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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舒     超脑太监txt下载     超脑太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射月

    玉妃忽然剧烈咳嗽,打断两人眼神交锋。

    “娘?”独孤漱溟忙道。

    李澄空左掌一拍玉妃左肩,咳嗽顿止。

    玉妃睁长吁一口气睁眼,秀发与衣衫被汗水打湿。

    独孤漱溟扶起玉妃:“娘,如何了?”

    “好多了。”

    玉妃觉得自己轻盈得要飘飞。

    走火入魔之后武功尽失,她感觉身子沉重艰涩不属于自己的一般。

    现在又恢复了原本的轻盈灵动。

    “娘娘,还需七日之功。”

    玉妃笑道:“不急的。”

    她并没抱太大希望。

    太阴玄玉功逆天行事,青春永驻违了世间法则,所以一旦走火入魔,反噬之烈超乎想象。

    李澄空抱拳:“娘娘,那我便告辞。”

    “公公辛苦了。”玉妃温柔笑道。

    李澄空一礼之后,朝独孤漱溟也抱拳一礼,然后转身洒然而去。

    独孤漱溟看也不看他。

    玉妃摇头。

    两人现在是对看两相厌,针尖对麦芒。

    李澄空回到自己院内,坐下来盘膝运功。

    踏入皇宫,让他对武功越发渴望,对自身的地位越发不满。

    纵使是宗师又如何?

    不必行跪礼又如何?

    在皇上眼里,在独孤漱溟眼里,自己不是宗师,仍是太监,是家奴。

    自己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做奴才的!

    如果是从前,心比天高也没用,徒让自己痛苦,有了倚天的自己却有足够的资本来实现自己的心气。

    宗师不成,那大光明境呢?甚至大光明境之上呢?

    胡天经练不成,自己能不能练成?

    五天之后的清晨,李澄空的手离开玉妃皓腕,微笑道:“恭喜娘娘。”

    玉妃仿佛通体散发温润光泽,轻笑道:“李公公你这天机指果然玄妙。”

    “这要多亏了公主殿下的医书。”

    独孤漱溟哼一声:“是那本《天医通玄录》吧?”

    李澄空颔首:“正是。”

    独孤漱溟淡淡道:“这是从父皇的秘库找来的,来历不详。”

    李澄空道:“上面的理论虽荒诞不经,但这天机指确实玄妙。”

    “也是李公公你天资高绝。”玉妃笑道:“公公,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

    “溟儿,你去忙吧,我也痊愈了,你也不必一天到晚跑过来。”

    “娘,我没什么忙的,就陪娘你。”

    “我不用你陪,来了只会气我,眼不见心不烦。”

    “那我走了!”独孤漱溟深深看一眼李澄空,转身轻盈而去。

    李澄空眼光低垂,目不斜视。

    ——

    迎着徐徐清风,玉妃抚摸着白玉栏杆的精致花纹,感慨道:“从没发现世间如此美好。”

    李澄空站在她身边微笑。

    小亭里只有他们两人。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玉妃转身看过来,笑道:“公公你有何打算?”

    “我么?”李澄空摇头道:“回孝陵继续种菜吧,我毕竟身属孝陵。”

    “听说你跟老汪一起?”玉妃柔声问。

    李澄空点头:“我们搭伙种菜,还算投契。”

    “老汪为了你也算是用心良苦。”玉妃轻笑道:“他的眼光一直很准,没看错过人。”

    李澄空轻轻点头。

    汪若愚身为上一任司礼监的掌印,权倾一时,但却留得一身清名。

    每一任司礼监掌印皆臭名远扬,毕竟朝野大臣们对内衙深恶痛绝。

    内衙与外廷互相牵制,是皇帝的左手右手,天生的相克相生,外廷怎会说内衙之首好话!

    汪若愚对外廷优柔,行事不狠,牵制外廷不利,终于惹怒了皇上,将其发配到孝陵种菜。

    新一任的司礼监掌印陆璋行事截然不同,行雷霆手段,杀伐果断,上任之后迅速将内衙的弱势扳回来,压得外廷喘不过气。

    “你不想留在宫内?”

    “还是孝陵更好一些。”

    “看来公公你淡泊名利。”

    “愧不敢当,我不是淡泊名利,是知道名利与我无关,孝陵种菜不能迁转,相信陛下不会违了这祖制。”

    “唉……”玉妃轻轻摇头:“溟儿这丫头!”

    李澄空沉默以对。

    “你一定恨死她了!”

    李澄空缓缓道:“谈不上恨,心有芥蒂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丫头嘴硬心软,其实是心怀愧疚的。”玉妃道。

    李澄空微笑。

    他看得出来独孤漱溟刚开始是有愧疚,现在嘛,愧疚早就无影无踪,恨自己恨得牙根痒痒吧。

    不过因为自己救了玉妃娘娘,她不会太过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自己才敢对她如此放肆。

    换了不是独孤漱溟,自己应对之法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装作不敢记仇,然后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我的命不长了吧?”

    “娘娘何出此言?娘娘所修玄功深奥,有延寿之能,重新练起,元气很快能恢复。”

    “果真能恢复?”

    “这是自然。”

    玉妃笑道:“真是侥天之幸,得李公公你之助。”

    李澄空微笑摇头。

    ——

    第二天清晨,李澄空正在院内打拳,一边打拳一边内视。

    这天隐心诀很古怪。

    自己已然是坠星境,天隐心诀的第一层还没练成,天隐洞天仅仅填了一半。

    宗师境,竟然仅仅填满一半洞天。

    随即抛开了这念头,心中欢喜。

    十天十夜研究医术令他大脑得到了极限运转,灵浆汹涌灌注,精神大幅增涨,现在已然是三十倍运算速度。

    所以即使踏入坠星境,他的进步速度不但没放缓,反而加快,朝着射月境狂奔。

    这一次总算没白来。

    独孤漱溟再次敲门进来,一袭白衣如雪,冷淡的送上了《天经心录》。

    “多谢公主殿下。”

    李澄空郑重道谢,打开书匣一瞧,顿露笑容。

    天经心录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如欲破空而去。

    独孤漱溟轻哼一声没说话。

    她对李澄空一腔恼怒,偏偏发作不得,越是发作不得越是强烈。

    所以怎么看李澄空都不顺眼。

    李澄空翻开第一页。

    “余胡天经,武学之道究竟为何,可能堪破世间奥妙?可能长生不死?”

    李澄空眉头挑了挑。

    这胡天经好高的心气,格局远非自己可比。

    自己当初练功,可没有这般三问,只有一个目的,变强以保命。

    心里惭愧了一番便往下看,看到的是一个少年锐利的思维,直指武学之核心。

    对武学有诸多独特看法,后面的想法往往推翻前面的,清晰展现他的武学思想变化。

    李澄空大有领悟,渐渐入了迷。

    独孤漱溟留在原地看着他,看他到底能看多久。

    “哗……哗……”海水拍打山崖声从李澄空的身体传出。

    李澄空盯着《天经心录》的双眼泛出乳白光华,宛如牛奶颜色。

    乳白色越来越淡,变成了月华。

    李澄空合起《天经心录》,抱拳微笑:“多谢殿下!”

    独孤漱溟紧盯着他:“这是父皇许下的赏赐,你治好了母妃,自然得此。”

    李澄空点点头,将《天经心录》收入怀里,显然有送她离开的意思。

    独孤漱溟迟疑一下,终究没忍住,装作不在意的道:“你……你这是突破了境界?”

    李澄空微笑:“是。”

    “射月境?”

    “是。”

    “……恭喜了!”独孤漱溟挤出一丝笑容,她绝美无俦,纵使这笑容是硬挤出来的,仍旧动人心魄。

    李澄空微笑:“没这心录,没这么快突破。”

    “告!辞!”独孤漱溟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否则会气炸。

    自己身为公主,有灵药有灵丹相辅,有宗师指点,突破一层境界要费九牛二虎之力。

    说是公主,自己其实过得跟苦行僧差不多,几乎一天到晚都在练功。

    结果自己苦练这么多年却不如他练两个月,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第62章 再救

    李澄空恭敬依旧的送她离开。

    这让她更恼怒,总觉得他恭敬的神态下藏着嘲笑,在笑自己愚笨。

    李澄空心里如吃了冰激凌一般的爽快,小本本上再划去一笔了,算是报了一笔仇。

    他的小本本上把对清溟公主的仇先翻倍,经过精确计算之后拆解成九十九个小仇。

    把这九十九个小仇报完,就算完成大仇。

    积小成多,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一泄胸中块垒。

    这是最明智最痛快的报仇之法。

    第二天清晨,他在天风卫的护送下,一路回到了孝陵。

    到了孝陵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众人都吃过午饭,院子里正欢声笑语。

    李澄空到来,让他们一怔,随即大喜过望的迎上来,问东问西,好奇无比。

    他们都想知道李澄空为何被天风卫接走,这么大的阵势,到底为何事。

    李澄空只说保密,不能多说,弄得众人更心痒。

    ——

    夕阳西下

    明玉宫

    独孤漱溟与玉妃皆着如雪白衣,正在湖上小亭里对弈,凝神静气,严肃认真。

    裴静与苏茹各自站她们身后观棋。

    萧梅影与萧妙雪不在。

    “娘,你要输了!”独孤漱溟放下一颗黑子,露出明媚笑容。

    “没那么容易。”玉妃放下一颗白子。

    独孤漱溟笑容敛起,再陷苦思。

    一脸憨厚的王西园踏着湖面飘落到小亭,一甩拂尘,躬下身,用带着磁性的悦耳声音禀报:“娘娘,梅妃娘娘来了。”

    玉妃讶然:“梅妃妹妹?快请她过来!”

    “是。”王西园恭敬应道,踏湖而去,很快引一位彩衣美貌女子翩翩而来。

    玉妃出小亭迎到湖上回廊:“梅妹妹!”

    一个相貌虽逊独孤漱溟一筹,仍旧绝美的高傲女子匆匆而来,握住玉妃的手:“玉姐姐!”

    玉妃觉得她手像冰块,柔声道:“可是有什么事?”

    梅妃神情憔悴,明眸布满血丝。

    “玉姐姐救我!”梅妃眼眶一下湿润,盈盈便要跪倒。

    玉妃扶住她:“到底怎么了?”

    “煦儿他……他……”梅妃红着眼轻泣:“他快不行了!”

    “煦儿他前阵子不是大好了吗?”玉妃蹙眉:“难道病情又反复了?”

    “昨天忽然恶化,太医们束手无策,现在眼看着快不行了!”梅妃摇摇头:“玉姐姐,据说你请来一位高人!”

    “这……”玉妃迟疑:“他是治了我的走火入魔,可他并不通晓医术的。”

    “太医们都只能干瞪眼,只求他过来看看……”

    玉妃迟疑。

    梅妃现在说叫来看看,可一旦真救不得独孤煦阳,恐怕到时候就不这么说了。

    一旦独孤煦阳有个好歹,太医们有太医监护着,梅妃的愤火发不到他们头上,恐怕就要落到李澄空身上了。

    这是一池浑水,最好不趟。

    可独孤煦阳也是个好孩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死,也是怪不忍心的。

    “玉姐姐,煦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跟他去了!”梅妃轻泣。

    “唉……”玉妃叹一口气。

    独孤漱溟给玉妃使眼色,示意别答应。

    李澄空可恨,欠收拾,可收拾也是自己收拾,不能被别人收拾了。

    毕竟他救了母妃,不能眼见着他跳进火坑。

    不是为了李澄空,而是自己做人的原则,自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至于说独孤煦阳,他自己做死怨不了别人,既然活腻了,不如成全他。

    “这……”玉妃迟疑。

    梅妃低头轻泣。

    独孤漱溟轻咳一声道:“他不懂医术,瞎猫破上死耗子罢了。”

    梅妃道:“那说不定能再碰上一只死耗子呢!溟儿,从小梅姨对你不差吧,你跟煦儿感情也很好,就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梅姨,十五弟的情形我知道,救不得了,把那人召过来便是害他。”独孤漱溟只能点破。

    “我绝不会迁怒于他!”梅妃忙道。

    “就怕到时候你被痛苦悲伤愤怒所控制,无法自抑要对付他。”

    “我可以立誓!”

    “那好,梅姨就立个誓吧!”

    “溟儿,别胡闹!”玉妃嗔道。

    独孤漱溟明眸紧盯着梅妃。

    梅妃抽出丝帕拭去泪水,举左手,收小拇指大拇指,竖食中无名三指,严肃发誓:不管来人能不能救得了独孤煦阳,绝不会治他的罪,绝不会迁怒于他。

    “我马上去找父皇!”独孤漱溟转身便走。

    “唉……”玉妃摇头道:“梅妹妹,我们都是命苦之人呐!”

    “这个混帐东西,我上辈子欠了他多少!”梅妃软绵绵的坐到石桌旁,又垂下泪珠。

    “煦儿他是个好孩子,性子纯良,老天不会如此对他的。”

    “他就是个混帐,没有一天省心的!”

    ——

    李澄空正与众孝陵卫坐在神秀湖边的茵茵绿地上吃早饭,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好不惬意。

    轰隆隆的闷响中,地面颤动,远处传来大喝:“天风卫!”

    众人看向南面孝陵入口的目光转向了李澄空。

    “李澄空接旨!”

    “在!”李澄空起身。

    “奉诏入京,立刻出发!”

    “是。”李澄空平静抱拳。

    众人眼珠瞪得老大,目送着李澄空飞身上了雪白的天风神驹,转眼间消失不见。

    好奇心好像猫挠,他们纷纷打听,使尽手段,想要弄清楚李澄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孝陵卫个个出身不凡,各有各的门路,可此事知之者寥寥数人,都不敢泄。

    清晨时分,李澄空抵达禁宫,随着一个清俊年轻太监来到了梅香宫。

    ——

    梅香宫内栽种着诸多的梅花,东一簇西一簇,南一片北一片。

    此时乃初秋,梅枝稀疏,便有几分苍凉。

    寝宫内,一群彩衣宫女缩在角落里沉默,裴静也在其中。

    数名白发苍苍的太医正眉头紧锁,不时低声讨论几句,又很快沉默下来,眉头锁得更紧,不停的摇头。

    梅妃握着榻上青年的手,泪眼婆娑盯着他苍白浮着青气的脸。

    玉妃与独孤漱溟站在她身后,暗自摇头。

    青气上脸,垂危之兆。

    一个美丽中年女子在外面宫女们一片“晨妃娘娘”的见礼声中直接闯进内室。

    “煦儿!”晨妃来到榻前,失声叫道:“怎病得这么重了?”

    “太医们没办法?”

    “没有。”玉妃叹道。

    “玉姐姐也在,那金衣羽士们呢?”

    “他们说,大永朝永离宫的万象搬山功一旦反噬,无人能医,偏偏煦儿练的心法又不全!”

    “这……这……”晨妃瓜子脸布满担忧:“难道天绝煦儿?”

    梅妃忽然惊叫:“煦儿!煦儿!”

    独孤漱溟忙上榻,粗鲁的扶直独孤煦阳,坐到他身后,双掌抵他后背渡内力。

    梅妃死死抓住独孤煦阳的手。

    独孤漱溟的心往下沉。

    她能清晰感受到独孤煦阳像正迅速熄灭的蜡烛。

    眨眼功夫已然熄灭。

    “裴静,你去外面看看,李公公到了速速带来!”玉妃扬声道。

    “是,娘娘。”

    裴静对一个秀美女子道:“周妹妹,跟我一起吧。”

    “好。”秀美女子跟着她一起飘出去。

    独孤漱溟仍不停渡入内力,尽管知道独孤煦阳已死。

    梅妃眼巴巴盯着独孤煦阳,露出哀求神色。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助而痛苦,恨不得以身相代,宁愿自己死。

    玉妃与晨妃都看出了究竟。

    独孤漱溟一直在运功,头顶白气蒸腾,可独孤煦阳一点儿没动静,恐怕已经死了。

    晨妃道:“皇上哪去了?他就一点儿不关心煦儿的死活?!”

    玉妃忙摆手示意她别说。

    皇上的脾气谁都知道,社稷为重,后宫之事不能乱他的心,即使皇子公主身死也一样。

    梅妃直勾勾盯着独孤煦阳,死死握着他手,感受到他的手正在变凉,一点一点失去温度。

    李澄空随着清俊的年轻太监来到梅香宫外,裴静与周媚正焦急的等着。

    看到他出现,裴静忙道:“李公公,快快快!”

    李澄空冲俊雅太监抱拳:“贾公公,我先告辞,多谢。”

    “李公公快去吧。”贾芳抱拳。

第63章 答应

    李澄空随着两女宛如一阵风往里冲,在众宫女与太医们的注视下,他直趋内室。

    玉妃看到他,双眼一亮,忙道:“李公公,快看看十五皇子!”

    李澄空抱拳见礼,搭上独孤煦阳另一只手,小观脉术催动。

    “我来吧,殿下!”

    独孤漱溟撤回双掌,脸色苍白。

    李澄空左掌轻轻一拍独孤煦阳百会穴。

    独孤煦阳倏然上升,半坐姿势缓缓打开,上半身与下半身从九十度角变成一百八十度。

    最终悬立于半空。

    众人惊奇的瞪大眼睛。

    独孤煦阳闭眼悬于凤榻半空,头顶仅距金丝幔帐一尺。

    李澄空运指如飞。

    指影漫天,一块块布片跟着纷飞,独孤煦阳上半身坦露,肌肤白嫩如女子。

    “李!澄!空!”

    独孤漱溟脸怒瞪李澄空。

    李澄空肃然运指,听而不闻。

    独孤漱溟知他故意为之,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身为宗师,指力隔衣衫很容易。

    “嘘——!溟儿,别打扰李公公!”玉妃嗔视她。

    独孤漱溟飘下床榻,想走却又想看独孤煦阳能不能活,只能红着脸转向别处。

    晨妃面低声问玉妃:“这位是……?”

    “李澄空李公公,宗师。”玉妃道。

    晨妃轻若有所思。

    知道了李澄空的身份是太监,还是一位宗师,也是救玉妃的那人。

    “哇!”独孤煦阳身子一仰,仰头喷一道黑血。

    李澄空拂袖。

    黑血被无形力量席卷到墙角。

    独孤煦阳在空中缓慢旋转,从竖立到平躺。

    他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下降,待横平的同时也躺到凤榻上。

    “咳咳咳咳……”独孤煦阳剧烈咳嗽着睁开眼,左右打量几眼:“娘……”

    “啪!”梅妃劈头给他一巴掌。

    “娘——!”独孤煦阳摸摸脸,仍处于懵懂之中:“别动手啊。”

    “啪!”梅妃又给他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另一半脸上。

    独孤煦阳忙捂住自己脸,然后脑袋就遭殃,被梅妃扑头盖脸的一顿巴掌。

    李澄空飘身退后,免得殃及自己。

    “梅姨,十五弟还没好呢。”独孤漱溟看不下去:“别再给打伤了!”

    “我打死这个混帐!”梅妃铁青着玉脸,咬牙切齿的抡巴掌,如生死仇人。

    她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给独孤煦阳当娘,才会遭这个罪,受这个痛苦。

    要是他真这么没了,自己怎么活?余生就孤零零的在这皇宫里凄凉活着?

    独孤煦阳忙缩起头,然后光着的上半身又遭殃,被梅妃打得“叭叭”响,红印如朵朵梅花。

    “李公公,去我宫里吧。”玉妃对李澄空笑道。

    李澄空笑着应是。

    晨妃原本想赖着一块过来,但看看梅妃这边,便留下了,反正李澄空也跑不了。

    明玉宫后花园的湖上,李澄空陪玉妃在小亭里喂鱼,裴静与老太监王西园侍立一旁。

    独孤漱溟早已冷冷回公主府。

    “李公公你医术确实独到,这一次,皇上会有厚赐,十五皇子很得皇上宠爱。”

    李澄空笑着摇头。

    “李公公你想要什么?”玉妃笑道。

    李澄空道:“娘娘觉得我缺什么?”

    “这倒是个难题,应该问你不缺什么,是不是?”

    “娘娘,我倒是觉得,好像我什么也不缺,不愁吃穿,不愁无聊,已经足够好。”

    “权势,地位,银子,女人,这些都足够诱人吧,李公公你不想要?”

    “我是孝陵种菜,权势地位与我无缘,在孝陵里,银子好像也没什么用,女人嘛……”李澄空自嘲的笑笑。

    玉妃蹙眉。

    她忽然生出几分怜悯。

    这么看来,眼前这位少年宗师确实很可怜,纵有这一身奇功,宗师境界,又有何用呢?

    权势地位不能得,银子无用,女人只能干看着,对一个男人来说,活着还真是没什么趣味了,当然,他已经不算男人。

    她看着李澄空自嘲笑容,莫名的心酸。

    她掩饰住,柔声道:“华衣美食也是莫大的享受,不如索性就留在我宫里,明玉宫没什么权势,至少能保证你锦衣玉食,悠闲自在。”

    “谢娘娘美意,可惜……”李澄空摇头道:“我是不可能留在宫里的,祖制难违啊。”

    随着他对大月朝的了解,他越来越明白祖制的力量,明白规矩的威力。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江山社稷需要民心巩固,否则离心离德,很快就会崩坏。

    众大臣们离心离德,阴奉阳违,皇帝就成了孤家寡人,吏治败坏,很快就惹得民众揭竿而起。

    内乱一生,则外敌必不放过机会,到时候内外交困,回天无力。

    这是前朝活生生的教训。

    所以纵使身为帝王,也不能任意胡来,需得按照规矩办事,祖训就是规矩。

    一旦违了规矩,别说大臣们不愿,便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也不愿。

    “留在宫里一个月,再回孝陵呆几天,再留一个月,再回孝陵呆几天,说你在宫里替我调理身体,并非迁转,谁也说不出毛病来。”

    “这个……”

    “你是嫌我这个老婆子碍眼,啰嗦吧?”

    “娘娘真能说笑!”李澄空摇头。

    她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可看之如二十许,与独孤漱溟站在一起宛如姐妹。

    “那就答应了?”玉妃笑道。

    李澄空道:“那就多谢娘娘美意了!”

    留在这里确实更胜在孝陵,他又不是圣人,喜欢美酒佳肴,也喜欢幽雅宽阔的院子。

    他前世的时候努力奋斗,想住别墅买劳斯莱斯,最终愿望未成便来到这世界。

    他没什么大志,不想成就什么伟业,只想好好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重活一回,能够好好享受,那再好不过。

    玉妃是玉妃,独孤漱溟是独孤漱溟,不能一概而论,而且玉妃的明玉宫地位也超然,不惹是非。

    但是……

    他暗自摇头,玉妃还真是天真呐。

    如果刚重生这世界,他会欢天喜地憧憬。

    现在的他得到汪若愚教导,对世事对朝廷运转了解极深。

    所以这注定只是玉妃的美好想法罢了。

    ——

    光明殿

    独孤亁猛一摔奏折,愤然而起:“匹夫!”

    陆璋正在下首的书案前批阅,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独孤亁负手在龙案前走来走去,恨恨道:“多管闲事的曹匹夫,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不管,非要管朕的内府中事!”

    “陛下?”陆璋小心翼翼问。

    独孤亁恨恨道:“曹谷言那匹夫,竟然质问朕是不是要违逆祖师,孝陵种菜不能迁转是不是要变!”

    陆璋脸色微变道:“皇上,曹谷言他素来鲁直,闻风便是雨,不必当真!”

    “他这是投石问路吧!”独孤亁深深看一眼陆璋。

    陆璋忙道:“曹谷言难道是替太医监的出头?”

    独孤亁冷冷道:“李澄空一个无根无底的,他有什么必要针对!”

    陆璋忙点头:“正是如此。”

    “他是担心朕启用汪若愚吧?”独孤亁缓缓道。

    他神色平静,先前发脾气的好像不是他一般。

    陆璋吓一身冷汗,忙伏地叩头:“陛下,曹谷言绝不是奴婢的人!奴婢再大胆也不敢指使他如此!”

    “朕当然知道,你不敢。”独孤亁温声道:“看来是有人看你不顺眼,要给你上点儿药。”

    陆璋脸色阴沉,缓缓道:“陛下……”

    “罢了,此事不必深究。”独孤亁淡淡道:“不准报复曹谷言这匹夫!”

    “……是!”

    “起来吧!”

    陆璋起身,脸色阴沉无比。

第64章 逼离

    他知道自己自上任司礼监掌印以来,行事酷烈,惹得内外廷皆不满,都恨不得把自己拉下去。

    汪若愚行事倒是宽柔,素有清名,却惹得皇上不满,被发配到了孝陵种菜。

    自己或者面对皇上的不满,去孝陵陪汪若愚,或者面对内外廷的不满,位置坐得稳若泰山。

    其实没有选择,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那倒要看看谁能斗得过谁!

    他心里杀机沸腾,脸色却慢慢平静。

    曹谷言身为兵部给事中,是个直肠子,见到看不惯的就上书,皇上厌极,但知他私心少,只能强忍着。

    但李澄空进宫,乃是隐秘之事,外人如何得知?

    想必有人通风报信!

    自己奈何不得曹谷言,还奈何不得这些通风报信的!?

    独孤亁坐回龙案,执朱笔回批。

    朕岂不知祖制不可违乎?盖因玉妃常年病苦,李澄空医术精奇,堪可调理玉妃之病,故暂调来宫中,未有权职,仍为孝陵种菜,何来迁转之说?

    第二天,曹谷言的奏折再上。

    李澄空一区区内侍,年不过十八,未尝学医,纵使能调玉妃娘娘之病,也不过侥幸,虽未得权,却已离孝陵,实是阳奉而阴违,此例一开,祖制何堪?此风一涨,天下阳奉阴违者何其多?江山社稷何堪?

    纵使李澄空医术精奇,可孝陵种菜若有奇才便可回宫,则天下有奇才者必肆无忌惮也,望圣上洞察!

    独孤亁看完曹谷言的奏折,再看看龙案上陡然增多的奏折,摇摇头:“这帮科道言官,就像闻到腥味的猫!”

    “陛下,依奴婢看,还是让李澄空回孝陵,避一避风头再说罢。”

    “哦——?”独孤亁似笑非笑看着他。

    陆璋正色道:“他们不把李澄空逼回孝陵绝不会罢休,到后来恐怕会牵连到玉妃娘娘与清溟公主,有损天家体面,不如在他们发作之前,先送回李澄空。”

    “你是怕汪若愚也有借口出来吧?”独孤亁笑道。

    陆璋忙跪倒:“陛下,奴婢万万不敢!……只是为一个区区的李澄空而闹得满城风雨,并不值得,况且祖制确实不可违,这些科道官们也没有错处可捉,总不能直接投入诏狱让他们闭嘴。”

    “就这么让李澄空回去?”

    “给一些赏赐便是,他是陛下的奴才,不敢有怨尤之心的!”

    “宗师岂能以常人待之?”

    陆璋肃然道:“他纵使是宗师,仍是陛下的奴才,自当替陛下分忧,不给陛下生事。”

    自己也是宗师,还是司礼监掌印,不照样唯陛下之命是从?

    宗师也是大月朝的宗师,也是陛下的臣民,需得听圣命奉圣旨,否则,是不想做大月朝的子民了吗?

    “把李澄空送回去,要寒玉妃的心了,朕呐……,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没滋味,孤家寡人!”独孤亁把奏折一摔,起身负手踱步,长长叹息。

    他这几日一直夜宿明玉宫,自是明白玉妃的想法,却注定还是让她失望了。

    “玉妃娘娘深明大义,一定能理解皇上的苦心。”

    “……罢了,此事便交给玉妃吧,让她斟酌着什么赏赐便好。”

    “皇上圣明!”

    独孤亁索然的摆摆手。

    自己身为皇帝,一个内侍都没办法调回来,想想也够憋屈的,这天下没有人能随心所欲。

    ——

    明媚阳光下,李澄空正在院内练功。

    三十倍思维之下,他突飞猛进,隐隐感觉摸到了一丝大光明境的感觉。

    脑海虚空已经不复漆黑。

    一轮明月高悬,照彻虚空。

    虚空不时荡动,如海浪汹涌。

    李澄空忽然明白了为何人们一直唤脑内为脑海,脑海脑海,果然是海。

    一片海洋,一轮明月,海上生明月。

    随着突飞猛进,这轮明月越来越亮。

    待明月达到了太阳的亮度,也就到了大光明的境界。

    脚步声响起,“笃笃”敲门响起。

    李澄空唤一声“进来”。

    独孤漱溟一袭白衣如雪,轻盈踏进院内,挟着淡淡幽香飘到小亭里。

    李澄空从石桌旁站起,抱拳恭敬的道:“殿下。”

    独孤漱溟一看到他恭敬的样子就来气,坐到石桌旁摆摆玉手:“坐下说话!”

    李澄空坐到她对面。

    两人近在咫尺,沁人幽香不停的钻进鼻中,由不得他不闻,晶莹如羊脂白玉的脸庞近在眼前,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李澄空心如冰雪,平静的道:“殿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有什么坏消息吧?”

    他一看独孤漱溟的脸色,便知道没什么好事。

    “嗯,你得回孝陵了。”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露出一丝笑容。

    独孤漱溟道:“科道言官们上了不少弹疏,言祖制不可违,更不可阳奉阴违,你只能回孝陵了。”

    李澄空笑容扩大。

    果然如此。

    独孤漱溟捕捉到他笑容中的嘲弄意味,没好气的道:“你以为父皇不想留你?”

    “我不过一孝陵种菜太监,自己想什么无所谓,唯听命而已。”李澄空微笑。

    他微笑中带着自嘲。

    孝陵种菜太监,纵使是宗师,在那些大臣们的眼里,仍只是一阉奴尔。

    他心中再次涌出强烈的不甘,一股郁气直冲天灵盖。

    “我会派人去孝陵给你修一座宅子,跟这边的宅子一般无二。”

    “那就多谢殿下了。”李澄空坦然受之。

    “还会派出两个厨娘。”

    “甚好。”

    “还有藏书,也会派人调换。”

    “好!”

    “还有吗?”

    “替我多谢娘娘,我今天便离开。”李澄空微笑。

    “……也好。”独孤漱溟转身便走。

    她脸色冰冷出了李澄空的院子,沉默着往前走,候在门外的萧梅影与萧妙雪忙跟上。

    萧妙雪忙叫道:“公主,姓李的是不是又说难听的话了?使脸色了?”

    独孤漱溟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继续走,穿过了一重月亮门。

    萧妙雪叫道:“我去找他,好好骂他一顿,狂妄的家伙,纵使救了娘娘也不能如此放肆!”

    她转身便要去找李澄空。

    “不是他。”独孤漱溟道。

    萧梅影柔声问道:“谁惹公主你生气啦?”

    “你们先回去,我去见父皇!”她不耐烦的摆摆玉手,径直去了。

    萧梅影与萧妙雪只能停住,目送她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另一重月亮门前。

    萧妙雪跺脚:“一定是李澄空,我找他去!”

    “你就别填乱了,公主既然说了不是,那就不是。”萧梅影蹙眉道:“走,去苏姑姑。”

    “找苏姑姑干什么?”

    “公主那般脸色,不知会不会在皇上那边闹起来,要不要告诉娘娘一声。”

    “……对!”萧妙雪脸色一变,忙不迭的点头。

    这是有先例的,公主一旦脾气上来,可不管皇上不皇上,已经不止一次在皇上跟前大闹了。

第65章 缩地

    两人匆匆找到后花园里的苏茹,苏茹又来禀报正与晨妃梅妃一起赏花的玉妃。

    玉妃笑道:“不要紧的,溟儿也识大体,不会乱发脾气的。”

    晨妃笑吟吟的道:“溟儿那脾气,确实让人心惊胆颤,说实话,我这个做姨的也怕她!”

    “她还是知礼的。”玉妃笑道。

    晨妃娇笑:“玉姐姐你就别替她脸上贴金啦,她是挺知礼,那是没来脾气的时候,一旦脾气来了,哪管什么礼不礼。”

    玉妃尴尬的笑。

    梅妃白晨妃一眼:“你不也一样?脾气是没溟儿大,可也什么话都说。”

    她安慰玉妃:“玉姐姐你是溟儿的命门,不涉及到玉姐姐你,她不会发脾气的。”

    玉妃忙点头。

    苏茹退出去,跟萧梅影与萧妙雪来到光明门外等着。

    光明门是光明殿正门,禁卫森严,不得诏令不得入内,她们进不去。

    她们只盼独孤漱溟被轰出光明门的时候,能及时劝住她。

    光明殿内,独孤漱溟冷冷看着独孤亁:“父皇,这些大臣们大义凛然,想着祖制的时候,他们想没想过太后太妃皇后皇妃们的安康?!”

    独孤亁坐在龙案后指了指堆成一摞的奏折:“看看吧,这些都是科道上来的,都是言祖制不可违的。”

    “我不信他们都不怕死,一旦知道李澄空的医术,恐怕都要眼巴巴凑上来,恨不得收回自己的话!……这一次太险了,要是李澄空再晚来一步,十五弟真没命了!”

    她想到那一幕还后怕。

    “他们呀,多数是怕死,但真有几个不怕死的。”

    “他们不怕死,那他们的父母妻儿呢?我不信真有铁石心肠之人,铁石心肠之人怎能忠于君父?”

    “势不可违,朕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下他,只能让他回孝陵了。”

    “父皇,如果再有宫中之人病重怎么办,就遵从祖制不让他出孝陵?”

    独孤亁沉默。

    “那就是说,即使宫里有人病重,也不能再召他回来救治,是不是?”

    独孤亁叹一口气。

    “我向父皇请命,让母妃去孝陵养病。”

    “胡闹!”独孤亁摇头。

    后妃怎能擅自离禁宫?

    省亲、随巡、奉香,除了这三者,后妃都不能离开禁宫的,这也是规矩。

    独孤漱溟道:“娘她再犯病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娘死?”

    “你娘不是好了么?”

    “现在是好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行啦,别胡闹,朕还要批奏折呢!”独孤亁不耐烦的道。

    独孤漱溟道:“那就让母妃去孝陵!”

    独孤亁摇头拿起一本奏折。

    独孤漱溟上前去夺,却被独孤亁避开,她再夺,仍被避开,哼一声不再夺:“好啊,那我就呆这儿!”

    她直接坐了陆璋的椅子。

    陆璋一直隐身般,此时看如此,暗自叫苦。

    他轻咳一声:“陛下,奴婢倒有一个主意。”

    “说。”独孤亁精神一振。

    “让尚衣监的工匠们做一辆马车,可以让天风神驹拖着的马车,一旦玉妃娘娘有病,便可御此车而去孝陵,当不至于耽搁病情。”

    要说天下最好的马车,当属皇上的御车,可此车重防御,自然厚重。

    独孤亁抚掌:“你个老陆还真有点儿小聪明,不错不错!”

    他看向独孤漱溟:“溟儿,你去尚衣监,或者去神宫监亲自找人做,这总行了吧?”

    独孤漱溟勉强的点点头:“好吧,……父皇,你把李澄空逐回孝陵,会后悔的!”

    独孤亁沉下脸:“还不赶紧去!”

    独孤漱溟对他的脸色根本不在乎:“过河拆桥,让人心寒,下一次李澄空还能尽心?别以为他是太监是家奴就能肆意驱策,他脾气可不小!”

    “殿下,他一个无品无职的小太监,焉敢有怨望?”陆璋平静的道:“赏赐一些财物便是了!”

    独孤漱溟发出冷笑。

    这陆璋很聪明的人,偏偏如此,显然是因为汪若愚而刻意打压。

    这做得也太过份了。

    她觉得过份,陆璋却觉得自己已经心慈手软,没网罗一些罪名,仅给他一点儿委屈,够仁慈的了!

    他巴不得李澄空心怀怨望,行激愤之举,惹得皇上调动追风神捕围杀之!

    独孤亁沉声道:“去吧!”

    独孤漱溟不耐烦的道:“令牌啊!”

    独孤亁拿起龙案上的令牌掷出去,风声呼啸砸向她。

    她舒玉臂伸玉手,轻巧的接过,转身便走。

    独孤亁“砰”一巴掌拍在龙案上,摞起来的奏折倒塌,顿时堆满龙案。

    “陛下息怒。”陆璋吓一跳,忙道:“公主也是一片好心。”

    “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独孤亁恨恨道:“下次看我怎么收拾她!”

    陆璋暗自摇头。

    每次都要被清溟公主气炸了,都这么说,结果没有一次真下狠手惩罚的。

    归根到底还是看在玉妃的面子上,要不然,龙颜怎容如此冒犯,尽管是自己女儿。

    ——

    李澄空正准备离开院子,依依不舍的打量。

    这里清幽雅致,住得极舒适,武功突飞猛进。

    可惜,终究不是自己的。

    他刚举步要出院门,独孤漱溟迎面进来,依旧白衣如雪如仙。

    她从罗袖取出一本薄册子:“这是母妃所赠。”

    李澄空接过来,低头一看:“缩地成寸诀。”

    他抬头看向独孤漱溟。

    独孤漱溟淡淡道:“大云朝上清峰的轻功,母妃说,虽然仅有一层,速度已然超过多数轻功。”

    李澄空知道上清峰乃大云朝三峰之一,位同于大月朝的青莲圣教,其武功怎会外传?

    “多谢娘娘。”李澄空直接翻看,迅速看一遍,合上之际露出遗憾。

    这缩地成寸诀一共九层,这里却只有一层。

    看到他的失望,独孤漱溟哼道:“一层就足够快了,就怕你练不成!”

    她曾试过修炼,一试便放弃。

    这心法太古怪,又是奇门八卦,巽位坎位,又是时辰、方位等等,杂七杂八繁琐之极。

    这且不说。

    即使硬着头皮练成了,每次施展之前还要看天地、观时辰、察地气,明阴阳、晓四象、定八卦,再依照这些因素搬运内力。

    依照缩地成寸诀的理论,身体之外为外天地,身体之内为内乾坤,外天地内乾坤一旦契合,天人合一,则可跨越虚空。

    她看得眼花缭乱,烦郁不堪,觉得这轻功简直莫名其妙,脑袋都要炸了。

    这哪是什么轻功,简直就是法术。

    身为公主,她读过禁宫不少藏书,其中便有一些道家法术,写得神乎其神,却只能当成小说家言。

    这些法术只是一些美好的幻想,是不可能实现的美梦,谁要当真,按这些法诀去修炼,轻者荒废时光,重者走火入魔甚至身亡。

    李澄空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分析。

    他不信凭着自己的超算能力,还堪不破区区一层心法,纵使这心法是大云朝上清峰的奇功。

    片刻后,李澄空睁眼:“这缩地成寸诀有人练成过吗?”

    “当然!”独孤漱溟颔首:“这一代上清峰的弟子便有练成的,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第66章 棋子

    李澄空再次闭上眼。

    “你留着回孝陵慢慢练吧,反正回孝陵闲着也是闲着。”独孤漱溟径自离开。

    李澄空睁开眼,轻轻一搓,薄册化为齑粉,徐徐清风将它们吹到院门口的一排婆娑柳树下。

    玉妃显然是心存内疚,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

    这缩地成寸诀不愧是上清峰奇功。

    练成此功的前提是超常智商,而且一般的超常还不行,至少要常人数倍的智商才练得成。

    三十倍的运算速度能一气呵成完成庞大让人生畏的推算,迅速确定运功路线。

    他忽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十丈外,超速度运算之下,再闪现在二十丈外。

    一边推算一边调整,渐渐的从十丈变成十五丈,二十丈,三十丈。

    到了三十丈,已到极限。

    这便是缩地成寸诀第一层的极限。

    他笑容满面。

    终于有一门拿得出手的轻功,不管对于杀敌还是逃走,都是至关重要的。

    高兴了片刻,他收起笑容,缓步穿过一重一重院子,来往的宫女们纷纷裣衽为礼。

    李澄空抱拳还礼。

    享受着宫女们的恭敬,他心下感慨,这便是权力的滋味吧,也难怪人们拼命追逐。

    明玉宫大门内,玉妃在一群宫女太监簇拥下静静等候。

    李澄空还以为玉妃不会来相送,加快脚步上前抱拳:“娘娘,愧不敢当!”

    “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不敢当的!”

    玉妃戴金步摇、穿金凤衣,华贵雍容,在彩衣飘飘的众宫女簇拥之中,宛如神仙中人。

    她上前与李澄空并肩而行,跨出明玉宫的宫门,踩着青石地板,往禁宫的前门走。

    如云鬓发上的金步摇轻晃,闪烁着灼灼金光。

    一阵风吹来,金凤衣拂动,金丝绣成的金凤仿佛欲乘风而云。

    裴静王西园他们退后五步,众宫女太监们离得更远。

    不时有经过的宫女太监,退到两旁躬身行礼,停在原地不动,直等玉妃李澄空他们经过,才继续动身前行。

    “本宫食言了。”玉妃漫看重重宫殿,轻叹一口气:“愧对李公公你。”

    李澄空微笑:“大势不可违,我明白的,娘娘不必多说的。”

    玉妃松一口气。

    她原本要好好解释一番,听李澄空这话,却是全都明白了,再好不过。

    “你也别怨皇上,他也是没办法。”玉妃道。

    李澄空笑道:“娘娘严重了,孝陵虽不如皇宫,其实也挺好的,胜在更逍遥自在。”

    “溟儿她……”玉妃说到这里,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独孤漱溟的错。

    她当初不犯浑,怎会酿下如此苦果,弄成如此局面!

    “娘娘,就送到这里吧。”李澄空停住,看着她绝美的容貌:“娘娘身子初愈,不能见风不能劳累,绝不能大意,多多保重才是。”

    “好。”玉妃叹道:“你也保重……”

    她一腔的话却不知说什么,不敢跟他许诺什么。

    李澄空抱拳一礼,转身大步流行而去。

    他很快来到禁宫的正前门外。

    大门外静立十九雪白的天风神驹,如十九具雕像竖立,一动不动。

    十七个银甲骑士在程思谦的带领下肃然站在马旁。

    李澄空抱拳一礼:“有劳程将军。”

    “李公公请——!”程思谦肃然抱拳,银甲闪动。

    李澄空跃上一匹天风神驹,程思谦跟着跃上马背,将他围在当中,然后纵马而行。

    他们避开神京中央大街,从几条小巷穿过,到了南城门。

    临出城之际,李澄空扭头看一眼熙熙攘攘的大街,壮阔绮丽的楼阁亭台。

    来神京两次,却从没好好逛一逛,没能领教享受一下神京的繁华,便要匆匆而去。

    下一次不知何时能来,一定要好好逛个痛快。

    程思谦他们停住,等候李澄空。

    李澄空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冲向城外。

    ——

    夕阳照得汪若愚院子火红如锦。

    李澄空与汪若愚及罗清澜坐小亭里,边喝酒边吃饭。

    “清泉石酿。”汪若愚打量着琥珀色的酒坛,赞叹道:“公主好大方的手笔。”

    罗清澜白他一眼。

    李澄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道:“老汪,好一招投石问路啊,佩服!佩服!”

    汪若愚盯着酒坛啧啧赞叹,浑不在意的道:“什么投石问路?”

    李澄空没好气的道:“夫人传我太素御星诀,不就是一招投石问路嘛,我算是领教了老汪你的手段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想多了。”汪若愚摇头放下酒坛:“我是真想让你离开孝陵的,我嘛,糟老头子一个,呆在孝陵挺好。”

    “你说我信不信!”李澄空哼道。

    他看向罗清澜,摇头叹道:“夫人,这次我是真伤心了。”

    夕阳残照下的罗清澜清丽娇艳。

    罗清澜抿嘴轻笑:“澄空,你真想多了,他确实没想离开孝陵,出去了更危险,不如留在这边安稳。”

    “有夫人在,哪有什么危险!”

    “正因为我在,所以更危险。”罗清澜轻轻摇头:“别的且不说,教内便有很多人想杀他。”

    自己的追求者无数,个个都恨不得杀掉夫君。

    如果是别宗,看自己已经成亲,只能罢手,圣教弟子却不会管这个。

    圣教被人称为魔教,也不是没有端由。

    李澄空叹道:“不管怎样,你们的算盘都落空了,我这个投石问路的被灰溜溜的踢回来。”

    看现在这形势,自己是甭想离开孝陵了。

    难道要注定困于孝陵一生?

    如何才能离开孝陵?

    练到大光明境,偷偷摸摸离开?

    恐怕会引动追风神捕出动,甭想过安宁日子。

    汪若愚品一口酒,再次赞叹好酒,哼道:“谁想到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原本你凭着太素御星诀镇压玉妃娘娘的伤势,她伤不好,你便不会离开,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可你倒好,直接把玉妃娘娘治好了!”

    一个孝陵种菜小太监,还关乎玉妃娘娘的生死,外廷之人不会找不自在去乱说。

    可他一旦治好了玉妃娘娘,外廷的大臣就肆无忌惮了,再加上有人挑动,汹汹之势他能想象得到,他太清楚那帮言官们的德性了。

    李澄空摇摇头:“玉妃娘娘灯枯油尽,不彻底治愈,活不过一个月!”

    他当然想过兔死狗烹,可实在没忍住,况且也想提升自己的价值与地位。

    武功高低无所谓的话,医术高低还无所谓?

    一个神医的价值远远不是武林高手可比。

    “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要看天意。”汪若愚笑道:“天意如此,你就老老实实陪着老头子我吧。”

    “你进境太快了。”罗清澜嫣然笑道。

    别人都是前期突飞猛进,到了涅槃境就放缓,甚至迈不过去,李澄空倒好,越到后来越快。

    “我成为大光明境,能不能离开孝陵?”

    李澄空从没想过一直呆在孝陵,只想缩在这里埋头苦练,练成之后再去花花世界肆意闯荡。

    汪若愚叹一口气。

    罗清澜轻轻摇摇螓首。

    “大光明境之上呢?”

第67章 捉拿

    汪若愚叹道:“澄空,你纵使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没用的,他们会一直死死盯着你,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绝不容你离开孝陵。”

    罗清澜道:“你可以偷偷出去嘛,到了大光明境就没人能看得住你了。”

    “偷偷摸摸,岂不憋屈?”汪若愚摇头:“不能露出真容,否则一定会治你的罪,你纵使是大光明境,追风神捕照样能拿下你!”

    “大光明境也挡不住追风神捕?”

    “挡不住。”

    “那朝廷岂不是无敌?”

    “说傻话,朝廷当然是无敌的,一个大光明境朝廷就奈何不得,武林宗门岂不反天了?”

    罗清澜道:“追风神捕是由十二个大光明境高手组成,大光明境高手也挡不住的。”

    李澄空不由沉默。

    十二个大光明境高手……

    汪若愚摇头:“澄空,你该改一改山野匹夫的想法,要明白,练武不是为了无敌天下,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力,是为了建功立业,权势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李澄空若有所思。

    吃饱喝足后,他信步走回自己小院,不远处叮叮当当作响,一群人正在建造院子。

    他扫一眼,没有再关注。

    这是独孤漱溟派来的能工巧匠,正在替他造院子。

    推门回到自己院子。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变得满当当。

    院内西北角堆了六个紫漆箱子,个个一人高,紫漆锃亮,是他屋子放不下的书。

    这时脚步声响起,宋明华他们四个阴沉着脸进来,一改平时的神采风扬。

    “老李。”宋明华他们勉强笑笑。

    李澄空问:“出什么事了?”

    “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变来变去,耍人玩呢!”孙归武忍不住嘟囔。

    李澄空皱眉。

    姜树庭道:“孝陵外卫已经撤了,我们被赶回来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是朝廷撤掉了孝陵外卫,秦掌司他们也没办法。”宋明华忙道。

    姜树庭撇嘴:“都一样!”

    宋明华对李澄空苦笑:“朝廷派来一个巡按,称孝陵卫与孝陵种菜太监不可混为一谈,孝陵种菜就是种菜,不得进入孝陵卫!”

    “所以我们就被赶回来了!”姜树庭哼道。

    “回来也好。”宋明华勉强笑道:“说实话,孝陵外卫太危险,哪有种菜安稳。”

    “安稳是安稳,就是太憋闷了!”孙归武不甘心的道:“到底为什么,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李澄空知道这是自己的锅。

    不过这帮科道言官也太过火了,自己回了孝陵还不罢休,非要把自己圈在菜地里才罢休。

    自己不管什么祖制,也不管什么防微杜渐,也不管汪若愚与陆璋的纠葛,只知道,他们在找自己的不痛快!

    自己不亮一亮爪子,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泥捏的!

    他心中汹涌,脸色却平静。

    宋明华笑道:“不去孝陵卫,我们照样能过得很好,老姜你傍晚过来,我们关起门来切磋,这风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练得一身好武功,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

    “好!”姜树庭精神一振。

    能跟宋明华他们一起玩,他就觉得有趣。

    “对,不稀罕什么孝陵外卫!”孙归武恨恨道。

    李澄空转身出了院子,经过神秀湖边时,碰上几个孝陵卫。

    他们热情打招呼,嘻嘻哈哈开玩笑,这回被打回原形啦,再不能肆虐孝陵卫诸人了!

    李澄空装作不在意,笑眯眯的开玩笑,总能找着机会虐你们的,等着吧。

    他来到秦天南的院子,敲门进去。

    秦天南一身紫色劲装,灼灼如电双目凝于拳,拳劲破空“嗡嗡”响,嘴上淡淡道:“是因为孝陵外卫?跟我说也没用,我也没办法!”

    李澄空道:“我是想问掌司,是不是我这个种菜太监也不能做巡天卫!”

    秦天南停拳,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种菜太监什么也不能做,孝陵外卫不成,那巡天卫也不成吧?”李澄空道:“即使将来我亮出身份,也不会被承认的,是不是?”

    “胡说!”秦天南哼道:“孝陵卫是孝陵卫,巡天卫是巡天卫,岂可混为一谈!”

    李澄空道:“按皇上的意思,祖制不可违,我这个种菜太监是不能加入巡天卫的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天南沉着脸冷冷道:“你难道想退出巡天卫?”

    李澄空道:“我当然不想退出巡天卫!”

    当宋明华他们还愤愤不平之际,他想得更多。

    他生出一丝危机感。

    仅仅两个月,他却从汪若愚身上学到很多,其中之一便是政治嗅觉。

    他已经具备金风未动蝉先觉的能力。

    孝陵外卫无所谓,可如果他的巡天卫也要被撤,那麻烦就大了。

    自己已经进了紫阳教,原本是以巡天卫暗棋进的紫阳教,可现在不是巡天卫了,岂不就是紫阳教的教徒?!

    那无异被绝了后路。

    秦天南冷哼:“你以为巡天卫想进就进,想退就退的?一日为巡天卫,终生为巡天卫!”

    李澄空道:“皇上可知我是巡天卫?”

    “不知。”秦天南道。

    李澄空摇头:“如果皇上知道,恐怕就会把我逐出去。”

    “……好,我向皇上禀报!”秦天南咬咬牙。

    他原本想否定,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依他对皇上的了解,真干得出。

    “有劳掌司。”李澄空抱拳转身,被秦天南唤住。

    “李澄空,我要提醒你一句,清溟公主虽是公主,却并没有什么权势。”

    “还请掌司明言!”

    “出什么事,她护不住你!……所以,不要乱来!”

    李澄空迎向秦天南带着深意的目光,微笑道:“掌司过虑了,我不会乱来!”

    果然不愧是秦天南,已然隐隐猜到自己忍不住了。

    “那便好!”秦天南哼道:“我见多了太多武林高手,艺高人胆大,控制不住情绪随心所欲出手,最终惹来朝廷的捕杀,我不想你落到那一步!”

    李澄空平静说道:“多谢掌司,告辞!”

    秦天南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一拳捣在虚空,发出“砰”的闷响。

    “神宫监掌司秦天南接旨!”

    “孝陵种菜太监李澄空接旨!”

    天空忽然传来两道长喝。

    “砰!”一声闷响,天空炸开一道金色祥云。

    秦天南脸色微变,阴沉的脸又黑了几分,缓步来到了神秀湖旁边,对五个中年紫袍男子抱拳一礼:“臣秦天南!”

    李澄空也从远处飘飘过来,抱拳一礼:“李澄空!”

    五个中年紫袍猎猎,即使这时没有风,他们仍像站在徐徐的清风中。

    李澄空心中凛然。

    灵浆令他精神远胜常人,感觉敏锐远胜常人,查觉出这五个中年男子汹涌澎湃的气势。

    好像五座巍峨的山峰矗立在跟前,参天蔽日,顿觉得自身的卑微渺小。

    这五个显然是大光明境!

    难道是追风神捕?

    更重要的是,不仅仅有这五座巍峨山峰挺立,远处还有数道巨峰,甚至比这五人更强。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来者不善!

    当头的紫袍中年圆脸庞,眉宇间眼神中透出洒脱不羁,玩世不恭。

    他从怀里掏出一黄轴绢,徐徐展开,缓缓道:“奉旨,捉拿秦天南与李澄空进京,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他声音徐徐,如海浪推上沙滩,整个孝陵无所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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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进京

    三十倍思维顿时开启。

    李澄空瞬间推算。

    自己距离大光明境只差了一点儿,把天隐洞天里所有力量释放,应该足够媲美大光明境。

    再凭他的缩地成寸诀,大有希望逃脱。

    或者往南逃到大永朝,或者往东逃到大云朝,凭自己的武功,可以逍遥自在的活着。

    难不成就这么束手待毙?任人鱼肉,生死交于别人之手?

    这太窝囊了吧?

    愤怒与郁气化为熊熊火焰,恨不得燃烧起来,拼命一搏。

    即使在这个时候,融合了倚天的大脑仍旧不失冷静,仍在拼命的运算。

    他迅速分析着周围情形。

    他的精神因为灵浆的持续灌注而远胜一般宗师,五官更敏锐,感应更灵动。

    通过感应,再想想追风神捕的数量,十二个大光明境高手,却仅仅出现五个。

    为何只出现五个,而不是一下都出来,是只有五个闲着,另外的有事?

    并不是,剩下的七个大光明境高手躲在暗处。

    为什么要躲在暗处?

    显然是一个陷阱,诱他动手的陷阱。

    是为了当场格杀他。

    他心中涌起第二股愤怒,修为不够!

    如果成了大光明,甚至超过大光明境,纵使追风神捕也无可奈何,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他暗暗发狠,要更拼命的苦练,一定要踏上胡天经所提的大光明之上!

    同时对权势也涌起了强烈的渴望。

    原来在这个武学昌盛的世界,权势与武功一样不可或缺!

    他左手骈起食指中指,猛一点自己丹田,顿时“滋滋”声中,他的力量迅速衰弱。

    所有力量都转移到天隐洞天中去。

    外表看来,他如戳破的皮球,修为迅速衰落到踏天境的层次。

    李澄空平静的看着五个大光明境的高手,缓缓道:“李澄空遵旨!”

    五紫衣中年眼光闪了闪。

    他们设想了李澄空种种反应,或平静或愤懑或反抗,却没有一条是自废修为的。

    秦天南扭头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反正我练起来也快。”李澄空露出一丝自嘲笑容:“这样就绝了我反抗之心,免得掌司难做。”

    “你……”秦天南哼道:“这都什么不知道呢。”

    李澄空笑了笑。

    秦天南应该没发现暗伏的追风神捕,不知其中凶险,况且他是巡天卫,有特权,即使犯事也有君前自辩之权。

    他能断定,即使自己不反抗,追风神捕也会先封了自己的内力,甚至废掉。

    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提前把内力藏到天隐洞天里,以便能突然发难,趁他们不备而脱身。

    “识时务者为俊杰!”圆脸紫袍中年露出笑容:“如此识趣倒让我们倒省心。”

    他摆一下手。

    两个紫衫中年飘上前,各自封了李澄空与秦天南的穴道。

    精纯力量钻进身体,如滔滔水渠一下填上几块巨石,将其截成数段,内气再不能流转。

    李澄空试着搬运这精纯力量,看能不能挪到天隐洞天里去,却如蚂蚁撼巨石。

    这便是境界之差,果然不愧是大光明境。

    自己差一点儿就能进大光明境,可这一点儿之差,内力的精纯程度便差了许多倍。

    高祈与韩平川大步流星而来。

    高祈急急火火,远远的便抱拳:“圣使,秦掌司与李澄空到底为何捉拿进京,我这个顶头上司总有权问一问吧?”

    “无可奉告。”圆脸紫袍中年笑眯眯的道:“想知道,直接问皇上吧,我们只是当差的,皇上说抓谁那就抓谁,至于为什么抓,那就不归我们管了,走了!”

    他转身便走。

    “圣使!”高祈忙道。

    圆脸紫袍中年扭头过来:“又怎么啦?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高祈道:“烦请圣使一路多加照料,莫要为难他们。”

    “放心吧,宗师的体面还是有的。”圆脸紫袍中年不耐烦的摆摆手:“走了!”

    他转身一步跨出三丈。

    两个紫袍中年各抓住李澄空一只手,如携手而行,飘飘跟上圆脸紫袍中年。

    李澄空扭头看一眼秦天南。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一碰,秦天南以眼神安抚他。

    他大惑不解,李澄空一直呆在孝陵,远离是非,自己也是一样,怎会被问罪?

    众孝陵卫还有种菜太监远远的跑过来,都是听到圣旨而跑过来看热闹的。

    他们目送着李澄空秦天南被带走,震惊之后哗然,议论纷纷。

    高祈与韩平川懒得理会他们,各自回去开始发动力量来弄清脉络。

    追风神捕的速度不逊色于天风卫,经过一夜奔驰,清晨时分,他们抵达神京。

    李澄空看着巍峨的城楼与高耸斑驳的城墙,感慨的叹一口气,没想到是以这般情形再进神京。

    整个神京城好像刚刚苏醒,城内很安静,宽阔平坦的大道只有稀稀疏疏的行人。

    一行人来到临街的一座紫门大宅前,敲门进去,里面是假山流水,花草绕匝,幽静而雅致。

    李澄空对这里便没什么感觉,这里透着富贵气,但总是差了一点儿气韵,远不如明玉宫。

    李澄空与秦天南被带着往后走,经过三重门,李澄空与秦天南分开,他被带到一座小院内。

    圆脸紫袍中年周天和笑眯眯的道:“这里便是你的住处啦,宗师嘛,不会直接扔进大牢里,特殊优待。”

    李澄空平静道:“那就多谢了。”

    “你是个识趣之人。”周天和笑眯眯的道:“放心吧,只要不是不敕之罪,顶多一直住在这里,别出这院子就行,死不了人!”

    李澄空抱抱拳,推门进去。

    里面是与孝陵内差不多大小的院子,称得上宽阔。

    西边是假山,假山前是小亭,亭前有池塘,被青竹林围绕着,鱼儿在池塘里自由游动。

    东边是花圃,花圃中央是一个小练武场,还有一张圆石桌,可以休憩赏花。

    他可以看看鱼,观观花。

    院门被合起,周天和离开。

    李澄空平静的脸色顿时变成阴沉。

    从他的感应来看,这座紫门大宅至少二十个大光明高手。

    大月朝不是只有一千多个宗师高手吗?怎么一下涌出这么多的大光明境?

    罗清澜不是说追风神捕是十八个大光明境吗?这都二十个了!

    虽然说最难的一关是涅槃到坠星境,几乎卡住所有人,一旦升到坠星踏入宗师,往后反而容易,只要积累足够就能踏上大光明境。

    可这也太多了!

第69章 圈禁

    秦天南的声音远远传来:“我要见皇上!”

    “皇上也正要见你,走吧!”周天和的声音响起。

    李澄空皱了皱眉头。

    秦天南的声音很遥远,隔着至少有五六百米,这宅子远比想象的大。

    秦天南这么吆喝,显然也是给他传消息,让他稍安勿躁。

    他摇摇头。

    秦天南也太看得起自己,这般情形怎么反抗?

    他越发感觉自己的弱小来,射月境宗师又如何,面对朝廷的力量还是毫无反抗之力!

    这个时候,计谋又有何用,超算又有何用,顶多让自己保持冷静做出最稳妥的选择。

    大光明境之上到底是什么境?

    他来到小亭里坐下,看了看石桌上的红泥小炉,抽出炉下面的一根木柴,夹在掌心轻轻揉搓,焦糊味迅速飘散。

    松开手后,木柴已经焦黑,李澄空的一口气吹过来,它变成了一块已经燃烧的木炭。

    这便是第九层紫阳神功的威力。

    可惜,练到了第九层,还没看到修复身体的希望,一点儿感觉没有。

    李澄空对它已经放弃了希望,如果紫阳神功真有这本事,到了第九层应该露出端倪了。

    可既然练到了第九层,那就继续练下去吧,反正它与太素御星诀一起练,彼此促进,进境都更快。

    ——

    大月朝神京的皇宫正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

    一身黄袍的独孤亁打了个哈欠,揉揉眉心放下奏折,抬一下手。

    陆璋朝下面使了个眼色。

    “宣秦天南进殿!”在举牌太监清亮的吆喝声中,秦天南缓步进入光明殿内,躬身行礼:“臣秦天南见过皇上!”

    “秦天南,”独孤亁负手来到他跟前:“可知为何朕把你捉来?”

    “臣惶恐,实是不知!”秦天南抬头疑惑看去。

    陆璋道:“两天之前,一个内侍刺杀齐云公主殿下,致使公主殿下身受重伤,此人是紫阳教教徒!”

    秦天南越发疑惑:“紫阳教刺杀一位公主?不可能吧?”

    他对紫阳教已经了解。

    这些年来,紫阳教并没什么大动作,好像潜伏隐忍。

    更关键的是,紫阳教在宫里发展的这些教众多是负责打探消息,负责动手的另有其人。

    齐云公主虽得宠,却无权无职,紫阳教为何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刺杀她?

    紫阳教再愚蠢也明白,这必导致狂风暴雨般打击。

    “凶手已经捉住。”陆璋冷冷道:“而且他供出了一些紫阳教的高层机密。”

    秦天南精神一振。

    “秦天南,李澄空是紫阳教弟子!”陆璋沉声道。

    秦天南露出笑容。

    他如释重负,原来竟然是这件事,那就好说了,一场误会而已。

    陆璋冷冷道:“你觉得可笑?”

    秦天南道:“陆大人,李澄空是巡天卫,是我派入紫阳教的暗卫!”

    陆璋没好气的道:“愚蠢!”

    秦天南皱眉看他。

    陆璋道:“他先是紫阳教教众,才是巡天卫暗卫!你中了紫阳教的计,你自以为高明,还有脸洋洋得意!治你的渎职之罪一点儿不屈!”

    秦天南摇头:“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陆璋冷笑道:“你以为就你知道派暗卫?紫阳教比你更擅长这个!”

    “李澄空是紫阳教派过来的?”秦天南皱眉,思索着种种经过,最终摇头:“陆大人,不可能,李澄空是巡天卫,是我派进紫阳教的!”

    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紫阳教早在进孝陵之前就进了紫阳教!”陆璋冷冷道。

    秦天南不甘心的看向独孤亁:“皇上,这只是一面之辞吧?”

    独孤亁轻轻点头。

    秦天南舒一口气道:“那就不能采信,李澄空现在是宗师,焉知不是紫阳教故意陷害?”

    陆璋道:“那家伙供出的紫阳教徒都是真的,只单单在李澄空的身上撒谎?没这个必要吧?”

    “未必没有。”秦天南沉声道:“李澄空是武学奇才,天下罕有的奇才!”

    “你的意思说,紫阳教已经发现了李澄空是巡天卫暗卫,所以故意让死士陷害他?”陆璋眯起眼睛。

    “很有可能是栽赃陷害!”秦天南毫不示弱的对视,这个时候关乎李澄空的性命,也关乎自己的前途,绝不容退缩。

    再者说,内府二十四衙与巡天卫并不相统属,自己这个巡天卫也不必怕陆璋。

    难道李澄空是巡天卫的消息外泄?

    还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陷害?

    两人彼此对视,空气仿佛僵住。

    “秦天南,”独孤亁道:“朕知道可能冤枉了李澄空,可涉及到紫阳教,不能不慎!”

    “陛下,万一是弄错了呢?”

    “真是冤枉了他,朕自会补偿。”独孤亁道。

    “那陛下要怎么安排他?”秦天南道:“难道就因为一面之辞就治他的罪?”

    “姑且留在宗师府吧。”独孤亁道。

    秦天南忙道:“陛下!”

    “难道还有什么好主意?”独孤亁皱眉轻哼。

    秦天南心一凛,仍硬着头皮说道:“陛下,他现在在孝陵种菜,也如同在宗师府一般,不如留在孝陵,臣来盯着他。”

    “秦大人!”陆璋沉声道:“他是宗师,你盯得住他?万一他真是紫阳教教众,欲不利于孝陵,你能制止?孝陵乃诸位先皇栖息之地,一旦有损,这罪责你能担得起?”

    秦天南默然。

    “秦大人,你年纪不小了,还意气用事,感情用事!”陆璋摇头。

    秦天南深深看他一眼。

    这是诛心之语,是直接削减自己在皇上眼里的份量,无异于说自己不堪大用,难当重任。

    “唉……”独孤亁叹息道:“我知道你跟他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世事就是如此的无奈,有时候感情只能摆到一边,国事为重,朝廷为重,……先让他在宗师府呆着,待调查清楚再说,一旦证明是冤枉的,朕自会有所补偿。”

    “就怕证明不了……”秦天南叹道。

    他深感无力。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查清楚的,这其中的纠葛如麻,或者真能查清楚也在很久之后,甚至永远查不清楚。

    陆璋冷冷道:“这是皇上开恩,看在他救玉妃娘娘与十五皇子的情面上,才放他在宗师府,换一个人有此嫌疑,早就进内狱了!”

    秦天南无力的道:“可总要有个期限吧,不能一直禁着他吧?”

    他知道陆璋所说不错。

    宗师犯罪,是由追风神捕捉拿,圈禁在宗师府里,而不会进狱。

    但这是对一般的宗师而言,太监又不同。

    一旦是太监,就是天子家奴,这是第一序列,宗师身份只能排在第二。

    所以太监宗师犯罪,直接进内狱,而不是进宗师府。

    把李澄空放在宗师府,确实是开恩了。

    “那就看你们冷卫主的本事了。”独孤亁道。

    “……是。”秦天南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你去看看李澄空,便回去吧。”独孤亁道:“这一次就先不治你失查之罪,再有下一次,莫怪朕无情!”

    “是。”秦天南躬身退出。

第70章 光明

    宗师府,李澄空院内。

    李澄空与秦天南在西边的小亭里,扶着栏杆看着池子里的鱼儿游动。

    偶尔一条鱼跳出水面,再摔落下去。

    秦天南的目光从鱼儿收回,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平静如水,淡淡看着水里的鱼儿:“我要谢皇上不杀之恩。”

    “唉……”秦天南叹息。

    他自忖换了自己也郁闷寒心,但世事如此,谁也没办法。

    “掌司,留在这里其实也不错,能安安心心练功。”李澄空笑道:“还不用种菜了,倒是比在孝陵更省心。”

    秦天南苦笑。

    这话听着是没错,可孝陵再差,在陵内也是自由的,身边有同伴可以说话解闷。

    而这宗师府内,活动范围仅有这一座院子,院子再雅致也比不得孝陵的宽阔,孤单单只有一人,能生生把人逼疯。

    他觉得是自己行事不周而致使这样的岔子,让李澄空蒙受不白之冤。

    李澄空道:“那个紫阳教的教众如何了?”

    秦天南缓缓摇头:“不知。”

    他不问便知,为了防止紫阳教来灭口,甚至别人灭口,一定严加保护起来了。

    李澄空慢慢抚摸着栏杆上的云纹,轻笑一声:“这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如此煞费苦心?”

    这具身体的记忆他能清晰的看到,孝陵之前根本没加入紫阳教。

    如此倒打自己一耙,是紫阳教的手段,还是另有其人?

    眼前一团迷雾,纵使有倚天超算也看不清。

    秦天南皱眉道:“你一个孝陵种菜的,无权无职,何必对付你!”

    “算了,多想无益,……掌司你帮忙留意一下此人的底细吧。”

    政治斗争与武林厮杀不同,杀人于无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比武林厮杀更凶险数倍。

    自己现在无权无势,根本没有资格与别人斗,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现在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没有意义,关键还是要找到破局之法。

    纷杂念头如一颗颗流星划过他脑海。

    “好,我会留意的。”秦天南沉声道:“那我便去了,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别想有的没的!”

    软禁在这里还有希望恢复清白,真要想逃走,那便必死无疑。

    他生怕李澄空气盛,心高气傲,觉得能对抗得了其余宗师,逃得掉。

    李澄空微笑:“掌司放心,这点儿分寸我还是知道的,不会乱来。”

    “好!……保重!”秦天南拍拍他肩膀,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李澄空目送他离开,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什么时候能还自己清白?一年?十年?一百年?

    宗师府看似松弛,其实森严无比,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逃脱!

    练功!练功!

    他心如狂涛,头脑越发冷静,运算速度更快了两分,拼命催动紫阳神功与太素御星诀。

    愤怒与郁闷化为无穷的动力,让他精进更猛。

    ——

    光明殿

    独孤亁在龙案前批奏折,腰背挺直,仿佛永不疲倦,精力无穷。

    陆璋在下首的案前批奏折,忽然抬头,看到一个小太监站在殿门口,便轻手轻脚起身来到殿口。

    小太监探头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轻颔首,轻手轻脚来到龙案前,柔声道:“陛下,玉妃娘娘送来了玉芙蓉糕。”

    “啪!”独孤亁把奏折往龙案上一抛,揉揉眉心:“送进来吧。”

    陆璋招招手。

    一幅憨厚老实相的王西园低头进殿,双手捧一方白牡丹紫檀盒,小碎步上前呈给陆璋。

    陆璋接过来,打开,取出里面的小碟,碟里盛一块如白雪捏成的圆糕点,如元宵大小。

    他将小碟放到龙案上,取出木盒里的银箸,双手呈于独孤亁。

    独孤亁抄起银箸,将圆糕夹到嘴里,慢慢咀嚼,缓缓绽放出笑容:“嗯!不愧玉妃的手艺!”

    他满意的放下银箸:“告诉玉妃,我今晚过去!”

    “是!”王西园恭声答应,收起食盒退出光明殿。

    陆璋笑道:“玉妃娘娘的玉芙蓉糕当真是一绝。”

    他知道这么一小口玉芙蓉糕,却要一天的时间来做,耗神耗力。

    但味道之绝天下罕有,他口水溢满不敢大声吞,只能悄悄的往下咽。

    “唉……,这是收到消息了。”独孤亁收起笑容。

    陆璋脸色一肃。

    捉李澄空进宗师府虽秘,却瞒不了太久,毕竟整个孝陵的人都知道。

    “唉……”独孤亁又叹一口气。

    他最怕看到玉妃柔柔的哀求眼神,偏偏有些事不能听妇人之言,只能狠心拒绝。

    陆璋道:“玉妃娘娘是深明大义之人。”

    “就怕那丫头胡搅蛮缠!”独孤亁摇头。

    陆璋闭上嘴。

    独孤漱溟不知多少次触怒皇上,可这么多年一直没受重罚,足以说明问题。

    天家的家事还是少掺合为妙。

    独孤亁哼道:“查得如何了?”

    “陛下,”陆璋无奈道:“这内侍先前并无异状,也没受齐云公主的罚,就是这么突然发难,忽然发了疯似的,莫名其妙!”

    “果然是有问题的……”独孤亁皱眉。

    陆璋道:“李澄空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是……”

    “嗯,先留在宗师府。”

    “是。”

    ——

    李澄空彻底沉浸于修炼中,不知时间流逝,不知日月变换,仿佛过了很久又像过了一瞬。

    脑海越来越暗。

    皎皎明月由盛转衰,慢慢失去光芒。

    脑海虚空最终化为漆黑一片,宛如坠星境之前模样。

    他的心宁静不受影响,依旧催动着紫阳神功与太素御星诀运转不休。

    陡然间,脑海大亮。

    一轮火红太阳跃出,万丈光芒照耀虚空,将脑海照得一清二楚,宛如白昼。

    太阳照彻虚空之海,汹涌荡动的海水在万丈光芒的照耀下,飞腾升化为金雾。

    稀薄如金纱,在虚空里飘荡、舒卷。

    李澄空睁开眼睛,双眼金光迸射,露出满意的笑容:大光明境成!

    他抬头看天空。

    天空湛蓝,九月的秋阳当空照。

    他飘下床榻,来到假山上。

    负手站在假山之巅,抬头看烈阳,又俯看自己院子,目光掠过墙头想看看墙外的风光。

    墙外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

    他脸色阴沉下来。

    紫阳神功!

    自己已然练到了紫阳神功十层大圆满,可身体毫无动静,毫无变化,缺了的那话儿根本没有复长之相!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李澄空沉声道。

    独孤漱溟一袭白衣如雪,跨进院门,抬头看到了李澄空,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看到李澄空站在假山之巅,似乎极力想看外面,独孤漱溟莫名一酸。

第71章 置死

    一个如此绝世奇才,一个宗师高手,竟然落到这步田地,何等的可怜,何等凄凉!

    李澄空站在假山顶上负手而立、怔然看着外面的这一幕,一下打散了她对李澄空的种种不满与恼怒,愧疚一下涌上来。

    李澄空看她顾盼生辉的眼波闪动,纵使眼力过人,也猜不到她的心思。

    他露出微笑:“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了。”

    现在已没必要再装恭敬神色,既没外人在,独孤漱溟也不可能再拿捏他的痛脚借机发作。

    自己想改变处境,秦天南指望不上,清溟公主倒是可以借力一用。

    他的洒脱笑容被独孤漱溟当成故作洒脱,越发觉得他内心惶恐又焦虑。

    自己那父皇铁石心肠,昨晚在明玉宫自己一番大闹只换来探视李澄空的权力,再无所得,父皇就是不放李澄空。

    她如惊鸿一掠,翩然落到假山之巅,淡淡幽香顿时包围了李澄空。

    她白衣飘飘、亭亭立于李澄空身边,明眸看向四周,只有郁郁树林,什么也看不到。

    “走吧,坐下说话。”她从假山飘落到小亭里。

    李澄空一步闪到小亭里。

    独孤漱溟道:“你练成了缩地成寸诀?”

    李澄空颔首。

    独孤漱溟轻轻叹一口气。

    李澄空越是惊才绝艳,她越不是滋味。

    “你的事,我会盯着他们查的。”独孤漱溟盯着近在咫尺的李澄空双眼,郑重说道。

    李澄空伸手示意请坐,轻轻一弹红泥小炉下一根木柴,吹一口气,火焰开始出现。

    木柴燃烧发出的淡淡气息缭绕,驱散了她散发的幽香,李澄空道:“殿下就别管这件事了。”

    他通过观察,早已了解独孤漱溟的脾气,如果求她,她未必答应,如果让她别管,她一定会管。

    “我若不管,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查清楚。”

    “查不清楚的。”

    “一定让他们查清楚!”

    李澄空笑了笑:“公主就不怀疑我是真正的紫阳教教徒?”

    独孤漱溟缓缓摇头。

    李澄空如此孤绝高傲之辈,根本就看不上紫阳教,更别说投靠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父皇就不明白?疑心病重,老糊涂!

    “十五弟想闯进来看你,却被挡在外头。”

    “十五皇子有心了,我现在是待罪之身,还是躲远一点儿为好。”

    “十五弟他任侠使气,才不会管这个。”

    李澄空笑笑,目光转向亭外池塘边的竹林,青竹簌簌摇动,他怔然入神。

    独孤漱溟观赏着竹林,明眸余光打量着他。

    对于见多了俊男美女的她来说,李澄空的相貌对她并无吸引力,比他英俊比他英武多的是,她看人不看相貌。

    他此时静静坐着倾听竹声,宁静平和,却让她无法理解,极为好奇。

    到了这般境地,他不应该是愤怒欲狂,不应该是怒气冲冲,不应该是冷面相对的吗?

    为何能如此的平和宁静?

    “啪……啪……啪啪……”

    木柴燃烧不时发出噼啪声。

    “呜……”红泥小炉忽然响起呼啸,茶香陡然弥漫开去。

    李澄空惊醒,沏了两盏茶,递一盏给独孤漱溟,一盏给自己。

    两人执盏相对。

    独孤漱溟升出一股奇异感觉,没想过有一天,会与李澄空如此平心静气的对面而坐。

    一直以来,两人见面都在斗气,一个是不忿,一个是怨恨,此时却有一笑泯恩仇的滋味。

    一时之间她不想打破这宁静。

    李澄空静静喝茶不说话,只听青竹簌簌。

    一盏茶喝完,独孤漱溟起身:“你且耐心等待,我会盯着那边的。”

    李澄空微笑:“那就拜托殿下了!”

    独孤漱溟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李澄空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思索想着破局之法。

    最靠谱的办法还是提升修为,大光明境让他的运算速度再次提升,已经达到了四十倍运算。

    这意味着他修炼速度更快。

    根据《天经心录》所说,大光明境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自己如果到那个境界,能不能天下无敌,挡得住追风神捕?

    如果能压制追风神捕,是不是就能肆无忌惮?自由自在?

    眼前的困境让他对自由更加向往,更想要自由。

    在这个天下,想要自由,或者成天下第一,或者成皇帝。

    目前来看,还是成为天下第一武林高手更容易一些。

    那就成为天下第一吧!

    他念头坚定,再次沉下心来修炼。

    天隐洞天原本空荡荡,如今氤氲如雾亦如纱。

    三种内力仿佛三种不同颜色轻纱,在天地间飘来飘去,红的、蓝的、金的。

    四十倍速度下,内力增涨惊人,原本以为永远无法占满的天隐洞天竟隐隐要被占满。

    这让李澄空修炼越发拼命,迫不及待看看天隐洞天的第二层是怎样的。

    第二层说不定是破局的希望所在。

    沉浸于修炼中,他几乎忘了时间流逝,直到肚子咕噜噜响才会醒来。

    这时候往往侍女已经把饭盒放到小亭石桌上,里面是精致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他匆匆吃过饭继续修练,练到肚子咕噜响再吃饭,然后又继续练。

    不分昼夜,唯有修炼。

    经过狂猛精进,天隐洞天中的三色轻纱变得拥挤,不能再轻盈飘荡。

    随着精进,里面更挤。

    这天清晨时分,独孤漱溟又过来。

    她沉着脸告诉李澄空,那捉住的紫阳教教徒已死,调查陷入僵局,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查清楚了。

    她满脸的沉重。

    这意味着李澄空短时间内出不去,要圈禁在这里很久,甚至可能是一生。

    李澄空忽然笑起来。

    “你……”独孤漱溟明眸紧盯着他,生怕他是得了失心疯,刺激得发了狂。

    “有意思!”李澄空似赞似叹:“好手段呐好手段!”

    独孤漱溟道:“你还笑得出来?”

    “哭又有何用!”李澄空摇头笑着。

    他确实赞叹这般手段,自己真是学了一招。

    “我会继续追查的!”独孤漱溟咬着贝齿。

    李澄空摆摆手:“殿下不必白费功夫了,此事便罢了。”

    “不查……”独孤漱溟哼道:“不查,你就要一直呆在这里!”

    “殿下觉得能查得清?”

    “……不知道。”独孤漱溟沉默下来。

    她生出颓然无力之感。

    自己这个公主无权无职,命令不动朝廷官员,所以只能盯着,可盯着盯着,那个被严加保护的紫阳教教徒还是死了。

    死于自杀!

    简直可笑之极!

第72章 洞主

    李澄空道:“殿下不再烦忧,我相信皇上英明,绝不会任由我一直蒙受不白之冤的!”

    “英明?嘿!”独孤漱溟撇红唇。

    自己这个父皇既多疑,又古板,反复无常,变来变去,哪有什么英明可言!

    李澄空道:“殿下,且抛开烦恼事,喝茶罢。”

    红泥小炉已然汩汩作响,茶香四溢。

    两人各端一盏茶,在小亭里赏着青竹品着茶茗。

    一盏茶喝罢,独孤漱溟心事重重起身离开。

    李澄空脸色慢慢阴沉,抬头看向天空。

    秋天的天空湛蓝如洗,白云高远。

    数只鸟儿追逐着掠过天空。

    鸟儿的自由越发让他发奋。

    他的心沉入天隐洞天,内力融合了脑海的金雾,汹涌钻进天隐洞天中。

    金雾便是精神力量。

    天隐洞天的内力也是金色,与精神力量几乎一般无二,自从他到达大光明境,天隐洞天的金雾便越来越浓。

    而且这金雾还在慢慢吞噬着紫阳神功的红雾与太素御星诀的蓝雾。

    天隐心诀高速运转,金雾越来越浓,吞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彻底将红雾与蓝雾吞光。

    宽阔宏大的洞天内金雾弥漫。

    李澄空继续运转天隐心诀,这一次他彻底忘记了吃饭,肚子也好像忘记了叫唤。

    “轰隆!”一道闪电劈进洞天,把金雾撕开一道缺口。

    金雾被闪电激活、充能,开始闪烁金光。

    金光越来越强,强到李澄空觉得自己要承受不住时,漫天金光忽然一凝,化为一颗金丸。

    洞天一下变暗,一切仿佛静止下来。

    “轰隆!”下一刻,金丸炸弹。

    巨响声中,李澄空头晕眼花。

    待他回过神,天隐洞天已经大变模样。

    它已经不再是一个空间,而变成了一方天地。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连绵的山峰蔓延到视野之外,山峰被郁郁葱葱的竹林所笼罩。

    微风轻拂,漫山遍野的竹叶起伏,宛如碧海。

    李澄空在这个天地内没有身体没有影子,仿佛一个幽灵。

    他无声无息、毫无阻碍穿过一片一片的竹林,一座座山峰,林间有鸟雀有虫兽,有溪水有怪石。

    最终停在一座山巅。

    这山峰上方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当他停在此,凝神于此之时,一座十二层的青铜楼阁拔地而起,巍然屹立,在阳光熠熠闪光。

    楼阁的匾额写着“天隐楼”三个苍劲金字。

    楼前飘浮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金色圆盘,雕有奇异的云纹螭纹,盘中央阴刻四个奇异古字。

    他一下便认出这四个古字:天隐洞主。

    无形的手按上这圆盘。

    圆盘迸射万丈金光,万丈金光显化为一个足球场大小的金盘,遮住了周围山峰竹林。

    李澄空一凝神,万丈金光眨眼间钻进他身体。

    虚空渐渐凝出他的身体来,从幽灵变成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面露惊奇,低头摸摸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与他的身体一般无二,他握握拳,摸摸皮肤,跳一跳,在地上滚几滚。

    只可惜还是一幅残体,“太”字缺了那一个点。

    他玩弄了好一番,兴奋劲儿过去后,细想从天隐洞主圆牌上得来的消息。

    天隐洞,上古奇宗,采用的是虚空传承。

    凡修炼天隐心诀之人,修炼到打开洞天,便能得洞主令,执掌天隐洞。

    天隐洞传承至今数十万年,共有十代传承,多数是断绝状态。

    盖因天隐心诀太过玄奥艰难,打开天隐洞天的要求太高,数十万年只有十人而已。

    他算是第十一代洞主。

    而这天隐洞天乃是一方无人世界,有动物植物,有山河大地,就是没有人。

    洞天之外的活物进不来,洞天之内的活物也出不去,即使是洞主,也只能精神进出。

    他伸手,山顶一块小石头飞到手心。

    下一刻,宗师府李澄空的院中小亭里,他手上凭空出现一块石头。

    李澄空低头把玩着这块石头,脸上笑容越来越盛。

    他想到了前世看小说所看到的空间袋,空间戒指,自己比那个更高级!

    他试着分心二用,一部分心神凝于天隐洞天,一部分心神仍留在身体。

    然后拿起茶盏。

    茶盏与石头一起消失。

    而天隐洞天之内的他,一手是石头,一手是茶盏。

    “哈哈哈哈……”天隐洞天内的他仰天大笑。

    这实在太神妙了。

    他玩了好半晌才停止,石头归于天隐洞天,茶盏还回外面世界。

    他没有急着进青铜楼看书籍,先看了一眼飘浮在空中的一个泡泡。

    拳头大小的泡泡泛五彩光华,静静悬在空中。

    李澄空知道,这泡泡是秦天南的天隐小洞天,修炼天隐心诀的都有这样的小洞天。

    他身为天隐洞天洞主,可以通过接触这泡泡,与秦天南心神相连,在秦天南的小洞天内相见,说话,交流。

    他暂时没这个打算,免得暴露自己的底牌。

    转身推开青铜楼阁的门,走进去,看到的是一排一排的书架,架上满满当当的书帛。

    他随意抽出一本打开,里面的文字古意盎然,前一代洞主已然是万年之前的人了。

    他半猜半蒙,像小孩翻看绘本一般看完了这本奇物志,觉得大开眼界。

    他翻看一本又一本书,直到精疲力竭,才离开这天隐洞天,心神全部回归原本身体。

    灵浆顿时落下,很快恢复了精神,兴奋之意也慢慢散去,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纵使有这天隐洞天,自己还是逃不出去,天隐洞天不能让自己的修为一下增强数倍抵得住十几个大光明境高手。

    不过至少自己不会无聊,即使困在这里,也能慢慢看天隐楼内的藏书。

    天隐楼藏书五花八门,是历代天隐洞主所得,其中不泛武功秘笈。

    可惜不管哪个时代,武功秘笈都是珍之又珍,顶尖秘笈更难外传,历代天隐洞主也没得到什么高绝的秘笈。

    从他在天隐楼内的藏书来看,前十代的天隐洞主混得都不算好。

    有了这个天隐洞天,他们耽于享受,痴迷于收藏,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最终都混成了神偷。

    偷是一种最上瘾的乐趣,他们都偷上了瘾,一天到晚想着偷哪个东西,自然沉不下心来修炼。

    他摇摇头,要引以为戒。

    还是想想怎么破当前的困局。

    敲门声响起,一个清秀少女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轻轻一礼放到石桌上,盈盈退下。

    李澄空打开食盒,里面三层,五道菜一个汤,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一小壶酒。

    他拿起银筷开吃,吃了两口米饭,忽然感觉有异,白米中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纸团。

第73章 飞仙

    他不动声色毫无异样,待无形目光扫过这座院子,才打开纸团。

    宗师府看似松散,没有护卫,其实二十几个大光明境宗师坐镇,通过特殊的手段监视着每一处。

    拇指大小的纸条上写着:“稍安毋躁,相机而动”。

    李澄空轻轻一弹,纸条化为齑粉。

    他摇摇头。

    紫阳教还真是神通广大,竟能渗透到宗师府,不知刚才那个侍女是不是紫阳教的。

    不过他不相信紫阳教真能救出自己,这里是宗师府,想救出自己,要付出多大代价?

    至少有十二位大光明境镇守着,紫阳教有这般实力?

    更何况,紫阳教凭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营救自己?自己对紫阳教真有那么重要?

    吃过饭,清秀侍女收走食盒,李澄空暗自打量,看不出异样,索性不理会。

    他负手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敲门声响起,一身白衣如雪的独孤漱溟推门进来。

    李澄空抱拳步入小亭。

    独孤漱溟盈盈来到小亭坐下,小亭里顿时飘浮着淡淡幽香。

    李澄空开始煮茶。

    汩汩白气之中,茶茗沏入两盏中,两人各执一盏轻啜。

    “我查不出来。”她端着茶盏蹙眉。

    李澄空吹一口热气,漫不经心的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

    “好好练功。”

    “我站在你的立场想过,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办法自救。”独孤漱溟一直在冥思苦想。

    她已经无数次想过,换了自己是李澄空,该怎么办?

    且不说离不开宗师府,即使证明了清白离开宗师府,也只能被困于孝陵。

    如果资质平庸,呆在孝陵也没什么,清静平安,可他如此绝世资质,呆在孝陵就是煎熬。

    自己狂怒之际犯下的错,自己当然要想办法挽回。

    “这本秘笈给你。”她从罗袖抽出一本薄册:“此术难练,想必难不住你。”

    李澄空接过来,边角残破,古意盎然。

    “现在就看,他们不让带东西进来。”独孤漱溟道。

    李澄空低头看。

    封面写着“九转飞仙诀”五个大字,飘逸洒脱,仿佛清风拂面。

    薄册一共九页。

    每页是一幅不同姿势的人像,身上绘红线、蓝线、绿线与黑线,旁配四句口诀。

    李澄空翻过九页之后,递给独孤漱溟。

    独孤漱溟重新塞回罗袖。

    喝完茶过后,她再次离开。

    她一走,小亭里一下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了她的淡淡幽香,整个院子仿佛都黯然失色。

    李澄空收起淡淡惆怅,开始研究九转飞仙诀。

    九转飞仙诀入门是练成四种内气。

    这四气便是佛家四大皆空里的四大。

    四大合和,则生天地,四大散则寂灭。

    一生一灭为一转,九生九灭为九转,九转之后则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可为飞仙。

    李澄空参悟了一番,皱起眉头。

    这九转飞仙诀不伦不类,好像把佛道两家揉在一起,一看就知道不靠谱。

    九生九灭,就怕一灭便再也不能生了,永远寂灭。

    他已经明白了独孤漱溟的意思。

    她不是让自己练成飞仙,而是让自己假死,只要练成九转飞仙诀,便能由生入死,由死而生。

    假死脱身!

    这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秘笈怎么看都不靠谱,换了从前,还真不敢冒这个奇险,现在则不同,让天隐洞天里的自己试着修炼。

    天隐洞天里的自己不死不灭,只要自己存在,洞天存在,洞天里的自己就一直存在,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五天之后,清晨。

    两人坐小亭里,李澄空放下茶盏:“殿下,我要寂灭,剩下的要拜托殿下你了。”

    “这么快?”独孤漱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练成了这九转飞仙诀,迟疑道:“……它真行?”

    这九转飞仙诀是来自于秘库的角落里,蒙尘已久,看着也不太靠谱,自己是练不成也看不出真假。

    但李澄空资质绝世,定能看出。

    李澄空处境实在让人绝望,只能姑且一试这个。

    别人练不成的奇功,李澄空能练成,如果真能练成此功,未必不能脱身。

    至少是有一分希望,不必像现在般苦苦煎熬老死于宗师府。

    她最大的担忧是这九转飞仙诀有问题,李澄空死了之后活不回来,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内疚,开心不起来。

    自从玉妃痊愈,她的全部精神都放到了解救李澄空上,仿佛着了魔一般,非要救出李澄空不可。

    一半是内疚使然,一部分是可怜李澄空,还有一部分是性情使然,想做到的事非要做到不可。

    “是真诀。”李澄空道。

    “要不然,再……”

    “不必再等。”

    “……好吧。”独孤漱溟咬紧贝齿,凝重点头。

    李澄空抬头看向天空。

    推算了无数次这局面,算来算去,最好的办法只有这一条路。

    唯有一死,才能化被动为主动,化明为暗。

    想到这里,他心神一分为五,运转九转飞仙诀。

    顿时眼前一黑,周身生机与精神凝为一个光点,搬运进了天隐洞天。

    李澄空头一垂,气绝而亡。

    坐在天隐楼,李澄空感应外面,唯能感应到位于天隐洞天内的那个光点。

    至于身体,却感应不到了。

    那幅身体需得四四十六天之后,才会重新凝聚出生机,就像种子发芽。

    “来人!”独孤漱溟娇喝。

    两个须眉皆白老者从空中飘落,看到李澄空垂头端坐,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

    两人脸色微变,皆上前探李澄空气机。

    身为大光明境的宗师,他们对生机极为敏锐,发现李澄空已经气绝而亡,魂魄皆散。

    “这……”两人脸色皆变。

    宗师府看管宗师,只有在圈禁的宗师出手,府内才可出手,否则绝不能动手的。

    死一位宗师,那是天大的干系!

    独孤漱溟喝道:“他是自杀,与你们没有干系,看好他的尸首,谁也不准动,我去见父皇!”

    她转身便走。

    两老者暗松一口气,神色稍霁,对视一眼之后再次探向李澄空,运功细细查看。

    确确实实死了。

    “唉……!”圆脸老者摇头道:“最年轻宗师,更胜胡天经一筹!”

    “根基太浅呐……”削瘦老者摇头:“只能怨他命不济,纵使宗师又如何!”

    他们身为大光明境宗师,深知宗师远非别人想象的那么强大,那么自由。

    尽管天下间只有一千多个宗师,地位超然,可这超然并不是真正的超然。

    自己还不是照样得效力朝廷,听从君命?

    独孤漱溟大步跨进光明殿,抱一下拳:“见过父皇,我刚去了宗师府!”

    “你呀……”独孤亁看她脸色不对,皱眉摇头:“又被李澄空给气着了?”

    独孤漱溟太过重情义,这是最大的缺点,身为公主,情义不该这么廉价。

    “李澄空自杀身亡了。”独孤漱溟冷冷道。

    “自杀?!”陆璋忙道。

    独孤亁摆摆手:“胡言乱语!”

第74章 变故

    “父!皇!”

    “嗯,那溟儿你说说,他怎么可能自杀!”

    “与其一生囚禁于宗师府,还不如自杀解脱呢!”

    “胡闹!”独孤亁道:“你透漏了消息是不是?朕正在让人查,他到底清白不清白,自会见分晓!”

    “怎么查?”独孤漱溟大声道:“父皇你说怎么查?那紫阳教的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怎么查?”

    陆璋轻手轻脚后退两步,极力减少存在感。

    独孤亁道:“朕绝不会冤枉他!……哼,他是不是畏罪自杀?”

    “父——皇——!”独孤漱溟气红了脸,大声道:“他如果畏罪,当初何必乖乖不反抗!”

    “真是胡来!”独孤亁摇头道:“受这么一点儿委屈就自杀?气量太小!”

    “父皇,你不说你多疑,胡乱冤枉好人,还怨他气量少?……亏他救了母妃与十五弟,父皇你却如此对待他,恩将仇报到如此地步,还怨他气量小!”

    “放肆!”独孤亁“砰”一拍龙案:“独孤漱溟,谁给你的胆子!?”

    “我说了实话就放肆?父皇你一句话都受不了,还嫌他的气量小?!”独孤漱溟不甘示弱的大声道:“你的气量就不小?!”

    独孤亁脸庞涨红,怒吼着猛拍龙案:“混帐!”

    “哗啦!”龙案四分五裂,奏折散落一地。

    陆璋身子一抖。

    独孤亁怒吼着一指大殿外:“滚出去!”

    “我不滚,我还没说完!”

    “闭嘴,朕不想听,一句都不想听!”

    “那我也要说!”独孤漱溟挺着高耸胸脯,挺着修长玉颈,大声道:“父皇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那家伙为何自杀,显然事有蹊跷,你偏偏视而不见,非要圈禁着李澄空,这是为何?是不是因为李澄空救了母妃,让你恼怒,所以有意惩罚他!”

    “混帐活,他救了玉儿,朕为何恼怒?”

    “因为你不想母妃活着,巴不得母妃早死!”

    “孽障!”独孤亁脸色涨成紫色,上前便给了独孤漱溟一巴掌。

    “啪!”绝美无伦玉脸顿时浮起一个血手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

    独孤漱溟捂着脸,冷冷瞪着他:“被我说中了吧?父皇,你真是好狠的心!”

    “再不闭嘴,就永远别想说话!”独孤亁铁青着脸,阴冷的瞪着他。

    独孤漱溟哼道:“我要把李澄空带回去,亲自安葬他!”

    独孤亁冷笑:“在你眼里,一个小内官都比朕重要!”

    “他救过母妃,救过十五弟!”独孤漱溟瞪向陆璋:“还不写旨?!”

    陆璋看向独孤亁。

    独孤亁咬着牙:“给她旨意,李澄空的尸首归她安葬!”

    “陛下,这个……”陆璋迟疑:“所有中官死后都要安葬在西山陵园……”

    “我会另觅一块风水宝地安葬他!”独孤漱溟哼道:“怎么,陆璋,你不准?”

    “随她去!”独孤亁冷冷道。

    “是。”陆璋无奈,回到案前飞快写好圣旨,双手呈给独孤亁。

    独孤亁扫一眼,摆摆手。

    陆璋双手呈给独孤漱溟。

    独孤漱溟接过来看了看,满意的放进罗袖,哼一声“父皇,女儿告退”,抱一下拳,转身便走。

    独孤亁瞪着她背影直到离开光明殿,咬牙切齿:“传旨,清溟公主半年不准出公主府!”

    “是!”陆璋忙小声应道。

    他暗自感叹。

    这个清溟公主胆子太大了,简直就是做死啊,什么话都敢说都敢骂。

    如此触犯龙颜,竟然只是罚半年禁足,皇上对她简直太宽容了。

    别的公主都分封了地盘、赏赐了庄子,她只有一座公主府,皇上显然是不待见她的。

    但偏偏对她很宽容,触怒龙颜也不怎么受罚。

    “这个李澄空,你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独孤亁竭力平息怒气道:“性子够烈的!”

    “是。”陆璋招招手,不远处的宫女忙端上茶盏,他双手转呈给独孤亁。

    独孤亁接过来,茶盏在手里轻轻抖动。

    陆璋看他气成这样,越发小心翼翼,轻声道:“陛下,李澄空毕竟年纪轻轻成宗师,心高气傲,容不得冤枉。”

    独孤亁轻啜一口茶,喘息渐平,摇摇头:“原本想磨磨他性子,现在倒好……,不堪大用的东西!”

    “陛下,是他没这个福分。”陆璋道。

    ——

    独孤漱溟来到宗师府。

    六个老者正围在李澄空身边,看到独孤漱溟,一个白眉垂到脸颊的老者严肃的道:“公主殿下,李澄空真是自杀而亡?”

    “嗯。”独孤漱溟将圣旨递给他:“严府主,这是圣旨,我要带走李澄空。”

    “殿下。”白眉老者严宽摇头道:“李澄空未必就死了,暂时不能离开宗师府。”

    “严府主,你想抗旨?”独孤漱溟心一沉,脸色更沉。

    她在来的路上用了灵药,原本肿得半高的脸已经消了肿,只留淡淡红印。

    “臣不敢抗旨,但圣旨上写的是带走李澄空的尸首,若李澄空没死,自然就不是尸首。”

    “你们看了这半晌,难道觉得他活着,没死?”

    “虽然死了,但世间有一些奇门武功,能令人陷入假死状态。”

    “严府主!”独孤漱溟冷冷瞪着他:“你觉得李澄空是施展了某种奇功,假死?”

    “不得不防。”严宽缓缓道。

    “那你要如何?”独孤漱溟冷笑:“难道要把他停尸百日,待尸首腐烂了再抬出去?”

    到了宗师境界,身体发生根本的变化,所以寿命悠长,而后不腐不坏。

    宗师死后,身体百日之内不会腐烂,仍旧栩栩如生。

    修为越深的宗师,肉身不腐的时间越久,甚至有一年不坏的宗师。

    “不必。”严宽摇头道:“震碎他的心脏,纵使有奇功假死,也会变成真死。”

    他说着这话,双眼紧盯着独孤漱溟,要看清她的细微表情。

    独孤漱溟蹙眉道:“死了之后,你们还要如此作贱他身体?真够狠毒的!”

    她心下凛然,暗骂奸诈。

    果然姜是老的辣,严宽这一招太狠,直接击中三寸,真要让他们击毁心脏,李澄空纵有九转飞仙诀也活不回来了!

    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们这么干的。

    “公主殿下能理解的吧?”严宽道:“动手之后,再遵圣旨!”

    独孤漱溟倏一闪,来到李澄空身边,抄手把他背起来,冷冷道:“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手!”

    严宽眉毛耸了耸,缓缓道:“殿下,死便死了,已经魂飞魄散,殿下何必如此执着,动手!”

    他一摆手。

    两个白须老者飘到她身后,便要攻击李澄空。

    “你们敢!”独孤漱溟怒喝,转身迎上两个白须老者的手掌,也不抵挡,以胸口迎上。

    两白须老者只能戛然而止。

    “啵”一声响,李澄空身体里仿佛有皮球爆裂,声音沉闷而带着脆劲。

    严宽已经站在独孤漱溟身后,缓缓撤掌,平静的道:“殿下,得罪了!”

    独孤漱溟勃然大怒,死死瞪着他:“好,好好,严宽,我记住了!”

    她背着李澄空转身便走。

    “殿下好走。”严宽躬身行礼。

    他身为宗师府的府主,直接向皇帝负责,不须理会公主皇子们的脸色。

第75章 变化

    独孤漱溟一颗心不停的下沉。

    一出了宗师府,外面便是繁华大街。

    宗师府大门外,台阶下站着苏茹、赵常德及萧梅影萧妙雪,外围是十名青衣护卫环绕。

    “公主!”萧妙雪忙迎上来,看向双眼紧闭的李澄空:“他怎么出来啦?”

    “殿下,老臣来吧。”赵常德上前接住李澄空,背到身上。

    独孤漱溟任由他接过去,沉着脸掏出一颗灵丹,玉指一点李澄空颊齿,李澄空嘴巴张开,灵丹塞进嘴。

    萧梅影轻声道:“公主,他这是受伤了?”

    “死了!”独孤漱溟冷冷道:“回府!”

    她临走之际,扭头深深看一眼宗师府,纵马而去。

    众护卫在前面开道,宛如手持辟水珠行走于江河,挤开人群,一路疾行赶回公主府。

    清溟公主府气势堂皇,宽阔壮观,紫瓦在阳光下闪闪放出富贵之气。

    赵常德很快招呼公主府侍从们在偏院建一座灵堂,李澄空的尸首放在灵堂内。

    灵堂刚建好,圣旨来到,半年之内不得离府,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内。

    独孤漱溟面无表情接了圣旨,紧接着便闭府不出。

    三天之后,公主府内升起冲天大火,火焰熊熊映红了公主府上空,据说是火化了李澄空的尸首。

    这天清晨,萧梅影与萧妙雪沐浴着明媚的阳光,轻盈来到后花园。

    一踏进后花园,便听到“嗖嗖嗖”连绵不绝。

    两人往前走,看到在一片百花齐放的花圃中央,铺着红泥的小练武场上,独孤漱溟挥剑如电。

    她一袭白色劲装,头顶白气蒸腾,裹在一片寒光中,长剑割裂虚空声不绝。

    两女放轻脚步,对或缩在树林边、或贴在花圃一角、或倚在假山旁的十几个侍女摆摆手。

    众侍女如蒙大赦,忙小心翼翼退出去。

    萧梅影与萧妙雪越过练武场,踏进湖上的曲廊,沿曲廊来到一间水榭前,开锁进去,榻上正躺着李澄空,脸色红润栩栩如生仿佛熟睡。

    这已经是第十六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妙雪轻叹。

    她们两个很不理解,为何装作火化了李澄空,没有真正火化。

    既然不想火化,那就不火化便是,为何还要装作火化了的样子,一幅掩人耳目的架式。

    可偏偏独孤漱溟一句话不肯多说,而且李澄空没有火化的事,只有她们四个知晓。

    所以打理李澄空的身体的活只能由她们两个亲自负责。

    她们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平时只负责服侍公主,其余琐事都交由一般侍女。

    李澄空现在便是公主一般的待遇。

    萧梅影轻声道:“公主不是说了嘛,时候到了,自然告诉我们。”

    “唉……”萧妙雪道:“死都死了,留着尸首有什么用。”

    萧梅影道:“公主的心情不好,你别多嘴。”

    整个公主府处于压抑与紧张之中,越来越严重,公主的脾气越来越坏。

    侍女或者太监们稍微出一点儿错,独孤漱溟一反常态,不像从前一样发脾气,只会冷冷瞪一眼。

    积威所致,这冷冷一眼足以让侍女们心惊胆颤。

    脚步声响起,赵常德端着一个银盆轻手轻脚进来,对两人笑笑:“还是我来吧。”

    萧梅影与萧妙雪嫣然娇笑,如释重负:“有劳赵公公啦。”

    她们才不想伺候李澄空,能有人代劳再好不过。

    “应当的。”赵常德脸笑成一朵菊花。

    银盆里有水有毛巾,他挤干了毛巾轻轻擦拭李澄空的脸,手臂,还有脚。

    萧妙雪笑道:“赵公公亲自伺候,这李澄空虽然死了,也真够荣幸的。”

    “他救玉妃娘娘,那就是救了公主,侍候他我也是心甘情愿。”赵常德笑眯眯的说道。

    “公主!”萧梅影轻声道。

    两人扭头看,独孤漱溟已然无声无息进来,正盯着李澄空看。

    她摆摆手。

    “是。”三人后退便要离开水榭。

    “守着后花园。”独孤漱溟冷冷道:“今天谁都不准靠近后花园!”

    “是。”三人轻轻退出去。

    “唉……”出了水榭,三人皆叹一口气。

    他们都觉得独孤漱溟是魔怔了。

    可偏偏又没什么办法,又不能出府,没办法散心排遣,困在府里不能见玉妃娘娘。

    也难怪公主会暴躁,公主府虽大,可对于习惯于往明玉宫里跑的公主而言,也太憋闷了。

    ——

    独孤漱溟坐在榻前,盯着李澄空的脸,又摸摸他胸口,眉头紧锁,脸色越发阴沉。

    救命灵丹没用,心脏仍旧是破碎的,恐怕这一次假死变成真死。

    严宽老贼!

    她咬牙切齿,偏偏拿这个严宽无可奈何。

    严宽是父皇绝对的心腹,在父皇跟前说话比自己更管用,告状也没用。

    这严宽仗着宗师府的府主,根本不把自己放眼里,否则为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换成别的皇兄,恐怕不会如此!

    将来的皇位谁坐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公主,所以严宽老贼有恃无恐,知道自己无可夺何他!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还是错了!不能再这么不争不抢下去了!

    该争的还是要争,没有权力,光凭着公主的身份照样会被人欺到头上!

    如果自己有足够权力,严宽也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

    看着李澄空平静的脸庞,内疚好像蚂蚁般啃啮着她的心。

    如果没给李澄空九转飞仙诀,便不会用这一险招,李澄空纵使不能离开宗主府,可照样能活着。

    “嗯……”一道轻吟打断了她思绪。

    李澄空捂着胸口慢慢坐起,同时睁开眼四处看。

    “你……”她大喜过望。

    李澄空捂着胸口:“我这是……”

    “快!”独孤漱溟忙将一颗灵丹塞他嘴里,迅速说道:“严宽老贼怕你是假死,打了你心口一掌,快看能不能治好。”

    李澄空点点头,运转九转飞仙诀。

    灵丹化为一道香气,顺喉而下直接钻进心口,顿时融融暖意驱散了周身阴冷。

    独孤漱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看着他煞白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红润,头顶白气蒸腾,气势正一点一点攀升。

    好像一座山峰正在拔地而起,越升越高。

    她长长舒一口气,终于是活过来了,死不了!

    心脏被碎还没听说过能活的,但九转飞仙诀神妙,死了都能活,更别说心脏碎了。

    她脸上露出笑容。

    “嗯?!”她笑容凝住。

    李澄空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苍白,从红润变成煞白仅数次呼吸时间。

    他气息也迅速衰弱,如一座巍巍巨峰迅速下沉入地底,不见踪影。

    他气势全无,声息全无。

    她玉手颤抖着,慢慢靠近、停在他鼻前一动不动。

    她眼神迅速黯淡,李澄空已然气绝而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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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脑太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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