而淡淡的味道,一抬眸,便是他放大的那一张如牡丹般雍容株滟又高贵的面庞,她静怔了一会儿,思绪不自觉飘回了先前一幕。
想来她从“透”变成“陈娇娘”的全过程,他估计全都都看见了……
陈白起不能想事,一想就感觉头晕目眩、气短无力,她微微一动,又感心悸出冷汗,四肢冰凉,看来她这次伤得很重,并且也损失惨重啊。
身上的大部分装备都损坏掉了无法挽救,特别是“秋霓”套装,她虽嫌弃其风骚的姿态,可却心悦其厚重的内涵啊,她若要重新收集齐一套完整的装备穿戴,还不知道要耗掉多少时间呢。
但事已至此,懊悔与可惜都只能吞咽下去了。
她挣开了公子沧月,将他别扭的姿势摆正好平躺着,这样至少醒来不会腰酸背痛,她坐了起来,不经意环目一顾,只觉四周的环境十分地……陌生。
系统:提醒,由于人物进入却没有选择“通天塔”第一层的挑战,“通天塔”则自动开启人物保护罩,但第一层保护罩却将于半个小时后自动解除,保护罩自动解除后若人物不曾脱离“通天塔”,昼时系统则默认人物选择了“挑战”。
对了,她进入了“通天塔”,陈白起蓦然醒悟。
这便是“通天塔”内吗?入眼是一片空荡灰濛的空间,看似无边无际触摸不到头,然视目所及却有棱角轮廓,地面似青石板方砖铺成,不远处根根朱红色圆柱顶矗上天,不远处柱与柱的夹角中央有一堆头上标注着红色字体名称的牛形怪物。
因为有保护罩,是以那些牛型怪物察觉不到他们,只是茫无目地的四处游荡。
离陈白起不远的距离,倒着一批人,其中有姬韫、姒姜跟巨他们,他们胸膛微微起伏,应当只是晕迷过去了。
陈白起将周遭环境摸清后,这才放下心来,她想起来,却不知一动便觉得周身跟撕裂了一样哪哪儿都痛,她立即取出两瓶中型生命药剂服用后,立即查看手背上的伤,她将遗留下来的覆盖在伤口的血痂搓擦掉,见底下伤口基本都痊愈了,则又灌了一支体力药剂,虽说如今一瓶小型体力药剂也不顶多少事,虽说她也想省着点用,可眼下虽伤势好转可手脚疲软,也干不了事啊。
服了一支小型体力药剂后,她又从系统“包裹”内拿出水食服用后,这才感觉身体有了力量。
同时,她也在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时,情况危急,她想都没想便将所有人都一块儿拽进了“通天塔”来,所幸他们当时都神智不清,且眼下昏了过去,否则见转眼间便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估计吓都会吓死吧。
虽然她如今可以将他们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可问题是后卿还在外面磨刀霍霍,再怎么说待在塔内至少大伙暂时安全无虞,思前想后,她决定等他们醒来她扯个借口先将他们稳在塔内,之事再见机行事。
四处摸索了一会儿回来,见公子沧月他们仍旧没醒,陈白起俯视着公子沧月,见其唇色苍白,面容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色,知道他顶伤行事估计又犯了忌讳,之前她手上没有中型生命药剂,如今有了她亦不吝啬,便趁着他眼下晕迷,偷偷地给他灌了一小半瓶。
她自然不会那样傻,让他顷刻间旧疾痊愈,否则他醒来她该如何解释这种奇异现象,像这种小半瓶可稳住他伤势不恶化,且隐隐有好转,她可说是从陈家堡再次带来了良药,毕竟当初她拿小型生命药剂兑水给他喂过,他应当会信才对。
她再查看其它人,他们的伤势基本都不重,她也就省下了珍贵的药水了。
陈白起等了半晌,没有意外首先醒来的人是……姒姜。
姒姜跟她签定了主仆契约,所谓爱屋及乌,异界空间的排斥力自然亦会对他宽待几分。
他醒来后茫然地按着涨痛的太阳穴,接着,像烫板上的鱼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他一脸惊诧且莫名地盯着四周,全身戒备森严,微微躬弯起背脊,像一匹孤军作战的银狼。
第157章 谋士,通天塔(2)
之后,当他看到闲逸自若而立的陈白起,想都未想,便立即快步奔向她,喊道:“陈三,此为何处?”
对于一个前一秒还在林子里准备迎接胜利果实的人,下一秒睁眼却出现在了一个神秘而诡异的地方,完全没有时间落差跟空隙切入,是个人都会表现得神经错乱。
对于姒姜,陈白起不用相瞒,她仰视上方,直接道:“通天塔。”
姒姜见她清楚地道出“名号”,便知道她懂这里面的明堂,这才暗松一口气,他看着满地“躺尸”的众人,面露异色,古怪诧异道:“何为通天塔?”
陈白起知道他有很多疑惑不解,当然等一会儿会有更多“疑惑不解”的人醒来:“通天塔相当于一个利用神鬼之力开劈出来的训练场所,这个地方除了吾无人可来到,是以不为外人所道,详细的解释待以后再说,等一下若其它人醒来,我定然会编造另一番说法,尔必须配合我圆谎。”
圆谎?她怎么越说他越糊涂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姒姜面色凝重起来。
关于后卿与禁咒一事,姒姜并不清楚,当时他已经困于阵法之中无法自拔,于是陈白起跟他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后,姒姜才知道原来先前曾发生过如此严重危险之事。
姒姜在久久地沉默后,嘴角溢出苦笑:“陈三,汝身上太多太多的秘密,而每一件除了令人感觉震惊之外,另一种感觉便是……毛骨悚然。”
是的,毛骨悚然。像这种完全脱离了人们认知的事情,一般称之为异类,对于异类,谁又能够坦然接受。
陈白起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移开眼睛:“我知道。”
“我不得不怀疑,汝所施展的能力,当真乃巫术?巫术有神通广大的这种地步?”姒姜注视着她的侧脸,眼神过于专注认真,似生怕放过她一丝表情。
陈白起平静道:“姒姜,无论我拥有怎样的能力,我且不会害我护之、亲之、友之之人,尔毋须恐怖。”
姒姜闻言,只觉一拳打中绵花,后继无力了。
他缄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方拍了一下额头,旋转过视线轻声“嗯”了一下。
这个时候,巨跟姬韫也相继醒来,这两人因与陈白起平日亲近,再加上身体素质上佳,于是是继姒姜第三批醒来之人。
而不大一会儿,也陆陆续续有人从昏迷中醒来,他们醒来的第一反应如同先前姒姜一般,先是茫然四顾,接着便是对末知跟莫名的一种恐惶、紧张与疑惑。
巨醒来便直挺挺地起立,他身高巨大,一探眼便轻易于第一时间看到前方与姒姜并排而站的陈白起,他呆黑呆黑的眼珠子倏地一亮,尚来不及考虑其它,只第一时间回到自家女郎身边。
而姬韫正揉着痛肿的额际,却被巨那大刀宽斧的动作惊了一下,顺着他离去的方向一看,正好看到穿着一身男式银白轻甲的陈白起,他顿时也顾不得头痛之事,放下了手。
先前他彷佛认出陈白起是“透”,却又不完全肯定,如今见她于此时露面,心中便也不作它猜想,当即松缓了不适的面色,亦衣摆摇曳,随之赶了过去。
“娇娘。”
“姐夫、巨,你们没事吧?”陈白起道。
巨摇头,他盯着她一身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当即哑着嗓音道:“女郎,你受伤了?”
姬韫亦一惊:“娇娘!”
陈白起立即举起手来,安抚地笑道:“这血并非我的,你们看我像受伤之人吗?”
姬韫见她面色红润健康,倒不似流了这么多血的垂危病人,这才将那颗提高的心稳稳放下,却忍不住气道:“尔常常不听劝诫,吾曾面面耳提数次,让汝等吾搬来援军方才行动,尔且不听,甚至阳奉阴为,娇娘,尔且知错否!”
早就知道老夫子习性的姐夫一见面便准是教训她这次自作主张之事了,是以陈白起当即垂下头,从善如流十分诚恳地认错:“娇娘知错,娇娘定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请姐夫息怒,待此事平息后,娇娘便回坞堡抄写诗经二百遍。”
姬韫却还有话要训诫,却见陈白起已自省自罚,认错态度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一时之间他的话便生生堵在嗓子眼儿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了。
“姐夫,此事且押后再议吧,你瞧那边,沧月公子他们准备要过来了。”姒姜挤了挤眼神,提醒道。
第158章 谋士,留有后招(1)
公子沧月在醒来后仅懵神了一瞬,便下意识查看怀中之人是否安然无恙,却不料双臂一拢扑了个空,当即他神色泛白,死死地抿紧嘴唇,翻坐了起来左右查看。
这时单虎与他的随扈亦醒来,他们第一时间便赶至他周围保护,单虎手握跨刀,铁衣寒光,他将公子沧月搀扶而起后,便不安地四顾环望:“主公,此处亦非林中,吾等何以于此处?”
公子沧月无心回应他的问题,他因找不到陈三手脚冰冷,面色难看铁青,他一把推开单虎的手臂,步履踉跄地踏前几步,眼睛不停地于逐渐醒来站立的军队中巡视。
“陈三……”他嗓子嘶哑,像快发不出声音一样,估计是先前面嘶喊时伤了嗓子。
“陈三——”
他心急如焚,心念着,悔恨着,担忧着,他想……他是否又在不经意见丢了她呢。
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伤得如此之重,又能去哪里?
听了姒姜的话,陈白起一怔,与姬韫一块儿转过身去。
只见不远处,公子沧月一双赤红的眼眸牢牢地盯着她,淡青色的眼白上布满血丝,好像很久没有睡觉似的,瞳仁像结冰的潮在雾夜中泛着光,只是那双眼睛火似的烫人,又有磁铁般的吸引力。
陈白起似被他的表情跟眼神震摄住了,半晌没有反应。
姬韫与姒姜等人却觉公子沧月此刻神态十分……古怪,而这种“古怪”令他们心头莫名涌上一种排斥跟不虞。
公子沧月甩下全部随扈,独自快步朝陈白起走来,步履交叠过快,衣摆迎风舞动,鬓角一缕发丝擦过其苍白坚硬的嘴唇,透着几分强势的急迫。
“陈三——”
他唤道。
陈白起眼睛微睁,他的声音……为何变得如此嘶哑?
“陈三——”
他用力再次唤道。
因为用力过猛,嘶哑的声音直接破声,更是粗噶难听,但陈白起却神色一动。
“公子。”
她应道。
像是等不及拉近最后一步距离,公子沧月直接探臂一抓,将陈白起抓过身前,他粗重的喘气声像急落的雨点,他一双眯缝着的眼睛,目光闪闪,锐利有神,正威风凛凛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看个透。
他想问她伤势如何,他想问她何以醒来不唤醒他便自行离去,他想问她为何会变成后卿的随扈“透”……他想问她太多太多的问题,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轻唤。
“陈三……”这一次,他再唤她,语气却与先前的急切、紧张截然不同,而是长长一松了一口气,像绷紧的弦终于卸下了全部力道。
周围人皆一脸诧异、眼光闪烁地盯着他们,一时辨不清这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沧月军中则有不少人识得陈白起,例如单虎,他随着公子沧月一块儿朝这边赶来时,顿时满脸见鬼似地瞪着陈三,似无法理解如此危险的战地,她何以莫名出现于此处。
陈白起只觉被他这一声“陈三”呼唤得耳根子都软绵了三分,想到之前她大变活人的事情,恐怕是吓到他了,她顿感歉意柔和道:“公子,先前陈三不愿意于后卿跟前暴露身份,是以未与公子相认,却不想最后以那种方式被认出了,陈三甚至歉愧……”
公子沧月没有立即开口,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半天才转一转,隔了几秒后,他才道:“……尔要说的,只有这些?”
“公子能够安然无恙,当真鸿福齐天,陈三甚幸。”陈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这种劫后归来,至少也该送上一句祝贺。
“陈三!尔何以……何以次次如此拼命……”因顾及四周人的眼睛,他的话语焉不详,但他想,陈白起懂。
陈白起自然懂,她想着既然都付出这样大的代价了,该寻好处的时机自然不可轻易放过,她道:“陈三的愿望,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她想当他的谋士。
而公子沧月亦忆起她曾跟他说过,她想留在他的身边,给他当谋臣。
那时候他并没有很认真地考虑过,或者说即便考虑过亦最终否绝了,然如今……他却有了别的决定。
他想将她留在身边,因为他已无法想象下一次当她离开他的视线后,又将会是以何种惊险万分的形象出现,他这一次已被吓得快魂飞魄散了,这种经历他如论如何不想再承受第二次,是以无论是谋臣也是……亦或者是其它的身份也好,他都准备让她陪伴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好,尔救吾一命,吾便满足尔此愿望。”
他目光柔和而炯灼地巡视着她的五官,回忆起她先前身为“透”却为他不顾一切的一幕幕,心底既痛又酸,一时之间软得似水,他想伸手碰碰她柔软的小脸,他想伸手抱抱她娇小的身躯,他想与她说说只有两人的小话,只可惜,周围存在着如此多人的注意,他最终亦只能强压着冲动,松开了她的手臂,转移话题:“尔之伤……”
“只是一些皮外伤,看着严重却只是失血过多,方才吾已服过上次给公子他过的一样的药,眼下已无大碍了。”陈白起道。
先前给他服过的药……是指她姐夫姬韫给她配置的神奇良医?
公子沧月目光游离其身,见她尤穿着“透”那一身血衣,上面血迹斑斑,但大多数都呈褐色了,显然干涸许久,但不似新鲜伤口沾染上的,当然她身上亦有新鲜血液沾染上的,只是外露的伤口全都不见了……他犹疑不信,却也不好当众查看她身上的伤势,不过见她此刻行走自如,面色与正常人无异,既讶又心下安定了。
第159章 谋士,留有后招(2)
无论如何,她伤势并无大碍,他亦可放下心来。
“此乃何处?”公子沧月终于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公子沧月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所有人此时此刻脑中存在的一个疑惑。
“呃,这应当仍是……后卿之阵法当中吧。”陈白起面不露异色,她揉捏着下鄂,做出沉思的状态,如是道。
公子沧月表情滞了一下。
“可与先前之阵……”迥然不同。
陈白起亦是满脸“疑惑”:“我亦不清楚,先前受伤晕迷之后,不料一醒来便于此处。”
这时,“夜枭”小队的人全部清醒,他们全部都集合在陈白起周围,因为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先前曾遭后卿埋伏一事,是以姒姜根据陈白起的原话再跟他们解释了一遍,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事情前后。
因着姒姜讲话时没有顾及左右,因此原本亦是盲头苍蝇的沧月军亦知悉的详情。
因为姒姜这一番讲话的润色,便衬得陈白起的一番“推测”信服度更高了。
于是,众人亦接受了他们被困于“阵中”的这一番说法。
“啊——怪物——有怪物——”
突地,人群之中有人惨烈地惊叫了一声,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目。
当即,公子沧月带着沧月军,而陈白起则带着她的“夜枭”小队成员立即朝发出声音的位置赶了过去。
一看,只见一沧月兵卒摔倒于地,他一面惊慌失措地蹬腿后退,一面哆嗦着一根手指指着一处,嘴里哇哇地尖叫着:“怪物、怪物、牛,人——”
公子沧月扫视了他一眼,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圆柱阴影的角落内竟站着一群牛头怪,这群牛头怪身高八尺,虽长着一颗牛头,却有着肌肉结实的人身,他们举着银白板斧,双蹄着地,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吓人。
倘若眼前出现一头这样的怪物,也就是令人惊吓一跳,可倘若出现这么一大群,那可谓是灾难了。
公子沧月看见亦是一愣。
“这是……”
陈白起探过头,眸光一闪,暗自自责方才怎么忘了塔内有守层的怪,她脑子一转,便有了一个主意:“这世上估计不会存在着这种怪物吧,莫不是……莫不是后卿以阵法整出来吓人的幻象?”
既然科学解释不了,也只能拿这种捏造的幻境来误导他们了。
这时,姒姜亦看到了一群在旮瘩内徘徊的怪物,嘴角一抽,终于多少明白陈白起先前跟他通气的原因了。
姒姜附和道:“想必如此,以阵中催化幻象,想来这后卿是打算利用吾等恐惧心理令吾等不战自败。”
后卿表示躺着中了一枪。
“这是幻象,却为何如此真实?”有人提出质疑。
“不真实,如何唬人。”姒姜斜了那人一眼。
那人讪讪一笑“……”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它们好像……看不到吾等。”有人又发现了情况,一惊一乍地呼道。
“当真?”
“你们且看,我走过其身旁亦无事啊。”有胆子贼大的,蹑蹑着脚步小心走入牛头怪边界,然后惊喜地挥手叫喊道:“果然是幻境罢了。”
陈白起满头黑线:还有十七分钟塔内的保护罩便会自行解除,到时候此人还能够笑得如此“天真”吗?
“倘若此乃后卿布下的幻阵,那估计吾等毋须等多久,便可脱阵而出。”公子沧月突然道。
陈白起闻言微讶,十分不解地看着他。
这时,单虎便替主公答了话,他仰着粗旷的下巴道:“主公早就防着那狡诈的后卿小儿耍各种阴险手段,是以吾等早派了羽林精兵队伍于后方等候,若吾等末曾按照约定时间发出讯号,后方的羽林精锐便会自动带上相伯先生前来支援。”
原来他还留有后招啊,看来吃一堑长一智这话说得真没错。
第160章 谋士,名份(1)
不过,他们能够请动相伯先生倒令她诧异了,她十分清楚弱鸡相伯先生的秉性,看似好好先生一枚,实则却是各种地难以沟通,简单来形容他这人的性子类似于水,遇冷则变冰,遇热便化汽,随着环境变迁而改变,滑不溜手难以捉摸得紧,十分令人头痛。
“相伯先生……他愿意出手?”陈白起讶道。
单虎是个知道真相的,他巴咂一下嘴,便朝主公方向呶了呶,嘿嘿奸笑道:“他一开始是拒绝的,不过在主公与他单独谈了一席话后,他便改变了主意,开始同意出手相助了,亦不知主公给他食了什么药,一下便通了。”
单虎虽然跟陈白起并不如其它几人熟悉,不过于莫高窟一趟相处下来受其庇护不少,再加上她请相伯先生出山救过主公一命,因此很多事情他观主公神色行事,便并不避讳于她。
是公子沧月亲自劝服的?他口才竟一下变得如此了得,她尤记得上次全员出动圣阳湖他是如何铩羽而归的,陈白起温婉浅润的目光轻飘飘地转向公子沧月身上。
公子沧月清俊倨傲地目视着前方,感受到陈白起的目光留驻于他面上时,心似羽毛轻轻地划了一下,便绷不住矜持之色,道:“他并不愿意搬迁,亦不愿意变成一个于后卿手中讨食之人,自然愿助平陵县抗赵退敌一臂之力。”
他这话倒是有着几分暗嘲意味,因着哪怕性格外表多么地不同,但无论是后卿抑或相伯先生,他们的本质基本没有什么区别,到底是同一个地方培育出来的,他们只坚持属于自己的“道”,与“道”无关的事情,他们一律无视亦不会插手,这种行事风格说好听一点叫骄傲,说难听一点等同另一个名称叫“有能力者的傲慢”。
他“帮”的自然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即将沦陷赵国手中亦或者是后卿手中的平陵县而已。
陈白起好似听懂了。
“请相伯先生出动,定然是为了破后卿之术吧,只是你如何确信相伯先生能逼退后卿。”陈白起大抵已知道后卿的手段深浅,却不知相伯先生的具体斤量,是以她很好奇公子沧月将唯一的退路交给相伯先生,是凭什么依据做此判断。
公子沧月懂她的言下之意,他眸色如暮霭深深,投向空气某一处:“先前不确定……可眼下后卿手上并没有多少底牌存在了,凭相伯先生出士之名气若连这种程度的后卿都无法战胜,那么估计在他自鬼谷出山那一刻,便被后卿给算计死了,又岂有这么多年来于圣阳湖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
这话……倒也在理。
陈白起考虑起另一件事情:“嗯,那你们约定的是什么时候?”
“未接到讯号后一柱香便全部进攻。”
陈白起查看系统时间,眼下已是5点23分了,算了算昏迷的时间,基本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只可惜塔内是查探不到外面的情况,这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后卿在遍地搜寻不到他们时,离开了没有,还是继续守株待兔,亦或者相伯先生来了正与其叙旧斗法……另外,塔内目前虽然安全,但眼看就要解除保护罩了,这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冒险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塔内……
她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塔内目前人数倒是不少,她的“夜枭”队伍加上沧月军,足足有一百多号人,且实力不俗,然后,她又再看向茫然巡逻的牛头怪,查看其资料。
名称:牛头怪
等级:5
属性:力量50;防御30;体力100;
说明:通天塔第一层守塔怪物。
这牛头怪物看起来并不强,毕竟这才第一层,不然……她先通关一层后挨足了时间,再带着他们出去?
这样想着,陈白起觉得组怪刷怪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棒,她暗搓搓地想着这一层塔通关后会有怎么样的丰富奖励。
“主公,目前情况未明,不妨且先休息一下。”单虎知道公子沧月旧伤未愈,见他硬挺着陪他们站在此处,便劝道。
公子沧月充耳未闻,于此陌生诡异环境之中,他根本无暇关注修养一事。
陈白起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她下意识问道:“你伤势好一些了吗?”
公子沧月转过头来看着她,他表情淡淡,然眼中却有着一种不一样的光彩:“这次醒来,已感大好……”
他醒来之际,感觉口中滋润着水份,微甜,令他似火如燎的嗓子眼好受许多,这种感觉就跟她上次服用的“药水”一样,原本胸口泛痛的伤口竟不觉得有痛意了,他想出声问,她是不是在他昏迷期间又给他服用了什么神奇的“药水”,可话到嘴边,但又觉得私下再相询问更好。
于陈三身旁的姬韫始终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透着一种……诡异的粘糊劲儿,他眸光微闪,抿起了嘴角,状似随意插言道:“沧月公子,眼下吾等皆被困于此阵,不知此事该当怎么处理?”
他上前一步,朝公子沧月施行一礼。
眼下众人之中以公子沧月为首,这般相询出主意倒也合情合理。
公子沧月旋转睫毛瞥向陈白起:“这破阵之法……陈三可有?”
呃?陈白起一触及他的目光,当即便醒悟过来,她险些忘了自己有看破一切阵法的bug,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什么阵法,全是她瞎编乱造的,于是她迟疑严肃道:“这个阵法太深奥……”
说到这里,她便停了下来,留了一个空白空间让他们自行发挥脑袋。
这言下之意……便是不行罗。
单虎等人本一个个两眼发光地盯着她,一听她这话,眼中光芒一下黯淡下来,明显感到失望了。
第161章 谋士,名份(2)
公子沧月却不觉得失望,他负手沉默片刻,方道:“且再等等。”
其它人众拱手言一声“诺”后便退散开去,唯今之计亦只有如此了。
“本君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谈谈。”公子沧月扭转过头,突然与陈白起开口道。
陈白起眨动了一下睫毛,含笑淡颐。
她大概知道他准备要问什么。
姬韫微微蹙眉,他看了陈白起一眼,见她并未反对,便压下了喉口推拒之言,姒姜神色平常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巨则完全听从陈白起的,而其它人更是没有立场反对,于是纷纷行礼告退后,便清空了周围,勉强腾出一大片地界给他们“单独谈谈”。
只是,这塔内拢共就那么大一块面积,哪怕他们闭塞着耳朵听不见,只怕随意转转眼珠子,也能看得着。
十数米远的距离,姬韫与姒姜他们并排而立盯着陈白起与公子沧月单独相对而立的身影,而巨则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小跟班,沉浸于一片黑暗背景之中,默默地注视着陈白起一人。
“姐夫,你说,这公子沧月准备跟小三儿谈什么?”姒姜笑眯着双眸,眼尾似狐狸般上挑。
“非礼勿视。”姬韫瞥开眼,继而淡冷地回道。
关于“姐夫”一称呼,他也懒得再无休止地纠正了。
哦,这人还真古板啊,姒姜笑盈盈的双眸一转,一个焉儿的主意浮上心头,他突然惊讶地呼了一声:“嗳——?公子沧月竟抱了小三儿了!”
什么?!
姬韫一惊,立即忙不跌地回头看去。
姒姜见他这紧张的模样,当场便捧腹笑了起来:“哈哈哈,这种胡话姐夫还真信了,莫不是心中早有怀疑猜想……哈哈哈……”
姬韫一看前方两人分明守礼而站,哪里来的出格行为,这分明是姒姜在扯谎,亦不知是因他糊弄亦或者是他话中的意有所指,姬韫当场便黑下脸,冷冷地盯着姒姜:“口舌寸钉,简直是口无遮拦。”
那一边姒姜跟姐夫闹腾得欢,这一边,公子沧月则终于寻到机会与陈白起单独相处了,他盯着她面目十分深沉,半晌,方启唇道:“陈三,乃为何在此?”
此番他已彻底冷静了下来,是以他脑中充满了各种不解与疑惑。
早知道公子沧月会首先问这个问题了,陈白起笑了笑,也不做隐瞒了,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除开一些不能够说的秘密。
公子沧月怔忡不已,他自没想过短短于一夜之间,她竟会发生如此多的冒险之事。
“你怎会变成透?”
“陈三扈从中有一位懂易容之术,是他将陈三易容成那模样,对了,是他……”陈白起指着姒姜的位置道:“先前他将姐夫、巨一并易容混入军中伴陈三身旁,公子可曾留意到?”
当时他只顾着看她,哪里有余光留给别人,公子沧月面色一赧,将最后一句问话自动略过。
“既是你,何以一直瞒着……倘若……”倘若不是一场意外令他认出她来,那他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面前都不知道真相?!
一思及此,公子沧月面色微白,仍觉余悸未定。
“所幸吾等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陈白起笑道。
“是什么令你一小小姑子如此有勇气挡在吾身前,当时的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公子沧月平静的目光中……似带着些许纠结。
“什么都没有想,只想公子活着,陈三也活着……大家都活着。”陈白起叹息道。
公子沧月眼波一荡,覆下长长的睫毛荫掩住眸光,声似悠扬的低沉大提琴,带着几分黯哑:“本君已欠你二条命了……”
陈白起没接这话,她打趣道:“陈三先前曾言,吾会变得越来越好的,是以聘吾当公子的谋士,绝对物超所值。”
“尔当真与吾遇过的所有姑子……不,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公子沧月说完便掩嘴清咳了一声,羽睫扇动了一下。
陈白起神色一动:“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将这“名份”定下来吧。
系统:注意,第一层塔的保护罩即将解除,倒计时3……2……
第162章 谋士,保护罩的时间到了
系统:注意,第一层“通天塔”的保护罩已经解除,默认为“挑战”模式。(提示:当英雄血量少于10???会被自动移出通天塔,请英雄及时补充血量。)
噫?保护罩的时间到了。
陈白起表情一顿,只觉原本保护着他们所有人的一层透明薄膜哐当一声破碎,这下就像从迷茫的幻象之中幡然醒来,现实一下变得真实得可怕。
那湿冷的空气如凭空袭卷而来侵袭着温暖的皮肤,令人不自觉哆嗦了一下,那原本笼罩于边界的灰色雾体,犹如有了生命的体征,正在一种奇特的方式流动,贴着地面不断地扩展开去,它们在圆橍闻浮过,冰冷瘦脊的地板滑过,灰脏兮兮的雾露渐渐似触碰墙祇封合起来,湿冷腻滞地在水面弥漫,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一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所有人意识到不对劲时,尤心生侥幸,原本真空的环境变成了可辨识,有腥冷而湿润的空气,有令人牙酸的异样粗重呼吸声响,那些曾在牛头怪前逗比摆弄的士卒们徒然一僵,因着他们正被一双双硕大而圆鼓的牛头怪凶神恶煞地盯着。
此刻的气氛既压抑又耸动,他们默默地流了一滴汗滑过额际,他们僵硬着手脚,慢吞吞地朝着左边挪了一下位置,想避开被鼓瞪的强大压力,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那群牛头怪如影随行地移动着,他们再哭丧着脸朝右移了一下……它们也朝右瞪去。
……简直没法活下去了,它们好像真的能看得见他们嗳?!
所有人此刻内心是崩溃的——分明之先它们还是幻景,怎么感觉一瞬间它们便变成了一种活泩生危险的品种了呢?!
是错觉……是错觉……一定是错觉吧?!
“快躲开!”陈白起瞳仁一紧,大喊了一声。
像是突然被平地一声雷给惊醒了,所有人面色惶恐地瞪大眼珠子,开始慌不择路地四散开去,这时,那群原本处于二次元的牛头怪一下苏醒于三次元中,它们齐吼吼地朝天哞叫一声,便抡着沉重的板斧朝着逃跑的人群冲杀而去。
“哇啊——”
“怪、怪物活了——”
“快逃——”
这群牛头怪的速度并不算快,顶多如正常人疾步而行的程度,另外它们有一定的认知障碍,常常看似危险凶猛的一计攻击会挥空miss掉……或许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亦或者是这群牛头怪的高大凶猛特异造成了一定的威吓力,是以大部分人被唬得面上失了颜色,连基本的反抗都一并忘了,直接弃械投降。
陈白起注视着前方的一片混乱无语黑线——这特么地才五级的怪,都能将这群平均至少十级以上的精锐队伍吓得屁股尿流?
太扯了吧?
陈白起瞥向一旁与她一并盯注于前方的公子沧月,她上前一把扯过他的手臂:“过来。”
她将他安置于后方一根圆柱旁,这根圆柱宽度恰好能够挡住他的身影,这时单虎等人察觉到异样,第一时间便奔赶到了公子沧月身边。
陈白起于公子沧月道:“公子,你眼下该好生修养伤势,实不宜再为区区小事动武,接下来的事情便交予陈三处理,可行?”
公子沧月自是见过陈白起动武的,老实说他很好奇外表娇弱的陈三竟懂得匹夫武艺,但眼下他却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公子沧月目光投注于牛头怪身上,眸露异色道:“它们……不是幻觉吧?”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于是陈白起只能搬弄语言技巧了:“谁知道,不过挡在面前的石头若不搬走总是不会自动消失的。”
见她转身要走,公子沧月下意识扯住她,他眉心拢紧,嘴角似嘲似劝:“陈三,你不是志愿当一名有志谋士,却何以总下武士之力呢?”
陈白起闻言扑哧一笑,她难得与他露出调侃的一面:“俗话说能者多劳,这下公子可知娉陈三为臣,将会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情了吧。”
公子沧月听了她这番自捧自擂的话,颇感怒笑不得。
陈白起终究还是去“下”武士之力了,同时她也叫上了巨、姒姜跟姐夫一块儿“下”。
“这些牛头怪看似强悍,实则不堪一击,只要心中坚定不受阵中幻觉影响,便可无敌,拼全力尽全力斩杀吧。”
巨自是信她,他拔出“鲨绞”朝地面重重一敲,那青石地板顿时龟裂碎开,“鲨绞”片片尖锐寒刃至划出,如同巨鲨无坚不摧的牙齿,他魁伟似塔的身躯炸入牛头怪之中,身似飓风施转收割着颗颗牛头。
而姒姜身如鬼魅忽闪忽现,他一个蹬步残影消失,已立于半空,他张开双臂呈x交叉挥手,只见十指缝中夹满了小飞刀,咻咻地如冰坠射去,便将一牛头怪身上的各处要害刺穿,当场毙命。
而姬韫的剑法则如书法一般酣畅浑厚,剑下雄健洒脱,他剑下从无死人,因此最后一刀的了断则变成了姒姜。
而陈白起亦深吸一口气,将太素脉诀提速到极致,她从地面随便捡起一柄不知道慌乱中谁丢下的铜剑,亦一跃冲进了牛头怪群中,挥剑如汗,酣畅淋漓地进行了一场无声厮杀。
她施展的刀法与她的外表有着迥然相反的特性,暴烈、凶狠、充满着大杀四方的狂戾霸气。
因着这三人搅动得空气震荡撕裂成另一种极端的风气,“夜枭”小队因挨得近却是第一批被激励的,小泗儿啊啊地尖叫着便拿着破损的匕首双腿一跧便跳上一牛头怪的脖子上挂着,然后朝其脑袋最脆弱的部位使劲一戳,而李亦不甘弱示,他这人没有什么力气却胜在速身法够快,他想了一个主意一直兜转转直绕得牛头怪给绕晕了,再让力量足够的猎户趁机补上一剑……
原本逃跑的沧月军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闹了多么大的一个笑话,他们停滞下脚步扭转过脑袋,脸色僵硬着、尴尬着、恼羞成怒着,然后像是为了掩饰先前那一幕操蛋逃蹿画面,他们终于涨红着脸,一个个昂首挺胸气势焕发地纷纷冲上去也大开杀戒。
很快地,第一层的牛头怪便被众人合力击杀倒地。
系统:恭喜,通天塔一层通关成功,击杀牛头怪84头,共获得经验值400450,铜色宝箱x1。
陈白起收剑于背,环顾倒了一地的牛头怪尸体,顿时惊喜不已,这一层的怪不过五级,杀起来顺手轻便,她本以为只是用来练手,却不料第一层便有这么多的经验值啊。
系统:第一层扫荡完毕,即将进入通天塔第二层,挑战/放弃?
陈白起想都没想,直接答道:“挑战。”
接着,场景一换,他们便一下来到了通天塔第二层,这次四周的环境与第一层一模一样,只是眼前出现的怪物却跟先前有了区别。
陈白起当即查看起资料。
姓名:受诅咒的犀牛怪。
等级:9级
说明:通天塔二层的守塔怪物,其犀牛角受了诅咒的缘故,愤怒一击时会喷出有毒液体,中毒需服用解毒剂,请英雄密切小心。
第二层的怪一下便飙升到九级了啊,她看这“受诅咒的犀牛怪”数量约是第一层“牛头怪”的一半左右,他们这么些人对上应当问题不大。
因此根本还没有从换场景的震憾中回复过来的众人,一下便又被一群怪物包围了。
这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杀呗。
于是,陈白起二话没有说,继续领着大伙热情持续不褪地刷怪涨经验。
系统:恭喜,通天塔第二层通关成功,击杀“受诅咒的犀牛怪”44头,共获得经验值500450,铜色宝箱x1
接着,尝到了甜头的陈白起准备继续攻陷通天塔第三层,然而第三层的怪却是10级的了,虽然陈白起目前比它们高出几级,但她的攻击力却十分弱鸡,即便加上队伍盟友阵法的辅助勉强能够攻下,但这样大力度耗尽体力实属不明智,于是只暂时放弃。
她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陈白起不继续刷怪,而是决定出塔了。
于是于第三层系统询问时,她选择了“放弃”。
系统:是否立即出塔?出塔后再进塔内,冷却时间需等三日,请英雄慎重考虑。
陈白起不需要考虑了,直接答:是。
紧接着,所有人眼前的光景一变,竟回到了林子里面。
他们茫然而吃惊地四处巡望,而林中已失去了后卿赵军等人的踪迹,只剩一片狼藉的痕迹的存在,而禁咒的阵法也消失于无踪,只见不远处似有人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不一会儿,便有一支队伍匆匆忙忙地急赶了过来。
他们一看到人群当中的公子沧月时,顿感惊喜交加,忙喊道:“主公!”
来者正是以勋翟为首的沧月军。
另一边,一抬软轿内的相伯先生病恹恹地掀开布帘,他与其它人不同,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陈白起,见她虽一身血污狼狈却精神充裕时,他方虚虚皽皽地笑了:“果然还活着啊……”
陈白起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转眸便对上相伯先生,她微微一愣,却当即朝他虚虚行了一礼。
礼毕,她衔领着自家夜枭小队成员上前,她观其眼下黑青一片,唇色泛紫,便知其这一经山路颠簸早已疲惫虚弱不堪了,她覆下眼帘,道:“此番多得相伯先生出手相助。”
“某这病怏子岂能帮得了你甚么,陈三自谦了。”他颐然一笑。
第163章 谋士,你获得了威望(1)
陈白起知道他这是又犯自怨自艾的“病”了,亦不与他争辨,只以一种“该谈正事”的口气道:“赵军余党与后卿走了?”
余党是指当初沧月军未杀尽降服的数名赵军将领,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悉后卿计划,其余人都杀尽了,偏生他等最后反骨只被羁押着,最终得以逃脱被杀。
一提起“后卿”这两字,相伯先生瓷白微枯瘦的面容压下了几分不甚明媚的阴霾,他长眉雅黑沉落,显然后卿于他那儿曾落下了什么难以磨灭的阴影,令其思之而阴郁缄默。
陈白起轻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相伯先生看向她,目光从眼角斜过来,那时一道清辉像染晕般描摹着他容颜的无暇清致,他先意味不明地自嘲笑了一声,接着,又将视线转了一个弯,投注于前方被沧月军围拢“关切”拥护的公子沧月,略感忧心衷衷。
“方才某随军而来时,眼前阵法已撤只余遍地的赵军尸体,不过联系此地乃聚阴拢煞之地,某查找过一遍嗅其阵塦之气息便知后卿定然是于此布下了禁咒篇阵术,此篇禁咒利弊明显……他甘愿冒着承受阵法反噬的弊端亦要击杀公子沧月,却不料这一遭反而是他损失惨重,这下公子沧月定需更为时时警惕,多加当心了。”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悲心悯人之胸怀,然陈白起却不认为他长着一张菩萨心肠的面容便会有一颗菩萨心肠的心。
陈白起听着听着,细眉杏眸紧骤于眉心,心中“咯噔”一声,她试探地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相伯先生瞥向她,脑袋凑近她面颊,如莺飞草长的睫毛荫下一道细密暗光,并不健康的紫色嘴唇抿起一道悉讲秘密的小心弧度,他倒是不设男女之防,怕是接下来的话不好与别人听见,便小声与她私语道:“某与后卿相处十余载,甚为了解其脾性,他这人小心谨慎从不行冒险之事,他出击必定大破归来方显其能奈圣贤,是以他这人……有一个毛病,呃,有一个小人缺陷,便是……输不起。这世上能比他有能耐之人确也不少,然他生平却从未输过,为何哉?因着他这人耐性好,而他磨人的耐性更好,他让之、忍之、退之、谋之,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再待日后寻到其致命弱点再一击勘破,直捣黄龙覆灭其根基……嗳,按道理,他此次破城杀敌定有十拿九稳之信心,却不料倒栽一跟头,实不像他会遇到之事,这番他劝服赵信君出兵数万前往攻陷平陵县城,本便是大材小用,而公子沧月却令他吃了这么大一亏,依他的性子……”说到这里,相伯先生的表情变了变,十分严肃地盯着陈白起道:“某断定他此生,定会如这附骨之疽,与其不死不休。”
相伯先生的话如同闲聊一般透着一种漠然不相关系的揣测,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对他而言,公子沧月不过一个有着数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他不羡慕其尊贵的地位,亦不附庸其拥有的势力,他们寥寥数面甚至谈不上愉悦风生。
然而,他却不懂,为何说着别人的事情,陈白起却面色一白,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倔强跟无奈。
相伯先生的确不懂,因为他并不知道,害后卿吃这么大一亏的人哪里是人家公子沧月,而是她这么一个于诸候国甚至连楚国贵族中都谈不上名号的纤质弱女……相伯先生不知道不奇怪,但后卿却应当是知道了,这样说来,他的一番分晰揣测落于陈白起耳中,便将“公子沧月”置换成她,那么将来与后卿不死不休之人……自然而然地变成她了?
“施展禁咒的反噬,具体是什么?”陈白起想知道更详细一些的内情,便借着与相伯先生“叙叙旧”,便委婉地请求姐夫他们暂且腾出一些空间给他们方便。
巨自然听陈白起的,她说一他便是一,而姒姜大概知道她准备问什么了,他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知道了。
而姬韫第一次见相伯先生,但却非第一次听闻其盛名,他一向仰慕圣贤者之能,心心向往与其深入流往学问与见识,然眼下却非一个好时机,他慎世度时,敛容正色,以一个读书人最高的礼节于其施行一礼问好表足尊重之态后,便不作纠缠,将其雅士之风度、胸襟宽广表现得淋漓尽致,望其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改日好拜访讨教一二。
相伯先生观其举止文雅大方,谈吐大方得体,颇有几分上流贵族遗风(指周朝皇室),他于陈白起道:“此人倒颇有几分虚无恬淡、乃合天德的蕴雅风骨。”
“陈三姐夫这招‘不将不迎,应而不藏’,可否令相伯先生有几分感慨?”陈三闻言,暂时撇开心中阴郁,笑道。
姬韫隐约为“夜枭”小队的二把手位置,他一转身离开,其它人就像得到风向标一样,亦毋须言谈便了然于心,他们大多数人闭塞耳闻,是以并不清楚“相伯先生”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只觉陈女郎与姬郎君皆对其礼让三分,定然非一般普通人物,便拱手作揖(平民不懂如何根据等级场合去行礼,是以行礼一向不通礼法,随性而作)给予相伯先生应有的尊敬,便蹼蹼地相继离去,因怕唐突了先生,他们离去的背影略显急促。
“岂有人会如此调侃自家姐夫的,只是你这姐夫面相福寿,将来定会平鸾扶摇直升前程似锦,这样一来,尔等关系出生如死密切有加,倒可提携陈三家族重定士族阶位。”相伯先生失笑揉了揉额际,疲倦之色不言而喻,然这番看似随意聊就的话题,却是有意地提点陈白起。
然而,陈白起听到此话却没有多少惊喜,这与相伯先生预测的反应不同。
“陈三对某的话,不以为然?”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非也,相伯的相术之能可谓是通则达天,陈三岂敢质疑,只是……”陈白起望着姬韫的背影,缓缓勾起一抹笑意,笑意飘渺而随性:“族姐已亡多年,陈家已束缚不了他,有言道,大鹏怒而飞,其翼垂天之云,水击三千丈,扶博遥之上九万里,眼下姐夫便如这大鹏起飞,终会扶遥直上抵达天上……然,与其将希望希冀与他,还不如牢握于自己手中,况且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陈三不指望谁的提携,一切只待自家好好奋斗便有了。”
第164章 谋士,你获得了威望(2)
“陈三志气倒好。”相伯先生静静地听完,只简单地点评了一句。
老实说,她这一番一般人听来“好高骛远”的话,不当即吐槽叱责便算是有君子风度的了,只是相伯先生赏识其品性曲直有道,方隐而称佳。
陈白起亦不再继续这话题惹他反感了,她知道这世界赋予了许多人各种机遇与生存方式,当即同时亦限局了许多的想法与思想,哪怕是豁达通透的相伯先生,亦无法去真诚信服一名落难士族贵女将来能凭一已之力振兴陈氏一族威望之事。
不过……相伯先生也并非完全否绝,他曾观面相无数,有憎恶潦倒的,有富贵通达的,有慈目善目的,有奸恶狠毒的……每一个人的面容皆可透露一个人本性的支微末节或命数走向,但陈白起的面容却没有。
她的面容就像一张时间凝固的面具,一切的过去未来都停滞住了,他并非看不透,而是根本无法从一张假颜中看出问题来。
是以,他对陈白起所设定的未来的走向倒是有着几分不一样的特殊关注,他认为她非凡人之辈,但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却又很难以目前世人的目光去揣测出究竟来。
“先生,有一事陈三十分在意,这禁咒的反噬之力究竟为何?”
见陈白起执着于这个问题,相伯先生自是认为她定是为了沧月公子而问,他私以为陈白起对公子沧月的情感十分不一般。
“反噬之力具体会产生怎样的危害某并不知悉,不过能让后卿知道是某,而不战而败地选择隐退,定然这反噬之力绝非一般,这反噬之力大抵如这阴煞之气,他虽能调控其为已所用,却若不小心,亦会受其反作用,这世上之事本无一本万利之说。”相伯先生道。
陈白起沉默了一会儿,便道:“这样说来,他一时半会儿定不会再卷土重来?”
相伯先生见她竟真的认真地在考虑此事,便哑然一笑:“且安心吧,公子沧月近半年确为时运最低迷时段,但过了此阵子便会否极泰来,接下来至少几年内不会有什么危急生命的大灾之难,反而会紫气东来,得贵人相助。”
老实说,相伯先得多次朝她透露天机,本以为能安她的心,却不想她仍旧心事重重的模样。
其实,陈三哪里是在担心别人,她这是在担心着自己好伐。
只是,有些话只适合憋在自己心里发霉,不便于人相道,是以陈白起只能叹息一声。
当他们的谈话进入僵局时,正巧公子沧月带着队伍走了过来,陈白起看了他们一眼,便跟相伯先生造退一声,不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他们谈话了。
公子沧月瞥了陈白起的侧脸一眼,见其避开时,并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不动声色地前行。
他们亦不过寒暄了几句,一来这趟相伯先生过来救场明显没有发挥出决定性,是以公子沧月的感谢亦就没有这么隆重了,二来呢公子沧月跟相伯先生两人目前都属于精神不济身体抱佯的负面状态,是以重要的事情还是留到以后有精力再私底下慢慢讨论吧。
关于后卿阴谋失败消失一事,公子沧月不死心,便派了人在林子里挨片土地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然而回馈回来的却并没有半点后卿等人的消息,而陈白起则查看了地图,并没有在附近地图中看到他们的踪迹,想来定是他们还中塔中的时候,便早已悄然撤离了槐山岗。
眼看着天色阴沉下来,即将入夜仍旧没有后卿他们的消息,于是公子沧月便留下一支队伍继续于林中搜查,其余的人则启程返城。
返程的路途需绕过几匹不算太高的山头,当他们站在高处,望向平陵县城的位置,一片雾意霭霭笼罩的巍峨城池,它的色调冰冷而深沉,彰显出几分岁月的沉默态度。
只见城墙外,原本聚拢像舔糖蚂蚁般黑鸦鸦的人群,正在逐步撤退当中,虽隔得老远,但仍旧听到城中疑似爆发出一阵似要掀开平陵城天空的热烈欢呼声。
陈白起骑于一匹高头骏马之上,远远地怔怔地看着城中,似有些失神。
系统:恭喜,你完成了平陵县版图任务,获得功勋值100,威望30,魅力10
第165章 谋士,你终于出名了(1)
哦,功勋值100?
这倒真是一桩令人惊喜的事,她眼下已快16级了,离20级亦不远了,到时候便可开启功勋商店兑换,眼下她已积攒下功勋值145了。
其中部位乃完成支线任务挣的,一部分则是亲手杀敌攒的。
“威望”是什么?这30数值又说明了什么?
系统:“威望”表示着英雄的声誉与名望。
陈白起的疑惑,系统并没有给她一个详细的解释,她便只能够自已在后续了解了。
一直忙忙碌碌地升了级又获得了魅力值,陈白起这下才腾出时间来查看一下自己的属性资料。
职业:谋士
姓名:陈娇娘(楚)
等级:15(经验值17430/41600)
种族:人类(麒麟血统开启30?/p>
属性:生命力114 15(114);武力93(93);智力109(109);体力108(108);魅力:60;威望:30;
技能属性点:13——刀剑系 1,身法系 1
功勋值:145
由于“秋霓套装”阵亡,因此属于套装的属性叠加效果则一并消失掉了。
这次15级后,陈白起发现她的资料属性再次升级了。
眼下的人物界面变成了一个只穿着肚兜跟短裤的少女形象,这个少女自然是以陈娇娘的真人缩小版为原型,她站于一个符文阵中,这符文散发闪烁着一种萤火般蓝幽光芒,然后围绕着人物一周有12个镶嵌框格,分别代表着——项链、护腕、坠饰、玉佩、戒指、头盔、衣服、手套、裤子、鞋子、肩胛、徽章,然后人物下方另设两人空格衔锵,可放单手兵器与双手兵器。
目前除了玉佩、戒指是佩戴着的,其余空格皆是空的,她身上基本什么防御的装备都没有了。
人物下方有几个比较归类的选项“装备”“属性”“经脉”“道具”。
“装备”项自然是查看目前她身上的装备详情,而“属性”已不需要解释了,“经脉”则是她修炼的“太素脉诀”的近况,这一项将直接影响着她后期的“天赋”,而“道具”则是从系统“包裹”内调出适合用于战斗的兵器、战争类道具与药剂类。
另外,除了基础的属性数值,眼下她可以很明确在看出自己的总战斗力跟防御力是多少。
目前她的“总战斗力”为火焰效果的140。
而防御力则是30。
攻击力是“装备”“属性”“经脉修炼”“武技”“身法”等的总和数值。
140的战斗力估计没有对比还属于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拿它跟其它战斗比一下却知道它……很低。
比如与巨相比,他的战斗力为210,姒姜的战斗力230。
当然,这并不表示战斗力强的230一定能够打得赢210,不过这就等于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打,是有一定悬殊性跟差距的,但若这个女人有智慧懂得取长补短,以柔克刚,亦并非一定不能反败为胜。
所以啊,人类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生物,它除了拼外在的战斗力外,还得拼智力。
而恰好,智力高算得上是陈白起唯一的长处了。
智力一般而言,普通正常人为50——70,而超过70以上都属于高智能人群,而陈白起智力眼下超100了,这说明她的内涵已远远超出正常人一大截水平了。
而武力与智力却不同,普通正常人为60——90,超过100则属于身强体健者,一般100以上武力值皆为普通武士,110——130为战士,130以上的一般而言习有内功心法,并非普通的武夫。
查看完自已的资料数据后,陈白起便顺便将一直心念念的在“通天塔”得到的铜宝箱x2相继打开。
系统:铜宝箱打开失败,打开宝箱需从塔中的怪物身上随机收集到开启宝箱的钥匙方可开启。
陈白起:“……”靠!
看来还得找机会继续去刷塔找钥匙才能够开启宝箱了。
傍晚,火烧云的霞光将一切映照得五彩缤纷,堪堪入夜前,他们一行人披着霞彩抵达了平陵西城门,城门此刻大开,高大的城门口站着两排整齐的兵卒,他们统一举着火把,火把于他们头顶一点一点蔓延排至城楼、天空、云海,一阵带着硝烟跟血腥的狂风刮过,火浪翻滚惊动了了一阵欢颀、兴奋激动的笑声。
陈白起跟姬韫等人落于队伍中端位置,前方自然是公子沧月等人霸首,他翻身下马,却如一滴水滚入沸腾的油中,一下便将城中本就欢愉的气氛一下掀至顶峰。
噢噢……他们赢了!
哈哈哈哈……赵军兵溃而退,平陵县与沧月军的主公终于胜利了!哈哈哈哈……
陈白起仍旧坐在马上,而巨跟姒姜则下马替她护航,以勉被激动乱了分寸的人流冲撞,姬韫则勒马紧靠着她侧旁,一边安排着“夜枭”小队的众人暂回军队中集合。
红彤彤的晚霞洒下炫目的光辉,照亮着一张张快乐的、兴奋的脸,每张脸都像一朵花。
在口耳传着这个好消息时,众人跳着、笑着、闹着,身子迎风摆动,只觉沉甸甸地压在身上的重担一下子便卸了,他们打从心里却感到无比轻松、愉快,连脚步也似乎分外轻捷。
陈白起望着前方被急切奔赴而来的孙鞅等人包围的公子沧月,他一向清贵似瓷冷的面容亦是舒畅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渐渐带上一种轻快的节奉,无疑无论公子沧月抑或是孙鞅他们都灰头土面,一身汗渍污脏,但眼下谁都没有在意这种事情,都臭醺醺地挤在一堆,欢笑嘻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