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儒生是这样的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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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和太学对陈德兴而言是熟门熟路,这回轮到他在前面引入,刚一进太学,陈德兴的眉角不由得突跳了两下。
一个白面书生正负手立在院中,昂首欣赏着一堵墙壁上提满的诗词。他面目丰神俊朗,身上穿着淡青色的儒服,头带士子巾,手中还捏着把折扇,怎么看都像个文采风流的佳公子。
陈德兴在心里骂了一句“伪君子”脸上堆起笑容,打着哈哈道:“原来是梁机宜,扬州一别,没想到今日竟在临安相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人原来是卢兆麒的女婿和陈德兴大有过节的梁崇儒。梁崇儒也拱了拱手,微笑道:“能和陈拱卫在临安再见,的确是有缘啊。”这时他看见跟着陈德兴进来的赵琳儿和杨正,又笑着朝他们拱拱手,“这两位可是陈拱卫的朋友?也是准备参加这次春闱大比的举子吗?”
“在下贾琳,这是我的表哥杨正,天生聋哑,现在官拜忠训郎,带御器械。”赵琳儿抢先一步自我介绍道。
梁崇儒眉毛微微一挑:“贾哥儿是哪里人士?这位杨忠训的家乡又在何处?”
“我台州天台县人,杨哥儿是会稽人士。”赵琳儿淡淡地道。
台州天台县是贾似道的故里,而会稽则是已故的皇太后杨氏的故里。赵琳儿冒充的是贾似道的亲戚(这是冒充的吗?),而杨正的确是杨太后的娘家人,要不然要不会有现在的官位。
“失敬,失敬。”梁崇儒脸色微变,又行了一礼,“在下目前官拜将仕,贾大参乃是下官的举主。”
“哦,原来是大参的门人。”赵琳儿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站到陈德兴身后了。
“梁将仕到临安来想必是要赶考吧?”陈德兴笑问。
“十年寒窗苦,不就是想在东华门外扬名吗?”梁崇儒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以将仕的才学,想必是高中有望了?”
梁崇儒道:“借拱卫的吉言,在下是有几分把握的。”
贾似道会揽梁崇儒入幕府,自然是因为他有些才华,有可能高中进士。
“今日陈拱卫、杨忠训还有贾小哥儿前来太学该不是参加诗会的吧?”梁崇儒微笑着又问。
“诗会?”陈德兴哈哈一笑,“在下一介武夫,要是比弓马刀枪倒是可以一试,作诗……还是免了吧。”
“我也不会作诗。”赵琳儿其实是会作诗的,不过陈德兴既然说不做,那么她也就不做了。
“不作诗也可以参加诗会的,诗会只是个名头,议论的其实并不是诗。”梁崇儒还是一脸客气的笑容,没有因为某人不会作诗而流露出任何鄙视,他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不管和多大的对头见面,他都能满脸堆笑。
梁崇儒道:“今天这场诗会是丁相公出面办的,宝祐四年天下大魁的文文山也来了,不如一起见见吧。”
“文文山也来?那倒是值得一见。”陈德兴当下就很四海的朝梁崇儒拱拱手,同样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
“请!”梁崇儒抬起手掌,做了个肃客的手势,然后便在前面领路。
……
太学的一间厅堂之内,酒香四溢。屋子里面坐满了书生模样的人物。都头戴儒巾,有的人气宇不凡,显然是豪门名士,有的人模样寒酸,一看就是寒士。
不过大家的气氛可热烈得很,有的人抚着古琴,有的人在伏案书写,还有的人摇头晃脑的念着什么诗。
陈德兴和梁崇儒都坐在厅堂中间一张主桌旁边,和他们俩一起的儒生都是衣冠楚楚,气宇轩昂,彬彬有礼,看着就不是寻常人。不过这些儒生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排斥陈德兴这个武夫,反而同他聊得津津有味,也没有人秀诗词来羞辱陈德兴——就如陈德兴不会去找文天祥比武一样,这种比试赢了也没有半分光彩。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儒生,虽然对国家对民族没有什么大用,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都是饱读诗书,养好了心性的翩翩君子或伪君子。不会随随便便去羞辱他人,更不会把鄙视俩字儿摆在脸上。要那样就不是儒生而是流氓了。
“陈拱卫在保障河、扬子桥两战建功,已然是名震天下。我辈书生,亦仰慕久矣,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了得,吾皇宋江山又得一虎将,真是可喜可贺。”
“陈拱卫观北虏军势如何?川蜀之战又能有几分成算?可否恢复北川、西川之失地?”
“川蜀事关长江上游之安危,无论如何不能让北虏占据,此战还望陈拱卫再建奇功。”
众人口舌纷纷,都是一副热心军务的样子。大宋天下到了现在,贵文轻武,已经有渐渐扭转的趋势。随着四川军头的倒戈和叛乱,以及蒙古大军的长驱直入,有识之士都已经知道大宋是离不开武夫效忠的。而文人掌兵,靠军功飞黄腾达的例子也是现成的。两淮捷报传来之后,抚司上下的文官幕僚,个个都是连升带保的好前程。
宫中已经有消息传出,贾似道很快就要以右丞相兼枢密使的名义出镇京湖了,而跟随贾似道在阵前建功的李庭芝、廖莹中全都转了三四个官,李庭芝还将权领两淮制置使,这样的功名前途,又怎能不让人眼热?
陈德兴矜持地笑着,打量着正在和自己说话的文士,其中有几个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譬如宋末三杰之一,背着八岁的卫王赵昺跳海自杀的陆秀夫,好大一条汉子,端端正正的国字脸,高高大大的好身板,若是学武从军,恐怕大宋又能多一员虎将了。
陈德兴现在却很想问问他,二十万众,数千战船,难道不是再建华夏的资本?何必要困守崖山最后蹈海自尽呢?昔日耶律大石不过数千残卒都能建立西辽,大宋为什么就不行呢?
陈德兴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和陆秀夫差不多年纪,气度相貌却更胜一筹的儒生身上,同样的相貌堂堂,同样的身材魁伟,同样的大好儿男,而且浑身上下都透着正气。此人就是以一篇《过零丁洋》名垂千古的文天祥!
可惜只是以一篇诗词留芳千古……
文天祥似乎从发现了陈德兴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微微皱眉:“怎么了?陈拱卫是在忧心军务么?”
陈德兴目光深沉,看着正在和自己说话的文天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居然和自己面对面坐着说话!
陈德兴摇头:“不是忧心军务,只是想到了鞑虏那边的天之骄子。”
文天祥看着陈德兴瞪大了眼睛:“拱卫还认得鞑虏那边的天之骄子?”
“不是认得,而是在想,鞑虏的骄子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文天祥似乎不明其意,和身旁的陆秀夫对视一眼,道:“他们在做什么?”
梁崇儒这时突然哼了一声,插话道:“还能做什么?总不会在考鞑虏的科举,想来不是南侵军中就是在准备南下攻吾大宋!”
一席话掷地有声,屋中的一干书生都瞪大了眼睛,望着陈德兴,眼中都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陈德兴瞥了眼梁崇儒,猛地站了起来,冲周遭一干书生抱拳行礼:“诸位都是吾大宋的骄子,今日汇聚临安,所求的想来是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但是能在东华门外唱名的终究是少数,若是科场失意,诸位又何以报国家,保万民呢?”
第123章 嘴炮也可报国 求收藏
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自然少不了报效国家保扶大宋的机会。但是那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整个大宋在读圣贤书,想要考个进士出身的士子总在两三百万之众。这些可是整个民族的精英和骄子啊——这些精英骄子的人数只怕和蒙古健儿的总人数不相上下!
而能够走到临安参加会试的士子,更是精英中的精英,骄子中的骄子。但是一科进士所取的不过五六百人,黯落之人才是绝大多数——而这绝大多数,哪怕终其一生参加科举,也未见得有高中之日。满大宋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存量不过一万多人,只占到士子数量两三百分之一!剩下的绝大多数,又在做些什么呢?
如今不过13世纪,公民国家、人民国家、民族国家什么的都是奢谈。全世界的国无论强弱,都是属于一小部分精英的。不是王与士大夫共天下就是王与武士、与骑士或是其他什么士共天下。而这个国这个天下,如果可以共之的士都不能挺身而出去保卫,还能指望什么?
指望农夫还是指望小市民?难道要真如顾炎武所言,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只是全天下数百万读孔孟之书的士子若是都尽到了责任,天下又怎么会有倾覆之危呢?等到天下有了倾覆之危,高高在上的士大夫都有不少投靠鞑虏为走卒的时候,才想到匹夫是不是有点晚了?
而且对这些种地的,做小买卖的匹夫来说,谁当皇上又有什么要紧?无非就是换个人收税而已……
屋子里的士子们都沉默了,谁也没有吟诗作对的兴致,只是将复杂的眼神投向了陈德兴高大魁梧的躯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有人淡淡一笑,道:“陈拱卫,你难不成是要吾等读书人去持戈而斗吧?”
读书人就不能持戈而战了?陈德兴扭头望着说话的那人,又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三十许岁,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颌下还蓄着五绺须髯,随风轻动,潇洒飘逸,说话的语气同样中正平和。
“在下太平周震炎,”这佳公子很有风度地冲着陈德兴一拱手,笑道,“请教陈拱卫,吾等读书之人,不习武艺兵法,上不了战场,若是不能高中,又当如何报国?”
一国精英,身处乱世已经一百多年,居然还不习武艺兵法……
底下的那些书生们都低声议论:“难不成要吾等书生弃了文章礼义,去学弓马刀枪吗?”
陈德兴却在心里冷笑,你们这些人年纪太大,筋骨都硬了,就是学武也是个庄稼把式,就和那个孔秀才差不多……学武这种事情,也是要从娃娃抓起的。
陈德兴轻轻苦笑,看着周震炎道:“周兄觉得除了上战场和做官,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报国了么?”
陈德兴负手而立,神色说不出来的萧瑟。
“兄弟这些日子游历临安,所见所闻皆是太平景象……仿佛这乱世止于江北,与江南千万庶黎无干。不知道有多少江南百姓知晓四川、京湖、两淮的兵戈之苦,知晓北虏如何凶残如何屠城如何把我们汉人当成畜牲一般的杀戮,知晓北地汉人在鞑虏铁蹄下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对于北地的汉人来说,亡的不是国,而是天下!兄弟说句诛心的话,若是去年扬子桥前兵败的是吾大宋官军,这份亡天下的苦就该落到每一个汉人身上,包括在座的每一位,无人可以幸免!”
屋子里面有几个士子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想要开口呵斥,但是却又说不出话来。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不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像陈德兴这样能战的武夫真是值钱的时候……就算御史把陈德兴今日说的话报告给官家,最多就是个留中不发,官家就是要和他算账,也要等到打退了北虏大军之后!
而且,陈德兴所说的话也是事实!如果去年的两淮一役是北虏取胜,现在怕就没有春闱大比,大家伙儿可就连个做官的机会都没有了。
“陈拱卫,你的意思是,吾等士子应该去向官家上书言战?”文天祥皱眉问道。
“上书?”陈德兴看了看一身正气的文天祥,摇摇头苦笑道,“文山兄该不会以为官家不知江北之难,北地之苦吧?”
他顿了一顿,语气陡然加重,“在下认为,需要知道国难临头,需要知道国亡必定家破的不是官家,恰恰是吾大宋的千万百姓,恰恰是这座繁华似锦的临安城内的百万黎民!要让百姓知道,昔日蒙古鞑子在北地征战时屠了多少城池,平了多少村庄,北地的亿万百姓被这些禽兽杀了十分之九,余下的一分还被驱赶上战场来和俺们大宋的将士打生打死……这其实就是想绝灭了北地汉人,将吾汉人的大好河山变成他们蒙古人放马牧羊的草场!若是让这等禽兽到了江南,江南可就要血流成海啦!”
“陈拱卫,你这是要……”文天祥手拈着胡须,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陈德兴,蒙古人的残暴他是知晓的,但是陈德兴现在所说的似乎也有些过了。而且这等事体官家知道,百官知道,天下士子知道就可以了,让百姓知道……
“唤醒民众,让普天下亿万黎民都知道蒙古鞑子是要亡我种族,断我血脉,屠尽江南亿万生灵!”陈德兴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在场每一个士子,“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饱读圣贤书的士子该做也能够做的吗?”
是啊,不用上前线去杀鞑子,放放嘴炮总行吧?
陆秀夫摇了摇头,道:“要如何去说?总不能让我等读书人满大街吆喝吧?”
“可以办小报啊!”
陈德兴大声道,“临安城内有那么多小报,就知道胡乱登些吸引眼球的文章,吾等何不多办几份小报专门说北虏如何凶残的故事呢?为何不能告诉民众,面对北虏,只有死战求活,绝无屈膝求生,哪怕屈膝也不可能苟活多久,等到北虏平了江南,就会把亿万汉人统统屠尽杀绝!
吾等还可以这样告诉民众,北虏鞑子都是地府的恶魔托生,就是来屠尽吾天下亿万汉民的。而吾等汉人受天庭庇护,只要挺身而战,哪怕是战死,灵魂也能升上天庭,位列仙班,若是卖国投降,将来就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第124章 宣传的精髓 求收藏
屋子里面又安静下来了,一票大宋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发一言。陈德兴这个武夫固然粗鄙,但是门道好像是很有一点的。在扬州战场上打造了发石机和天雷,结果了北虏元帅也柳干和好几千真鞑子的性命。到了这临安城,当着一堆不能上阵杀敌的士子,居然又想出了嘴炮抗虏的办法。
上不了战阵,躲在后面放放嘴炮总行吧?要是连这事儿都干不成,那可真是百无一用了。只是……陈德兴说的那些是不是有些过头了?鞑子真有恁般的凶残,会屠尽江南几千万百姓?还有那个和鞑子作战战死上天堂列仙班的,算不算鬼神之说啊?
士子们不大明白,于是都看着状元公文天祥。陈德兴也看着文天祥,脸上都是真诚的笑容——状元公啊!在他一个后世穿越魂看来,状元公就是文章好一点,又能让皇帝老子看顺眼而已。不过在这个时代的南宋人看来,状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那是有神圣光环的,是读书人中的读书人,高贵的无与伦比。同样的话,由他这个武夫来说,临安的百姓能信一成就不错了。可要是由文天祥这个状元来说,临安百姓起码能相信个三四成,要是能多说上几遍,没准就能说成真理了!
是的,身为一个***员,陈德兴的前世自然知道宣传工作的重要性,也知道宣传的精髓是什么。成功的宣传,是可以将亿万人凝聚起来变成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的!
而要抵抗蒙古,挽救华夏,乃至北定中原,封燕然山,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靠霹雳水军万余军卒也是不够的,甚至加上益都李家的七八万精锐,多半还是不行——虽然陈德兴对李璮抱有极大的期许,但是却从来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打算。毕竟益都李璮那里顶多只有两三百万人口,而南宋至少有七八千万人,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一亿。如果能将这一亿人凝聚在民族主义的旗帜下,世界上没有任何一股力量可以阻挡他们的,就是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也不行!
而宣传战的真谛,在陈德兴看来就是两个“化”,对敌人要“妖魔化”,对自己要“神化”。蒙古是敌人,那就要毫不留情的抹黑抹黑再抹黑,要把什么成吉思汗、什么窝阔台、什么蒙哥、什么忽必烈统统描绘成无恶不作的妖魔!
同时,要将同蒙古人作战的宋军将士神圣化,战死的宋军都可以升上天庭,位列仙班。要树立起一个又一个光辉的烈士形象,让他们永远以英雄的面目活在人们的心中,要让他们的英雄事迹成为后来者效仿的榜样——譬如大宋砲军英雄曾阿宝怀抱震天雷冲入蒙古军阵和凶残的蒙古恶魔同归于尽,当然还有他死后灵魂升上天庭,位列仙班的故事……
“陈拱卫,这鬼神之论可不合圣人的道理……”文状元捋着长髯,有些迟疑地道。战死成仙的论调……听着总归有些不妥,呃,是非常不妥!只是状元公一时又想不起不妥在哪里。
“圣人,对,还有圣人!”陈德兴却拍了拍额头道,“险些忘了圣人,这个……北虏是妖魔禽兽,窃居中原之后,以外夷之教,如喇嘛教、天方教、萨满教为尊,诋毁我圣人之道,凡所据郡县,皆先毁文庙,无视孔孟二圣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又焚先贤之书,凡孔子、孟子之学,历代史书,春秋百家之经,无所不焚。使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长生天之说,密宗之经,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乃开辟天地以来之儒教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岂可袖手安坐,不思挺身而出也?”
呃,这个当然是抹黑了!这个蒙古人又不是太平天国,忽必烈还让山东的孔夫子后人给自己上了个儒教大宗师的头衔呢!不过宣传战的真谛就是要抹黑抹黑再抹黑——那个大奸臣贾似道和蒙古人打了一辈子,打到最后不也打成了史书上的投降派了?
“陈拱卫,你说的这个,好像没有这事儿吧?我听说北虏也是尊孔的,这北归之人,周某还是认得几个的……”从长江边上的太平当涂来的举子周震炎似乎听说过一些北虏的事情,当下就顺口替北虏辩护了一句。
“周兄,这是北虏奸细传的谣言!”陈德兴当下面孔一板,沉声道,“凡是替北虏张目者,皆是汉奸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大帽子就扣上来了!陈德兴可是见识过后世网络上面大帽子乱飞的场面,自然知道这帽子,其实也是宣传战的一部分,目的是不让反对派说话。
“陈拱卫,你这是何意?”这回周震炎的脸色也沉下来了,“难道我也是汉奸国贼么?”
“周兄,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眼下是打仗!是干系天下兴亡的生死大战,没有是非对错,只有胜负生死。”陈德兴自有他的一套道理,他振振有词道,“若要大宋亿万百姓人人挺身而出,保卫社稷。北虏就必须是无恶不作的妖魔!凡是替妖魔张目者,皆是国贼!”
“这不是要封杀言路么?”周震炎的语气有些阴沉了。言路其实不是言论自由,而是话语权,是宋朝士子特别是在野士子们最在乎的一项权利。如果不能高中,成不了享受特权的官户,就只能依靠士林清议来替自家争些利益了。而陈德兴现在提出的垄断舆论的建议,在周震炎听来还是有些刺耳。
“名光!”状元公文天祥这个时候皱了下眉,唤着周震炎的字号,“今日所议之事是如何以文章斗北虏,北虏残暴世所罕见,吾等又是大宋之臣,为了抗北虏保官家,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这可不是通言路说真话的时候。”
文天祥已经是官了,自然对士子的话语权不那么看重了。在他心里面,保扶大宋江山才是第一位的。至于用什么手段……总归没有大宋江山的安危存亡重要。
而那位宁愿跳海也不去南洋的陆秀夫还屋子里面的士子,此刻则是脸色变幻不定,陈德兴的办法不错,但是这份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在一个武人身上终是不妥!
就在屋子里的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丁相公来,丁相公来了!”
这次春闱大比的主考官,右丞相兼枢密使丁大全到了。在场士子们顿时就将陈德兴这个武夫丢在了脑后,乱纷纷的迎了出去。诺大一个厅堂中只剩下了陈德兴、文天祥、赵琳儿和杨正四人。
“陈拱卫不去见一见丁相公?”文天祥看着陈德兴问。
“我又不考进士,为什么要见丁相公?”陈德兴摇摇头,笑着对文天祥道,“文山兄想来也打算去见丁相公了,不如就此别过,若是文山兄对小弟的提议感兴趣,今晚可到安宁坊,在下的家中相见。”
第125章 大奸似忠 求收藏
深更半夜,陈德兴犹自在自己院子里面缓缓的散着步。
他握着一条马槊,迎着临安城头的月色,缓缓的舞动。
从扬州到临安,从战场到官场,从金戈铁马到舆论宣传……自己正在用足全力想要搅动这个时代的风云,只是随着风云变动,自己也正一步步从舞台的边缘走向中央,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天下瞩目的人物了。
这对一个南宋的武夫,实在谈不上是件好事情。
只是这天下如此乱局,如此衰微,如此不堪,已经容不得自己不用全力了。南宋末年的历史自己略略知晓一二,虽然后世史书多有不实,但是大方向是不错的。南宋江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掌握武装,发动民众,高举民族大义抗战大旗,后世红朝不就是这样成为中流砥柱的吗?
现成的成功之路,自己为什么不能复制一遍?只要把南宋国内本就很浓重的抵抗舆论推到极致,将之化为民族主义,甚至是极端民族主义,自己的大事何愁不能成功?
实际上也不需要百分之百的完成这个目标,只要能煽动起几百万上千万人,就足够挽回这个民族的天倾了。
想到痴处,陈德兴低啸一声,手中的长槊越舞越急,最后好似一阵狂风!
才舞到兴起的时候,就听见一个鼓掌叫好:“好槊法!当真是动若雷霆,势如山崩,怪不得可以斩将破阵,陈兄好武艺!”
陈德兴收槊立直,转眼一看。来人正是那位名流千古的文天祥——今天晚上,陈德兴特意关照家人留着门,就等文大状元来访了。
文天祥换了身月白儒服,颌下长髯随风飘动,好一副乱世美状元的模样儿。
陈德兴将马槊放回了兵器架子,淡淡地道:“都是花架子,上了战场可用不到。”
“为什么?”
“没有马啊!”陈德兴苦苦一笑,“这等舞槊的功夫,是传自隋唐,那时候不仅中原还在我们汉人手中,连燕云、代北、河西养马之地,都是我汉家之土。”
文天祥轻轻一叹,看着陈德兴,只是沉默无言。开禧北伐的时候,南宋还有人敢想恢复中原。端平入洛的时候,南宋还有人敢想据关河以抗蒙古。但是现在,就如文天祥这样的人,心中也只有一个守字了。
“汉家故土,总是要想办法恢复的,只是当下有心无力。若是能躬行善政,悉心治国,准备上二十年,当有成功的希望。”
“文山兄,你觉得大宋还有二十年国祚?”陈德兴冷冷地反问,然后又自问自答地道,“其实攻和守是一回事,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而只守不攻……却是连守都不能守住!”
文天祥一脸正色地道:“守不住难道不是因为守臣不尽心,将士不用命吗?”
陈德兴摇摇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千古名臣——他不过是个23岁的青年,除了一脑子的文章道理,还能知道什么?
虽然三年前他就中了状元,但是没有几天(当了状元后的第四天)他老子就死了,然后回家丁忧守制,前不久才出山,现在连个差遣都没有呢。这样一个青年,实际上就是个满腹经纶的热血愤青。根本不知道嘴炮好放,实事难做。不过忽悠起来也容易……
陈德兴突然哈哈大笑:“是是是,只要文官不爱财,武臣不惧死,何愁天下不太平?只是谁人不爱财,谁人不惧死呢?吾大宋真的要都是这样的文官武臣何至于到今日?文山兄说的是大道,却不是做事情的办法。而我所说的不是大道,而是实实在在办事情的理。”
这个时候听着陈德兴说这个话儿,文天祥连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在他这个状元文魁看来,满大宋又有几人能称得上是良将忠臣呢?这本来就是个浊世嘛……
陈德兴目光沉沉的,看着文天祥道:“文山兄觉得这蒙古和早先的女真、契丹有何不同?”
“更残暴一些吧。”文天祥想了想,回答道。
陈德兴一笑:“契丹和女真不过是贪慕华夏富庶的贼寇,他们爱的只是财物,若是抢掠不到,吃了苦头,就会和咱们谈,勒索点岁币就罢手了,并没有一统四海之志。而蒙古……自端平年至今,已经和咱们打了快三十年来,苦头真是吃过不少,连蒙古大汗窝阔台的太子阔出也在襄阳战死,可是他们有罢手的迹象吗?”
文天祥也是一怔,迟疑半晌才道:“这个,的确是没有,不过杀敌一万,自伤三千,蒙宋苦战二十几年,蒙古人也……”
陈德兴轻轻一声冷笑:“这便是蒙古和女真、契丹的又一个不同。女真占有北地,契丹占有燕云,虽是汉家故土,但他们是将之当财帛之地经营的。对民力的使用终有一个限制,从靖康之乱到绍兴议和也不过十几年征战而已。女真、契丹是不会如蒙古一样连年大战和咱们打上二十几年。就如文山兄所言,蒙宋苦战三十年,蒙古那边也损伤惨重。但是损伤的却不是蒙古的元气,而是北地汉人的骨血……蒙古人根本是不惜北地的元气在和咱们战!这就是要用北地的元气活生生把俺们大宋耗干耗死!
因为蒙古人的地盘比女真、契丹要大的多,自成吉思汗崛起至今,灭掉的国家数以百计,占领的土地辽阔到难以想象。其中不乏富裕繁华之地,区区一个北地,区区一千多万北地汉人,根本不在他们眼里。就是打烂、拼光,只要能耗尽俺们大宋的元气,蒙古人也就赚到了……所以蒙古人不会和大宋讲和的,哪怕这次蒙哥在四川兵败也不会讲和。”
文天祥闻言一怔,对于陈德兴的话,他虽然还有一点狐疑,但是今年只有23岁的文大状元不算漫长的一生,似乎都是在蒙宋交兵的烽火中度过的。蒙古人的铁马金刀,可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噩梦当中。
他的声音都有点儿发抖了:“庆之兄,你觉得我们这个大宋还有救吗?”
陈德兴苦笑:“文山兄,大宋有没有救不是靠感觉的,而是要靠行动……兄弟这些日子可是使劲浑身解数在救了。说句难听的话,兄弟一个武将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能用跋扈来说了,简直有些居心叵测!四川的北虏一退,兄弟不去风波亭走一遭也是提举宫观。所以这个国靠兄弟一人是救不了的。”
“若再加上我呢?”文天祥似乎已经被陈德兴这种一心谋国,不计个人得失的大无畏精神给感动了。
“不够!”陈德兴一脸正色,“还需要整个大宋的亿万庶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有每一个汉家男儿都被鼓动起来,都愿意挺身而出,大宋才会有希望。”
说到这里,陈德兴就是深深一揖到地:“文山兄,你是天下文魁,如果说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可以用文章凝聚人心的话,肯定不是我陈德兴,只能是你文文山了。请文山兄看着天下亿兆百姓和大宋三百年基业的分上,挺身而出,和陈某共同奋斗!”
第126章 民族主义 求收藏
在陈德兴所居住的小楼里面,这个晚上却是火烛高烧。厅堂之内,一张方桌上摆了几个简单的酒菜,陈家父子三人,再加一个文状元,正在边吃边聊。
状元夜访,自然是让陈家篷壁生辉的大事儿,虽然陈德兴的官阶比天祥大。但是在唯有读书高的南宋,状元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而文天祥又是状元中的状元,所有人都看好他的官运。即便是微服到访,还是很快惊动了还在苦读诗书的陈家两父子。大年初三,状元到访,这对有意科场功名的两父子而言,可是大大的吉兆啊!
不过陈淮清、陈德芳两父子的喜悦,却很快化作了浓浓的担忧。
“……文山兄,如今吾大宋是到了存亡之际,想要救亡图存,是不能单靠士大夫的力量。动员亿万民众,势在必行!而要动员民众,自然就不能诸多顾虑,须得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反反复复的告诉大宋的百姓和读书人,北虏要的不仅是汉人的江山,而且还要绝了汉人的血脉,让我们汉人绝子绝孙,永远没有再兴的一日。因而北虏和汉人是没有可能共存的,虏存我亡,我存则虏亡!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昔日蒙古大汗铁木真曾说:男子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这话在北地流传甚广,就是在江北、京湖、四川,也有许多人听过。而且蒙古鞑子这些年来不仅是如此说的,也是如此行事的。一旦吾大宋亡于北虏,所有的一切,包括财富、土地、生命还没有美貌之妻妾,都会归鞑子所有……
所以这蒙古鞑子,不仅是大宋的死敌,而且是我亿万汉人的死敌!若是让鞑子得志,灭的就不是大宋,而是我亿万汉人的天下,还有我亿万汉人的种族!可惜如今的江南,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甚至有些人还对北虏心存幻想,以为可以和北虏共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破除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要让全江南的汉人都知道,北虏得志,汉人就会灭亡!男子不是被屠戮,就是沦为奴隶,女子则会成为北虏鞑子的玩物,幼童则会被阉割,婴儿会成为北虏贵人口中的美食。整个江南将化为焦土,变成地狱!
而我亿万汉人要想求一条活路,就只有死战!只有人人报定一个死战到底的决心,和北虏鞑子拼个鱼死网破,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才能保住江南,保住家园,保住血脉子孙。除此,别无他法,别无活路……
这些就是我们要告诉百姓,要让百姓相信的事情。至于要如何达成这一目标,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小报、说书、戏曲、传单、布告,甚至可以让道士和尚加入进来一起宣扬,只要有效,无论什么办法都是可以用的。就是鬼神之说,也无不可!如果吾大宋亿万百姓,百万甲兵,人人都相信战死可上天堂,列仙班,人人都悍不畏死,北虏还能得逞至今吗?”
陈德兴的一番说词,文状元和陈淮清、陈德芳哪里听不明白。就是要把抗蒙变成一桩全民参与的事情……这个吧,表面上看似乎挺好的,人人起来保家卫国,怎么能说不对?可是陈淮清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
“御虏抗战终是国家大事,岂是匹夫可以与闻的?”
陈德兴听到老头子的问题,只是嗤的一笑:“现在不让匹夫与闻,等到北虏过了江,再要号召匹夫起来抗战还来得及么?”
陈淮清摇摇头,道,“庆之,你难道不知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道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出自《论语》,是孔圣人的真理。对于这句话,后世虽然有不同的解释,但是南宋官方的理解还是愚民——可以驱使民众去抗蒙,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抗蒙的道理……
陈德兴却微微摇头,轻轻地道:“民皆畏死,不使知之,何使由之?或竞相投虏,或远遁山林以图苟活,如奈何?”
“呃……”陈淮清眉毛一挑,顿时语塞。他自己不就是在打远遁山林的主意么?
文天祥没有留心陈淮清的脸色变化,只是点点头道:“庆之兄说得不错,且不说昔日靖康乱时中原百姓如何,就是这次北虏侵犯四川时也有不少城池是投降的。”
陈德芳摇摇头,插话道:“北虏几次进犯四川,哪回不是杀人无数?四川百姓谁不知北虏凶残?可还是有举城投降的。”
陈德兴笑道:“那是因为民族大义未入人心……四川之民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有族!”
“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有族……”陈淮清还是皱眉,这话听上去依旧不妥!
“何为国?何为族?”文天祥问。
“国是中国,族是汉族。”陈德兴道,“中国之人,大汉之族,皆是上天宠儿,受天帝之庇佑,得以世居中土繁华之地,繁衍万年,亿万百姓血脉相连。而蒙古之国,鞑虏之族,崇拜妖魔,居塞外苦寒之土,凶残野蛮,妄图夺我国家,灭我种族,断我道统,乃是我亿万汉人不共戴天的死敌!”
“如此,赵家当居于何地?”陈淮清脸色微变,已经找到了陈德兴这套理论的问题所在。
陈德兴的民族大义,是将国家民族至于赵宋王朝之上了!这一套思想,俨然就是后世的民族主义!后世民族国家在对外战争中显示出来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没有火枪大炮,也不是蒙古帝国这种游牧国家可以撼动的。
而将13世界的中国部分变成民族国家,则是陈德兴救亡大计的一部分……
“大宋官家受命于天,治理中国,统领汉族。”陈德兴早就想好了说词。“所以保中国保汉族就是保赵家天下。”
“这个……”陈淮清还是摇头。这个说法也不错,但总归还是不妥……不是这说法不妥,而是陈德兴的一力推动国家民族概念的做法不妥!有点多事,一个武官,带兵打仗才是本分,本分之事做个六七十分就够了。分外之事,最好是别沾染。而陈德兴带兵打仗的本事已经过了,不是一百分,而是两百分了。现在有整出什么民族国家……这心倒是好的,可是岳飞的心不好?余玠的心不好么?
“对,保中国保汉族就是保赵家天下!”文状元却没有陈老爹想得深远,当下就点头认可。“这民族国家要得,吾辈读书人就该极力宣扬。办小报宣扬民族大义的事情,就由我文文山一力担当了!”
陈德兴抚掌大笑道:“文山兄肯当此大任,必能流芳千古!”说着他又看看自己的父兄,一个眉头紧皱,一个却是跃跃欲试。“大哥,等到春闱之后,你不如也和文山兄一起干吧!”
“我?”陈德芳一愣,看看文天祥。
“懋功,我看这事情能成,不如一起干吧。”文天祥也劝道。
陈德芳看了看父亲,陈淮清思索片刻,微微点了下头。这对陈德芳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陈德芳的文章其实并不太好,高中的希望不大。若要官,走陈德兴的门路当然没有问题,但那样陈德芳就只能当武官了。想要做文官,搭上文天祥的路子倒是个办法……
第127章 小把戏 求收藏,求推荐
“万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宣扬民族大义也是如此,十年能初有成效,二十载可以小成就算不错了。而要有所小成,就不能空口白话,而是要踏踏实实的做事情。俺的意思,首先就是办报……”
陈德兴在桌子上面敲了敲,给化身成了民族主义分子的文天祥说着自己的办法。
在年初三晚上的聚会之后,这几日文大状元就天天往陈德兴家里跑,常常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俨然就成了好基友。而两人谈话的内容,当然都和宣扬民族大义有关了。
其实南宋时期的中国人还是有一点民族大义的,只是比较朦胧,不能和后世的民族主义相比——否则,贾似道没准就该喊出“一亿总玉碎”的口号了。要真这样,忽必烈再怎么用兵如神也是白搭。而民族主义这个概念,说穿了就是宣传洗脑的结果!至少在陈德兴看来就是如此。
如今虽然还是13世纪,但是大宋百姓的识字率和对汉民族的认同感、荣誉感,绝对都不会比六百几十年后的清末民国时候的中国人差。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七百多年后人民共和国的汉族人对自身民族的认同感、荣誉感,都不一定能比得了此时南宋土地上的汉人!
至少,陈德兴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纳了外夷女子为妾的富商官僚,有将外夷女子所出的子女登记成番人夷人的。
而且,由于长期和占据中原的鞑虏政权交战,南宋王朝一直以来也是高举汉民族大义的。所以南宋是不缺乏民族主义土壤的,之所以没有结出民族国家这个果实,一来是和南宋王朝的统治者时不时就要屈膝投降有关;二来也和宣传教育手段不够高明有关系。
譬如南宋朝廷从来没有想过将“小报”运用于宣传,而且还因为“小报”总是刊登一些朝廷内幕,还多有不实,将之视为非法出版物,三令五申的要禁止。此外,南宋朝廷在肃清汉奸的问题上总是不够坚决,从来没有在国内形成过一股强大的反汉奸气氛。这可能是因为南宋朝廷本身就充斥妥协派,没有和北虏斗争到底的决心。
陈德兴顿了顿又道:“办报的经费由我来想办法筹措,现在是每个月200贯铜,以后做大了还可以再增加。”
听到陈德兴提出的办报经费,文天祥一笑:“这事儿我可不管,我这人不大耐烦,细务办得不成。”
陈德兴点点头,他知道文大状元不会做买卖——这个时代南宋的小报其实是个买卖,都是些考不上进士的措大办来赚钱的,天下大魁的状元自然不屑为之了。
“细务的事情我找别人去办,不过这写文章的士子我可找不来。”陈德兴本来就没有打算让状元郎去做报纸发行的买卖,他就打算借助文天祥的状元名头和在士子中的号召力。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文天祥微笑点头。
正商议的时候儿,就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然后就是陈德芳探头探脑的进来,满脸都是对文大状元的崇拜表情。陈德兴的这位大哥,其实也是文武双全的好男儿,文章当然比不过文天祥,可是比武艺比兵法,三五个文天祥加一块都不是对手……陈德芳的武艺兵法可不是花架子,都是陈淮清传授的战阵之学!可是却偏偏满脑子唯有读书高,把文天祥当文曲星来崇拜!
此时就看见他恭敬的冲文天祥行了一礼,然后又对陈德兴道:“二哥,有一个自称叫贾琳的秀才和一个姓屈的商人求见。”
陈德兴呵呵一笑,道:“来的正好,主持小报生意的掌柜的有了。”说着也不起身相迎,而是请他大哥把二人请进了自己的书房。
“拱卫,您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屈胖子不认得文天祥,只是给陈德兴见了礼,不过却没有拿出磨好的水晶片,只是讨好地看了一眼赵琳儿。而赵琳儿这丫头不用说,自然是含情脉脉看着陈德兴。
“贾小哥。”陈德兴冲她招了下手,“坐吧。”
“嗯。”小丫头蹦蹦跳跳着就到了陈德兴身边,屈胖子则讨好的搬了把椅子过去,自己不坐而是恭恭敬敬的请赵琳儿坐——胖子是什么人啊,在御街棚桥那么些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再认不出赵琳儿是某个贵人的千金真就是白混了。
“庆之哥哥,这个给你。”一双粉粉嫩嫩的小手捧着个盒子就递给了陈德兴。
陈德兴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六块磨制好的水晶片,其中两块是通透度极高的镜片,是用赵琳儿提供的上等水晶料磨制的。另外四片是普通水晶所磨,不过通透度也还可以。
“水镜?怎还有凹的?”文天祥认得水镜,但是却没有见过磨成凹面的水镜。
陈德兴站起身,走到靠墙摆放的架子边上,取过一只他实现让人做好的牛皮卷成的长筒,然后又将两凸透镜分布装在长筒的两头,然后将长筒递给了文天祥。
“文山,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是……”文天祥接过长筒看了看,然后就将一只眼睛凑到长筒一头,把长筒另一头对准了陈德兴,才看了一眼就嚷了起来,“啊,庆之,你怎倒过来了?”
“倒过来?什么意思?”赵琳儿好奇心强,眨着大眼睛道,“文大哥,你莫是看花了眼吧?”
文天祥听了这话,居然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用这个简易单筒望远镜看了看陈德兴,“没花,还是倒过来的……好大一个头,就是下巴在上,头发在下!”
“我看看,我看看……”赵琳儿嚷嚷着接过望远镜,也和文天祥一般看了看陈德兴,又看看文天祥,然后就前俯后仰的娇笑起来,“哈哈,两个大头,都是倒的,这个东西太好玩了,胖子,你的水镜怎么磨的?是不是磨坏掉了?”
“磨坏掉了……怎么可能?我看看……”屈胖子连忙接过望远镜一瞧,“这这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陈德兴伸手接过望远镜,将其中一枚镜片换成凹透镜,递给文天祥,文大状元拿起再看,里面赫然就是一个陈德兴的大脑袋,不过却是头发再上,下巴在下的。
“又正过来了,这个……是戏法吗?”
“戏法?我看看,我看看。”赵琳儿拿过望远镜再看,里面的陈德兴只是大了不知几号,不在是上下颠倒了。“真的,真是戏法啊……陈哥哥,你还真会变戏法?”
陈德兴摇了摇头,笑道:“我哪里会变什么戏法,不过是偶尔见发现两块凸水镜叠在一起,可以把东西看成倒立的而已。只是不明其理,今天耍个小把戏博人一笑。”
说着就将一个装好的望远镜递给文天祥:“文山兄,这个送你了。”
第128章 小报纸,小算盘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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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如此奇妙之事,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文天祥抚着陈德兴送他的望远镜,连声的感慨着。
陈德兴笑了笑,招呼屈胖子和陈德芳一起坐下说话。
“大千世界确实无奇不有,俺们要办的小报上面除了宣扬民族大义,还可以刊登些大千世界的奇闻异事,这个会有挺多人看的吧?”陈德兴说着话,就扭头看着水镜屈。
胖子笑眯眯地点头,“那是那是,小报上面除了朝中秘闻,前线战事,风花雪月,就是各种奇闻异事。要是没有这些,谁花钱去看啊?”
南宋的小报是不登广告的,收入全靠卖报所得。而这小报卖得也不贵,一张不过一文两文,全靠内容吸引读者——这种小报的出现,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南宋的大都市居民的识字率是相当高的,要不然哪儿来那么多的读者养活这么一个庞大的报纸出版业?
“屈老哥,你还懂小报啊,很好……我正打算和这位文文山一块儿办一份小报,正缺一个掌柜,要不你来做吧。”陈德兴一指文天祥,笑着对屈胖子说。
“文……文文山?可是保佑四年天下大魁的文状元?”屈胖子一脸诧异地看着文天祥。
“正是。”文天祥谦逊地笑了笑。
“失敬!失敬!”胖子也好像看见心中的偶像一样,起身便拜——这南宋国中不鸟状元公的,大概也就是陈德兴和赵琳儿这一对儿妙人了。
“屈老哥,你可愿和文状元一起办小报?”陈德兴又追问一句,这小报经理的人选,陈德兴心目中只有两人,除了屈胖子就是郭芙儿了。不过郭芙儿没有多高的文采,和一帮文人墨客说不到一块儿,不如这屈胖子是考过几次会试的过期举人。
“愿意,愿意,小的求之不得!”和状元公共事,屈胖子哪里还会不愿意?
“你的官,等我回了扬州就替你操办,自然是武阶的承信郎。差遣就是御前霹雳水军干办器械事宜,也不用去军中,就在临安管好小报的事情。另外,每月再磨十块凸镜,十块凹镜送到我家交给家尊,你自己做还是让徒弟代劳都可以,不过还是要注意保密。至于开办小报的本钱,你先去算一下,然后再来和我说。等我离开临安后,这钱财和帐目上的事情就和我娘亲郭孺人说……”
陈德兴一边思索,一边交代着开办小报的事宜,听他的话,似乎对这个才投效自己没有多久的屈胖子颇为信任。这可不是因为陈德兴容易轻信旁人,而是和南宋的社会风气有一定的关系。
宋朝还是有一些门阀政治的残余,被举荐当官者会被看成是举主的门人。李庭芝为孟珙守孝三年,廖莹中和贾似道共存亡,都是这个缘故。现在陈德兴要举荐屈胖子做官,屈胖子自然就是陈德兴的门人。如果背主,就会被人唾弃,被当成背主小人,在官场上也就无法立足了。所以历史上贾似道失势的时候,攀附过他但不是由他举荐当官的官员都可以反戈一击,但是廖莹中、翁应龙等人却没有活路可走。如果屈胖子要背主,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之所以如此,也和宋朝的科举制度安排有一定的关系——宋朝的科举功名只有进士,考不中就是措大一个,是没有任何特权可以享受的。因而在宋朝,真正可以算得上士大夫阶级的,只是少数官宦豪门。他们通过科举、荫补、军功、举荐,基本垄断了上升通道。
至于寒门子弟,除非是特别会考试,能够连中三元,一路考出个进士的,否则就只有依附豪门当门客了——要不然考个三五回还不中,普通的富户之家都能给败干净了。在宋朝,可没有几十万上百万没有劳役,不受里胥侵害,与县官平起平坐,出入、公堂,结交官府的秀才、举人。
而在某种程度上垄断了上升通道的豪门大族,自然要宣扬对他们有利的游戏规则。所以明清两朝将秀才和举人变成“功名”的一部分,给予优待的目的,也是为了扶植寒门,压制豪门以确保皇权的优势。不过又因此造成了士大夫阶级的整体膨胀……
……
“庆之,你真的要去当岳武穆么?”
和文天祥、赵琳儿等人谈了一上午之后,又在家中摆了酒宴,请陈淮清、陈德芳作陪,和文天祥、赵琳儿、屈胖子畅饮了一番,才将他们送走,回到家里却见到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除了回娘家的郭芙儿(郭芙儿的父亲在临安行医)之外,陈淮清、陈德芳和陈许氏,全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庆之,你自己不知死活,就不怕连累了安丰陈氏一族吗?”
“庆之,要不就算了,现在家里面什么都不缺,你何苦再吃力不讨好去保大宋江山呢……”
“是啊,大宋那么多人,你不保有的是人去保!”
三个长辈你一嘴我一嘴说着,心思当然都是好的。大宋朝三百年的规矩在那里摆着,武人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谁要是高调些铁定倒大霉。最好是功劳也别立太多,四五十岁混到个正任官就差不多了。陈德兴现在才21,不但入了横行还有万把精锐指挥。要是再这样高歌猛进,30岁之前铁定是个正任,再往后怎么混?
而且陈德兴的跋扈和高调,远远超过了岳飞、余玠!赵宋官家怎么能容?到时候恐怕不是陈德兴一个人死,而是要全家死光光了!
“无妨,无妨的。”陈德兴笑着摆摆手,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笑吟吟看着三个心急如焚的长辈。心里面却是有些感慨——武人都混到不敢立功的地步了,这大宋也是该灭亡啊!
陈德兴微微苦笑,看着父亲,“我陈德兴的命数,官家已经定好了,还不算太苦……不是风波亭,而是温柔乡!大人,您不必替儿子担这个心,只管用心去考试吧。这一科,肯定是能高中的。”
“什么意思?”陈淮清眉头一拧,好像想到了什么,“庆之,难道是官家召见的时候说了什么?”
陈德兴笑着摇摇头,道:“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必要说,不过比说什么更保险!”他顿了下,又问,“大人,官家是不是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啊?”
“升国公主……庆之,你这话是何意思?”陈淮清一双丹凤眼睁得老大,定定的看着儿子。
陈德兴一笑,道:“爹爹,我想今儿中午,您已经和这位升国公主一块儿吃过饭了!”
陈淮清猛地跳了起来,张着嘴巴愣了愣,才吸口气道:“那个贾琳……是升国公主!?”
没错,老头子早就看出来贾琳是个女孩子了,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女孩竟然是大宋官家的掌上明珠!
陈德兴的脸色微微有些哭笑不得,和赵琳儿处了小半个月,他要是再猜不到对方的身份,可就真是傻子了。而理宗皇帝天天放自己的女儿出宫和陈德兴见面,打得什么小算盘,也是明摆着的。
“大人,”陈德兴看着父亲,淡淡一笑,“官家打得不是风波亭的主意,而是要杯酒释兵权。”
第129章 好一只香饵 求收藏
大宋官家的大算盘、小算盘到底是怎么打的,升国公主赵琳儿是不会去多想的,她只晓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那大英雄同样也喜欢自己。这便够了。大宋赵家的女儿可不是大唐李家的公主,牛气冲天的,时不时还要插手一下政治。她们只是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开开心心过完此生。
至于那如意郎君是状元还是武夫,都不要紧,要紧的只是喜欢。世人都道状元好,但是琳儿偏偏喜欢陈德兴这个粗野武夫,而且相处了一阵子后越来越喜欢。今天更是决定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陈德兴……当然,小公主还想亲耳听陈德兴说一声喜欢她。
所以今天晚上,公主殿下约了陈德兴在西湖保佑桥上赏月,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换回了女装——虽然她已经知道陈德兴看破了自己是个女孩,但是她还是想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示给陈德兴看。
一轮圆月悄悄升上树梢的时候,仍显得有几分刺骨的春风吹到了人们的脸上,正月的临安气温虽然不是很低,但却是南方特有的湿冷,一点寒意浸透到骨子里的那种湿冷。
不过夜晚的西湖,却仍旧热闹异常。湖面上到处都是画舫游船,丝竹之声阵阵,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在饮酒赏月。湖边上也都是游人和小商贩,临安的大部分衙门,这两日还在休假。大官们在湖上的画舫里面坐着,小官人们则会带着妻妾或干脆从遍布临安的青楼楚馆里包个小姐,同游西湖。
陈德兴站在保佑桥之上,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四下张望。保佑桥就是西湖十景之一的断桥在宋朝的名称。这里陈德兴的前世就来过多次,但是时隔七百多年再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是宋朝的西湖,文人墨客,才子会佳人的西湖。可惜他不是个才子,否则此情此景,倒是可以吟一首好诗好词。
赵琳儿的聋哑保镖杨正给他送来一张香帕,上面有一行秀丽的小字:“月上柳梢时,断桥与君会,琳儿。”
这手帕现在就捏在陈德兴手中,嗅了又嗅,上面都是少女的幽香。陈德兴闻的都有些醉了,如果是李翠仙是个英姿飒爽,足智多谋的小妖女。那这赵琳儿就该是一个纯到极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了。
和妖女在一起时,脑子里总是家国天下,总是金戈铁马,总是驱除鞑虏,当然还有男欢女爱——也不知道和妖女结婚以后,两个人会不会在床上一边欢爱一边讨论杀人放火的人生理想?
而和小仙女在一起就简单多了,只有相互喜欢,没有江山如娇。这就是个甜甜美美的小女子,是能和她平平淡淡过一生的。这份平淡,大概也是理宗皇帝想给陈德兴的——以往的大宋驸马爷,不都是平平淡淡,安安乐乐的吗?
只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这天下已经容不得自己平安偷闲了。
但是赵琳儿这女孩子却是极可爱的,若有她和李翠仙一起相伴,这一生就真的太幸福了。
陈德兴在想着怎么把妖女和仙女一块儿娶回家的时候。赵琳儿已经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了。她换了一席月白色的襦裙,外面还罩着件红色的衣袄,发型也换成了流苏髻,插了几只银钗和一把象牙梳。两肩还各垂下一缕发绺,飘飘荡荡,还各打一个同心结。这样的发型可是别有深意,乃是女子有了心上人后才梳的。
这宋朝的女子和陈德兴前世的印象不同,并不怎么被礼法所拘。衣着并不保守,天气暖和的时候,抹胸肚兜加一件窄袖褙子就可以上街了。现在是冬天,自然要多穿些儿,不过还是尽量显出身姿的婀娜。至于少女怀春,示爱情郎的事情,在宋朝也不是什么禁忌。
“陈哥哥。”女孩子柔柔的嗓音在陈德兴耳边响起,他转身一看,一个眉目如画,肌肤赛雪的小萝莉已经俏生生立在那里,正冲着他微笑呢。
陈德兴看得心中一荡,不禁嘿嘿一笑,轻轻拉起她的小手,半开玩笑地道:“你这小妮子竟扮作男儿戏弄了我这些时日,真是该罚,只是你这样漂亮,又怎生惩罚是好呢?”
小手被心爱的男人牵着,赵琳儿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嘻嘻一笑:“陈哥哥说怎么罚就怎么罚,琳儿都听哥哥的。”说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的小手已经被人牵住了,脸蛋顿时红了起来,却没有把手收回。
真是只好乖的萝莉!
陈德兴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心中大乐,忙又板起面孔道:“自是要罚的,不过却不是现在,现在你还不是我陈家的女人,我怎生好罚你?还是等你进了我的家门,再行家法吧。”
“嗯,好的……”小姑娘竟然认真地点点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小脸儿通红通红的,“陈哥哥,你欺负人家!人家什么时候说要嫁你的?”
陈德兴嘻嘻一笑,道:“我就喜欢欺负你,以后还要狠狠欺负,欺负上一辈子,好吗?”
小姑娘的脸红红的,嘴上不说,却是一副万般愿意的样子。陈德兴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揽在了赵琳儿的纤腰上,琳儿则柔顺的依偎进了他的怀中,脸上全是甜甜蜜蜜。
当然,陈德兴的“欺负”也就到此了。他和赵琳儿虽然互相喜欢,但是毕竟认识不久,能到这一步进展已经不慢了。两人就这样站在断桥上,看着西湖的夜景。
“琳儿,你还有事情瞒着我,是吗?”陈德兴忽然又问起。
“嗯,”小姑娘点点头,眨了眨大眼睛,“这也是该罚的,陈哥哥,琳儿知道的。”
真是乖巧啊。陈德兴扑哧一笑,道:“那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我爹爹是大宋官家,我是升国公主。”赵琳儿柔柔地道,“我在宫里们听说了陈哥哥的故事,知道陈哥哥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就想要见一见,结果一见就,就喜欢了……”
果然有古怪!陈德兴心道,保障河、扬子桥两战才结束多少日子?就已经传到后宫里去了?这个消息传的可真够快的!
“琳儿,我也喜欢你的,你等着,等我从四川凯旋,就娶你做老婆!好吗?”陈德兴低声许诺。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眼前这个女孩子,是一个引自己入套的香饵,但是他就是喜欢,就是要把这香饵吃下去。
第130章 俏娘亲的生意经 求收藏
船夫的号子声悠扬而起,长长的竹篙撑着河底,推动着一条破旧的官船逶迤向北而行,在大运河上激起一道道白浪,陈字将旗,就在春风里猎猎飘动。
京杭大运河两岸,村社林立,炊烟缭绕,行人往来,好一派太平盛世。
陈德兴并没有在临安逗留太久,正月十五就别了乖乖的赵小萝莉,还有陈淮清、陈德芳、陈许氏等人启程北上。之所以这么早启程,一是因为扬州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料理,三层桨座战舰要打造,上万霹雳水军将士要操练,还有和益都方面的联络要他去亲自主持。二也的确不想再在临安这个是非地多呆了,虽然这里有个挺可口的萝莉公主,但是自己和赵琳儿这段情愫,怎么看都有人在刻意安排!这份心思也是明摆着的,除了让自己效死命去保大宋江山,大概就是给自己一个温柔乡,英雄冢吧?
等自己拼了性命打死了蒙哥,就可以用一个温柔贤淑又可口的小公主来赦了自己的兵权,从此圈在临安城内。或许还会给自己一个打造兵器火药的差事,好让自己继续发挥余热……如果现在是天下承平的北宋,这样的前途倒也不赖。自己顺便还可以做点生意,搞点教育,差人去发现个美洲新大陆什么的,大概也能挽回两三百年后的华夏天倾。可惜现在已经是南宋,而且还是南宋理宗执政的晚期,惜历差不多是1259年,距离崖山蹈海最多还有20年!
时不我待啊……20年,才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就是短短一刹那。而南宋,又是一个入了膏肓的重病之国,除了浴火重生,也就只能天倾陆沉了!
他这时就坐在官舱里面,敲击着茶盏,静静的瞧着郭芙儿。
说起自己身边那么多人,真正和自己一体同心,又能帮得上自己的,大概就是这个俏娘亲了。这些日子,自己在临安忙得脚不着地,她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回趟娘家,连日都在替自己的大买卖奔走。和临安城内几个能说得上话的药材行和珠玉行的大掌柜见面,试探着达成些交易意向。整个人忙得又丰满了一些,这身材看着更让人眼馋了——这个谈生意嘛,少不得请客吃饭,油水吃多了自然就更丰腴一些了,不过总归还是肥而不腻。而这些日子的辛苦也没有白费,已经得到了几家大掌柜的允诺,可以从陈家本草堂进人参、鹿茸、毛皮、东珠、白玉等等的。
当然只是口头承诺,没有签什么合同!
“又不是借钱,立什么字据啊?那几位都是临安头一等的豪商,怎会言而无信?要那样,还怎么在生意场上混?”
对于没有立合同,郭芙儿是一点不担心的。实际上她在生意场上滚打了那么多年,就从来没有立过什么买卖字据,只有口头上的协议——扬州郭孺人在生意场上一样是一言九鼎,从来没有说话不算的时候。
这个时代做买卖,靠得是信誉,不是依法订立的合同——要是不守信用,订了合同有个鸟用?还真去公门打官司?一帮贪官污吏还不把两家都给吃干抹净了?
所以这个时代南宋的商人,可比大宋官家有信誉多了!
“好的,这事儿全凭娘亲做主,谁要是敢坑娘亲,您跟我说一声,我差人扒了他的皮!”陈德兴淡淡笑着,说出来的却都是狠话。
郭芙儿却一挥手,笑道:“生意上的事情你不太用操心,没有人会坑为娘的。买卖人都讲一个信字,坑蒙拐骗的买卖做不大也做不长。至于衙门的官人,你一个拥兵上万的都统制,他们谁敢招惹?”
还真有几分女强人的样子!陈德兴嘻嘻一笑,看着郭芙儿:“娘亲,生意上的事情我不管,您做主吧。对了……本钱可够么?”
说是不管,却还是放心不下。虽然郭芙儿走的是官僚资本主义的路线,但总归是资本主义,资本还是很要紧的。至于陈家——当然是陈德兴的小家,而不是陈淮清掌管的安丰陈家一族——有多少家底,陈德兴这个一家主还真不知道。
“够了,够了,家里原来的积蓄就有一万三千多贯铜。另外杨婆儿还存了两万八千贯在本草堂的账上……二哥儿,我看那婆儿好像对你有意思,不如纳了做妾吧。”
这怎么还像是西门庆的命呢?再加上赵琳儿、李翠仙,这辈子靠软饭也够了。只是赵琳儿和李翠仙两个小娘子的身份,一个都扎手,自己还一次招惹了俩……
陈德兴笑道:“娘亲,既然家里的本钱足够,那么孩儿就把底都交给您吧。我和益都的联络,便是通过崔月儿和杨婆儿进行的,她们二人是益都派在扬州的细作!和益都的生意,娘亲就去和杨婆儿谈吧。”
“什么?她们是益都的人……”郭芙儿吃了一惊,满脸的讶异,定定看着陈德兴。“二哥儿,你实话说与娘亲,你和那益都李家的公子是怎生认识,又在谋划些什么?”
陈德兴四下看看,官舱里面没有旁人,小丫鬟王蓉儿这会儿正在准备午饭。他笑了一下,道:“孩儿不认识什么李公子,只认识一个李娘子,是益都李璮的女公子,可不是普通的女子,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不亚于杨妙真的人物。俺和她互相喜欢,已经定了终身!”
“益都李家……”郭芙儿脸色顿变,“二哥儿,你莫是要投益都?”
陈德兴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语调凝重:“娘亲,益都相公有恢复中原的大志,这次两淮之役可以大胜,都是益都李家和枢密相公一起联手做的好事。”
“枢密相公……”郭芙儿一愣,随即又点点头,“是了,李璮年少时该在楚州住过,没准和枢密相公是相熟的。”
贾似道的父亲贾涉当淮东制置使的时候,制司就在楚州。而李璮的父亲李全率众投宋后,也将家属安置在楚州。贾、李两家当时的关系很不错。当时还是儿童的贾似道和李璮玩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德兴叹了口气,摇摇头:“益都相公和枢密相公或许有旧,但是我们汉人自秦汉以来就相信大一统,就讲天无二日,民无二王的。这李璮……终究是汉人不是鞑子!”
“二哥儿,你的意思是……益都李璮的大志难伸?”郭芙儿讶异,“那你还和李家的女儿订终身?”
陈德兴笑了笑,道:“李娘子是人中之凤,无论她爹爹是谁,我都要把她娶到手。至于李家的大志……哪怕难伸,总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孩儿又不是要叛了大宋去投益都李家,这大宋官家的好臣子,孩儿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第131章 杀鞑子,上天庭 求收藏
鞭炮齐鸣,鼓乐大作。瓜洲霹雳水军大营码头之侧,早就是军卒列队整齐,站得笔直,各种旗号林立。一群绿袍子武将,挺胸凸肚的站在码头一侧,虽然码头边寒风凛冽,但每个人都是笑逐颜开。
眼看得打着陈德兴将旗的一艘官船缓缓的靠上了码头,头戴毡帽,身穿战袄的水手抛锚下缆。和陆虎、高大并肩站在队列前头的黄智深和任宜江就当先引上前去,朝着陈德兴叉手一礼。一大群霹雳水军的统领、副统领、正将、副将、部将、队将就一起躬身行礼,齐声一喊:“恭迎拱卫!恭迎将主!”
陈德兴矜持的只是微笑,就在官船甲板上一挥手:“都直起身子,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然后就转过身搀扶着俏娘亲郭芙儿走下跳板,到了码头上面。黄智深、任宜江、陆虎和高大四个人已经凑了上来。这四个人和已经潜行去益都的刘和尚,现在是陈德兴这个小集团的核心。
陈德兴压低了声音:“诸事还顺利么?”
陆虎回答:“营中的兄弟都还安稳,只是有几个归正人妄图逃亡,不过都抓回来了,单凭大哥发落。”
军中逃亡这事儿可大可小,按照军中律令是可以斩首的,陆虎等人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先押起来等陈德兴来发落。
陈德兴沉声道:“等俺去问话,若确是逃亡,那便没有什么好客气的,砍了就是!”
周围军官闻言纷纷侧目,目光中都多了几分敬畏。慈不掌兵,拥万夫的军头可不能只是个好好先生。
黄智深接着又报告道:“船场那边一切进展顺利,年节只停了一日,第一艘三层桨舰的船身已经完工,就等着验收了。”
“嗯,我亲自去看。”陈德兴道,“若是能行的话,就同时开工打造几艘……百万,船场那边能同时造几艘啊?”
黄智深道:“如果能从军中调1000人去打下手,同时打造10艘是没有问题的。”
“给你1200人,同时开工9艘,另外再打造一艘尖底的。”
“尖底……海船吗?”
陈德兴点头:“三层桨帆船,可比在长江里面的船大多了,还会挂上侧帆三角帆,逆风也能开的……百万,能不能让你爹爹再相助几名跑海的老船工?”
“行!”黄智深一口答应,“我这就给家里面写信。”
陈德兴满意点点头,又看了看任宜江,道:“大明观弄得怎么样了?”
任宜江摇头道:“不怎么样,草创而已,大明寺残破的很,真要好生操办,这铜可就要流水般的花出去了。”
陈德兴道:“眼下草创就成了,俺们这霹雳水军都是草创……道士,过几日就在瓜洲军营里举行个封神大典吧。”
“封神大典?”
“给战死的弟兄们封神!”陈德兴道,“论语上不是说有杀身以成仁么?俺们这些军汉不知道成仁是什么,还是成神比较好!死战北虏,杀身成神!”
“可是朝廷那边怕有人议论啊!”任道士皱眉,“大宋开国以来,可以封神的只有官家……”
陈德兴冷笑道:“那就先不封神,上天庭总可以吧?”
“上天庭?”任道士仔细一想,点头道,“这应该可以,谁上天庭,谁入地府这个官家管不了的。”
“那就上天庭,上极乐天庭!”陈德兴咬咬牙,“杀鞑子,上天庭!”
他目光炯炯看着道士,道:“大明观从现在开始就要讲这个道,鞑子是妖魔孽种,俺们汉人是天帝遗脉。汉人杀鞑子是天帝旨意,鞑子屠汉人是要祸害人间。凡是杀鞑子战死者,魂魄可以上天庭,永享极乐!”
呃,这个好像有点X教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后世抗日战争的时候,中国的和尚道士都在念什么经?不杀生,不入世,不反抗?这样还不让政府当汉奸镇压了?
任道士想了想,点头道:“行啊,这个可以说的,还可以再加个下地府,临阵退缩,就下十八层地狱!”
陈德兴点点头,“就该这么来!如今我华夏遭逢3000年未有之奇祸,汉家种族灭亡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四下望了望,“孔秀才呢?”
“学生孔玉,参见拱卫。”孔玉还没有得到官身,现在是校尉的身份,也来迎接陈德兴了,不过却在队伍最后面。听到陈德兴唤他,连忙跑上前行礼。
“还知道文章怎么写吗?”陈德兴看着眼前这个晒得漆黑的青年笑问。
孔玉愣了愣,点头道:“文章……会写啊。”
“好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当干办机宜文字,不过不管军中机要,专管办小报。”
“小……报?”孔玉愣了又愣。扬州城里是没有小报社的,只有商人从临安贩来的小报,几文钱一张放在书斋里卖,看得人也不多——小报主要还是面向读书人的。只有临安、泉州这样人文荟萃的大都市,才有小报发展兴旺的市场。扬州满城军汉,有买报的钱都拿去喝酒了。
“对,我办了张小报,名字就叫《光复》。”
“光复?”
“驱除胡虏,光复中原!”陈德兴突然提高了嗓门,就在码头上发表起了演说,“杀鞑子,战北虏不能光靠刀剑,还要靠文章,靠宣扬。俺们大宋人口万万,十倍于北虏,要是人人不惜一死,人人以北虏为妖魔为仇寇,人人都能像我们的曾阿宝兄弟那样,抱着震天雷和北虏同归于尽,北虏还能有今日这样嚣张吗?”
曾阿宝当然不是肉弹啦,但是陈德兴却有意将他包装成了和北虏同归于尽的大英雄。
“不能!”
聚集在码头上的人都扯开嗓子大吼。
“杀鞑子,上天庭!”任道士带头吼起了陈德兴“钦定”的口号。
下面的人也跟着一起吼:“杀鞑子!上天庭!杀鞑子!上天庭!”
陈德兴很有气势地一挥大手,大声道:“对,就是要这样!只要普天下的汉人都像你们一样,和鞑子拼命,不惜一死,不惜同归于尽!鞑子灭亡之日,就指日可待啦!”
他的语气突然放沉,用力挥舞着双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是像你们这样的汉人实在太少太少,放眼江南,到处都是歌舞升平,到处都是太平安乐。江南之人根本不知道天倾之难就将到来,根本不知道鞑子的屠刀正准备把他们统统杀光!江南几千万百姓,都是沉睡不醒!我们一定要去唤醒他们,不仅要用我们的血,而且还要用我们的笔。要将北虏的凶残,要将我霹雳军将士的神勇,要将北地汉儿和凄苦,要将鞑虏灭亡我汉人,断绝我华夏的用心告诉普天下所有的汉人。
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战斗,才有活路。要让他们知道,华夷不两立,汉虏不共天!”
第132章 政治委员来了
丽春阁位于瓜洲码头东北,是一座六角状的楼阁,是整个瓜洲县最好的去处。此时阁内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在楼阁外面老远便能听到划拳声、丝竹声、歌唱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这瓜洲位于长江和大运河的交汇处,和镇江府隔江相望,同扬州城相聚仅二十多里,是四方客商汇聚的焦点。两淮之战现在已经大致结束,虽然益都李璮在不久之前兴兵占领了淮水北岸原属于大宋的两座城池。不过和益都的战争似乎并没有影响南北货的贸易。
北虏退兵之后,瓜洲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了万商云集之处,连带着清冷了大半年的丽春阁也一下变得生意兴隆。若不是陈德兴和丽春阁新来的老板是朋友,不提前几日,就休想在丽春阁订下包间儿。
就在丽春阁顶楼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硕大无比的方桌儿,桌上金樽美酒,玉盘珍馐,错落杂陈。
大宋的餐饮在陈德兴看来已经到了不亚于后世的地步,山珍海味,煎炸炖炒,除了没有辣椒,其它后世有的菜肴,基本都能在大宋找到相类似的东西。而且……全都是保质保量,没有掺假使坏的。
大宋商人的诚信,似乎要远远好于几百年后的那个时代!
各色的美食,已经将一张大方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里还烧着暖炉,虽是冬日,却暖如春夏。
席位以陈德兴为首,吕师虎、陆虎、高大、黄智深、任宜江、齐塔、王威等霹雳水军诸将依次而坐。而陈德兴身后,还有一个艳妆女子在伺候着,这女子正是此间新鲜出炉的老板杨婆儿。她也真是挺能折腾的,现在已经不是明玉阁的**,而是这间丽春阁的老板了。
顺便一提,这丽春阁并不是私产,而是官产——宋朝可没有官不与民争利一说,凡是有利的地方,官府都是要插一脚的!之所以如此,陈德兴的看法还是宋朝的绅权不张。宋朝虽有科举,但是并不怎么优待读书人,没有秀才、举人等功名,除了少数世宦大族,其余都是势力不大的民户,自然没有力量阻挡朝廷争利。这便是宋朝的财政收入要远超过明清(不包括被列强轰开大门的晚清末期)的原因。
不过官府与民争利并没有让宋朝的商业活动萎靡,反而因为朝廷可以从繁荣的商业中获得巨额利益,而更加鼓励和促进商业,使得商业空前繁荣。而这空前繁荣的背后,不用说,自然是有腐败的……
也不知道杨婆儿走了谁的路子,反正瓜洲这边最好的酒楼现在被她给承包了——宋朝官府的经营性产业大多是承包给私人的。
今日这一席,一方面是庆祝陈德兴正式升官,一方面也算是迟到的年夜饭。在座的诸人,包括杨婆儿在内,过去几个月都是上了层楼,所以都是喜气洋洋的。
待众人到齐,陈德兴道:“升官发财素来是连在一块儿的,去年俺们大家都升了官,今个又有了发财的好事,俺打算做些南北货的生意,就用水军的船运货,在座诸位都是俺兄弟,人人都有一份!”
众人轰然叫好,杨婆儿美目流转,瞧了陈德兴一眼,目光之中,又多了几分欣赏。这陈德兴虽然年轻,却是很懂凝聚人心的。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在战场外一起升官发财,还有什么民族大义,还有什么杀身成神。这手段,比起益都相公都更高明几分,难怪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凝聚起一个团体了。
陈德兴抬起右手,阁子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陈德兴按着桌面,站了起来,肃容说道:“还有一事,是关于俺们霹雳水军未来的。这两淮诸军,还有俺们大宋的各军,都是什么德行,想必诸位是有所耳闻的。初兴之时,万事尽心,诸将尽力,遂成精兵。富贵安乐之后,斗志消磨,兵无战心,全靠重赏才能提起些许士气。我们霹雳水军,不能成为这样的军队!因为我们身上的责任重大,非寻常各军可比!
诸位,你们愿意和德兴共同奋斗,驱鞑虏,救华夏吗?”
“愿意!”
陈德兴重重点头,一拱手道:“兄弟们都说愿意,那么我陈德兴不才,就说些我们霹雳水军特别的规矩吧。”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直直注视着陈德兴,除了杨婆儿。她的一双媚眼,这时正在众人面目上缓缓扫过——琼花楼出来的兄弟,都是一脸的迷信,短短几个月,陈德兴已经在他们中间立起了不容动摇的威信。黄智深、任道士、孔秀才三人则是一脸信服。而吕师虎却是眉头紧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德兴接着又道:“俺们霹雳水军特别的规矩是什么呢?就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这里必须要改变,变得和寻常人不一样!”
“……霹雳水军的将士要知道自己是汉人,是汉族,是天地的宠儿,是普天下最高贵的种族!要相信鞑子是妖魔的奴隶,是天地间最卑劣最凶残的人种!要相信鞑子妄图灭我种族,灭我国家,屠尽天下所有的汉人,而汉人想要活命只有死战!要相信为保卫汉人种族而死,灵魂可以上天庭永享极乐!要相信在鞑子面前屈膝投降的汉人,灵魂会永坠十八层地狱,永远不能超生!”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洗脑,就是传说中的精神原子弹!
前世身为***人的陈德兴,当然知道精神原子弹的威力!
陈德兴目光炯炯地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过,突然提高了嗓音道:“只有俺霹雳水军将士都相信了这些,他们才会变得强大,变得无敌,变成普天下最令人生畏的军队!”
一支被狂热的民族主义思想洗脑的军队,在13世纪,不说是无敌,也肯定是很难对付的。
“而要我霹雳水军的军卒相信,在座的你们就先要相信!”陈德兴高高昂起了下巴,满脸都是神圣坚毅的表情,“兄弟们,你们信吗?”
“俺们相信!”琼花楼的兄弟人人高呼,其中几个年轻的更是一脸疯狂——他们都是淮上贫儿,只是因为陈德兴才有了今日的富贵,如何会不相信?
“好!”陈德兴重重点头,“既然相信,那么我再宣布二事,第一,霹雳水军随营武校正式招生,公开举行考试,要从所辖各部中挑选稍通文墨的年轻人参加,霹雳水军以外的青年也可报考。
第二,霹雳水军自明日起成立大义教官团,由我亲自担任教官团总教官,霹雳水军之下各军、将、部、队,都要设教官一职,负责宣教民族大义!教官将由随营武校学生担任。”
第133章 只争朝夕 求收藏
告诉大家一个很让罗罗郁闷的消息,罗罗的《奸雄天下》没有轮上24日的强推,这样就不能在6月1日上架了。编辑大大说争取31日的强推,这样就是6月5日上架。所以下个礼拜就只能继续两更了,这也是编辑的要求,因为罗罗的新书期更新太多,已经三十几万字了。另外,5月31日如果上强推,罗罗就开始一日四更,上架后再一日八更两天,让大大们看个痛快。最后再拜求一下月票和首订。
大罗罗顿首。
.......
“群玉,祥甫,慕班……你们说这陈德兴到底是忠是奸啊?”
某奸臣一双锐目似闭非闭,靠在锦榻之上,身边还有几个美姬相伴。案几上面放着杯茶,正飘着浓郁的茶香。
陈德兴在临安的一举一动,以及他回到瓜洲之后正在操办的事情,当然都瞒不过奸臣的耳目。他做的这些事情,已经不能用跋扈来形容了,而是一心谋国或者……居心叵测!
室内一片沉默,半晌才是廖莹中开口:“相公,这陈德兴是忠臣……大宋待他不薄,官家更没有亏待,已经有了招他为驸马的意思了。而且,这陈德兴和公主殿下相处的非常愉快,正是郎有情妾有意。他不当忠臣还想当什么?我看他现在行事过激,还是为了保扶大宋江山。保住了大宋江山,才有他的富贵不是?不如就由他去闹,反正这次四川回来,若是不死,官家就该赐婚了。”
贾似道挠挠脑袋,摇摇头:“这事儿吧,本该是这样的……公主貌美贤淑,陈德兴英武不凡,两人又能处到一块儿。这陈德兴知道官家有意找他为婿,心存感激,拼死报效。这个,都对,都在老夫预料之中。只是……这陈德兴做的有些过头了。”
廖莹中笑了笑道:“再过头官家也不会计较的,官家就那么一颗掌上明珠……再说了,升国公主下嫁,那是多大的富贵?陈德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不成还想谋逆造反?就凭他的万把人,再怎么调教都不可能成功的。”
贾似道点点头,又看看吕师虎。
“慕班,你怎么看?”
吕师虎摇摇头,拱手道:“相公,这陈德兴似乎是想将霹雳水军牢牢抓在手中,二十几个把兄弟个个都是带兵官,仍显不足,现在又搞什么随营武校,还有弄什么……随军教官,这一套可不合我大宋军制。”
廖莹中嗨了一声:“合不合的也就是这一年多了,等打退了北虏大汗,陈德兴就该去临安当驸马,还有啥好担心的?”
贾似道只是摇头:“看不明白,看不明白……”
他的目光转向李庭芝,这位真正通兵事的高级文官,对陈德兴却另有看法。他迎着贾似道的目光,开口大声道:“相公,陈德兴的确是大将之才,如今大宋没有人能和他相比,是和孟忠襄公和岳武穆差不多的将才……若是能让他驻扎淮东,我去担当襄阳,再让吕文德镇四川,大宋就能有金汤之固。让他尚公主……相公,这个是不是有点……”
贾似道横了李庭芝一眼:“二十一岁已经拥万夫了,还整出那么许多怪异路子,让他镇淮东?过个十年二十年,还有谁能制得住他?我看呢,还是让他早点娶了公主,在临安老老实实眯着,最多再提举一些御前兵器所……多造点发石、天雷,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吕师虎皱着眉头:“那么眼下呢?就让他这么胡闹下去?他搞得那一套,怎么看怎么邪乎……”
贾似道猛一挥手:“随他闹!横竖就是一年多,我也不会再给他增兵,就是一万人,看他能闹出什么名堂……”
……
“转眼就是两月了,到六月初,我们霹雳水军就要出兵川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要做的事情却不少。”
陈德兴在桌子上面敲了敲,给手下几个要员布置任务。
魂穿重生以来,陈德兴的工作节奏一下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打仗、造械、练兵、又是打仗,然后又是造船,又是入临安,又要谋划民族主义宣传,顺带着又泡上了个挺可口的公主。现在回到扬州,气都来不及喘,就要忙着办他的陈记黄埔军校,还把“政治委员制”以教官的名义引入了霹雳水军……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儿!以至于魂穿重生好几个月,还是金身不破的处男一只。
有时候真想就此放手,和小妖女、小公主还有俏娘亲一块找个海外荒岛隐居算了——后世的历史书上都说了,蒙古推平南宋,杀尽江南千万儿女是具有进步意义,代表民族融合大趋势。呃,把汉人和蒙古人融合成了蒙古人和汉人……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想完之后接茬还得继续干抗拒统一,抗拒民族融合的大事业。
而南宋朝廷在这两个问题上,显然也是和陈德兴一致的。在这个蒙古人已经来灭国的非常时刻,万事自然都以抗蒙为先,也就不太计较陈德兴的种种出格行为了。实际上眼下前线各地的守臣就没有不出格的,在蒙古的巨大压力面前,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扩充武力,朝廷的制度和规定的军额,都被他们抛到一边儿了——历史上,在蒙哥败退之后,贾似道主政的南宋朝廷又对这样的行为进行清算,称之为打算法,结果又惹出了刘整叛变这样的恶性事件!
不过即使知道会有秋后算账,陈德兴仍然要抓紧一切时间推行他的计划。陈德兴先是说的造船。今天上午他已经去扬州船场看过了,一条平底船身已经按照陈德兴的图纸和模型打造好了。线条流畅,结构坚固,完全符合要求。
另外,几个黄智深从泉州请来的匠人看过陈德兴的海船模型和图纸后告诉他,这样的船太过细长,而且桨手太多,不大适合远航,只能在长江以北的沿海和长江下游航行。如果要远航,还需要建造更大的帆船才行。不过帆船的速度又和风速风向挂钩,在风速较低的内河和北地沿海地区又比不上桨帆船。
总之,在大炮出现之前,想靠一种船型包打天下是不可能的。
“首先是造船,两淮饷司已经拨下了800万贯会子,扬州船场囤积的木料也都任由俺们使用,再加上提举扬州船场的差事也给吕慕班……抚司方面对俺们算是顶力支持了,所以俺们得好好多造些船。”
黄智深点点头:“庆之,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六月之前,某家保证拿出36艘三层桨船!”
陈德兴微笑点头。这事儿,自然得让黄百万去做,不过光是36艘三层桨舰还是不够。
“我要20艘三层桨船,15艘桨帆船,能行吗?”
“15艘桨帆?桨帆可去不得川江啊!”黄智深闻言就是一怔。
“有20艘船去川江就够了。”陈德兴顿了顿,又道,“俺们往后纵横的战场还是在海上,所以桨帆船才是最要紧的。百万,你不要参加川江之战了,就留在瓜洲继续造船和调教水手,争取到年底把桨帆船的数量增加到30艘。至于造船的经费……你去和我娘亲商量筹措。”
第134章 黄埔军校的节奏 求收藏
“十几万贯铜而已,大不了让俺爹爹先垫一下。”
黄智深知道陈德兴最近要做的事情太多,要花的钱同样不少,霹雳水军的账面上并不宽裕。于是就很有一点大包大揽的意思,反正他也知道陈德兴绝不是会亏待朋友的人。
陈德兴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以后高丽的买卖给你们家独占两成吧。”
高丽的买卖主要是人参、毛皮,决计不小的。哪怕是两成,每年的净利也不会小于几十万贯!
听到陈德兴竟然一口许出了这样的条件,在座的几个人脸上都滑过一丝诧异,高丽一国的海贸,陈德兴怎么可能说了算?
不过陈德兴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往下说:“其次的事情是就是随营武校,之前跟着我学兵法的兄弟里面,百万、道士、秀才、齐八哥、陆飞、水飞、阿全、四九、千一都还不错,可以兼任随营武校教习。武校的校长就由我来兼任,百万任水军总教习,道士任砲军总教习,秀才任大义总教习,齐八哥任工兵总教习。水飞、陆飞、阿全、千一任砲水工义四科教习,四九任少年营总教习。”
炮兵科、海军科、工兵科、大义科、少年营……一个基本的军校架子就已经搭起来了。虽然教授的东西都是最最基本的,但却是已经是个不同于传统军官培养体系的半新式军校了。而且这个军校,完全是掌握在陈德兴手中的!
“随营武校的教材,我已经编写好了。”陈德兴拿出五本散发着墨香的线装书,分别交给黄智深、任宜江、孔玉、齐塔、朱四九。“这五本书,分别叫做《海军学》、《砲兵学》、《民族大义》、《工匠学》和《少年亲军》,都是我这些日子闭门造车的东西,很不完善,你们可以提出修改意见。如果暂时没有意见,就照这个先教吧。”
“至于课程……海、砲、工都是专科,学生只修一科,不涉其余。但是民族大义是各科必修,秀才、阿全,你们两个要辛苦一些了,到时候我也会亲自去给学生上课讲解大义的。”
前世是***员的陈德兴,自然知道政治教育的重要性。一支军队如果不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是不会有多少凝聚力和战斗力的。在面临困难形势的时候,极有可能不战自溃。所以陈德兴现在是把政治教育放在了首位,想要打造出一支为民族为战的准近代武力。
当然,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光教育军官是不够的。士兵的洗脑工作也是一刻不得放松。而且,仅靠洗脑也不是不行的,还需要有监督、有赏罚、有政治委员,自有一整套的制度安排。
“今个还要说的就是教官制,所谓教官,不仅负责宣教大义,还有监督军将,指导训练,记录功勋之责,是分了霹雳水军诸将之权。但我决心已下,必须要加以实行!”
说这话的时候,陈德兴的语调已经有些放沉,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一干兄弟。教官之名听上去好像是个训练官,但实际上却是政委,自然是要和带兵官分权的——陈德兴搞这一套,当然有加强对军队控制的意思。
“行,俺们都听大哥的!”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俺齐塔都听哥哥的话。”
霹雳水军中的三个主要的带兵官,陆虎、高大、齐塔都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就表态支持。当然,这事儿也容不得他们不支持。霹雳水军本就是陈德兴一手拉起来的队伍,成立的时间又短,除了陈德兴之外的诸将都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自己的势力,根本拧不过陈德兴。
而且,他们这些人的利益和陈德兴是一体的,没有陈德兴这棵大树,这些起于微末的汉子根本就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和财富。而陈德兴一旦倒台,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再维持今时今日的权位。所以陈德兴加强控制军队,其实也符合他们的利益——眼下的大宋可不是承平时了,要真掌握了枪杆子,这权位还是挺有保障的。看看吕文德、夏贵、高达、刘整这些人的富贵就知道了。
“随营军校的学生可以公开招募,不限于霹雳水军军将,只要入取就给效用的待遇,原本有差遣的,差遣也可以保留。”
陈德兴接茬说着随营武校招生的事情,这事儿是培养干部,在当下是重中之重。他摆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分卷子,上面都是他亲自出的题目,就是考认字和最基本的军中常识。
“这是卷子,道士、秀才,能们去抄录个几百份,招生考试就由你们俩负责,我最后把一下关。”
现在陈德兴手中还没有印刷工场,书本、卷子就只能靠手抄了。任道士和孔秀才拿过卷子看了看,没有多难,只要识得些字大概都能过的。
“除了卷子,武艺也是要的,至少要能开九斗弓五次,身高不少于五尺三,年纪不能超过三十。”
陈德兴淡淡地说着自己的招生条件。开九斗弓就是招效用的要求,并不太难。五尺三的身高差不多是一米六,宋人的身高和后世差不多,一米六已经算矮了。三十岁在这个年代不算年轻了,年过三十就可以自称老夫了。这些个要求都不算高,想来是能拉到些人的——现在就是拉人头的时候嘛。
“这段时间事情可真是不少,”陈德兴端起桌子上放着的茶盏抿了口凉水,继续说着,“除了造船、军校、教官制之外,就是办小报了。我在临安时已经和宝祐四年的状元文文山说好了,一块儿办小报宣传民族大义。报纸的名字叫《光复》,在扬州也要刊印,印刷场就开在军营里面,由军校负责印发。另外,军中还要发自己的小报,名字就叫《醒狮》。秀才,这事儿由你主管,军中官兵都可以给小报投稿……等来日进兵川江,还要组织专人写战情通报。”
他又缓缓地扫了眼屋子里坐着的人们,淡淡一笑,再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话,似乎就带着金石的声音:“军校、教官制、小报宣扬大义。这三件事情虽然看起来和打仗没有关系,但是俺们只要用心做好了,霹雳水军就和大宋其他的军队不一样了,就是真正的精锐,是北虏大汗的怯薛军都比不了的精锐。有了这样的精锐在手,俺们就是这天下的砥柱,就是普天下亿万汉人仰望的雄军!而诸位的前程,都将不可限量!”
话音掠过,语调肃杀。而这些话都是颇有深意的,在坐的诸将有人能听懂,有人听不明白,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所在的霹雳水军一定成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精锐!
第135章 民族的春风 求收藏
开庆元年的春风终于吹拂在繁华拥挤的临安城头了。南方那种浸透到人骨子里面的湿冷总算化作了阵阵和煦的春风。城市的居民也脱掉了厚重的绵衫皮袄。临安瓦子勾栏卖艺卖身的小姐儿,更是穿着肚兜褙子就在街头招摇过市了。茶楼酒肆的热闹程度,更是比年前的时候更胜一筹,一切都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甚至这个春天,临安城的活力还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儿。街头巷尾,人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议论起了鞑子的凶恶和北地汉儿畜牲还不如的那份苦难。什么鞑子在北地屠了多少城,杀了多少人,挖掘了多少汉家王朝的古墓,还有什么初Y权,还有什么一等鞑子二等各色人(色目)三等汉儿,什么打死汉儿白死,汉儿打伤鞑子杀全家等等,种种桩桩,各个阶层的人们都议论不休。状元公文天祥主笔的《光复》小报,更是在临安城内卖得风生水起的。
这报纸上除了说蒙古人的坏话,还有不少可歌可泣的抗鞑英雄的故事。保障河边喋血,扬子桥头鏖战,更是写成了章回小说,每天都有连载。而小说中的主人公,还都是当下的人物。鞑子元帅也柳干如何凶残霸道,副将渤花如何杀人如麻,大宋安抚两淮的贾似道如何足智多谋,少年英雄陈德兴如何勇冠三军,小英雄曾阿宝如何抱着天雷和敌人同归于尽,死后灵魂又如何升上天庭,位列仙班,都写得绘声绘色,好像能让读者亲眼目睹真人真事一般!这些故事很快就被临安的说书人和戏子们发掘,在各处茶楼,各处勾栏,各处戏台上又是说又是演的,真个是好不热闹。
大宋自绍定、端平年来被蒙古真是欺负苦了,这两年又差不多把四川丢了个干净。大家都隐约觉着这个老赵家的气数一定是快要尽了,不过却没有多少人将老赵家亡国和自己家破这两档子事情联系在一起。总是觉着这天下兴亡,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谁来当皇帝都是一样要交税的。可是现在《光复》小报却告诉大家,这回不是老赵家的江山要完,而是大家伙的财产、性命、妻儿,都要保不住了!这鞑子凶恶残暴,是打到哪里就屠到哪里的!
“这鞑子也忒凶了吧?把北地的汉人屠了九成!光是一个燕京就屠了三次,杀了三十万人,最后只剩下两万一千人不杀,还要这两万多人叩头谢恩……这个鞑子元帅木华黎真个是禽兽啊!”
“汴梁就更惨了,百万人的大城被鞑子屠了整整三十日,杀得只剩下十几户人家,连黄河水都染红了。这是要杀绝俺们汉人来着!”
“就是侥幸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小报上说北地的汉人都在鞑子、色目人的监视下过活,还有什么初Y权,就是谁家娶媳妇,都得送去让鞑子还有色目人睡上一晚!”
“这日子真是猪狗不如啊!就是这样还不算完,鞑子、色目还要驱着北地汉人去当兵,用铁骑押着去冲锋陷阵,去填沟埋壕!”
“最凶残就是什么鞑子黄金家族,个个都是妖魔鬼怪托生的,每天都要吃个不满周岁的娃娃,不知道吃了多少俺们汉人的小儿……”
在市井民间,鞑子渐渐的被妖魔化了。而在公卿百官之中,对这种突然出现的破坏民族和谐的舆论,却是有些始料未及。当然,在他们这些人嘴里,鞑子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儿去,总归就是禽兽不如吧。但是大张旗鼓的在民间进行这样宣传,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妥……可是不妥归不妥,谁也不会为这事儿去参文天祥一本,奏折上怎么写?总不能说文状元抹黑鞑子不对,鞑子没有那么坏吧?这折子要递上去,太学那帮无官御史就该伏阙上书喊打喊杀了!前一阵子那帮家伙刚刚上书反对丁大全,还闹出了个太学六君子——虽然都被丁大全轰出临安去了,但是谁都知道,这六位爷在下一榜春闱大比中,肯定是要高中的!
啪的一声儿,棋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上面儿。一盘棋局,正到了纠缠不清的时候儿。棋盘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黑白子儿,乱纷纷的,一看就知道是俩臭棋篓子在对弈。
执黑子的是大宋官家赵昀,老头儿的心情似乎不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捏着棋子笑眯眯的只是不放下去。想到深处,一张老脸都泛起了红光,呵呵笑出声儿了。
和他对弈的是赵琳儿,她今儿穿的自然是女装,还用嫩黄色的头绳扎了两个丫鬟髻,看上去更多了几分俏皮秀丽。看着老头子在那里傻笑,她也浅浅一笑,语调里面都是撒娇的声音:“爹爹,陈郎果是能文能武吧?略施手段,就让鞑子成了人人喊打的妖魔了,若是全天下的汉人都把鞑子当杀父杀母的仇人来恨,大宋的江山还怕保不住吗?这回陈郎可又立大功了!爹爹,您可不能亏待了功臣。”
理宗皇帝失笑:“这还没过门就一口一个陈郎了?”他神色淡淡的,似乎又把精神放在了棋局上面儿,“我可还没答应把你嫁给他呢……我总觉得还是状元郎好,武人,终究太粗野了,就怕你挨他欺负。”
小公主的嘴儿顿时翘起来了,“女儿就要陈郎,挨欺负也要,除了他谁都不嫁!”
理宗皇帝苦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女儿真是有点任性,不过眼光也不算差……陈德兴论相貌,论武艺,论智谋,都是人中龙凤。唯一的缺点就是读书太少,不大守礼,而且还有些飞扬跋扈,就怕女儿嫁到陈家后吃亏。不过看陈德兴最近恁般的卖力练兵造船,显然也是钟情于升国公主的,这妾有意,郎有情的,倒是一桩美事儿。也省得陈德兴变成第二个余玠……这大宋朝已经禁不起这样折腾了。
理宗皇帝一笑:“等殿试以后再说吧。状元郎也见一见……听丁大全说这一科很有几个才子的。”
升国公主忽然想到什么,笑问道:“爹爹,陈郎的父兄可曾会试高中?能教出陈郎这样的好男儿,这陈淮清想必是很有本事的,总不至于名落孙山吧?”
理宗皇帝摇摇头,“你啊,真是女生外向,还没有嫁过去就为夫家在打算了?”
升国公主只是娇笑:“爹爹是允我嫁给陈郎了么?那么爹爹想来也不会让陈淮清黯落吧?女儿替陈郎多谢爹爹了。”
理宗皇帝缓缓点头,却是没有再说话儿。
第136章 洗脑进行中 上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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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霹雳水军大营之中,陈德兴都统节堂旁边,今儿仿佛变成了个菜市场也似。早上的操练结束之后,就有好几百上千的军卒聚集到此,伸长了脖子等着放榜——他们都是几日前参加随营武校入学考试的。武人读书在宋朝倒不是啥稀罕事情,宋朝的文风鼎盛,将门出身的军官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就是行伍出身的将领,当了官后也会找先生教自己写字作诗,附庸一下风雅。但是在军中开办武校,招募士卒上学的,好像还是头一回听说。
而对霹雳水军上下的士卒而言,考入这个随营武校,成为都统制陈德兴的弟子,无疑是走上了一条升官的捷径。只要有点本事的,没有人不想去碰个运气。而且这次招生,是面对全体霹雳水军士卒和淮上青壮的。哪怕是霹雳水军中不大被信任的归正人也一样可以考!
张九,也就是张弘范也参加了这场考试!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顺天张家九公子的那一份风流倜傥。人瘦了一圈,皮也晒得乌漆麻黑,漂亮的长髯也没有了,变成了胡子拉碴的模样儿。就他现在这落魄的样子,恐怕他老爹张柔站在跟前儿都认不出来了——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在霹雳水军中的归正人里面,可有一些是顺天张家的旧部……这些日子,他可是天天提心吊胆来着!
不过提心吊胆的同时,胸怀大志,主张四海一家的张弘范,并没有忘记刺探霹雳水军的虚实。他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陈德兴和霹雳水军就是大蒙古一统天下的最大障碍。可惜,他在霹雳水军中混了好几个月,地位始终没有上升,就是普普通通的桨手,什么机密都接触不到。
正愁没有路子报效大汗的时候,突然间就有了一个随营军校招生考试,叫他如何肯错过呢?
“放榜了,放榜了……随营武校第一期入取学生名录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那么一嗓子,正在想着刺探到军机之后如何脱身北去的张弘范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倒不是担心考不上——张弘范的本事考武进士都绰绰有余,一个随营军校生还能比武进士还难考?张弘范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考个第一名!这可就太引人注意了。
“第一名,舒州怀宁县王珏!”
已经有个大嗓门在那里唱名了。张弘范稍稍松了口气,他对那个叫王珏的人有点印象,是个投军的村秀才,二十许岁,高高瘦瘦,浓眉大眼。是一条好汉子,可惜走错了道路,站在了四海一统的对立面了。
“第二名,扬州扬子桥萧达。”
这个人张弘范也知道,听名字好像是契丹人,实际上是最正宗的汉人,南朝萧氏的后裔,世居扬子桥,家里面是屠户,生得五大三粗,也上过几年私塾,还有一身武艺。霹雳水军移镇瓜洲后跑来投军,补了个效用,时常在军中和人比武,小有名气。
“第三名,归正人章凯。”
张宏范也听说过这个章凯,他是西夏的汉人,身得矮壮敦实,脸上全是横肉。其祖上是西夏的大官,西夏灭亡后章家成了投靠蒙古当到达鲁花赤的西夏王族李惟忠的部民。这次跟着益都(李惟中在益都行省当达鲁花赤)的红袄军一块儿南下的,结果被李翠仙打发出来捡天雷,结果天雷没有捡到,还当了俘虏。
“第四名,滁州秦关。”
这个人是个校尉,和霹雳水军左军统领陆虎关系很好,是陆虎从武锐军中挖过来的。不过长相却是很斯文的,看着就好像是个白面书生。
“第五名,京东莱州张熙载。”
此人虽是山东人,却不是归正人,而是建炎南渡遗民之后,已经在扬州居住了一百多年,家里面是开酒肆的,本人却读过书习过武,也不想做小买卖谋生,听说霹雳水军随营武校招人就来报考了。
“第六名,东京汴梁人卫逐鞑。”
这位听名字就知道也是南渡汉人之后,他老爹还没有忘记恢复中原,才有了这个名字。
“第七名,归正人,益都张九。”
张弘范听到自己的新名字了,连忙向前面挤过去,之前报到名字的六个人已经在陈德兴的节堂院子里挺胸凸肚的站好了,他们的陈校长也在院子里,正一个个的和报到名字的随营武校学生说话呢。
“益都张九?”陈德兴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的汉子点了点头,“不错,考了个第七名……好好干,会有前途的。”
说着话,他就从身边的孔秀才手中接过几本书,一把粗制滥造的宝剑,一并交给了张弘范。张弘范低头看了眼,立时就被一本线装书封皮上的几个大字——民族大义——给吸引住了。
“民族大义……”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现出了这些时日陈德兴和军中几个高官在给部队训话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们是汉族人,天帝的宠儿,中原万里沃土的主人。我们有一万万兄弟姊妹,是普天下人口最多的民族。我们有四千年辉煌的历史,是普天下最悠久的文明之邦。虽然中原故土被鞑虏窃居,但是只要普天下的亿万汉人团结起来,一致抗虏,血战到底,我们必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打败妖魔一样的鞑虏,夺回属于我们的沃土。到时候每一个参加战斗的汉人,都可以得到最少100亩土地,每一个建立功勋的战士,都能得到国家的厚赏重奖,每一个战死的勇士,都能魂归天庭,永享极乐……”
这种话,深明大义的张弘范当然是不屑一顾的——什么汉族啊,明明就是三等一钱汉罢了!中原之地从来就是有德者居之,大蒙古据有中原根本是天经地义的,不仅中原,就是江南半壁也早晚要归属大蒙古!
但是让张弘范感到深深忧虑的是这种言论现在铺天盖地般地涌来,霹雳水军中整天都能听到。一大早起来就是什么升旗仪式,还有唱什么军歌——《满江红,怒发冲冠》,曲调激扬,歌词虽然粗俗但却极能鼓舞人心。唱完歌就能让人热泪盈眶!然后就是军官训话,都是有违大义的歪理邪说,之后还有士卒出来控诉大蒙古的罪行,控诉完了之后才是高强度训练。
虽然这种唱歌、演说、控诉,哦,还有一张到处发散的《醒狮》报上的内容,在张弘范看来简直荒唐无比。但是张弘范还是能感到越来越多的霹雳水军军卒已经信了,不仅军中的南人相信,连军中的归正人现在提到蒙古人的时候也大多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这样的宣传要是持续上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