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赵桓:又要选妃,就挺愁的
赵桓其实也挺犯愁的。
朝堂上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挺烦,三天两头的就带兵去砸人家场子其实也挺烦,偏偏孟太后她老人家不觉得赵桓烦,现在还张罗着要给赵桓纳妃。
没错,就是纳妃,而且孟太后她老人家的理由很充足:毕竟是新皇登基,本来就应该大赦天下,同时再广选秀女充实后宫。
之前这大赦天下确实是赦过了,只是赵桓登基不久就被完颜宗望带兵围了汴京,其后赵桓又一直带兵征战,所以广选秀女的事儿就给拉下了,不如趁着现在赵桓正在京中的机会,赶紧把这事儿给办了。
而且孟太后还不允许赵桓拒绝,只要赵桓一有拒绝的意思,孟太后她老人家就抹眼泪,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自己对不起赵家的列祖列宗,自己没能生个儿子也就算了,现在当成亲儿子一样的赵桓还是个不孝顺的,连让他纳妃都不听,自己真是活着不如死了算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然后朱皇后就一边劝着孟太后一边抹眼泪,表示赵桓再不纳妃,自己这个皇后也就没办法当了,一旦有皇后善妒的谣言传出去,那还不如赶紧的把自己废掉算了。
两个女人一台戏,直唱得赵桓耳朵嗡嗡响个不停,然后一挥袖子就表示你们愿意咋折腾就咋折腾,别耽误我带兵去打姓完的和姓李的就行。
然后孟太后和朱皇后就一起停下了眼泪攻势,拿着锦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之后就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起了哪家的姑娘更漂亮。
在后宫选妃这方面,大宋继承了一部分大唐的制度,皇帝选妃首先是一年一次,而且大多会选一些勋贵和九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家的女儿入宫用以拉近君臣之间的关系。
刚刚入宫的这些小姐姐们被称之为“良人”,要由宫里的大太监进行第一轮审查,大致就是看长相、身材、有缺陷的肯定不行,稍微差那么一点儿的肯定也不行,毕竟是要入宫侍候皇帝的,要是连太监的法眼都入不了,那就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经过第一轮的筛选之后,第二关就是细察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等是否匀称,听这些小姐姐们说话的声音是否悦耳动听,用量器对美女身形具体测量,并让每人各走数十步,以观其丰韵气度,稍微差点儿的还是得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后面还会由宫里的老宫娥在密室之内对这些小姐姐们进行第三轮审查,审查的内容包括探其乳,既看其大小,也看其形状,看是否适合哺乳,然后再嗅其腋,看有没有狐臭,以免在嘿嘿嘿的时候熏到皇帝,之后还要再摸摸皮肤是否光滑细腻,有斑有痔的也不要。最重要的是,要检查是否原装,除非皇帝自己弄回来的,否则绝对不要拆过封的。
能进行到第三轮的,就已经是这些小姐姐之中的佼佼者了,但是这些仍有幸留下者的小姐姐们会被带到掖庭宫进行第四轮的选拔:
第四轮的选拔有点儿特殊,因为这一关是没有太监也没有老宫娥的来选拔的,而是让这些小姐姐们在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宫廷礼仪培训之后自己选择自己要能加的考试:……官呈玉牌(报名),可选择“貌选“与“才选“。
通过貌选的会被封为“美人“,通过了才选的会被封为“才人“。成为才人后,则可搬到掖庭宫的东苑,而成为美人后,便搬到掖庭宫的西苑。
你以为这就完事儿了?
然而并没有。
通过最后一轮选拔之后,这些小姐姐们还要学习没有实践的房中术理论,然后静静等待着皇帝的临幸,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空有一身的理论却得不到皇帝的临幸。
……
当今官家要选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然后整个汴京城的百姓们就激动了起来——
以往大宋的官家选妃基本上就没从民间选过,就像上一任的艺术皇帝赵吉翔一样,宁肯三天两头的跑到矾楼去光顾李师师,也不愿意在民间选秀女。
当然,就算赵吉翔愿意在民间大选秀女,民间愿不愿意把自家女儿送进宫里还是另外一回事儿,毕竟赵吉翔再怎么是皇帝,那他也是个糟老头子,想想就倒味口的很。
但是当今官家不同。
当今官家如今才二十六岁,正是壮年的时候,而且还生得极为俊美,整个汴京城中的百姓大多都是见过的,又多次带兵追击金兵,保住了大宋的江山,说一句擎天玉柱架海金梁,那都是往低了说的!
高大,帅气,富有天下,听说还极有文采,曾在朝堂上把一众大臣们说的哑口无言,如此能文能武又富有天下而且还不像上皇赵吉翔一样绯闻满天飞,几乎能满足所有女儿家对于未来夫婿的幻想,如此完美的女婿上哪儿找?
这次好了,当今官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除了要在勋贵和官老爷们家里选妃之外,还要在民间大选秀女,尽管最出的胜出者只有三个名额,可是这不也是一次机会么!
最先得到消息的汴京百姓们顿时就陷入了一阵狂欢之中,许多有适龄未嫁的女儿的百姓天天乐得眉不见眼,心心念念的盼着宫里的内侍赶紧开始第一阶段的遴选,而更多的人则是暗恨自家没生女儿!
就像身为太原留守的王禀,此时就在留守府里面转圈子,而且一边转圈子一边跟张孝纯报怨:“你说我怎么就没能生个女儿呢?眼看着官家要大选秀女了,我这却没有女儿,亏了啊!亏大发了!”
张孝纯被王禀转得眼晕,又听见王禀这般没女儿就算亏了的不要脸说法,登时就没好气的瞪了王禀一眼,反唇相讥道:“得亏你没女儿!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我咋啦!”
王禀气哼哼的道:“想当年,俺老王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眼珠子一转,王禀又接着道:“对了,我没闺女不打紧,可是咱太原,怎么着也得选出来一个合适的秀女送进宫里。”
张孝纯顿时有些懵逼,好奇的盯着王禀道:“为啥?”
第90章 马从何来?
“你是不是傻?”
王禀反问道:“咱这是哪儿?是太原!离着西夏近,离着金国的西京道也近,忘了上次金兵要求割让太原的事儿啦?
可要是咱太原能出一个秀女陪在官家身边,那以后谁还敢说割让太原之类的屁话?就不怕被枕头风给伤了?”
“我看你才傻。”
张孝纯呵了一声道:“自古来这枕头风是挺可怕的,但是那你也得看是谁。就当今官家这性子,什么风也没有用,要不然你看看皇后娘娘,朱家可曾因皇后娘娘而发达?”
被张孝纯这么一说,王禀却是摇了摇头,答道:“那就不是一回事儿。有个太原出身的娘娘,咱太原的地位就大大的不同了,懂么?”
张孝纯也懒得跟王禀去争,只是呵的笑了一声后嘲讽道:“可惜啊,你只有一个儿子,没女儿。”
王禀顿时急了,说道:“我是没有,可这太原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能选出几个合适的来,万一就有谁能中选呢。”
忽的一拍脑袋,王禀又接着说道:“忘了,忘了,林家不是有个十八岁的闺女?”
盯着王禀瞧了半晌,直将王禀瞧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之后,张孝纯才道:“林家那闺女绰号胭脂虎,能把她六个哥哥都吊起来打,这要是进了宫……”
“官家又不知道。”
王禀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别说官家了,就算这太原城里,也没几个人知道那胭脂虎的名号,要不是她那六个哥哥不小心说漏了嘴,咱们俩个都不知道,宫里肯定不知道。
再说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那胭脂虎再厉害,还能在宫里发威不成?别忘了,咱大宋的历代皇后娘娘大多都出身将门,官家肯定不在乎这个。”
“似乎也行?”
……
汴京城外的归义军驻地,萧诺言正拍着桌子叫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当今官家待我等不薄,现在官家要选妃,正是我等报效之时,又岂能落于人后?”
“可是……”
萧诺言手下头号马仔耶律城的脸上现出一丝为难之色,答道:“族中女子生得不如南人好看,又没几个读过诗书的,就算想以才选都不可得,又如何能入宫去侍候官家?”
“给本侯去找!”
萧诺言道:“去给本侯找,整个族中都找上一遍,本侯就不信还找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放出话去,只要有哪个女子中选,本侯额外再给她三百精骑当陪嫁,她父母兄弟也会因此而光耀门楣!”
……
太原因为选秀而乱成了一锅粥,原本辽国的贵族,现在大宋的归义军那边也乱成了一锅粥,大宋一十五路十四府并二百四十州,再加上最近刚刚收回不久的燕云地区已经全乱了套,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场选秀的狂欢之中。
就连许多适龄男子都把目光盯向了那些参加选秀之后落选的女子——
能参加选秀,说明模样身段都就比较出彩的,哪怕是没能进入后面几轮的选拔,那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要是能勾搭上那么一个两个的,可不比媒婆说媒要强上许多?
但是赵桓对此却只感觉头疼。
选秀这种事情,让孟太后和朱皇后去操心就行,自己堂堂一国皇帝,什么样儿的人间绝色没见识过,还一个个哭着喊着的要投情送抱,想想都烦的慌。
所以赵桓干脆带着李纲和杨再兴等人溜出了宫去。
而且自从上次冒充自己的舅子哥尝到甜头之后,赵桓就开始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开始了冒充舅子哥之路。
赵桓这次去的汴京城外的村子。
皇城司那边怎么找那些不得志的文人然后开启扫盲班是皇城司的事情,想要把义务教育全面铺开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但是汴京城外的村子却因为近在天子脚下,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建学堂的运动。
赤着胳膊的青壮肌肉虬结,手中挽着儿臂粗的绳子,大夯在整齐的口号声中被高高抛起又重重的砸在地面上,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从青壮们的脸上慢慢滑落,掉到地面之后又消失不见。
还有许多已经不再年轻的老人因为已经干不动这种体力活而选择去搬运一些砖石,或者是打打下手,就连庄子中的妇人也是忙着劈材烧水,好保证这些青壮们在忙活完后能吃上一顿饱饭。
只有那些说懂事还不够懂事,说不懂事却也有些懵懂的熊孩子们在围着工地来回奔跑,时不时跑到妇人那边去帮忙或者捣乱,偶尔会因为惹祸被妇人训斥上几句,然后又作鸟兽散。
倒是没有人在意赵桓一行人——
瞧这打扮就知道是汴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就是路过庄子,搭理他们做甚?
赵桓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春宫扇,笑道:“朕还是喜欢看这样儿的景象。”
李纲也点了点头,附合道:“若非官家,只怕金兵已经成功南下,大宋江山也早已处处烽烟,又何来这般的景象?臣,为官家贺!”
被李纲这么一夸,赵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瞧这话说的,夸的多过分?请加大力度!
然后李纲就加大了力度:“如今官家又大施教化,若大宋百姓真如官家所说那般人人得以读书,那可当真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说不得,臣等也能青史留名了。只不过……”
赵桓扭头瞧了李纲一眼,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官家说要让所有的孩童都从小练习骑射,却是不太现实。”
李纲微微躬身,答道:“微臣这几天也一直在考虑这事儿,却是越想越头疼——纵然教员之事好办,可是马匹又该从何而来?
一处学堂,少说也得有三五匹马才行,一个县中便有数十上百个村子,需要的马匹数量便不止百匹,推而广之,一个州,一个府,一个路,却不知该要多少马匹?”
赵桓却不以为意的道:“当初牟驼岗就有两万匹马,以后自然就能有更多。实在不行,朕还有两处地方,有着大量的好马。”
李纲一听赵桓这话,心中顿时就怒了——
第91章 你可别后悔?
几场大战下来,不止国库中早已空空如野,就连变卖了龙德宫的诸多宝物,又卖了几幅上皇的字画才换来的钱财,现在除去官家内帑里可能还有一些,分到库里面的也没剩下多少了!
或许,国库中连老鼠都没有——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的国库,也配有老鼠去跑?
可是官家现在却说自己还有两处地方藏着大量的好马?官家这是不知道一匹好马值多少钱?还是不知道好马对骑兵的用处?还藏着掖着?
再者说了,马要喂粮草的,而且吃的还不少,除非把马分给百姓干农活。嗯?好像也行,反正也不指望上战场,能骑就行啊。
忽的摇了摇头,李纲刚刚有些跑偏的思维终于回到了正轨上,忍不住臭着脸问道:“却不知官家藏了多少好马?”
“藏?”
赵桓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朕何曾藏过什么好东西?龙德宫的宝物,上皇的字画,可不都是朕让人拿出来变卖的?若非如此,又何来的钱财支撑这几场大战?区区钱财而已。”
被赵桓这么一说,李纲倒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当今官家确实不在意钱财,一个金兵的人头五贯钱,十个人头就能封爵的事儿,大抵也只有当今官家能干得出来,也只有当今官家才舍得,就连立下了封桩库的太宗皇帝,多半也只是说说,未必就真有拿钱买人头的想法。要不然的话,估计早就没了什么辽国金国。
可是这么一想,李纲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官家不在意钱财,可是这马到底该从何而来?
“金国不缺,西夏也不缺。”
赵桓笑眯眯的道:“金国曾经兵围汴京,西夏也曾趁人之危,陷了震威城,这一笔笔的账,朕可都给他们记着呢,拿他们几匹马,也勉强算是些息钱。”
悄然把心中的小本本拿出来给西夏和金国各自记了一笔之后,赵桓又接着说道:“只要等到明年,朕就先平了西夏,回头再灭金国,到时那些良马就全都是朕的,朕想拿来装备骑兵就装备骑兵,想拿来耕田就拿来耕田。”
正说话间,却听得远处远远的传来一阵马嘶声,庄子上正在干活的那些青壮也各自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部分青壮一脸喜色的迎向了远处,一部分青壮却留在了原地,其中一个老者更是脸色一变再变之后走向了赵桓等人。
“小老儿见过大官人。”
老者到了赵桓等人的身前,躬身叉手唱了个喏,拜道:“却不知大官人是从何而来?到庄子上是来寻人?还是有甚么事情要办?”
赵桓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回了一礼之后答道:“不过是偶尔路过罢了,见庄子上正在忙着,便有些好奇,故而打算在此停留一番。”
顿了顿,赵桓又接着问道:“却不知庄子上这是在忙些什么?”
老者道:“好教大官人知晓,官家此前不是下过诏书,要求要求庄子里的娃子们都得读书么?听开封府说,官家要求是或一个庄子一个学堂,或几个庄子共用一个学堂,总之是满七岁的娃娃就必须得入学读书才成。
眼前这祝家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约摸有个百来户人家,庄子上便合计着干脆自己建一所学堂,也省得娃子们再离家数里,去别的学堂读书了。”
“官府不给建学堂?”
赵桓故意做出一副懵逼的样子,问道:“既然是官家说要建学堂,那就该官家派人来建才是,怎么庄子上自己先建上了?”
老者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马嘶声,脸上闪过一丝焦虑后答道:“官家一片好心,咱们这些人也都知道。可是您也知道,官家已经连着打了好几场大仗,大概是没钱来建这么多学堂的,所以就抢先自己建了。
更何况,官家派人来建,何如庄子上自己建的放心?都是自家的娃子,谁也不敢想着省工俭料,而且比官家派来的人要用心。”
答完了赵桓的问题之后,老者又伸手向着庄子的方向虚引一把,说道:“虽不知大官人从何而来,可是想来也该累了渴了,不如先到庄子里面一坐,喝口水也是好的?不瞒您说,庄子里的井水,可比开封府的水都好喝。”
赵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正要抬腿随着老者往庄子里去,却见远处一个马群也正向着庄子的方向而来,瞧那规模,怎么着也得有个二三十匹的样子,而且尽是些高头大马,瞧着颇为神俊。
老者自然也发现了马处的马群,再瞧向赵桓的目光就不再像刚才那般和善了,忽的向后退了一步之后又躬身道:“请大官人入庄歇息?”
赵桓却不走了,反而指着远处的马群问道:“敢问老丈,那马群是?”
老者的脸色忽然一沉,答道:“若大官人要进庄子里面歇息喝水,我祝家庄上上下下皆倍感荣幸,若大官人不愿休息,还请早早离去。”
老者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一些青壮也慢慢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是神色不善的盯着赵桓一行人。
赵桓的狗脾气顿时也上来了——
装逼这种事情,是人类有史以来就不可或缺的一种精神需求,也是人人都在追求的事情,就算是连续穿越了两次而且两次穿越都是当皇帝的赵桓也不能免俗。
现在不就是很好的装逼机会?
“如果本公子说不呢?”
赵桓笑眯眯的道:“现在本公子就是对这些好马感兴趣,还请老丈能为我解惑?”
“这里不是开封府。”
老者语带威胁的道:“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大官人身子骨金贵,若是被这些刁民们给伤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只怕也没人知道?”
“这是打算仗着人多欺负我人少?”
赵桓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瞧了瞧身边的李纲和杨再兴等人,又扭过头来对老者说道:“我好好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要不然,你可别后悔?”
自己庄子上的人干了什么事儿,老者的心里再清楚不过,当下便冷笑一声道:“这番话,该我对大官人说才是!”
说完之后,老者便向后急退,一众青壮也各自手持着棍棒锄头之类的东西围向了赵桓一行人。
第93章 钱,从来都不是问题(第四更!求票!求订阅)
李纲终于有那么一丝怀念上皇的感觉——
尽管上皇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蹴鞠修仙无所不能的艺术皇帝,而且还喜欢跟着他姑父王诜一起逛青楼,属于实实在在的“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但是无论如何,上皇也不会像当今官家一样。
独断专行,霸道无比,还动不动就骂骂咧咧的出口成脏,跟上皇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但是不管怎么说,李纲还是觉得当今官家当皇帝就挺好的,真要是换了上皇继续当皇帝,估计他老人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析津府和大同、奉圣州等地都还给金国,然后再商量议和的事情。
用力摇了摇头,把这种操蛋的想法甩出脑海,跟着赵桓身后纵马狂奔的李纲开口叫道:“官家!国库!国库没钱啦!”
赵桓哼一声,却没有再理会李纲,而是直接带着大队人马直奔龙德宫而去。
赵吉翔正在院子里画画。
“父皇的画可是越来越好了。”
赵构瞧着赵吉翔画的腊梅山禽图,抚掌笑道:“这两只鸟儿双眼灵动,一只安卧枝上,另一只却有振翅欲飞之势,当真传神至极,却不知儿臣何时才能有父皇一半儿的本事。”
“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赵吉翔却不吃这一套,写下了“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的诗句,又题完了“龙德宫制并书-江南老拙”的款,用了私章,这才拿起手巾擦了擦手,叹了一声道:“终究是小道而已,为父就是耽于这些小道,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说着说着,赵吉翔的脸色就变得阴沉无比,怒道:“终是王诜误我!”
话音刚刚落下,却听得门外不断传来“拜见官家”的叫声,赵桓那近乎于标志性的笑声也远远传来:“父皇在龙德宫可还安好?儿臣一直挂念着父皇,只是耽于朝政,今天才抽出一丝空来,还望父皇恕罪?”
赵吉翔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微微躬身,答道:“老拙见过官家。”
“父皇这是干什么?”
一边示意无心赶紧把桌上刚刚画好的腊梅山禽图收起来,赵桓一边又眉开眼笑的拜道:“父皇终究还是大宋的上皇,怎么能说的这般话?哦,对了,多谢父皇赐画。”
直到这时,赵桓才像是刚刚瞧见了赵构一般,又对赵构道:“朕耽于朝政,少有时间能来看望父皇,倒是要劳烦九弟多多前来,也好替朕尽一番孝道了。”
赵构恋恋不舍的盯着被无心卷起来的腊梅山禽图,答道:“是。臣弟不似皇兄这般国事繁忙,倒还有一些时间。”
赵桓这才点了点头,又迈步向龙德宫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父皇在龙德宫住的可还习惯?”
赵吉翔的瞳孔缩了缩,无奈的道:“老拙在龙德宫内住的甚是舒心,有劳官家挂念。”
赵桓却好像没听出来赵吉翔语气中的讥讽一般,反而笑眯眯的道:“住的习惯便好,儿臣可是生怕父皇住的不习惯。
您是不知道啊,李纲和李若冰那些人忒是讨厌,儿臣只要一说起重开花石纲,好弄些奇花异草之类的东西回来孝敬父皇,他们就不断的说些劳民伤财之类的屁话,还总说儿臣要是一意孤行,他们就撞死在金銮殿的蟠龙柱上,儿臣都恨不得直接把他们撞蟠龙柱上去。”
诉了一番苦后,赵桓一边在龙德宫里面打转,一边问道:“对了,却不知父皇最近又有何大作面世?”
赵吉翔的嘴角抽了抽,闷声道:“不多,不多。”
“多多少少的,大概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赵桓笑眯眯的道:“儿臣最近一直在修身养性,正好先借了父皇的书画去观摩借鉴一番,父皇不会舍不得那些书画吧?对了,听说现在汴京城的物价又涨了些?”
……
赵吉翔最近才画出来的十几幅有诗有款有印有题字的字画,被赵桓遣人拿去换了二十万贯左右的钱财,本来快要见底的国库立即显得丰盈了不少,就连内帑里面也多了好几万贯的钱财。
而有了钱之后,赵桓立即就准备去带兵砸西夏姓李的场子。
前番陷了震威城的事情可以往后放放,可是西夏的那些良马却是等不得了——
祝家庄那个狗胆包天的祝家大郎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说不好那货什么时候就会再跑去西夏偷马。
一想到这里,赵桓就愈发的担心自己那些好马,一边把选秀的事情抛诸于脑后,一边又忙着命人去准备粮草兵甲,准备出兵去彻底干死西夏。
当然,在出兵之前,赵桓还要在新鲜出炉的报纸上面发表第一篇署名文章,指出远征西夏的必要性,顺便再让皇城司下属的那些不得志文人们发展文章,把西夏姓李的宣染成无恶不作,生吃人心的恶魔。
另外,赵桓还准备玩战争债券——
以大宋皇帝的名义出售债券,五贯钱一份,等砸完了西夏的场子之后就进行结算,缴获回来的东西折算成钱财,按照持有债券的多少再返还给百姓。
至于说有人担心俘虏不能折算成钱钞?开玩笑呢,一个劳工怎么着不得值个五贯钱?
万一没赚到钱怎么办?那不更是扯蛋中的扯蛋么,打仗还能不赚钱?先不说那些劳工能修多少长城,能创造多少的价值,就光是收复的那些地都得值多少钱了!
再说了,干掉了西夏,基本上就意味着打通了河西走廊的一半儿,剩下的一半无论是跟西辽那边好好谈谈,还是干脆把西辽也彻底干掉,那不都是钱?
所以说,打仗是不可能亏本的,永远都不可能亏本,就算一时没赚到太多钱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把那些良马当成战争红利,折算给购买了债券的百姓。
李纲和李若冰也是服的透透的。
上皇但凡有当今官家一半儿的本事,西夏就绝对跳不起来,金国也绝对不敢南下!
第94章 百万钱财,翻手即至
“正是:数行丹诏成虚望,一纸盟书惹祸殃。未知献帝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高升酒楼中临时搭建不久的台子上,说书先生猛的一拍惊堂木,那模样倒是像极了后世那些断章狗一般,先是吊足了台下茶客们的胃口,又接着说道:“说完了古,咱们再来说说今。诸位可知,那西夏是个什么东西?
却说那党项奴原本就不是甚么善类,纵然蒙大唐皇帝恩赐了李姓,我大宋官家也曾钦赐过赵姓,可是党项奴却是不思报效,反而祸乱不休,直到那李元昊擅自称帝,又改李、赵之姓为嵬,从此后便成了化外野人。
若只如此,那倒也罢了。只是不成想,西夏自李元昊之后全是些狼心狗肺之徒,三分人样没学会,七分兽性却是留了个十足,从李谅祚到如今的李乾顺,竟是连连对我大宋用兵,妄图窃居中原!
远的不说,就说那近的李乾顺,此贼就曾趁着当今官家亲征大同之时派兵东机,趁机陷了震威城。好教诸位知晓,那西夏兵有多凶恶?”
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说书先生又展开折扇摇了摇,叹道:“那震威城原本有丁口两三万,好歹也算得上是人丁兴旺。
只是待那西夏兵退去之后,整个震威城就成了一片废墟,竟是连个活人都没剩下!惨啊,尚未生产的妇人被剖腹取子,未满三朝的婴孩儿穿于刀枪之上,纵是修罗地狱,又怎能及得上震威城的惨状?”
“杀光西夏狗!”
台下忽然有人叫了一声,直引得一众茶客们纷纷附合,台上的说书先生也点了点头,向着皇城的方向拱手道:“诸位可知,当今官家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上的真龙下凡,紫薇星君转世,陷敌营如虎入羊群,杀金兵如砍瓜切菜,数万人头的京观都不知道筑了多少座,这般的不世帝王,又如何能容得那党项奴挑衅天威?”
笑眯眯的摇了摇折扇,那说书先生又接着说道:“巧的是,老巧有一远亲,乃是在皇城司中当差,故而才得了个消息,说是官家正欲亲征西夏,以替震威城冤死的大宋百姓报仇!”
“正该如此!杀光西夏狗!”
“党项奴不当人子,该杀!”
看台下的那些茶客们纷纷激动了起来——
当今官家是个什么性子?看看汴京城外的京观就知道了!
现在官家既然打算亲征西夏,那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奔着直接灭了西夏去的,连称臣的机会都不会给那些党项奴!
“哎~~~”
那说书先生却莫名的叹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轻摇着折扇,叹道:“可惜啊,可惜啊。老朽听说官家原本是打算一战而灭西夏,好让我大宋再无缺马之忧,西陲更无烽烟之祸。只是官家,哎。”
“官家怎么了?”
台下的看客们顿时急了,虽知道这是说书先生故意在吊人胃口,可是又想急着知道官家那边到底怎么了,故而连声催促道:“快些说!说得好了,自有赏钱与你,休要吊人胃口!”
“官家穷啊!”
说书先生慢条斯理的说道:“先征太原,又北征析津府,西征大同,连番用兵之下,有功的将士要赏,战死的将士要抚恤,国库之中哪儿还有钱财再支撑官家亲征西夏?
老朽听我那远房亲戚说,就因为这事儿,官家和李纲李相公已经在朝堂上吵了好几回,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
台下一汉子猛的一拍桌子,叫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官家缺钱!可就巧了,某家中也算有些余财,愿捐万贯钱财以助饷!某去去就来,这便往开封府中送钱!”
“且慢!”
眼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家伙根本不按剧本演出,甚至打乱了原有的安排,说书先生也只能临场机变,说道:“纵然你捐了万贯钱财,可是大军远征,又岂是万贯十万贯便够的?
更何况,老朽曾听那远房亲戚说过,朝堂上也有大臣曾经提议要在汴京城扩借金银,只是官家怜我等小民生计不易,故而没有同意。
只不过,官家却也因此而想出了个法子——若是有人愿意出钱打仗,那官家就发给他一个凭证,等灭了西夏之后,便用缴获所得,再加上一些息钱还给他,实在不行,还有上好的战马可以抵用。
老朽还听说,官家曾因这法子与朝堂上的众位官老爷们打了个赌赛,说是官家若能用这个法子筹到百万钱财,那朝堂上的官老爷们就再会说什么内修仁德使四夷宾服之类的屁话,转而支持官家亲征西夏。若是官家筹不到百万贯钱,那以后就别想着亲征不亲征的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朝堂上听政为好。”
刚才那汉子忽然又拍了一下桌子,叫道:“什么狗屁内修仁德!仁德可没让金兵退去,倒是官家筑了几座京观,你看现在那金兵可还敢南下?他娘的,某先扑买他一万贯,回头再去找了社中兄弟们一起扑买,百十万贯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之后,这汉子又扫了一众茶客们一眼,说道:“某家不光捐钱,还捐人!这便去报名从军!待吾马上封侯归来,再来这高升茶楼与诸位说话!”
……
高升酒楼的二楼,赵桓笑眯眯的瞧了李纲和李若冰一眼,问道:“百十万贯钱财,可算难么?百万大军,可算难么?”
李若冰不想说话,李纲却苦笑一声道:“臣何时与官家在朝堂上吵过?这说书先生不知道在哪儿听了些子须乌有的消息,便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真是可恨!”
可恨?
赵桓瞧了瞧楼下那些围着说书先生,连番追问何时才能扑买军费的百姓,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那说书先生可恨。
最起码,连不转不是中国人的套路都没用上就已经有了这般效果,等到下次再发行战争债券,却不知道要容易多少?
嘿嘿笑了一声,赵桓正想开口说话,一个匆忙赶来的皇城司士卒却带来一个让赵桓大怒不已的消息。
第95章 把这江山打烂重来!
福州知州被乱军所杀,一同被杀的还有户部的郎中,御史台的御史,外加皇城司的士卒,几乎所有参与到重造鱼鳞册和黄册之中的人全部被杀了个干净。
如果不是皇城司派出去的除了明线之外还有一路暗线,再加上内行厂也暗中派人跟了过去,只怕福州军乱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到朝堂上,就算传过来,也会再耽搁上几个月的时间。
最关键的是,除了福州军乱,现在就只有汴京,河间,真定,奉圣,大同,太原等地算是安稳,除却这几个地方之外,其他许多地方已经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动乱的苗头——
赵桓心里很清楚,真要是耽误上几个月的时间,差不多正是自己带兵在攻打西夏的时间,到时候要么匆忙回师平叛,要么就只能放任江南之地糜烂下去然后招安。
“当真是好算计!”
赵桓阴沉着脸道:“看起来,重造鱼鳞黄册之事,终究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官家?”
李若冰同样阴沉着脸道:“此时福州动荡,官家又将远征西夏,依微臣之见,不若先遣人前去招安,然后再慢慢筹划?”
赵桓曲指敲了敲桌子,嘿了一声道:“招安?李爱卿还没看明白么,现在是所有地方都在观望,都在等着看朕会怎么处置福州那边的军乱。他们,这是想逼着朕让步。”
被赵桓这么一说,李若冰顿时有些坐卧不安的感觉——
地方上想要以此来逼迫官家在重造鱼鳞黄册的事情上让步,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但是听官家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根本就没打算招安?
赵桓却是嘿的冷笑一声道:“朕倒是希望他们这些人能闹个天翻地覆,把这大宋的江山彻底打烂!可惜啊,可惜。”
……
“官家,你在胡说些什么!”
孟太后惊疑不定的瞧着赵桓,问道:“把大宋的江山都彻底打烂,到时候难免会处处烽烟,苦了的终究是这天下百姓,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
“皇伯母安心。”
赵桓笑眯眯的答道:“只要侄儿还活着,这大宋的江山就乱不了。实不相瞒,侄儿现在就盼着那些人都一起跳出来作乱才好,最好是处处烽烟处处反。
只不过,他们没那个胆子,福州军乱,就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剩下的地方,其实都在观望,他们在等,等着侄儿先行出招,他们也担心侄儿会直接率兵南下。”
孟太后倒是不怀疑赵桓说的,毕竟大宋的军队是个什么德行,出身将门的孟太后很清楚,别说一个福州军乱,就算是整个大宋的军队都一起作乱,只怕也敌不过赵桓手里的军队。
但是这话是这样儿说,事情却不能这么办——
真要是处处烽烟处处反,就算赵桓能够镇压掉所有的叛乱,后世的史书上也必然会大书特书一番,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官家的功劳不一定会记在史书上,这些过错却会被有心人记载的清清楚楚。
孟太后不希望赵桓的名声受损。
“无妨,相比起能让大宋江山万年的机会,区区一些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着孟太后的担忧,赵桓却是满不在乎的道:“福州之乱,转眼可平。侄儿自去西夏,留下种师道和种师中留守汴京。至于剩下的地方,侄儿给他们机会,且让他们闹去。也只有闹得大了,才能看得清楚。”
见孟太后依旧有些担心,赵桓干脆命无心去取来一份地图挂好:“皇伯母请看这份坤舆图。除汴京之外,从析津府到大同府,再从河间府到真定府,一直到太原府,这一片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乱不起来的。
只要这些地方不乱,侄儿便可从汴京和河间两边出兵,夹击京东东路,就算整个京东东路全路皆叛,也照样可以在转手之间平定。
同理,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京东西路、河东路、永兴军路、同样都是转手之间便可平定,谅他们也闹不出来什么大乱子。唯一比较头疼的,大概也就是成都府路和广南东路、广南西路这三地,余者,皆不足为虑。”
“哀家知道你说的对。”
孟太后迟疑着道:“可是官家啊,你就不能先平定了福州的乱军,然后再出征西夏?为何一定要放任他们乱起来?”
“因为只有闹得大了,才好砸碎原本不方便动手的那些条条框框。”
赵桓沉默了半晌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躬身答道:“侄儿知道皇伯母的担心,可是皇伯母您也知道,大宋之疾其实不在腠理,而在骨髓,这也是王安石等人变法始终失败的根结之所在。
若是能趁此机会将原本的条条框框都砸碎了重来,对于大宋来说也无异于浴火重生,从此后便不再受冗官、冗军、冗政的束缚,百姓的生活会变好,朕儿也可放心大胆的去开疆扩土。”
“你!”
孟太后气结,过了好半晌之后才指着赵桓道:“你说这是浴火重生的机会,可是你就不能好好想想,万一没能重生,反而被烧得粉身碎骨呢?”
赵桓却摇了摇头,答道:“非是侄儿小觑了天下英雄,而是侄儿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比侄儿更厉害?”
说完之后,赵桓又沉默了半晌,然后才接着说道:“便是退一步讲,哪怕有人确实比侄儿更厉害,侄儿守不住这大宋的江山,侄儿也能认命。说句不该说的,这大宋的江山落在乱军之手,百姓们还能勉强活下去,若是落在金人之手,只怕……”
孟太后盯着赵桓瞧了半晌,却见赵桓神色间满是坚毅,最终只能无奈的叹道:“你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哀家也不再劝你。哀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替你守住这汴京城,至于剩下的,却是要靠你自己了。”
赵桓嗯了一声道:“您老人家且放宽心。有种师道和种师中留守汴京,再加上侄儿留下的三万大军,就足以守住汴京城不失。待侄儿平定西夏之后,永兴军路和河东路也正好顺手平定下来了。到那时,侄儿再跟他们慢慢清算!”
第97章 朕就是要让他知道,朕要打他!
“不瞒王府尹,此次出征西夏,官家已经钦点了萧某带着归义军一同前往。”
萧诺言低声道:“别的不敢说,可是要抓几个西夏奴……王府尹就不想一试?”
王时雍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一顿,接着又扑通扑通的开始乱跳。王时雍很清楚,这是心动的感觉——
千里当官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喝最美的酒,写最浪的文章,再睡最漂亮的女人?虽说这西夏奴可能黑了些,也可能野了一些,可这毕竟是异域风情,真要是能弄回来几个,岂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最重要的是,自己帮着归义侯的族人买些战争债券是本职义务,一点儿违规的地方都没有,而萧侯爷弄几个西夏奴回来,也完全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同样儿不违规。可是这一来一去的,人际关系不就建立起来了?
“……嘿嘿嘿”,王时雍笑道:“那就有劳萧侯了?”
“客气,客气。”
萧诺言同样笑的不可描述:“举手之劳而已,嘿嘿嘿……”
直到萧诺言离去之后,王时雍才皱着眉头叫道:“班头儿!班头儿!”
“小的在?”
李良甫躬身应道:“老爷有何吩咐?”
“萧侯那边若是有人来买战争券,你就老老实实的,恭恭敬敬的带人过来,跟大宋的百姓一样待遇。若是那些蛮子们再来,直接乱棍打出去便是,不必报我。”
王时雍道:“还有,若是蛮子们那边有什么走水之类的事情,你们尽管该休沐的休沐,不该休沐的就用赶火法处置,记住了么?”
“这不好吧?”
李良甫倒是没有否认赶火法之类的存在,只是低声劝道:“老爷,这里是开封府,跟其他的州县可是大大的不一样,一旦那些蛮子们闹得大了,岂不是要影响老爷的官声?”
王时雍却哼了一声,捋着胡须道:“你也知道这里是开封府。他们敢闹,难道老夫还不敢埋?跟在官家心里的印象比起来,就算被御史弹劾也无所谓,大不了老夫像秦会玩一样调到别的地方去,还省得在开封府受这等腌臜气!”
“啊~嚏!”
秦桧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随手将手中上好的兔毫笔扔到一旁,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哀叹一声道:“这秦会玩的名声是跑不掉了,如今连奉圣州都已经传遍,怕不是整个大宋都知道了?官家啊~官家!”
只是叹完了之后,秦桧还是老老实实的又拿起了笔,随手在信上写道:“正臣吾兄钧鉴:弟桧于奉圣州修长城,近日急缺劳工。若兄肯往西夏一行,则无论青壮、妇人,皆五贯。”
写完之后,秦桧又换了张信纸,写道:“可大吾兄钧鉴……”
……
王二拿着手中所谓的战争债券翻来覆去的瞧了好几遍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王二根本就不识字,自然也就看不懂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但是王二的心里很清楚,这东西可以等着西夏灭亡之后换到更多的钱财。而且在开封府外观察了好几天的王二也很清楚,汴京城的百姓是如何挥舞着手中的钱财冲进开封府,然后再喜笑颜开的拿着一张张债券离开。
所以王二也换了一张。
但是还没等走出多远,王二就被几个士卒给拦住了。
“跟爷们走一趟。”
为首的士卒吐出嘴里的草棒,抽出朴刀架在王二的脖子上,狞笑着道:“别想着反抗,这刀可不认人。”
“军爷?”
王二塌着腰,陪笑道:“小人就换了这么一张债券,军爷要是想要,小人双手奉上也就是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为首的士卒忽然一拧手腕,手中的朴刀啪的一声打在王二脸上,然后又稳稳的停在王二的脖子上:“少废话!拿下!”
话音落下,几个士卒便一拥而上,又用绳索将王二牢牢的捆了,那为首的士卒才呸了一声道:“债券是老子的,你的命也是老子的!”
“军爷!军爷!”
王二顿时疯狂的挣扎起来,叫道:“小人不知何处得罪了军爷?小人自小家贫,攒了好多年的积蓄才买了这么一张债券,再没其他的了啊?”
“不对。你家猪圈里还有十两银子。你床板底下还有五贯钱。你家的神龛里面还有一锭银子。”
为首的士卒笑眯眯的道:“论起有钱来,这汴京城中比你有钱的可不多。只可惜,别人的钱财大多是清清白白赚来的,你的钱财却是靠给西夏人当狗得来的。”
神色一变,为首的士卒又狞笑道:“跟老子走一趟,然后老老实实的把你的同伙都交待出来,老子也好给你个痛快。要不然的话……”
王二神色一紧,叫道:“小人世居汴京,是清清白白的良善人家,何曾跟西夏人有什么关系?”
为首的士卒呵的笑了一声,走近王二之后猛的一巴掌抽在王二脸上,骂道:“老子盯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放心,给你银子的那人此时已经在皇城司的大牢里了,待会儿你们就能见面。带走!”
王二被两个士卒带走,另一个士卒凑到为士的士卒前面,问道:“头儿,下一个?”
“下一个。”
为首的士卒呸了一声道:“他娘的,老子当青皮的时候,这些狗东西还穿着开裆库尿大街呢!只是这汴京城的青皮们真是越来越蠢了,给西夏人当狗都不知道好好遮掩一番,连之前那个邓奎都不如!”
……
“留一个。”
赵桓一边批复着手中的题本,一边头也不抬的对何蓟吩咐道:“放一个回去,让他把大军行进的路线带给姓李的。”
“且慢!”
趁着何蓟还没来得及躬身应下,李纲便紧张的叫道:“官家,正所谓几事不密则害成。如今皇城司好不容易将西夏在汴京的探子一网成擒,官家为何要放走一个,还要让他把大军行进的路线带回去?”
赵桓抬起头瞧了李纲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批复题本,答道:“朕就是要告诉李乾顺,朕要去灭了他。”
第98章 玩的就是阳谋
西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太小,起码跟同时期欧州那边的那些所谓的“国家”们比起来,西夏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大国,更是一个强国。
然而对于赵桓来说,西夏……西夏是个好地方!西控七河五河,南辖青塘,东控黄河几字弯,还是进疆的必经之路,拿下西夏,就等于打开了整个西域的大门,向西北可进疆,向西南可干三哥,乃是实打实的风水宝地。
赵桓只要一想起这么重要的好地方没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反而被姓李的把持着,还时不时的跑来给自己找麻烦,赵桓就心痛得想要滴血。
所以赵桓才会打算放一个探子回去,顺便还要让这个探子把赵桓准备分兵两路去攻打西夏的消息带回去——
从表面上看,宋军会兵分两路,赵桓自带一军从汴京直奔延安府,经由延安府一路北上往兴庆府进军,而太原的王禀则领另外一路从太原出发,和府州由折可大率领的折家军共击夏州。
然而实际上,赵桓却是准备了三路大军甚至四路大军。
调岳飞前来汴京,再让种师中率秦凤军返回熙州,经由兰州北上西凉府,而现在留在大同的姚平仲所部则会对云内州发起攻击,能拿下就拿下,拿不下就虚晃一枪后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围困云内州,另一路直扑白马强镇军司,由此形成对兴庆府的四面夹击。
而且赵桓丝毫不担心李顺乾会猜到种师中和姚平仲的那两路大军——
论玩阴的,李顺乾连个弟弟都算不上,玩阳谋,更是让他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
“这还真是刚瞌睡就来了枕头!”
王禀眉开眼笑的对张孝纯道:“秦会玩想要苦力,官家正好让咱们兵进夏州,这一路上正好抓些西夏奴,死了的算军功,没死的就卖给秦会玩,简直一举两得!”
“等官家平定了西夏,肯定会调拨一批西夏降卒给秦会之去修长城。”
张孝纯皱着眉头道:“你现在抓了西夏奴卖给秦会之,他现在确实是感激你,可是等他官家拨付的西夏降卒到了奉圣州,那秦会之只怕会恨你入骨。”
“他恨我又能怎么样?难道他还能跑来太原找我的麻烦?”
王禀嘿嘿笑了一声道:“把钱弄到手就行啦,剩下的你管他呢,反正都是花的官家的钱,他心疼个什么劲?”
张孝纯却皱着眉头道:“看他最近在奉圣州的动作,就能知道此人不是善类,有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招惹了他,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行啦,不说他秦会玩了,毕竟我也不是想要替自己捞钱,就算把官司打到官家面前,我也不怕他。”
王禀道:“现在我更好奇姚平仲那边会怎么样,他到底是会直接拿下奉圣州,还是会虚晃一枪然后再西进?”
“姚平仲?”
张孝纯一脸懵逼的道:“姚平仲所部在云内州的西南,就算能拿下云内州,只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官家会调动姚平仲所部?”
“肯定会!”
王禀极为肯定的嗯了一声道:“现在官家的旨意是兵分两路,可是我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说不定除了姚平仲以外,官家还会调动秦凤军对卓啰和南军司发起进攻,继而再兵进西凉府,对兴庆府四面合围。”
“不好说。”
张孝纯摇了摇头,答道:“你都能猜到的事情,李乾顺肯定也能猜得到,官家说不定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兵分两路呢?”
王禀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他猜到又能怎么样?无论官家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李乾顺都没得选。他不分兵,官家就会四路大军进攻,最后四面合围兴庆府。他分兵,西夏的兵力就会分散。
而且在这四路大军里面,只有咱们太原的这一路算是弱一些,剩下的三路大军里面,官家自带的那一路大军不用说了,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谁碰上谁都头疼,就连秦凤军和姚平仲所部都是跟着官家打过金兵的,你觉得李乾顺的西夏兵能打得过他们?
说白了吧,这就是官家的阳谋,直接摆明了要四路大军灭西夏,逼着李乾顺不得不应战,不得不分兵。”
说完之后,王禀又挪了挪身子,离着张孝纯近了一些之后低声道:“还有,我怀疑官家根本就是故意的!”
被王禀这么一说,张孝纯顿时一脸懵逼的问道:“什么故意的?”
“故意先兵分两路!”
王禀低声道:“你想啊,李乾顺知道官家要亲征西夏,他肯定得做出应对吧?只要他应对,这战火就会烧在他西夏的土地上,到时候无论打成了什么样儿,对咱们大宋都没有影响!
最重要的是,只要能一战而灭西夏,官家就会挟大胜之威而归,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人就该睡不安稳喽!”
“原来如此!”
张孝纯忍不住赞道:“你这脑子想别的事情不行,可是要说到行军打仗之类的事情,那真是一等一的灵光!”
“你在夸我是吧?”
王禀眨了眨眼睛,说道:“反正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张孝纯几乎快被王禀给气笑了,忍不住挥了挥手,笑骂道:“一边儿去,没空跟你扯这闲篇。不过,你说的也对,官家现在就是要打西夏,而且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才好解决大宋现在的问题。”
说完之后,张孝纯又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见王禀一脸懵逼的模样,张孝纯便慢慢解释道:“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坏人,自然也有好人。
就像城中的林老爷一样,金兵围城的时候他是捐钱捐粮又捐人,六个儿子全都送上城头协助守城,这样儿的士绅,你说该怎么办?跟其他那些有小心思的士绅一样一刀切?”
“嗨,我还当你要说什么事儿呢。”
王禀摇了摇头,咂巴着嘴道:“这么说吧,这也是官家的阳谋!”
“阳谋?”
第99章 老……老成持重
“哪怕是到现在为止,官家可曾说过要回收土地?就连抑制兼并这话都没说过吧?”
王禀低声道:“就西京再加上奉圣州、析津府,这已经是多少土地了?如果再算上西夏和整个金国,又该有多少土地可以分?
别忘了,西京那边被完颜宗瀚祸祸的全城死绝,城里城外就没剩下几个人,还有上奉圣州的土地,原本确实是掌握在那些金国人的手里,可是现在那些金国人呢?那些土地已经是无主的了!
我觉得吧,官家之所以重造鱼鳞黄册,也仅仅只是重造鱼鳞册和黄册罢了,倒也不见得是要收回那些地主老财们的土地队,更多的可能还是想借机摸清楚我大宋现在的底子,将来好方便行事。
所以说,像林老爷这样儿的,除去阶梯税率会肉疼之外,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就按照咱们家每人一百亩的标准留地,剩下的都便宜发卖掉。”
林老爷半眯着眼睛道:“卖完地的钱,全都拿去买那个债券。”
“爹?咱家这些地可是攒了多少年才积攒下来的?”
林家大郎道:“全都便宜发卖倒是容易,再想买可就难了啊?”
“就是,就是。”
林家二郎也附合道:“您老人家担心那什么阶梯税率,也没必要这么担心吧?”
“你们懂得什么!”
眼看着林家六兄弟都有些舍不得卖地,林老爷心中既有些欣慰,却也有些肉痛:“阶梯税率自然不是什么关键,可是关键之处在于官家说要奉行天道,要损有余而补不足!
用你们几个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就整个大宋来说,像咱们家这样儿有千顷良田的,算有余还是算不足?
依老夫来看,官家大概会设置一条线,过了这条线的,光是交税都能让你交得肉疼,那些地里的产出,可能根本就不够交税的,还得用其他田里的产出去补。而这条线,很可能就是百亩左右。”
“百亩?”
林家大郎皱眉道:“那要按照您老人家这个说法,那岂不是跟唐时的永业田和口分田差不多?”
林老爷嗯了一声道:“是差不多。不过,以后很可能没有什么永田田和口分田的说法了,大概就是人死田收,所以咱们家再留那么些地,已经没多大意思了,还不如拿卖地的钱去买那个什么战争债券,这可是有赚无赔的好买卖。”
被林老爷这么说一说,林家六兄弟也各自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林老爷的决定,只是林家二郎却又皱着眉头道:“那也不对啊。就算咱家现在要卖了那些地,可是又有几个能买得起的?这太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您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肯定也能想得到,到时候大家都卖地,谁还买啊?”
“没地的那些人。”
林老爷捋着胡须道:“他们没钱没关系,他们没有,咱家有,上次金兵围城,老子捐了十万石粮食,七万六千九百三十一贯又五百八十钱,现在粮食成了二十万石,钱财也成了十五万三千八百六十贯又三百一十六钱,整个太原谁有咱家钱多?”
“您老人家英明!”
林家大郎嘿嘿笑着道:“当初您老人家说要捐钱助战,这太原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笑您老人家,现在看来,还是您老人家高瞻远瞩。”
“高个屁!”
林老爷哼了一声道:“老子就是想着太原城一旦被破,咱家这些钱财也多半得落到金兵的手里,还不如拿去够用了助战,若是能守得住太原,咱家的地就保住了,有地就有钱。你们得记着国破家亡这个词,谁要是敢忘了,老子就打死他!”
训完了几个儿子,林老爷又接着说道:“咱家现在有钱又有地,而咱们家的那些佃户们是没钱没地,所以咱们把钱借给他们,让他们拿钱来买咱家的地,息钱多了少了无所谓,不白给就成。”
“爹,还是您老人家老……老成持重!”
林家三郎眉开眼笑的比了个大拇指,赞道:“钱还在咱们手里,他们还得给咱家息钱,咱们还可以拿着这些钱去买那个战争债券,到时候又是一大笔钱到手,您老人家英明!”
“老子吃得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这才哪儿到哪儿?为人不能太鼠目寸光,要是光想着眼前,就没办法走得更远。”
林老爷哼了一声,颇为自得的捋着胡须道:“如果你们几个能在军中混出个人样儿来,咱们家以后也能算得上是将门,大好的前程就在那儿摆着呢,眼前这点儿好处又算得了什么!”
林家几兄弟各自躬身应下,林家大郎又道:“对了,前段时间王留守说官家要让各军都遣下层军官往汴京,大概要留在汴京两三年的时间,他想把孩儿和老二老三都报上去,您老人家怎么看?”
“去!”
林老爷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莫说王留守原本便属意你们三个,就算他本来想要报别人,有这等的好机会,你们也得争!”
不待林家几兄弟再发问,林老爷便直接说道:“官家让各军的低级军官往汴京去,要么就是让这些人另成一军,要么就是要培养自己的班底,无论哪种,都是平步青云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老夫回头就去知府衙门里走一遭,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寻个一官半职的。”
被林老爷这么一说,林家几兄弟都有些懵,林六郎更是开口问道:“您老人家还想当官了?”
“为什么不?”
林老爷捋着胡须道:“眼下就是真正的大争之世,能争的,还是得争一争!”
……
“这些土地,尽数都充公。”
赵桓选择了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斜靠在御辇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尽管知道人这种生物有时候会犯蠢,但是赵桓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人居然能蠢到这种地步——
十万大军啊,在十万大军前进的路上举旗造反,还“遣使传檄”给赵桓的大军,让这十万大军“弃暗投明”?这到底是蠢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干出来这么蠢的事情?
一路上这十万大军就挺高兴,毕竟还没到太原呢,大把的军功就先到手里了。
赵桓也挺高兴,毕竟这些造反的大部分都是心中没有逼数的地主士绅,杀掉一批就意味着有一批土地重新收归国有。
第100章 你敢杀我?
除去汴京、太原、河间还有真定这些地方之外,尤其是越往那些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地方去,不够明智的人就越多。
而且人这种生物的从众心里很重,眼看着其他人造反,就会产生一种自己不造反就不合群的心里,然后就会用法不责众、万方有罪,罪在一人之类的理论来自我麻痹。
许多人甚至期待着赵桓能下一道罪己诏,再彻底停掉重造鱼鳞册、黄册之类的事情,让还没有正式出炉的阶梯税率胎死腹中。
甚至赵桓还收到了一份所谓的檄文,里面就明确指出,赵桓现在的所做所为属于“背弃人伦”、“置万民于水火”,应该立即悬崖勒马,痛改前非。
“所以,这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桓都被这些奇葩们搞得万分懵逼——
你说你们不满就不满,造反就造反,哪怕你们把大宋搞得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那朕也认了。
可是你们举着反旗跑到大军前面拦住大军的去路,再整整齐齐的跪在路边求见自己这个皇帝,这脑袋何止是让驴给踢了?这特么是被上皇赵吉翔给传染了脑疾啊!
“杀。”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治疗脑疾的方案,赵桓干脆阴沉着脸吩咐道:“为首者凌迟,不降者杀,余者与为首者九族一起发配奉圣州秦会玩手下去修长城,遇赦不赦。”
结果就很出忽意料——
没有任何招安和谈判,只要敢举旗造反就直接杀掉,而且会牵连九族,于是很多人的脑疾就莫名其妙的被治好了,就算没好彻底,起码也知道不能挡在大军的前面了。
当然,无药可医的脑疾患者毕竟还是少数,尤其是越靠近太原、河间和真定的方向,就越没有几个傻子,像林老爷一样明智的并不在少数。
这些地方的人大多都经历过金兵围城——赵桓亲征解围——金兵被筑京观的流程,除了对赵桓这个官家心怀感激之外,同时也很清楚赵桓所率军队的实力,知道就算造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尤其是随着赵桓走一路杀一路,凶名越来越盛,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几个无药可医的跳出来举旗造反,后面越往延安府的方向,这种不明智的蠢蛋就越少。
……
延安府也有一座高升酒楼。
只是往常热闹无比的高升酒楼,今天却是早早的关门谢客,只专心招待二楼的一桌客人。
“官家已经过了晋州,再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该到咱们延安府了。”
主位上一人端着酒杯沉声道:“咱们延安府到底该怎么办,也总该有个章程吧?”
“其他各路反王的下场已经摆在那里,”
客位上一人同样端着酒杯,脸色和主位上之人一样,都是阴沉无比,闻言也沉声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还是迎接王师,等官家大胜而归之后高呼官家英明神武,要么就跟其他的各路叛军一样,自己被凌迟,九族被发配去做苦力,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么?”
“也未必就没有第三条路。”
主位上之人神色阴翳的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只是这第三条路一旦走了,就没办法再回头了。”
客位上一人道:“有什么路,你陈老爷直接说便是了,如此这般藏着掖着的,未免太不爽利!”
坐在主位上的陈老爷伸手向着西北一指,笑道:“官家之所以敢如此行事,概因其连战连捷,自汴京到太原,又到析津府和真定都从无败绩之因。若是……”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客位上一人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叫道:“你这不是牵连九族,你这根本是诛尽九族的大罪!”
其他几人的脸色也都沉了下来——
陈老爷说的这个法子,无论成与不成,只要稍微走露那么一点儿风声,按着当今官家的性子来看,说诛尽九族都算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还李棁、蔡京、李邦彦那几个倒霉蛋一样被刻在家乡的石碑上面遗臭万年。
“徐老爷稍安勿躁。”
陈老爷伸伸手示意站起来的那个士绅坐下,却又接着呵的笑了一声道:“如今人为刀俎,若几位都甘心如此,那陈某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一起把万贯家财拱手奉上,任凭官家鱼肉罢。”
被陈老爷这么一说,在座的几人顿时又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啊?就凭他是官家,所以就能不废吹灰之力拿走自己家几代人才攒下的家来?
徐老爷阴沉着脸道:“就再没其他办法了么?”
陈老爷嗯了一声道:“有。把自家的田产先变卖了,拿钱去买官府发售的那个什么债券。可是啊,大唐军神李靖也曾兵败峡州,大秦杀神白起也曾受困大梁,谁又能保证官家永远只打胜仗?
倒也不是没有百战百胜从无败绩的,可是当今官家如此刚愎自用又残忍嗜杀,焉能与霍骠姚之类比肩?
或者退一步讲,哪怕就是官家能够接着大胜又如何?我等能想到买这债券,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若是只有你我购买了,那这一张债券能翻上几倍,可要是所有人都买了呢?这债券又能分到多少的利?不赔就算是好的!”
扫了众人一眼,陈老爷又接着道:“所以啊,这条路有跟没有,其实都是一回事儿,总之就是大家的地没了,钱也没了,只怕到时候想做鱼肉都不可得喽!”
徐老爷却呼的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道:“既然昏君无道,那我等就该替天行道,反了这昏君!只是,你陈老爷的想法,恕徐某不敢苟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告……”
告辞两个字还没有说话,手还保持着要拱手的姿势,只是徐老爷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敢杀我?”
徐老爷勉强扭过头,望着旁边那人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敢杀我?”
第101章 皇帝,不是这么当的
徐老爷死的无声无息,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隔间里面弹着琵琶的侍女依旧在弹着琵琶,唱着柳词的歌伎也依旧在唱着柳词。
不屑的扫了徐老爷的尸体一眼,陈老爷又接着说道:“现在应该没有人与陈某不同路了吧?”
其他几个士绅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其中一人更是说道:“咱们这些人能聚到一起,本就是为了相同的目的,又何来不同路之说?”
陈老爷这才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该同心协力,把这事情做好,最终得实惠的,还是咱们大家伙儿。”
……
“谁给你的胆子杀人?”
延安府尹许振华神色阴翳的盯着陈老爷训斥道:“让你去联络那些人,不是让你去杀人,你倒好,还真以为我这个府尹就能一手遮天?”
陈老爷此时哪儿还有在高升酒楼的威风,被许振华一通训斥,当下便塌腰躬身,缩着脖子答道:“我这不也是担心么,那姓徐的话里话外都不能跟咱们一条心,若是不尽早除去,一旦被他走露了风声,只怕……”
许振华冷哼一声道:“只怕什么?现在他姓徐的回不了家,他家人要是闹到这知府衙门来,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办?”
被许振华这么一训,陈老爷顿时有些傻眼,整个人的身子也缩得更低了,小声道:“姐夫,姐夫你可得救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行了,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
许振华气咻咻的训斥了两句,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安排人手替你去善后了,今天晚上他徐府就会走水。等过上几天,也就没人记得这事儿了。更何况,一群草民而已,翻不出什么浪花。”
陈老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道:“还是姐夫高明!依我看,这延安府根本就不该叫延安府,应当改叫许府才是。”
许振华刚刚转好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猛的一巴掌抽向陈老爷,训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找死么!”
训斥完了被抽得晕头转向的陈老爷,许振华又接着问道:“剩下的那些人怎么说?”
“回姐夫的话,”
陈老爷丝毫不顾脸通红的巴掌印,反而谄笑着答道:“有了姓徐的当那只儆猴的鸡,剩下的那些人都已经同意了,这些人回头就会各自行动起来。”
说完之后,陈老爷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可是我说句不该说的啊,咱们这么干,除了能给官家添堵,剩下的似乎也没什么用啊?再说了,官家他也没说过要收回田地,也没说要拿咱们怎么样啊?”
“你懂什么!”
许振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低声道:“先是永不加赋,接着又是重造鱼鳞册与黄册,现在又是阶梯税率,谁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永不加赋等于是变相的在降低赋税,而有些蠢货却会因此而选择加租,这一减一增之间,那些无知小民就被他一点儿蝇头小利收买了。
重造鱼鳞册与黄册有可能是为了重立田制,阶梯税率是针对我等地多之人多收田税,而那些无知的愚夫愚妇却只知道拍手叫手,若是不趁现在的机会把情给他搅和了,只怕我等以后就再无反抗之力。”
说完之后,许振华又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茶叶沫子,冷笑一声道:“不过也好,他说永不加赋,便说他要加重田税,他要重造鱼鳞册和黄册,便说他要加征丁税,他要搞阶梯税率,便说他要收回土地、打压士绅。
天道?连人道都没弄明白呢,还天道!屁的天道!官家他连战连胜,只怕真就以为自己是口含天宪的真龙,却忘了他还在人间,忘了他登基未久,根基未稳。这次便用西夏奴来挫一挫他的锐气,也好让他知道,皇帝不是这么当的!”
被许振华这么一说,陈老爷顿时一脸懵逼的问道:“皇帝不该这么当?那?”
“像上皇一般多好。”
许振华冷笑一声道:“既有百官代天子牧民,天子就该垂拱而治才是,像他这般胡闹,又岂是明君?”
陈老爷这才恍然,竖起大拇指赞道:“高明!还是姐夫高明!”
许振华却摇了摇头,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官家此次亲征西夏,我延安府要替官家准备好粮草,这件事情,本府打算交给你去办。”
“多谢姐夫!”
陈老爷激动的叫道:“您放心,我一定给官家好好准备准备,一定准备的好好的!”
听着陈老爷在“好好”这两个字上特意加重的语气,许振华却呵的笑了一声,摇头道:“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你那套大斗进小斗出,粮食里面掺沙子的路数都不许用,懂么?”
眼看着陈老爷一脸懵逼,许振华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官家亲征!亲征!让你办的事情是一回事儿,让你准备粮草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两者千万不能混为一谈。
无论如何,不能让官家找到粮草上的毛病,要不然,就算他败在西夏奴的手里,也可以用粮草不济的借口,懂了么?”
陈老爷这才一脸恍然,答道:“明白了!我办事儿,您放心!”
……
“山外青山园外园,金鸡歌舞几时休。网络喷的人憔悴,直把苏州当许州。”
拿着皇城司送来的情报,赵桓的心头莫名就浮现了这么一首诗。
“让吏部准备个新的延安府尹吧。”
赵桓无奈的叹了一声道:“加快行军速度。老百姓觉得朕是明君,他不觉得,朕倒是想要问问他,他算老几?”
“可是民间?”
何蓟有些迟疑的道:“民间现在的风气也有些不对……许多百姓误以为官家是真个要收回田地再重立田制,若非有之前的永不加赋诏书,只怕现在民间也要沸反盈天了?”
“民间且由得民间去。”
赵桓丝毫不担心民间,只要一天不实锤自己要收回田地,民间就不会真正的大乱。
现在某些按捺不住的有心人已经开始跳了,等着这些人再跳的多一些,就该送他们集体上路了。
第102章 杀人就得诛心
“朕遣人看过了,许卿准备的粮草都不错。”
然而就在许振华面露喜色的时候,赵桓却没有配合许振华的演出,而是直接掀了桌子:“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望许爱卿有所教朕?”
许振华躬身拜道:“官家生而聪慧,烛照万里,微臣……”
“许卿太过谦虚了。”
赵桓笑眯眯的道:“朕不知道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皇帝,更不知道怎么样儿才能做一个所有人心目中的明君圣主,不知许卿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他可能知道了!
许振华心中有如掀起滔天大浪一般惊骇不定,只是却又不敢肯定赵桓就一定知道自己说过些什么,当下便试探着答道:“官家数次带兵亲征,救万民于水火,又下永不加赋诏书以安万民,天下间谁不说官家爱民如子?又有谁敢说官家不是明君圣主?”
“却也未必啊。”
赵桓叹了一声道:“数次带兵亲征,以至耗尽国库万千钱财,倘若把这些钱给了金人,我大宋岂不国泰民安?
永不加赋,不过是收买民心之举,升斗小民为朕所欺,又有重造鱼鳞黄册,强收天下土地,以至乡贤士绅痛哭流涕,若是朕收回成命再垂拱而治,岂不皆大欢喜?
更何况,你许卿不是说要借西夏奴的兵锋来挫一挫朕的锐气,好让朕知道皇帝该怎么当么?
现在,朕来了,就坐在你许振华的面前,请你来告诉朕,朕这个皇帝该怎么当,才能算得上是明君圣主?朕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许振华满意?”
许振华顿时大惊声色,扑通一声便瘫倒在地上。
赵桓却没有理会许振华,反而向着何蓟使了个眼色,何蓟会意,当即便拍了拍手,喝道:“许顺何在!”
许顺?
许振华一脸懵逼的瞧着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心腹的管家许顺从门外小跑着进了大堂,来到自己身旁后向着赵桓躬身拜道:“卑下皇城司巳课许顺,拜见官家。”
拜见过赵桓,许顺又对何蓟躬身拜道:“许顺见过指挥使。”
紧接着,许顺又对许振华躬身一拜:“小的许顺,见过老爷。”
“许顺!”
许振华终于彻底死心了。
如果是别的人证,许振华大概还会垂死挣扎一番,哪怕就是把陈老爷抓来当人证,许振华也完全不在乎。
然而许顺却不一样,因为自己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没避讳过他,甚至还有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他亲自去办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自己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对自己的了解也未必能及得上许顺!
“为什么?为什么?”
许振华整个人已经彻底绝望,满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只剩下这三个字——为什么?
许振华想不通,几乎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许顺,为什么会背叛自己?他又是什么时候成为皇城司的鹰犬的?
“因为,我原本也是家境富裕,是被金人打了草谷之后才不得已南逃之后卖身为奴的。”
许顺不屑的瞧的许振华一眼,呸了一声道:“你自小锦衣玉食,我何曾不是?只是你命好,你生在了大宋,而我生了辽国,生在了辽金交界之处。
你没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剧,我经历过,你没经历过盼人来救却不可得的绝望,我也经历过。所以,你想造反我不管,甚至我还能陪着你一起去死,可是你想卖了大宋,让官家的大军败于西夏奴之手,让边关百姓死不如死,你这就是毁了我的第二个家!我告诉你,不行!”
说到不行两个字的时候,许顺几乎是吼出来的——
本来是做梦都想成为宋人而不可得,后来被金兵打了草谷,尚且年幼的许顺侥幸在家人的护持下躲过一劫,如今许振华为了一己之私就不惜卖掉大宋,让边关沦于西夏人之手,这对于许顺来说,几乎就是要了许顺的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许振华一早就谋划着想要勾结西夏卖掉大宋的时候,许顺也早早的想办法暗中勾搭上了皇城司,然后卖掉了许振华。
“所以,朕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做一个明君圣主?又该怎么样才能让你许卿满意?”
瞧着彻底瘫软在地,一脸死灰的许振华,赵桓呵呵笑着问道:“还有,朕还有一个问题很头疼,不知许卿可有所教朕?”
待到许振华抬起头来之后,赵桓又接着问道:“在朕看来,那个徐老爷固然该死,可是你许振华却比他更该死万倍!
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凌迟?族诛?在你家乡竖一块佞臣碑?还是干脆牵连九族,让你九族都不得科举从军?”
东北有句老话说的好,叫做: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大宋的官老爷们就是典型的欠修理,尤其是像是许振华许府尹这样儿的,就更是其中翘楚——这些狗东西们的臭毛病太多,造成的祸患直接遗毒千年,治都治不好!
“拖出去,凌迟,抄家,其所有土地与家产尽数藉没充公。”
正准备杀人诛心呢,赵桓却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又见许振华的衣襟变得湿漉漉的,赵桓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除首恶凌迟之外,余者全部族诛,九族发配奉圣州给秦会玩修长城,遇赦不赦,三代之内不得科举从军,在其乡竖佞臣碑,上录其事。”
许振华顿时惨叫起来——
比起被凌迟和被抄家,牵连九族就已经够狠的了,而更狠的却是直接牵连三代,又在老家竖起佞臣碑!
这意味着自己就算是死了,也绝对死不安生,所有族人和子孙后代都会因为自己而蒙羞,整个乡里都会因为自己而抬不起头来!
还有那些被自己牵连的士绅,他们的子孙后代更是会唾骂自己一千年!一万年!
……
“还有谁?”
处置完了许振华,赵桓便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其他那些已经跳出来以及正准备跳出来的人身上——
光一个许振华,家里钱财就不下万贯,再加上那千顷良田,这一波简直就是大赚特赚!
如果再把那些人都给处置一遍……
第103章 赵桓:朕既高兴,又头疼
世界上来钱最快最容易的绝不是什么军火,更不是其他什么黄赌毒之类的,而是抄家。
就像五大流动武器贩卖商一样,虽然看着风光,可是说起来就全都是泪——武器研发不需要花钱的?制造和运输都不要成本的?外面那些小弟们不需要养的?试验武器的试验田不需要挑动别家的战争来找的?
可是抄家不同,因为抄家没有成本,只要逮着像许振华这样儿的抄上个百十家,怎么着也能顶得上国库一两年的收入,比其他来钱的路子可快得多了。
而且在封建时代是完全合理合法的行为,根本不用像五大流动武器贩卖商一样还得扯个联合国授权的大旗来当幌子。
最关键的是,从大宋到大明乃至于后民,像许振华这种货色可是从来不缺,这些人的生命力比韭菜还旺盛,割了一茬马上又能长出第二茬,就算以朱元璋剥皮食草的狠辣都只能缓解而没能彻底根治这些人。
所以赵桓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缓一缓?等越来越多的许振华王振华之类的都慢慢跳出来,然后再好好的抄上一波,到时候钱也有了,地也回收了,如此一举两得,还不是美滋滋?
但是赵桓很快就美不起来了。
就像子明先生说的那样儿,帅,往往不过三秒。
面对着赵桓举起来的屠刀,类似许振华一般的混账东西们做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一种是哭哭啼啼的跑去朝中活动,通过御史台向孟太后进言,指责赵桓残忍嗜杀,这从汴京到延安府才多长一点儿路就抄了几十家,被杀者逾千,被牵连者过万,就算是桀纣复生也未必能及得上当今官家。
尤其是现在官家还在带兵亲征,再这么一路走一路杀下去,只怕还没等到西夏呢,大宋就得先被官家杀上一茬,估计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都该要“揭竿而起”然后天下大乱了。
孟太后自然没理会这些人的屁话。
早就已经跟赵桓谈过无数次也没能劝动赵桓,知道当今官家杀性有多重,也清楚当今官家的性子有多执拗,孟太后早就已经懒得再去劝了。
甚至孟太后隐隐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元祐八年,太皇太后高氏去世,神宗皇帝赵煦亲政,亲政后的赵煦立即启用元丰新法,罢旧党宰相范纯仁、吕大防等,起用章惇、曾布等新党,在军事上重启河湟之役,收取青唐地区,并发动两次平夏城之战,使西夏臣服。
然而仅仅七年的时间不到,也就是在元符二年九月,赵煦宠爱的贤妃刘氏所生的儿子就夭折了,四天之后,刘氏的小女儿扬国公主也暴病死去,而赵煦也在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日因病重而殿崩逝于福宁殿,年仅二十五岁。
堂堂皇帝,唯一的儿子能莫名夭折,而女儿也能在四天之后暴毙,这要说是巧合,谁信?
所以孟太后也觉得赵桓杀得好,在仔细把宫中内外清查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孟太后甚至都没劝说赵桓收敛一些,只是派人传信给赵桓,让赵桓注意自己的安全,以免再重蹈神宗覆辙。
赵桓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毕竟大宋的这些官老爷们都被惯坏了,赵桓甚至怀疑大明的那些辣鸡文官就是跟着大宋的这些官老爷们学的!
毕竟,能操刀子砍人的正德皇帝能落水之后感染风寒而死,擅长木匠活的天启皇帝也能落水之后体弱而亡,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正德贪花好色倒是没什么,说天启不务正业也没什么,毕竟老朱家的皇帝都那个鸟样,经常是一边干着主业还一边经营自己喜欢的副业。
可要说正德和天启的身子骨虚弱,那就纯属扯蛋了。
别管是操刀子砍人这种玩命的事儿,还是需要力气的木匠活,都不是肾虚体弱者能玩得动的好吗?究其根本,只能说是被惯坏了的这些文官们胆子太大,为了利益就没有什么他们不敢干的事情!
就像“义风千古五人墓”一般,颜佩韦、杨念如、沈扬、马杰、周文元这五个人,到底是凭什么纠结乡民七万余人的?这些人又是靠着什么追打天使、缇骑、内侍,致使一人当场毙命,十数人重伤不治身亡,还将当时的应天府巡抚给赶到粪坑里?
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这些人到底是反抗封建独裁压迫的急先锋?还是某些希望地方脱离朝廷掌控的有心人的代言人?
如果说“义风千古五人墓,黄衣使者不出京”是地方所为,那崇祯年间的红夷大炮案,可就是实打实的煽了所有人的脸——
崇祯年间,户部批了十万两白银买十个红夷大炮,但是某些人就是有能耐用这笔钱买了将近五十门大炮然后卖给建奴,在收到建奴的回款之后再去买十门大炮给崇祯,最后钱也赚了,皇帝交待的事情也给办了,是不是很完美?
用皇帝的钱买来的大炮卖给建奴再用回款平账,是不是符合资本的操作规则和手法?
但是啊,十万两银子是户部出的,不是民间所为,那么这个钱是由谁经手的?又是谁从中牵线搭桥?甚至还能在事后把追查这件事情的御史刺死在家中!
所以赵桓一直就很注意自己的安全,当初掀了桌子之后就一直待在军营,甚至不惜为此而加大皇城司的权柄,还折腾出内行厂,为的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然而除了这些暗戳戳准备干掉赵桓,同时还跑去向孟太后哭诉的混账们之外,还有另外一伙混账们的选择,就更让赵桓在心中暗喜的同时隐隐感觉有些头疼——
那些混账们倒是没有暗戳戳的准备干掉赵桓,也没有跑去找孟太后哭诉,甚至这些混账们都没举旗造反。
但是这些混账们一直在暗中煽动百姓造反,同时还特么的跑去给西夏人带路了!更有甚者,还有人暗中往西夏运送粮草,甚至还派遣家中子侄进入西夏军中,为的就是让赵桓亲征西夏失败!
第104章 李乾顺:天命在我?
这些人肯定是要凌迟的,九族全部扔给秦会玩也是肯定的,抄家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或许,还应该把他们的祖坟都给刨掉,顺便再玩一出挫骨扬灰。
赵桓觉得让是让他们这些滚着叽歪患者死出个好死来,自己都特么对不起自己这两次穿越!
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这种滚着叽歪都一起跳出来?
毕竟,大宋不是后世,大宋的这些混账们也远比后世那些滚着叽歪患者们更精明,而且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就算想用战忽局来钓鱼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且一想到自己还没有战忽局可以用,赵桓就止不住的有些心塞。
但是就像阿张说的那样儿,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桓现在很愁,所以西夏国主李乾顺就很高兴——
元祐元年即位时只有三岁,直到大宋元符二年、西夏永安二年时才亲政的李乾顺,从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也绝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
爱好汉文化,在国内传授汉学以培养官员,同时还减少赋税,注重农桑,兴修水利。制定按照资格任官的法令,对文学优长者特加奖擢。撰《灵芝歌》,歌词刻石置于学校。
就这么看,这货应该是跟“愿后世生中国”的耶律洪基一样的宋粉吧?
然而并不是。
自从李乾顺亲政之后,这货就一直在努力的联辽抗宋,联金灭辽、宋,总之就是大腿找粗的抱,顺便不忘踩大宋一脚。
而且就在之前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时候,李乾顺这货就开始蠢蠢欲动,而完颜宗瀚也不是什么好鸟,临死都没忘再阴李乾顺一把——
就在困守大同的时候,完颜宗瀚特意派人出使西夏,约李乾顺一起出兵灭宋,并且许诺将秦凤路、成都府路都等都让给西夏,大金国只要剩下的地方。
按照常理来说,像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算李乾顺想要抱着金国的大粗腿踩大宋一脚,那也应该先派人打探清楚之后再做决定吧?
但是李乾顺并没有,反而直接选择了相信,不仅信了,还特别卖力的出兵策应,不仅派兵攻陷了震威城,顺便还上演了一出三光屠城的戏码。
在李乾顺看来,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会凉,就算自己也不例外,但是强大到能灭亡大辽的金国爸爸又怎么可能会凉?尤其是金国爸爸准备灭掉的是大送——
有赵吉翔那个沙雕皇帝在,估计金国爸爸很容易就能让大送跪下来唱征服。
然而因为消息滞后等等原因,直到完颜宗瀚都凉透了之后,李乾顺才知道金国爸爸的勃极烈完颜宗瀚已经凉透了。
与此同时,赵桓不断的拿金兵筑京观的消息也传到了西夏。
李乾顺彻底傻眼了。
原本的局面是金国>大宋>西夏,然而现在的局面却是大宋能把金兵拿去筑京观,面对这样儿的大宋军队,显然不是西夏军队能够对付的。
然后李乾顺就决定要更加的抱紧金国爸爸的大腿,在联金抗宋的同时要努力的给大宋的新任官家添堵。
但是很可惜的是,赵桓上辈子砸惯了别人的场子,还从来没被人砸过,这次因为金兵以及那群猪队友的事情就已经够恼火了,现在西夏又莫名其妙的跳出来屠了震威城……
再加上赵桓向来就是关铁惯了的,甚至头铁到从来不关心对面有多少敌人,只关心敌人准备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样儿的方式去死,所以只是回去稍微一做准备,赵桓便带着十几万大军来砸西夏的场子了。
而且赵桓一上来就是**裸的阳谋,表面上的两路大军和暗中准备的另外两路大军其实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赵桓也没想着瞒过谁,李乾顺也不会傻到相信赵桓真的会只有两路大军。
面对着这种局面,若是按照常理来说,现在该李乾顺头疼的欲仙欲死吧?
然而并不是。
现在李乾顺就十分高兴,就在赵桓感觉有些心塞的时候,李乾顺却已经激动的想要放声高歌了——
有人愿意带着全部家当跑到西夏,不仅自带干粮从军,还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给自己带路,李乾顺觉得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助自己,甚至产生了“天命在我”的感觉。
打金国打不过,打宋国……除了盼着宋国当今官家忽然变成一个类似赵吉翔的沙雕之外,实际上也特么打不过,毕竟西夏的牛逼其实全靠大送的那些废物文臣们来衬托,西夏实际的历史就是一部被大宋按在地上摩擦的血泪史。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些宋国人主动前来投军,而且是一窝蜂的带着家当和家奴跑过来投军,李乾顺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毕竟,没见过谁会派一群人自带大笔家财还拖家带口的跑来当死间的。
为此,李乾顺不昔拿出了大量的官职和封赏来笼络人心,直把那些从大宋跑过来的“乡贤士绅们”感动的涕泪横流,就差跪在地上高呼“皇帝圣明”了。
“宋军还有多久能到边关?依诸卿之见,朕又该如何应对?”
西夏的朝堂之上,李乾顺笑呵呵的打量着新近归顺,而且一归顺就能位列朝班的诸多“大宋的乡贤士绅们”,心中甚至隐隐有一种“天命在我”的感觉。
然后这些原本的“乡贤士绅们”,如今对西夏“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们”在第一次大朝会上就让李乾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计谋”。
“广施教化,自当四夷来归!”
“设伏兵于边关,三通鼓后蜂拥杀出,宋兵必不战自溃!”
“不若与大宋先行议和,便宋兵退时再衔尾追杀!”
“擒贼先擒王!陛下可遣一上将,直取大宋中军,若能俘虏大宋官家,大宋必不败而败!”
然后李乾顺就一脸懵逼的瞧着这些“肱股之臣”。
广施教化?四夷?那老子这个西夏人算什么?
设伏兵于边关?还三通鼓后蜂拥杀出,你们这特么是让老子去送人头吗?
议和?能不能提出哪怕是一点儿有建设性的意见?
擒贼先擒王?这倒是有建设性了,可是老子上哪儿去找一个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猛将?可还行还不如议和呢!
第105章 发财的机会
李乾顺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这些所谓的“乡贤士绅”,基本上就是一群走到哪儿就把后腿拖到哪儿的猪,真要是按他们所说的这些屁话来应对大宋的进攻,估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李乾顺又不得不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在心中无数头神兽狂奔而过外加无数麻卖批的情况下还得保持住脸上的微笑,任由这些沙雕们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哪怕这些蠢货提出来的意见基本上等同于放屁。
是的,这就是礼贤下士,像大宋的官家赵桓那样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发表自己意见的行为是不对的,骂人更是粗鲁至及的表现,为整个士林扎不耻。
至于掀桌子……尽管李承顺也觉得掀桌子很爽,但是李承顺又没有那个胆子去掀,甚至李承顺不敢直接让人把这些沙雕们全给宰了。
毕竟,现在西夏是肯定打不过大宋的,万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这些沙雕们或许还能有点儿用处……
直到散朝之后,装微笑装到脸上肌肉抽搐的李乾顺才把真正的心腹都召集起来,避开了这些蠢货们之后单独商议该如何应对大宋的进攻。
“赵宋的狗皇帝可以兵分两路,三路,四路,可是我西夏……”
李乾顺手下的天字号狗腿,也是位列皇城司必杀名单前列的任得敬皱着眉头道:“若是跟那狗皇帝一般分兵,怕不是正合了那狗皇帝的意?”
李乾顺嗯了一声,却将目光直接投向了李良辅:“李卿如何看?”
“不若不分兵。”
李良辅躬身道:“宋国那狗皇帝既然分兵,那我西夏便不分兵,任由折家攻击夏州,也放任赵宋的军队向其他地方进攻,而我西夏只要集中所有兵力进攻赵宋狗皇帝所率大军便可。
微臣之前已经琢磨了好几天,论国力,论兵力,我西夏都比不得赵宋。然而有一点,却是赵宋军队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那便是对西夏地形的熟悉。
也就是说,哪怕大军无法彻底击败那狗皇帝所率的宋军,也一样可以依托地形来不断伏击他的军队,从而拖住他,只消拖得那么三五月时间,那狗皇帝的军队便会面临着缺粮以及士气下降等原因而退兵。”
李乾顺正想点头,却见任得敬摇了摇头道:“拖不住。”
见李良辅的脸色有些难看,任得敬便解释道:“若论机动与地形熟悉,完颜宗瀚兄弟如何?西京如何?自完颜宗瀚兄弟南下到其兵败身死,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李将军可有信心更胜完颜宗瀚兄弟?”
被任得敬这么一说,李良辅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是这姓任的也太不是东西了,专门打脸揭短?
明知道老子曾经兵败完颜宗瀚之手!
任得敬却无视了李良辅那如同狗屎一般难看的脸色,又接着说道:“不过,臣以为李将军所说有一点是正确的,那就是不能分兵,只能集中优势兵力,击其一点,由点而及面。
无论是击败那狗皇帝所带的宋军,还是击败夏州方向的折家,都可以对赵宋的士气形成致命打击,待其军心一散,陛下便可遣使议和,让出些许土地,再请赵宋恢复岁赐,则大事可定。”
李乾顺嗯了一声,整个人却沉默了下来。
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精力,甚至不惜卖了老丈人天祚帝,连最宠爱的后妃萧南仙都放弃,又逼死了自己最喜欢的太子李仁爱,这才攀上了金国爸爸的大腿,把西夏的版图扩张到现在这么大!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
眼看着李乾顺这般模样,任得敬便接着劝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宋兵退去。也只有等宋兵退去之后,才能慢慢谋划后面的事情。”
李乾顺嗯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道:“太宗光圣皇帝尚有依辽和宋之举,朕……朕……”
“此正陛下效太宗光圣皇帝之时也!”
任得敬躬身道:“如今宋国势大,而我西夏国小兵微,既比不得金国,更比不得大宋。陛下暂且蛰伏一时,先与宋国交好,再谋金国,岂不美哉?”
“再谋金国?”
李乾顺还没有话说,李良辅就呵的笑了一声,嘲讽道:“某曾率兵三万与完颜宗瀚血战,结果却是大败亏……”
还没等李良辅说完,任敬便直接打断了李良辅的话头:“完颜宗瀚与完颜宗望都已经死了!人头已经被那狗皇帝放在了京观上面!
金兵之所以善战,多由完颜宗瀚兄弟率领之故,一如宋兵由那狗皇帝率领,便远胜上皇所领之宋兵。
如今完颜宗瀚与完颜宗望兄弟兵败身死,十数万金兵都被筑了京观,金国也早已是元气大伤,李将军又何必畏金兵如虎?”
“放屁!谁说老子害怕金兵了!”
李良辅一蹦三尺高,叫道:“现在的关键之处不是在于如何让宋国那狗皇帝退兵么!”
李乾顺却挥手止住了李良辅,又接着向任得敬问道:“那依任卿之见,如今我西夏是先击宋国皇帝那一路大军?还是直击夏州?”
“夏州。”
任得敬躬身道:“兴庆府城高濠深,宋国狗皇帝想要立时拿下兴庆府,却是难如登天。而夏州不同,折家与太原王禀两者未必齐心,只要先破其一路,宋军军心便散,到时再……”
……
“赶紧的,别管什么年老年幼,也别管什么妇人不妇人的,统统都送到奉圣州给秦会玩。”
一连串的命令吩咐下去之后,王禀才转回了中军大帐,眉开眼笑的对折可适道:“别说俺老王不照顾你,念在咱们两个相距离不远,也算是隔壁邻居的份上,俺老王给你个发财的机会。”
“发财的机会?”
折可适一脸懵逼的道:“眼下正是打仗的时候,何来什么发财的机会?难不成你要纵兵劫掠?”
王禀顿时急了,叫道:“放屁!老子是大宋的官兵,纵兵劫掠这种违反军法的事情怎么做得?你休要凭空污人清白!”
说完之后,王禀又笑了起来,说道:“我跟你说,你手下的军队尽管去抓西夏俘虏,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能喘气的,俺老王都收了,一个四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