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三章 因为我最喜欢绘梨衣了
女孩一边擦头发，一边刷牙，满嘴都是牙膏沫。
看起来是习惯睡前洗个澡。
看到了叶封时隔两天出现在面前，不禁微笑着眯起了眼睛。
这个在几天前还踩着冰山，跳到几百米的深海里，一招杀死了纯血龙类的尸守的女孩，蛇岐八家最隐秘的人形兵器。
她本该住在蛇岐八家最尊贵的大别墅里，由几百个仆人侍奉，她本拥有比【皇】更强大无数倍的力量。
但是她却被关在这种毫无人情味的地方，活得像个孤独的怪物。
孤独的。
小怪兽。
“......”
绘梨衣刷完了左边的白齿改刷右边的，看起来她很听牙医的话，刷牙流程一丝不苟。
突然仔细地打量着叶封，好像要看出什么花来一样。
女孩忽然伸手成爪，按在叶封的头上！
不等叶封说什么，就把那发型弄得飘散开来。
这时才满意地看着少年，露出一抹笑容。
那笑容是如此稀薄又寒冷，就像是雪地上的浮光，但是出现在那张总是漠然的脸蛋上，却异常的美丽。
第一次见面是在海下，叶封的头发是散发飘着的。
所以绘梨衣才开了这个小小的玩笑，感觉这么一做，就像是回到了两天前的夜晚。
“绘梨衣真可爱。”
叶封忍不住夸了一句，拍了拍少女的脑袋。
那手里拿着的黄色橡皮鸭，用防水笔在肚子上写着“绘梨衣のduck”。
短短一句话出现了汉字、假名和英语单词，想来她的语文老师一直很苦恼......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突然拿出了随身准备的笔和纸来，写了一句话。
“叶封，”
“也可以是，上杉封。”
少年笑着答道。
绘梨衣点了点头，然后又露出了开心的笑。
把牙刷叼在嘴里，一手扯着叶封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旁边，丝毫没有介意自己身上是光溜溜的状态。
两人转身走进长长的步道中。
金库门之后就是这条步道，地下铺着木板，两侧都是木质拉门，拉门后面点着蜡烛，温暖的烛光把格子阴影投射在两人身上。
不知什么地方飘来白檀的香味，每根木条上都沉淀着时光，木地板因为长年累月的擦洗而明亮如镜，一尘不染。
少女的背影玲珑浮凸，肌肤在烛火中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穿越了那些格子阴影，就像是穿过月夜中的竹林，竹子的影子在他们身上历历可数。
绘梨衣拉开一道拉门指了指铺着榻榻米的地面。
示意叶封等一下，转身走进了里屋。
屋子中间是一张被炉桌，叶封淡然在桌边坐下，看了看四周。
素白的墙上只悬挂着三幅造像，分别是神话传说里的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
天照站在万道阳光中，手持八坂琼曲玉。
月读站在一轮漆黑的圆月下，手持八咫镜。
须佐之男则是男神，呈现出少年的面目，手持究极神剑“天从云剑”，站在八首巨龙的尸体上。
除了这三幅造像外，便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甚至连日常家具都没有，打开的壁橱里整整齐齐地挂着巫女服。
唯一能用来“享乐”的就是那台巨大的液晶电视了，它连着一台ps3。
这间房间极其奢华，那条年代久远的樱花木走廊就价值不菲。
谁家里要是有这么一条小路，大概会向每个宾客炫耀。
但是问题在于，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不应该是绘梨衣，而是某个上了年纪的皈依宗教的老人。
生活在这种地方，心情会是什么样？
大概是变成了木头人一般的生物，一动不动地坐在旷野里，在一年四季里感受阳光、雨露、日升、日落——
最后渐渐生根发芽长成一株大树。
看年纪她已经二十岁左右，但其中是否有十八年，十九年，全部都在这个房间里孤零零地度过？
没有一颗木头人的心，在这里生活是会发疯的。
......
几分钟后。
绘梨衣从里屋走了出来，已经穿上了内衣，旁若无人地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巫女服穿上，她似乎只穿这么一种衣服。
有一大堆，全部都是一样的。
当然，她也很明显没有离开过几次这个屋子。
她没有听说过公交色狼，地铁变态，也没有遇到过自诩风流的学长和她搭讪，所以才会对男性毫无防备......
毫无了解......
“走吧。”
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道。
“绘梨衣想去哪里呢？”
叶封问道。
“外面。”
少女的回答十分干净简单。
“那大概是想去哪里呢？”
叶封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发丝。
“出去玩，趁哥哥没有发现。”
绘梨衣把本子送到叶封面前，眼里写满了期待。
对于她而言，整个世界只分为两个部分，家里和外面。
只要是去了外面，去哪里都好。
“好，”
“那我们出去玩。”
叶封肯定地答应了下来。
闻言，少女连忙打开了壁橱，从里面搬出来一个纸箱子。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玩偶，有塑胶的奥特曼和小怪兽，也有绒布轻松熊，还有hello kitty。
每件玩具上都有小小的标签，有的写着“绘梨衣のultraman”，有的写着“绘梨衣のrilakkuma”。
看起来，在这方面她跟普通的女孩一样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在每件玩具上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叶封再次问道。
闻言，绘梨衣才摸了摸嘴唇，然后最后看了一眼这房间。
目光突然注意到一把樱红色的长刀，那是蛇岐八家给予她的武器，当然也是属于她的东西。
是一把历史悠久的名刀，由刀术大师锻造。
“外面的世界，带着这种刀在身边可是会很麻烦的，”
“我帮绘梨衣先拿着吧。”
叶封轻声道。
话音刚落，仿佛变魔术一般，把长刀收到了异空间里面放着。
“谢谢，封，”
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字给少年看。
不久，又写下了一行字：
“你走前面，我不认路，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对于这个不过见了一次面的少年，上杉家的大小姐表现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善意。
几天前在海里......
那是绘梨衣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被需要的感觉，被宠溺的感觉......
有人很想要抱着她，很喜欢她的笑容......
而这些看似普通寻常的事情。
在她二十一岁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发生。
“没事的，”
“绘梨衣以后想去哪里玩，我都会带你去的，”
“因为我最喜欢绘梨衣了。”
“喜欢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喜欢的意思就是想要一直和某个人待在一起，想要逗她开心，想陪她在一起......”
“那我也喜欢封......”
“上杉......封......”
第九三四章 离家之旅
不久。
在叶封的保驾护航之下，两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了本该封锁的门。
无论是关卡，还是巡逻的人，都对两人视若无睹。
“那个。”
绘梨衣突然站住不走了。
指着自动贩卖机里的橙味饮料。
最近正热门的少女果汁饮品，新垣结衣做的广告天天在电视上放，看来绘梨衣也经常看电视。
“绘梨衣喜欢橘子口味的啊。”
叶封笑着，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饮料，给自己也拿了一个一样的。
现在的位置是第六层，距离“逃跑计划”完成，只剩下最后的一小段路程。
“那些人......”
“他们为什么看到我，不抓我回去？”
绘梨衣举着小本子，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下。
她明明被那些看管的人发现了，但是那些人却都十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且最奇怪的事情是，叶封好像有世界上所有的钥匙。
这里的关卡全部都能通过，简直就是在自己家。
“因为我和橘政宗先生说过了，”
“他愿意让绘梨衣跟着我呢，不会出问题的。”
叶封安慰道。
为了防止这人形核武器失去控制，二十一年来，蛇岐八家的方式便是将绘梨衣当成小孩子养着。
除了必要的软禁，任何绘梨衣接触到的东西都是经过了审核。
哪怕是游戏、电视频道等等，也都小心审核过。
为的就是保持绘梨衣处于幼稚的心灵状态，以此方便掌控......
但是橘政宗，或者说阴谋者的赫尔佐格先生。
他没有料到叶封的出现。
“好厉害。”
绘梨衣第一次在叶封面前露出惊讶的表情，在本子上面写道。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家里人竟然同意她出去玩。
少女忍不住走到了窗子边。
黑夜下的狂风暴雨，以及这个灯火如海的城市。
嗅着空气里隐隐有海风的味道，只感觉心里是如此开心。
......
不久。
两人终于走到了热闹的街道里，撑着一把白伞。
绘梨衣的侧影在雨中美得叫人惊心动魄，长长的睫毛上沾满水珠，挺秀的鼻子上也挂着水珠，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整座城市。
“美しい。”
绘梨衣主动牵着少年的手，在手心里写字。
这个词在日语里的意思就是“美丽”，绘梨衣在说这座城市很美。
写完之后她继续眺望在雨夜里汹涌的人群，偶尔抬头看看那远方明亮的“东京天空树”。
她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却连在街上多站站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是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高的电波塔，”
“在上面的展望台看东京才是最漂亮的。”
叶封微微一笑。
把刚刚买的热咖啡递到了少女手中。
这时候热咖啡才是最棒的东西，握在手里暖暖的，就好像有了全世界，橙汁什么的弱爆了。
绘梨衣双手捧着热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白色的蒸气在她的鼻尖前弥漫。
雨中的东京真是异乎寻常的美，只是有点孤单。
每个明亮的窗格里，都有一家人过着琐碎而普通的日常生活。
父亲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母亲在门前叮嘱孩子睡觉，游戏宅依旧在熬夜追赶进度，女孩们敷上面膜给男朋友打电话聊天......
雨幕把他们跟那些明亮的窗格分割开来，绘梨衣站在雨的这边，眼睛里隐约透出向往。
可是在雨的那边，窗里的人们并不知道有人这么向往他们的普通生活。
作为全日本身份最尊贵的女孩，却过着木头人的生活二十一年。
光是想一想，叶封都想把赫尔佐格砍头一万次。
事实上——
叶封也的确这么做了。
现在活着的赫尔佐格，只是某种意义上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赫尔佐格而已。
至于那个真正的赫尔佐格的灵魂，早就被叶封送到十八层地狱里了，永远在漆黑的世界里永无止境地遭受非人的折磨......
路鸣泽也没能发现这点。
“轰！”
两人正在逛街，突然刺眼的光柱和巨大的风声从天而降。
黑影笼罩下来，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悬停在附近建筑物的楼顶上，钢铁旋翼切开泼天的大雨。
不由叶封解释什么，一群专业人士从四周涌了过来。
“少爷，小姐，”
“可以回家了。”
一名看着就很靠谱的中年男子开口道。
“滴滴。”
叶封的手机里又响起一个提示声。
发件人依旧是路鸣泽，那个路明非的弟弟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以至于如此示好于他。
“别墅和香槟都准备就绪，”
“希望你喜欢。”
叶封轻声笑了笑，给了绘梨衣一个安心的眼神。
“走吧，”
“我们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带绘梨衣出去外面玩，好么？”
叶封在本子上慢慢写着。
四周的人群也就安静地在旁边等着，仿佛是真正的仆人一般。
“好的，”
“我相信封。”
绘梨衣靠在少年的肩膀上，无声笑了笑。
不久。
两人登上了旁边的建筑，并且坐上了直升飞机里。
几个能言善道的人，立刻便是忍不住开口：
“少爷和小姐真是太合适了，我姥姥特别会看夫妻相，她要是看见你们一定会说你们是天生一对。”
“听说富士山是个私定终身的好地方，少爷要不要考虑去那里约会呢？”
“跟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一起，神也会祝福少爷的。”
“前方就是东京国立大学了，”
“东京大学是老字号的国立大学，历史要追溯到明治时期，它的前身是东京开成大学和东京医科学校，再往前追溯的话是幕府时期的‘天文方’，
“1877年它正式改制为大学，东京大学是日本的最高学术殿堂，”
“请少爷和小姐往下看，我们正飞越东京大学的标志‘赤门，我们现在会飞得稍微低一点，请欣赏一下赤门的夜景......”
“需要我帮你们拍照留念么？”
......
突然出现的仆人，热情而恭敬话语久久不绝。
绘梨衣根本没听这些唠叨，只是乖巧地挽着少年的手臂，沉默望着窗外。
“美しい。”
绘梨衣又在少年的手心里写字。
灯火通明的城市如长卷般在下面展开。
她的瞳孔被数百万灯火照亮。
第九三五章 蛇岐八家的反应
第二天。
清晨。
房间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绢娃娃一样的女孩席地而坐，又像老僧参禅，又像师太礼佛，满脸人畜无害。
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十几分钟了，看向远方。
早上起来，喝茶，摆弄玩具，然后去了一次洗手间，便没有别的举动了。
“那边有很多鸟，鸟在天台上起落。”
本子上面写着一句话。
这是在叶封出去拿早餐前，写给他的看的。
大茶几上摆着各种玩偶，小怪兽和奥特曼并排坐在小汽车里，轻松熊和小黄鸡围着茶杯坐，芭比娃娃和尤达大师睡在格子布的小床上，还盖着小被子。
混搭也得有个限度啊......
尤达大师和芭比娃娃搞在一起的世界真的没法要......
但少女显然并不在意这种事情。
对于她，这些都是玩具。
“吱——”
房间的木门被推开，白衣的少年端着两个餐盘走了进来。
其实这种事情交给仆人就好，毕竟路鸣泽送来的一堆小弟还挺听话懂事，但是叶封还是自己去做了。
......
“我去洗澡，”
“马上回来吃早餐。”
少女在本子上面写了一句话，给叶封看。
若无其事地解开大红色的腰带，褪去上身的白衣。
接下来半透明的白色内衬沿着身体的曲线滑落，露出圆润的肩膀和挺拔的蝴蝶骨......还有带蕾丝边的黑色内衣。
少女淡定地展示着自己的身材。
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她的肌肤素白，有冰晶的质感。
绘梨衣解散发髻，身体纤细素白，只蕾丝内衣。
她把黄色橡皮鸭子顶在头上，踮着脚在房间里小跑了一圈，最后笑眯眯地看了看叶封，跑向浴室。
没有接触过外界，也没有接受系统的教育，所以很少有害羞的情绪。
对于她而言，脱衣服就是洗澡前的准备工作，仅此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位少女，在几天前的晚上还凭空制造了巨大的冰山，一击就摧毁了纯血龙类的尸守。
与其说是恐怖，倒不如说是化身神灵。
但心理年龄却只有初中的程度，或许还要再低一些。
而且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差，心里状态并不稳定，为了方便绘梨衣的生活，蛇岐八家足足在日本修建了好几处一模一样的的老屋子。
就是叶封带着绘梨衣出来的地方。
那些屋子的装饰内部是完全一样的，每一块木板都完全一致。
为的就是在转移绘梨衣的时候，让她能保持稳定。
但是在叶封身边，绘梨衣感到很安心......
与此同时。
另一边。
“绘梨衣离开了？”
“那些人是吃干饭的吗？”
“竟然就这么让小姐离开......那些人都是瞎子吗！”
“还有，那个人哪来的钥匙！”
源稚生暴怒无比。
他不担心有人敢伤害绘梨衣，他担心的是绘梨衣被惹怒了之后，一不小心就把整个东京毁了。
到时候，全世界都会被这离谱的新闻震惊。
“这是上杉家主第十二次离家出走，”
“这一次她终于成功了......因为有人拿着钥匙给她开门！”
“二十个小时！”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家这么久！”
源稚生砸了砸桌子，吼道。
一旦绘梨衣真的做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那将是整个蛇岐八家的灾难，也是所有龙族混血种的灾难。
在暗中生存了上千年的混血种，将会暴露在所有人类的眼前。
也许第二天美国国会就会讨论如何处理这种“血脉财产”。
“调用所有人力！”
“就算把东京每栋楼连根拔起也要给我找！”
“向黑帮发出悬赏，绘梨衣的位置消息价值十亿！如果有人伤害了绘梨衣，他的人头就值十亿！”
夜叉和乌鸦对视一眼，又悄悄地瞥了一眼樱，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他们两个想不通源稚生为什么对樱无感，脸蛋，性格，办事效率，樱都是第一流的，身材更是撩人。
直到今天才发现， 原来老板是个妹控。
“请放心！”
“单纯的绘梨衣小姐跟一个身份诡秘的男人在一起，太危险了！”
“我们很理解老大你的心情，如果他敢对绘梨衣小姐有半点杂念，我就捏断他的脖子！”
“......”
源稚生无奈地看着这个头脑简单的属下。
“你们还不明白我担心的是什么，”
“我担心的不是绘梨衣的安危，而是这东京会不会一夜变成废墟......”
源稚生幽幽地说道。
“叮叮叮。”
但就在这微妙的一刻，源稚生的手机突然想了。
是橘政宗。
那个抚养他长大的男人。
“稚生，你对绘梨衣的关心让我很欣慰，”
“但是那些命令我已经帮你撤销了，”
“那个男人之所以有钥匙......是因为那钥匙是我拿给他的，”
“不好意思，最近实在太忙，都忘了告诉你那个消息了。”
老人缓缓说道。
闻言，源稚生才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
这种大事都能忘记提醒他，橘政宗果然是开始老了啊。
“好吧，”
“我想我是白白担心了一场，”
“不过，您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突然把绘梨衣带走？”
“她必须按时注射血清......而且突然接触外在的世界......”
源稚生轻声道。
他，还有源稚女，绘梨衣，三人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他成为了【皇】，弟弟却成为了【鬼】，而绘梨衣则是被人类关押的【钥匙】，或者【容器】。
“稚生，你知道的，”
“你们三人都是从胚胎就感染了古龙的血液，所以才会变得......”
“不少人能通过后天注射龙血，以极其危险的方式变成混血种，但是反过来，混血种是否也能削弱龙血对人体的影响？”
“我找到的那个人，他会让绘梨衣变为更加贴近人类的一面，”
“虽然家族会损失一枚超级武器，但我想你也会赞成那么做的，”
“我们都希望绘梨衣过上更好的生活，”
“不是么？”
听完了老人的话，源稚生罕见地沉默了。
这位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又充满了欣慰的微笑。
......
第九三六章 约会
别墅的餐厅。
绘梨衣简单地洗了一个澡，然后出来和叶封吃过了早餐。
仆人还特意送来了一瓶黑龙清酒，不知道是不是路鸣泽的主意。
窗外面下着大雨，叶封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只穿着睡衣的绝色妹子，还有一瓶上好的酒。
绘梨衣看起来并不讨厌酒。
喝过之后素白的脸上略增几分酡红，看起来又漂亮了些。
“雨下得真大。”
叶封也在本子上面写道。
“电视不好看，我去洗澡了。”
绘梨衣又光速脱下了衣服。
几分钟后，地面上流下一堆红色的巫女服，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
洗澡对于她而言，更像是好玩的游戏。
能够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可以玩泡泡，还有那些橡胶玩具，尤其是可爱的小黄鸭。
电视里正播放着《东京爱情故事》。
这是一部很老的日剧，1991年上映。
铃木保奈美和织田裕二主演，后来大名鼎鼎的帅哥江口洋介那时刚出道不久，在里面演男二号。
在这部剧里铃木演一个永远笑得阳光灿烂的女上班族赤名莉香，深爱着整天怂了吧唧的同事永尾完治。
可完治的心上人其实是高中同学关口里美。
整部剧都在搞这个三角关系，搞得跌宕起伏。
一时间完治大叔跟莉香大婶情深似海，转眼又跟里美阿姨泪眼相对。
江口洋介演的三上同志偶尔还插进来捣乱，跟莉香大婶和里美阿姨都眉来眼去过。
故事的结局是赤名莉香累了放弃了离开了，她离开的时候坐着一辆火车，车窗外是坠落的夕阳。
她无意中翻出包里的旧照片，那些过去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过去的声音再度回响。
这个总是笑啊笑的女孩疲惫地靠在窗户上，泪如雨下。
世界上的爱情，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结果。
但叶封很快就换了频道。
先哲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这句话深刻地说明了事物不断变化的本质。
就如同某只老狗芬格尔所言：
昨天的我已经死去，今天的我还活着，明天的我正在孕育。
昨天死掉的那个死鬼爱上了妹子a，今天的我正跟妹子b热恋，明天的我看你们年级那个叫零的俄罗斯妹子身材容貌都颇为不错！
每天的我都是全新的，我爱每个妹子的时候都是全心全意的，但我没法阻止自己不断地死去。
主角路明非说，这番话只是进一步证明了芬格尔是个人渣。
但是芬格尔否定了。
你喜欢过几个女孩？
如果你喜欢过第二个女孩，你有什么把握说自己不会喜欢第三个？
第三个相对第二个，就像第二个相对第一个。
爱情是个发生在现在的事。
过去的爱情，我们情圣都管那叫回忆！
但是叶封不一样......
他的座右铭一向都是“我全都要”。
“轰！”
突然炸响一道惊雷。
“绘梨衣，没问题吗？”
叶封敲了敲浴室的门，轻声问道。
过了很久，里面也没有人回答。
叶封轻轻打开了门。
浴室的灯熄灭了，只靠窗外透进来的灯光照亮，浴缸里的水轻轻地荡漾着，水面上堆满了肥皂泡沫，泡沫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绘梨衣坐在浴缸里，整个身体都埋在泡沫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小黄鸭在她的脑袋边漂来漂去。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根本没有理会有变态闯进来。
叶封顺着少女的视线抬头看向窗外。
只见东京天空树亮了起来，就像被那道闪电点燃了。
平日里东京天空树会亮起各色灯光，但在暴风雨之夜，为了减少雷击的风险它通常都是关灯的。
今夜这么大暴风雨，可这座电波塔自上而下亮起了粉紫色的灯光。
头顶是漫无边际的黑云，地下是灯火通明的城市，灯火通明的大厦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灯笼摆放着。
在无数灯笼中间，粉紫色的塔拔地而起插入漆黑的云间。
“想去玩。”
绘梨衣用手指蘸水在玻璃上写道。
城市映在她的眼瞳里，仿佛昏黄色的星海。
“好。”
叶封点了点头。
......
正午。
雨渐渐停息了。
陪少女在沙发上看着幼稚的动画片，一直等到中午吃过午餐。
绘梨衣不久就换下了睡衣，一身巫女服整整齐齐，系着大红色的发带。
一头秀发基本没有修饰过，长及膝盖。
这种女孩子如今在街面上也不多见了，何况她的头发还是暗红色。
为了方便逛街，两人出来之后先是来到了理发店。
在叶封的安慰下，绘梨衣被请到店中间的豪华座椅上，座椅“咔咔”两声翻成躺平的模式，洗头的洗头，洗脸的洗脸。
一群女生围绕绘梨衣忙活，店长亲自端茶送水。
本来只是简单的理发，慢慢就演变成了全身美容。
“真是漂亮的姑娘啊，”
“小兄弟你能有这种女朋友，得让多少人羡慕啊。”
店长在少年身边坐下。
“嗯。”
叶封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干杯！”
“有这样的好姑娘就宁肯错杀不要放过啊！”
店长端着咖啡杯，说出了痛饮威士忌一般的豪言壮语。
叶封笑了笑，和这位中年人碰了碰杯。
谁能拒绝这种赞美呢。
你带着一个乖巧可爱的姑娘，全世界都对你赞美她的好。
......
两个小时后。
绘梨衣在美容的过程中睡着了，现在有些睡眼朦胧。
再次出现，少女仿佛笼罩在一层光里，有层次的斜刘海和长长的鬓发让整个人一下就亮了起来。
染成淡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阳光里被照成淡淡的金色。
“这个感觉怎么样？”
“森林系的头发，但彩妆用了点波西米亚的风格，唇色是亮点哦，是不是让人想起果冻冰块之类的质感？”
店长非常自豪。
叶封懒得关心这妆容是波西米亚的或者蒙哥马利的。
绘梨衣的脸那么生动那么柔软，颊边有着浅浅的绯色，眉宇修长。
她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嘴唇真的有果冻和冰块的质感。
不管怎么样，都是属于他的可爱姑娘。
“如果不满意，”
“我们还有第二套方案哦。”
店长微笑着说道。
“不必了，”
“现在这样就很漂亮。”
叶封点了点头。
能够做出这种惊艳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的确超乎预料。
第九三七章 你也是二刺猿？
“少爷，”
“已经安排了商场，位于南青山的购物中心，人流已经情况，五分钟后就能进店。”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低声道。
说完便是退到了一边。
“绘梨衣真漂亮，”
“我们去买好看的裙子好不好？”
叶封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然后笑着说道。
“嗯。”
绘梨衣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换了发型和妆容，眼里也是有些好奇，以及明显的欣喜。
她第一次打扮得这么漂亮。
十几分钟后。
叶封牵着绘梨衣从出租车里下来，商场里的黑衣店员鱼贯而出，夹道列队，整齐地鞠躬。
与其说是热情，倒不如说是“伺候皇帝般的殷勤周到”。
六七米长的活动衣架从左右两侧推到绘梨衣身边，el的经典小黑裙、burberry新款风衣、maxmara的豹纹半身裙、dior的晚礼服裙......
叶封坐在沙发上，看着店员们拿出各种各样的衣服在绘梨衣身上比划给她看。
少女只需要点点头说ok，或者摆摆手指说no，店员们就会把她喜欢的衣服记录下来，等下让她试穿。
绘梨衣在店员的鼓励下尝试着踩着高跟靴子走两步，大家都鼓掌称赞这一身简直是为她设计的。
当所有人把试衣镜抬到她面前的时候，绘梨衣的眼睛里跳动着小鹿般的欣喜。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漂亮的，女孩天性里爱美的意识流露出来，有些沾沾自喜地提着裙摆转圈。
就像是普通的女孩子那样。
叶封当然不在意钱，刷卡花了一百二十万日元，把这些衣服买了下来，得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
绘梨衣从新衣服里选了白色的露肩裙换上，那条裙子用略带光泽的塔夫绸剪裁，裙带在腰后面打成一个蝴蝶结，脚下是白色的高跟羊皮短靴。
做完这一切，商场的经理为这对情侣推荐游玩的地方。
“两位可以去迪士尼看看，”
“这几天正在举办樱花盛典。”
叶封牵着焕然一新的少女走出了商场。
再次坐上出租车，司机盛赞他们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情侣。
......
愉快的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晚上。
参加了晚间的花车游行，两人还被米老鼠邀请登上花车一起跳舞。
最后登上了东京天空树看景色，结束了一天。
绘梨衣绽放的笑容比起人生前二十年加起来还多。
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正开心的笑容。
亮着黄灯的出租车停下，再往前就是能淹到底盘的积水。
叶封先下手，懂事的仆人已经撑着伞在等候。
后排车门被推开，伸出女孩的小腿来，小腿的线条纤长美好，肤色素白耀眼，脚上穿着白色的高跟短靴。
那只脚在积水中一踩就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再伸出来，只剩赤脚踩在水里。
穿塔夫绸露肩白裙的女孩钻到伞下，爱惜地把新靴子抱在怀里。
两人牵着手回到家里，大大小小的盒子被另外几个仆人抱着。
雨水在街面上浩荡奔流，水花在腿肚上跳荡，女孩轻盈的身影像是优雅的白鹿。
“今天好开心。”
绘梨衣在沙发上，满意地看着一大堆的盒子。
里面都是她的漂亮新衣服。
“绘梨衣真是喜欢热闹的地方。”
叶封笑了笑。
在玩闹的途中，他给绘梨衣看东京旅游景点的宣传页。
浅草寺、皇居、明治神宫这类有品位的景点全都被绘梨衣扔掉了，留下的就是各种商业街、游乐场......
还有歌舞伎町的色 情宣传页。
总之绘梨衣很喜欢那种五光十色的地方，而不是低调有格调的。
“chateau joel robu，在惠比寿附近，餐馆设在一座1936年建造的洋楼里，”
“明天法国总店的主厨乔尔·侯布匈会抵达日本，在那间店里主持一个月，”
“我定了周六的位置。”
叶封轻声说道。
绘梨衣只是点了点头。
对于她而言，那些高级餐厅的名字就如同那些衣服难懂的品牌。
她只看食物好不好吃，又或者衣服漂不漂亮，别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明天的早餐我要吃五目炒饭。”
绘梨衣在本子上写道。
“今天的早餐就是五目炒饭了，原来你是五目炒饭之神吗？”
叶封笑着写道。
“不是五目炒饭之神，”
“但是明天的中午也要吃五目炒饭，晚餐要吃鬼金棒的北海道拉面，夜宵要吃有肉粒的披萨饼。”
绘梨衣一本正经地写着。
“好吧，你是食神，”
“还有什么别的需要么？公主。”
“晚上要看《fate/zero》，还有夜间重播的《高达00》。”
“你也是二刺猿？”
“家里不能随便看电视，我要在这里看到结局。”
毫无营养的对话结束。
......
尽管是家里，但绘梨衣还是好奇地欣赏着自己的十几件新衣服。
忍不住换了蓝紫色镶黑色蕾丝边的公主裙，和她最喜欢的那双高跟短靴，偶尔去照照镜子，露出动人的笑容。
短暂的时间，绘梨衣已经习惯了依赖这个年轻男人。
叶封毫不掩饰自己的宠溺，绘梨衣也偶尔会开一些小玩笑，耍耍性子。
比如说她想吃五目炒饭，就会一直把本子在叶封面前晃个不停，直到吃到了为止。
大部分的时候很乖巧，说走就走，说坐就坐。
既不娇蛮任性，也不追求攀比。
在叶封去游乐园给她买冰激凌的时候，绘梨衣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风来裙摆和发梢飞动，好像是出自某部动漫的少女手办，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照这样下去，叶封随时都能拐跑这个蛇岐八家的公主。
哦。
不对。
已经拐跑了。
绘梨衣并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开心。
这种和谐融洽的关系，就好像大家已经认识了很久。
有些奇怪，却又感觉理所当然。
“滴滴。”
“我愚蠢的哥哥还在怀念老大的女人，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明明是世界上最大的怪物，却要收敛爪牙做个废柴......”
“对了，”
“你应该把它拿给我，不是么？”
路鸣泽的短信。
“所以呢，”
“你安排的女主角是什么？”
叶封笑着回复了一条。
“零。”
第九三八章 奇妙的事情
翌日。
清晨。
叶封带绘梨衣去逛浅草寺。
经过路边画摊的时候，一个画家虎跳过来把他们俩拦住，目灼灼地说，
“我能为你们俩画张画么？你们俩走在一起简直是道风景！”
“我有幸遇到两位，就像梵高有幸遇到那朵令他名垂千古的向日葵，我很想为两位画张画，你们能答应我小小的请求么？”
原本以为只是画一幅小像，结果是两米高一米宽的巨幅画布，简直是皇家肖像的待遇。
画家嘴里咬着一根画笔，手中还各持一根，走笔如飞，满街的人都聚过来围观。
一群人指指点点，搞得绘梨衣很有点紧张。
叶封不断地小声安慰着，少女这才熬过了两个小时。
......
“怎么样？”
画师得意扬扬地说道。
叶封一看，只觉得这幅画应该命名为“奥地利皇帝沃兹基·栾曲德一世和他的皇后小白鼠公主殿下”。
画中的男人穿着德国贵族般的军礼服，绘梨衣穿着低胸带裙撑的宫装套裙，背景是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
俨然是刚刚举办完婚礼，接受了万千臣民的祝福，一脸幸福地从教堂里走出来。
“好家伙，”
“这年头还真就是大师在流浪呗。”
叶封吐槽了一句。
绘梨衣也是细细打量着这画卷上的风景，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艺术，我们搞艺术的就是要为艺术献身，”
“说钱就俗了，不收两位的钱，”
“这画太大了您不方便随身携带，我给您寄到家里去，留个地址就成。”
画家微微一笑，十分热情地说道。
叶封笑了笑给出了地址。
这家伙一看就是路鸣泽安排的拖，那小魔鬼对他也太热情了。
“那画漂亮吗？”
叶封望着少女的眼睛问道。
“嗯。”
绘梨衣点了点头。
但显然她更喜欢嘴里的冰激凌，笑容异常甜美。
不久。
叶封牵着绘梨衣又在浅草寺逛了两圈，突然看到了奇怪的景象。
路明非......
那个废柴和零竟然在这里？
“施主，您求个签吗？”
“免费的。”
一个和尚跑了过来，对路明非和零说道。
路明非翻了翻白眼，就要和零离开。
和这位冷冰冰的妞在一起，他根本没什么心思约会，就别提这种娱乐项目了。
“施主！真的是免费的！”
和尚坚持拦住了两人。
“解签也是免费吗？”
路明非问道。
“我们有中文的签，不用解。”
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笑呵呵地说道。
“那我抽一支看看。”
路明非从签筒里随手抽了一支出来，果然是中文签，而且特别简洁明了：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旁边印着解文，也是简洁明了：
“春地萌情，挺挺祥云，人情孚台，快意称心。”
最上方的三个字最是简洁明了：
上上签！
“我去，这什么路数？太直白了吧！能含蓄一点么？含蓄一点比较有味道啊！”
废柴吐槽道。
“您看，这签还用解吗？这签是人就能看得懂对不对，我真不是骗子，”
“我就是看两位走在一起像一道风景线......”
和尚有些委屈地说道，却被路明非打断了。
“靠！你跟之前那个画画的是一伙的吧？这台词他说过了！”
废柴忍不住说道。
“不，我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组。”
和尚下意识地答道。
“露馅了吧！”
“说，谁派你来的？”
路明非问道，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
能够在局势如此混乱的情况下， 突然把零千里迢迢叫到日本，而且只是为了和他玩耍，聊聊人生理想......
除了路鸣泽还有谁能做到？
“你还真的让零出动了啊，”
“不会是打算让她继承钥匙的位置吧？”
叶封淡淡问道。
时间突然停滞了下来，穿着西装的金眸小男孩坐在旁边的草坪上。
“是，但也不是，”
“零是很重要的......所以不会死......”
“但是路明非在这里会爱上另外一个女人，继诺诺之后，让他心动的又一个女人，”
“而且我会压榨四分之一的生命，就是这样。”
小男孩坏笑道。
“然后呢？”
“路明非心里一直喜欢的都是诺诺......她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
“同样，诺诺也永远不可能放弃凯撒喜欢上路明非......她只是把路明非当成小弟罩着......”
叶封笑道。
“那又如何呢，路明非总不能一辈子对着自己老大的女人发情，”
“第一次留下了好感，慢慢就会越来越沉重，”
“哪怕十几年二十年，终究会超越所谓青春年少时代的对师姐的那种喜欢......”
“我是恶魔，我不喜欢人类的幸福结局，”
“但我说的的确是实话，”
“如果路明非五十多岁白发苍苍还在对自己的师姐念念叨叨，那他还是路明非吗？”
“某种意义上，他的确是，但是也不是了，”
“除非是沙比作者创造的这个世界，”
“不然路明非一定会真正意义上地成长，而不是披着‘衰小孩’的外衣卖情怀。”
......
路鸣泽说完，叶封笑得更邪恶了。
“也就是说，”
“路明非总共是长大的，曾经青春年少的少年总归是曾经，”
“但是你说得对，”
“万一创造这个世界的作者就是沙比呢？打算让路明非五十多岁白发苍苍依旧心心念念自己的师姐，”
“哈哈哈哈。”
叶封大笑道。
“我总感觉你在刻意针对谁。”
路鸣泽坏笑道。
“不用感觉，我就是在针对，”
“当初创造这个世界的那位生物，历经了时光沧桑早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他或许成为了商人，或许沉浸在‘师姐情怀’里，已经忘了自己真正的初心和职责，”
“那一位已经不配再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了。”
叶封意有所指地说道。
“真恐怖，”
“还真的有创世主那种东西吗？我以为龙族的存在就更惊悚了。”
小男孩摊了摊手。
“某东大帝晚年不详，身上长满七彩羽毛，奇妙的事情可多着呢，”
“对了，”
“你真的不会杀死零吧？”
“路明非和零要是结婚，务必给我请帖。”
“当然。”
......
第九三九章 可恶的妹控
“外面的世界好大！”
绘梨衣写字条给叶封看，她总是写这样的字条。
哪怕只是在迪斯尼里看到白雪公主城堡，她也会发出类似的惊叹。
叶封看着她趴在车窗上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些难过。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这个地位尊崇的蛇岐八家的上杉家主很少走出那间屋子，她的屋子里连窗户都没有。
所以她才会觉得鸟儿起落都那么好看。
在她看来，东京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好大的世界，她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真正的壮阔景象是什么。
白鲸成群地穿越白令海峡、数以万计的角马践踏着鳄鱼渡过马拉河、日出时呈粉红色的喜马拉雅山、格陵兰天空里的极光......
仅仅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无聊世界。
叶封随口骗骗她说迪斯尼是世界上最大的游乐场，她就欢欣鼓舞，说浅草寺是世界上最灵验的寺庙，她就觉得很神圣。
经过浅草寺的“雷门”时，少女脸上有种天主教徒觐见教皇的惶恐。
知道叶封要带她去餐厅吃饭，足足两个多小时来挑选衣服。
白色塔夫绸的高腰裙子、奥黛丽赫本式的小黑裙、米色短风衣配高跟靴子......
反复地试，满地都是她的裙子鞋子袜子。
叶封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偶尔对绘梨衣的搭配发表一点意见。
就像是普通少女第一次参加社交活动，又扭捏又激动，把柜子里几件不值钱的衣服搭配来搭配去，好像能搭配出一朵花来似的。
绘梨衣也跳不出这个怪圈。
最终，绘梨衣还是选了昨天那套蓝紫色镶黑·色蕾丝边的公主裙，配她最喜欢的羊皮短靴，长发上扎了蓝色的缎带头饰。
她自己搭配的衣服怪怪的，好看但不合朝流。
就像18世纪肖像画里走出来的公主，在21世纪的东京是个异类。
但是无所谓，叶封和绘梨衣都不在意路人的目光。
绘梨衣只是想更漂亮一点，也让叶封更喜欢她的打扮。
接近一周时间，绘梨衣几乎是叶封捧在手心里的一个小人儿，不管说什么，叫她做什么，绘梨衣都信以为然。
如果告诉她晚上想挤一个被窝，估计绘梨衣也会笑眯眯地点头。
......
“要到了呢。”
叶封抚摸着绘梨衣的头发。
绘梨衣丝毫没有抗拒的想法，就像一只习惯于被摸脑袋的猫一样。
“是这个地方吧？”
“真是奢华的餐馆啊。”
出租车司机说道。
车停在白色的法式小楼前，草坪上插着的牌子上写着chateau joel robu。
穿黑衣戴白手套的侍者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绘梨衣的脚尖轻盈地踏在地面上，立刻有伞遮挡在她的头顶。
她仰望这座古雅华美的建筑，眼睛里忽然透出了几分迷惑。
“是上杉先生吗？”
侍者微笑道。
“嗯。”
不久。
叶封和少女来到了餐厅里面，一周前预定的位置。
少女穿着蓝紫色外罩黑纱的裙子，被华贵的蕾丝和缎带簇拥着，高挑冰冷好似一位波旁王朝的公主。
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
......
“真乖啊。”
叶封没有着急吃自己的一份，而是欣赏着绘梨衣。
少女用贝壳勺慢慢地吃着鱼子酱，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深红色的眼睛。
她吃饭的姿势像真正的公主，腰挺得笔直，无声地咀嚼，法餐厅中所用的各种餐具在她手里都显得那么顺手自然，握住高脚杯的手势都带着美感。
这丫头对于法餐非常熟悉，这间餐馆就像是她家的餐厅一般。
几分钟后。
餐馆的总经理，那位在东京美食界很有名气的前任大厨出现在桌边，他是飞奔而来的。
虽然努力保持风度，但是喘着粗气，身后跟着行政主厨。
“上杉小姐忽然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
“这次没有让家臣提前通知，我们的招待太草率了，恳请您的原谅！”
总经理、经理和行政主厨排成一排，向绘梨衣深鞠躬。
得。
这里还真是蛇岐八家的产业。
也难怪绘梨衣会露出那种毫不意外的表情，因为她曾经来过这里。
“用我平时吃的菜单。”
绘梨衣面无表情地写在小本子上。
“可是不知道您的驾临，后厨没有足够级别和数量的食材，”
“只有低一级的食材，我们用能找到的最好食材为您和您的客人准备，可以么？”
总经理低声道。
“可以。”
绘梨衣依旧表情平淡。
不久。
屏风把这张桌子围了起来，餐具全部换成带家徽的，刀叉入手沉重了许多，是纯银打造的。
绘梨衣默默地坐着，听任经理亲自为她倒酒、切牛骨和铺餐巾，她显然非常熟悉这种服务，就像女王习惯于被内臣服侍着用餐一样。
面如寒霜之外，她的眉间眼角又带上了一股威严之气，这才是她的真实身份，她是上杉家的主人，日本黑道中地位最尊崇的公主。
尽管内心充满孩子的稚气，但是那笨笨的一面并没有多少人见到过。
“以前和源稚生来过这里吧？”
叶封在本子上写道。
“嗯，哥哥偶尔会带我出来这家餐厅吃东西，”
“食堂。”
绘梨衣答复道。
在那个冰冷而庞大的家族里，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对于上杉家主的尊敬，甚至是畏惧。
真正关心她的人，也就是源稚生那只象龟而已。
当然，那是在叶封出现之前。
“熟悉的味道。”
少女又在本子上写了一句。
面无表情地举杯，一饮而尽。
叶封并不担心绘梨衣喝多少酒，她最多就是脸红，但绝对不会醉倒。
高浓度龙血的体质帮她高速地分解酒精，几乎不可能喝醉。
“绘梨衣乖乖在这里，”
“我去见一只象龟，马上就回来。”
就在这时，叶封突然开口说道。
“嗯。”
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
叶封宠溺地拍了拍绘梨衣的脑袋，起身离开了原处。
不愧是日本第一的黑道家族，他和绘梨衣走到这里还没有超过二十分钟，但是源稚生已经在距离这里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了。
“那象龟也真是的，”
“我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可恶的妹控，一种是阻止我成为妹控的人。”
......
第九四零章 我们都是小怪兽
“好吧，”
“孤独的乔治先生，你来找我干嘛？”
叶封撑着一把白伞走出来。
雨滴嘀嗒嘀嗒落下来，蛇岐八家的大家长，白王血脉的皇帝，背负着天照命的男人——
源稚生就站在面前。
“你把我妹妹拐走了，却问我来这里干嘛？”
源稚生笑了笑。
看着这年轻人如此说话的语气，也是有些无语。
能帮助绘梨衣减轻血脉的负担的人物，他还以为是什么钻心研究的老头子。
“你看看这些照片。”
叶封无言笑了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有的是在迪士尼乐园，还有几张是在东京天空树的顶上，画面里绘梨衣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她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而非一个孤独的怪物。
“对你们蛇岐八家，她是月读命，”
“于某些阴谋者，她是一把钥匙，”
“但是在我这里绘梨衣就是绘梨衣，一个活得开开心心的普通少女，”
“如果你真的不想绘梨衣被混血种的世界纠缠，就不应该再去找她在哪里，”
“即使你是【皇】，你的阳光与正义无法拯救她......”
“这个世界上能拯救她的只有我。”
叶封注视着沉默的男人，缓缓说道。
源稚生是一个信奉正义的年轻人，他一直梦想成为正义的伙伴。
为此付出的代价，他第一个杀死的鬼是自己的弟弟，源稚女。
“还没问你的名字？”
源稚生将手机递还给叶封，轻声问道。
眼神间有些复杂，来时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早已不知所踪。
叶封说的没错......
他是背负天照命的正义伙伴，是日本的黑道皇帝，拯救了无数个人的生命，引导着蛇岐八家走向光明坦途。
但是他对妹妹的命运毫无办法。
他无法拯救绘梨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当成家族的核武器使用，然后再过几年身体被龙血侵蚀而死。
以日本的血清研究，绘梨衣不可能活过二十五岁。
“放心，又不是永别了，”
“绘梨衣说不定也会偶尔想看看自己的哥哥？”
“对了，我的名字是上杉封，也是叶封。”
叶封淡淡一笑。
“看那些照片上......绘梨衣恐怕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吧，她害怕我带她回家族......”
“还有，你对日本的事情真了解。”
源稚生叹息道。
这个年轻人比他想得更加神秘。
但是他明白一件事情就足够了，绘梨衣现在过得很开心。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得更多，”
“比如说退休后去法国的海滩卖防晒霜，身材性感的忍者女秘书，”
“祝你早日结婚。”
叶封大笑着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撑着伞消失在雨里。
“东京，”
“最近真是经常下雨呢。”
源稚生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的乌黑云层。
那种神秘感，无穷无尽的深渊，就像是那个奇怪少年的眼神。
......
“象龟，是指哥哥吗？”
叶封刚刚坐回位置，绘梨衣就举着本子。
“嗯，”
“他同意绘梨衣在外面，不会派人抓你回去的。”
叶封安慰道。
“好厉害。”
绘梨衣的形容词十分单一。
好厉害、好开心、好漂亮......
就如同她的人一般，是如此单纯，让人想想就觉得有些难过，鼻子发酸。
......
夜色渐深。
回到了家里，叶封和绘梨衣又躺在沙发上。
窗外是漆黑的夜晚和漫天大雨，在春末夏初的东京，季节正一点点失去控制。
电视里正在重播奥特曼系列中颇为有名的那部《迪迦奥特曼》。
这部特摄片是1996年上映的，算是元祖级的了。
剧情方面没什么好讲，外星怪兽在虐过迪迦奥特曼之后，迪迦奥特曼反过来压制了怪兽，笨拙地扭打在一起。
绘梨衣的身体突然蜷缩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样，紧紧抱着叶封的一只手臂，身体瑟瑟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在叶封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乖，这里不会有人伤害绘梨衣的，”
“我会保护你的。”
叶封轻轻抱住了少女的身体，抚摸着光滑的玉背。
一边说着，从旁边拿起了橡皮小黄鸭，递到了绘梨衣的手里。
就像是在海下七百米相遇的第一次，绘梨衣的眼神慢慢产生了变化，充满了温和，最后突然笑了起来。
少女慢慢地搂着叶封的脖子。
她的身材高挑纤长，但蜷缩起来是很小很小的一团。
窗外的大雨里，东京天空树忽然亮了起来。
那座矗立在大地中央的高塔，通体亮着粉红色的灯，那光让人渐渐恢复温暖。
电视上的这一集《迪迦奥特曼》到了结尾，奥特曼用一个蠢萌的姿势把蓝紫色的怪兽扔向天空里，然后竖起小臂。
奥特曼以招牌姿势发出必杀技“斯派修姆光线”，怪兽挣扎几下炸裂了。
“我们都是小怪兽，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绘梨衣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凑在叶封的耳边说，仿佛要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这么多天以来还是第一次说话。
叶封脸上顿时苦涩一笑，眼里的怜惜之色又多了几分。
全世界有多少人看过《迪迦奥特曼》？
也许有十亿吧？
绘梨衣用那些被奥特曼杀死的怪兽的视角在看这部蠢萌的剧。
所以她看这部剧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笑。
绘梨衣其实是明白的，她知道自己是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迪迦奥特曼》对她而言是部恐怖片，这部剧一再告诉她世界的真理：
怪兽必然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仿佛命运。
“有我在，没有人能杀掉绘梨衣，”
“正义的奥特曼如果要伤害你，我就杀死他们。”
叶封温柔又中二的声音响起。
拥抱着怀里这可爱又让人有点心酸的小姑娘，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嗯......”
绘梨衣低低应了一句。
似乎是在拥抱中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又或者是白天玩得有一些疲累了，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叶封无言笑了笑，动作轻柔地给绘梨衣抱到了床上。
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很安静又很乖巧，像个真正的公主，应该睡在那种用白色绸缎和蕾丝饰起来的皇室卧房中。
“龙血么。”
叶封坐在床边。
手指上割破一个伤口，一滴血液缓缓流到少女的唇边。
绘梨衣体内暴躁的血液正在渐渐失控。
多日没有注射血清，剧烈扩张的静脉像黑色的蜘蛛网那样沿着她的身体分布，或粗或细的血管像小蛇那样在皮肤下面跳动。
也许过几天，就会在皮肤表面生长出鳞片。
但是有叶封的血液帮助，龙化的现象很快就解除了，仿佛遇到了天敌。
......
第九四一章 东京爱情故事
翌日。
阳光微微落到房间里，叶封便感觉绘梨衣苏醒了过来。
少女正跪坐在镜子前面梳头。
绘梨衣饱饱地睡了一觉，头发洗好了又吹干，正把它梳成原来的模样，不加修饰的笔直长发，像是瀑布那样披散下来。
的确美容店给她精心制作的发型更加时尚，但是这样的绘梨衣更像她自己。
端静、清澈，却又古艳，就像那些神社里修行的古代巫女。
梳好了头，绘梨衣给自己戴上一顶圆边小礼帽，对着镜子仔细端详。
今天的衣服是深紫色的齐膝裙，这条裙子买来后一直没穿，裙摆像是一层层荷叶叠成的，腰线很高，腰间扎着同色的蝴蝶缎带，高领和胸前有精美的黑色蕾丝。
她还穿了黑色丝袜和黑色的高跟罗马鞋。
其实绘梨衣最喜欢的衣服，还是第一天购物就换上的那身白色塔夫绸露肩裙。
她翻看了时尚杂志，知道年轻有资本的时尚女孩都会得意地暴露出肩膀和后背，她很年轻，有的是资本。
但偶尔换换风格也没什么。
今天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改善，激动地抱着叶封说我好开心。
“绘梨衣能说话的，为什么要用写字来代替说话呢？”
叶封问道。
“只会说奇怪的话，说了就会发生让人难过的事情。”
绘梨衣在本子上面写着。
“什么事让你难过？”
“死了，我对他们说过话的人，都死了。”
绘梨衣并不哑。
但她的血统太纯粹了，天生就能使用龙族的语言，而那种古老的语言只能用来下达命令。
她的天赋言灵是“审判”，下达的命令总是死亡。
所以她说的话在别人眼里都是诅咒。
她讨厌自己说话造成的结果，所以从不开口。
“绘梨衣的声音其实很好听。”
叶封轻声道。
“可是不能说。”
绘梨衣竖起一根手指封在嘴唇上。
“我已经好久没有注射血清了，昨晚已经比较严重了，”
“是封帮忙的吗？”
绘梨衣有些好奇地写着。
“以前爆发过那种情况吗，很长时间没有注射血清的时候。”
叶封轻声道。
“嗯，”
“血液会变成黑色的，身上还会长出鳞片，”
“哥哥说，如果不注射血清，我一定会变成怪物的......”
“想要看外面的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以为自己今天必须回去了呢......”
“封好厉害。”
少女靠在叶封的肩膀上，眼里映着阳光，一缕深红的长发从耳边垂落。
跑出来那个牢笼，只是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忍受身体的痛苦。
可是她还是和叶封走出来了。
因为她不想在那间永远不会改变的小屋里度过一生。
“活过”的概念不是等着慢慢死去，而是要不断地奔跑。
最终的地方都是死亡，但是精疲力竭跑到更远的地方才不会后悔。
很多人能够每天沐浴在阳光下，便以为自己活着了。
完全相同的生活重复几万遍直到死亡，还是享受每天都有不同乐趣的一个星期？
......
绘梨衣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抓回去，但并没有表现出难过。
每天换不同样子的漂亮衣服，要大方地露出年轻的骄傲的肌肤，要对着所见所闻的一切惊叹地写字说：“好厉害！”
她稍微有些明白自己的命运是怎么回事。
“绘梨衣好厉害。”
叶封拍着少女的脑袋，温柔一笑。
绘梨衣无声地笑，暗红色的眼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那是叶封的血正在不断改善她的身体。
人类之躯无法抵御龙血的侵蚀，但是神可以。
“走吧，”
“我们去日本最漂亮的地方。”
叶封把手伸给绘梨衣。
少女依旧无声地笑着。
......
下午。
黄昏之前，两人衣到达了四国西南端的小镇。
这里距离东京足有四百多公里，保时捷跑车也跑了足足四个小时。
露天停车场上空荡荡的，叶封随便找了车位停好车，打开车门就听见了潮声。
在这里看不见海，海跟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山。
潮声在天地之间回荡。
“海？”
绘梨衣眼里流露出兴奋。
这应该是绘梨衣第一次听见这样舒缓的潮声。
在海下相遇的那一夜，她也曾听过海潮，但那是大海最凶恶的一面，阴云密布，狂风怒号，她去那里是为了杀戮。
叶封牵着绘梨衣，去向不远处的小镇。
牌子上写着梅津寺町，镇子里的街道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感觉，街道两边都是木质的和式屋。
这种时候的东京街头必定是熙熙攘攘的，但是在这座海滨小城，街上看不到什么人。
绘梨衣从未来过这种风味正宗的四国小镇，看每样东西都觉得新鲜，在小街中钻来钻去，有时候在豆腐工坊门，有时候在蜡染店。
磨蹭了一会儿，两人赶上了最后一列的登山电车。
登山电车建在小镇神社的旁边，登山的过程中发出噔噔的响声。
在成为旅游胜地前，梅津寺町是个铜矿。
附近的男人都是矿工，他们每天都乘坐着这样的老式登山缆绳上山挖矿，后来矿车才被改造成了观光电车。
轨道两侧生长着浓密的树木，这些树木如浓云般遮盖在轨道上方，仿佛穿行在一条颜色不断变换的隧道中。
这条隧道纯粹是由树叶和花组成的。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叶封和绘梨衣两个乘客。
“封不是日本人吧？”
“怎么知道这么漂亮的地方？”
绘梨衣在本子上写道。
“这是一部电视剧里面很有名的场景。”
“什么电视剧？”
“东京爱情故事。”
......
四国最西南的县是爱媛县，《东京爱情故事》的结局就是在这里拍的。
剧中的学校和分别的车站都是真的。
叶封其实不太记得剧情了，只是觉得这里很好玩。
落日发红，斜斜的阳光从树阴间投下来，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里照进电车，在老式的木头座椅上不断地变幻。
登山电车在山顶的石地藏庙前停下，车站前站着一尊半人高的石雕。
叶封拉着绘梨衣穿越树林，走着几十年前矿工们进山采矿的小路。
路面用凹凸不平的石块拼成，绘梨衣穿了高跟的鞋子，叶封就直接用公主抱抱着绘梨衣。
道路尽头有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林子里来，矿井早已封闭。
矿车的轨道早已锈迹斑斑，枕木间生长着杂草。
两人沿着轨道来到山崖边登上一块石头。
裙摆被山风吹得飞扬起来，少女踩着高跟鞋子贴着悬崖站立。
身体笔直修长，像是一株新生的小树。
夕阳如海潮般涌入视野，巨大的日轮已经触及了海面，数千万吨海水在她脚下缓缓地荡漾，潮水在黑色的山崖下碎成白色的水花。
风吹着无边无际的森林，傍晚的树林远看也像海，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组成层层叠叠的波涛。
镇上的小学校已经人去楼空，寂静的操场上空无一人。
摩天轮缓缓地旋转着，却没有载客。
跟大游乐场中的摩天轮相比，梅津寺町的摩天轮只能算是个微缩版，但它在夕阳中被放大了，巨大的影子投在起伏的树海上。
临海的轨道上，黄色的慢速列车轰隆隆地驶过无人的小站。
白色的栏杆把小站围了起来，上面挂着“梅津寺駅”和“[东京ラブストーリーロケ地]”的标志。
这说明《东京爱情故事》的结局就是在这个小站拍摄的。
小镇一度是日本男女朝觐爱情的圣地，那列黄色火车从东京带来数不清的游客。
如今那部老电视剧的魔力已经退去，更新更有趣的片子占据了电视屏幕，梅津寺町小镇重又变回当初那个默默的无人问津的镇子。
几分钟时间，绘梨衣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她默默地看着夕阳下静谧的海岸线、往复的大海和旋转的摩天轮，紧紧牵着少年的手。
第九四二章 如果这个世界不喜欢你
“世界很温柔。”
绘梨衣给叶封看小本子。
世界很温柔？
没想到温柔这个词也能用来形容“世界”这么巨大的东西。
世界......
“以前世界不是这样的，没有那么温柔过。”
绘梨衣又写。
“以前你觉得世界是什么样的？”
叶封轻声问道。
“蛇群守护的宝石，很漂亮、很远、很危险。”
出人意料的比喻，某种程度上又是完美的比喻。
那座灯火辉煌的东京城，不就是被无数混血种与普通人所掌握的巨大宝石吗？
“外面的世界跟你想的不一样么？”
叶封也在本子上面写道。
“海里有海怪吗？”
绘梨衣举着小本子，盯着少年的眼睛。
“除了感染龙血的东西，我觉得海怪只是单纯的神话传说。”
叶封答道。
“飞空艇是真的存在么？”
“技术上还没有彻底实现，大概还有几十。”
“地狱呢，有么？”
“这个世界虽然有龙类和混血种，但是没有地狱。”
“a-laws和天人组织还在作战么？”
“历代《高达》里的东西都是虚构的，《火影忍者》和《海贼王》也一样，那些人物并不存在这个世界......”
两人坐在矿井的屋檐下，绘梨衣不停地写问题，叶封一条条回答。
这个女孩似乎是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这下全都问了出来。
她的问题千奇百怪，有些很有条理，比如大海为什么会有潮汐、梅津寺町的火车是从哪里开来的。
但有些非常无厘头，比如布里塔尼亚王国对11区的奴役是在何时结束的。
绘梨衣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世界观，因为她对世界的理解完全出自游戏和动画片。
没有人给她耐心地讲述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即便是源稚生也只是陪她打打游戏，因为他认定玩游戏是会让绘梨衣高兴起来的事。
天照命拯救的是人类，大多数的人类，而其中不包括他的妹妹。
蛇岐八家也会给绘梨衣安排一些娱乐，比如每个月带她去高级餐厅吃一顿法式或者日式的大餐。
但那样仍然存在着她跟外界接触的危险，所以最常见的娱乐就是游戏和动画片。
医务人员只是注意到她在看动画片的时候心跳、脉搏和脑电波都非常稳定，却没有意识到一个扭曲的世界观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在她的概念里，世界充满了动荡。
历代高达和鲁鲁修在同一个时空中作战，圣斗士跟攻壳机动队也是同时存在的。
她也会怀疑某些游戏和动画的合理性，比如《银魂》。
她心里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却又很恐惧，所以出走总是以失败告终。
叶封主动打开那扇门的时候，绘梨衣立马就准备回屋收拾衣服，开心笑着和这个男人离家出走......
就像一只看见笼子被打开的小猫。
太阳渐渐沉入海面以下，最后的余晖撒在海面上。
叶封有些费力地讲解了半天，终于告诉了海那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世界上不只是日本，还有很多很多的国。
有些地方黄沙大漠全年没有一滴雨，也有地方冰天雪地白色的熊在浮冰上生活。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啊。”
绘梨衣写给叶封看。
“是啊，就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布里塔尼亚王国也没有天人组织，失望么？”
叶封问道。
“不，不失望，喜欢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很温柔。”
绘梨衣又一次用了温柔这个词。
她扭过头去看着落日一点一点地从大地上收走阳光，苍红色的树海变成了红黑色。
她的眼神呆滞又瑰丽，映照出落日。
“我很喜欢这样的世界......”
“但世界不喜欢我。”
绘梨衣写在本子上。
低垂眼帘，像是一只做错了事的猫。
“我总是给大家添麻烦，还任性地要从家里跑出来，”
“如果不是封......我早就回去了......”
“我真的很高兴。”
绘梨衣似乎有些紧张，又像是情绪低落。
写得模模糊糊，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
“不是。”
闻言，绘梨衣愣了一下。
“世界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尽管只是这么一个渺小普通的世界，”
“丫头，你才出来几天，就能明白一切是什么样子了吗？”
叶封难得很认真地说道。
绘梨衣显得有些局促，过去的时间叶封从来没有一句否定的话。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或者做错了什么，但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低下头去抓着裙摆。
“然后呢？”
绘梨衣竖起小本子。
“世界有多大，在于你认识的人，”
“东京、巴黎、开罗、伦敦、伊斯坦布尔.....对于很多人这些城市只是一个名字，”
“因为他们没有去过那里，也没有想要拜访的人，没有想要去看的风景，”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但那些人你不认识，所以他们也不属于你的世界，”
“真正属于你的世界其实是很小的，只是你去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和见过的落日，以及在意你的朋友。”
叶封抚摸着少女的头顶。
在夕阳的光辉里，那张认真听讲的小脸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
“世界喜不喜欢你，只在于你的好朋友喜不喜欢你。”
叶封有些自私地说道。
但是也没什么，毕竟他本来就是个自私又无可救药的人物。
“什么是好朋友？”
绘梨衣在本子上写。
“不管什么时候也愿意和你在一起，永远相信你的人。”
“想要一个好朋友。”
绘梨衣一本正经地写着。
“我当然是绘梨衣的好朋友，”
“我永远喜欢绘梨衣......”
“如果这个世界不喜欢你，那他们都是我的敌人。”
叶封仿佛在发誓一般地说着。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以至于特意来到这世界改变这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有种冲动，在这里扮演一个好人角色，就像是源稚生那样的正义的伙伴。
只不过守护的目标不是人类，只是绘梨衣。
......
夕阳的光在绘梨衣的眼睛里缓缓地褪去，巨大的日轮即将沉没在海平面之下，最后的光把天空中的云烧成火焰的颜色。
在越来越黯淡的夜色中，绘梨衣暗红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像小猫那样慢慢地爬向叶封，警惕地揣摩着他的神色。
如果他拒绝，她就会飞快地逃走，这是她第一次那么亲近一个人，她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
男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默默注视着少女靠近。
第九四三章 她的眼睛就是最美的星星
距离只是一步之遥，可绘梨衣爬了很久很久。
她张开双臂抱住叶封的脖子，这一刻太阳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整个世界。
怀里的女孩很温暖，微微地颤抖着。
......
夜色渐深，远处的梅津寺町开始灭灯了，大海正在涨潮，黑色的潮水带着白色的水花拍打在小站前的碎石滩上。
绘梨衣蹲在碎石滩上，逗那些小虾小蟹玩。
下山之后，两人在镇子里的小饭馆，从烤鸡肉串到岬青花鱼再到杂烩饭，把店里能点的菜都点了。
中间恰逢渔船回港，鱼市场的老板送最新鲜的鲽鱼过来，当地渔民习惯把渔船上最鲜活的大鱼直接送到店里，图个好价钱。
一般食客点不起这种“特快专递”的鱼，只有钱包厚实的客人才会下单。
叶封当然买下了那条大鲽鱼，放在菱形的铁网上烤制，店里的客人都用筷子敲打碟子，为这年轻懂行的外国食客叫好。
绘梨衣坐在火炉旁边，脸被照得红润喜人。
然后他们又在点满灯笼的长街上遛弯，买了当地特产的瓷娃娃。
晚上在一家普通旅店住下，这里空旷又寂寞，今晚只有这两个客人。
但是叶封和绘梨衣都觉得很安心。
“封，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不会哪天就走了吧？”
绘梨衣极其小声地说道。
小脸上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却紧紧盯着叶封。
“我不会离开的。”
叶封搂着少女到床上，吻上了那柔软的樱唇。
绘梨衣脑袋里一阵迷迷糊糊地感觉，遵循着身体本能，抱住了叶封脖子，十分生涩地回应着叶封。
漫长的吻，仿佛要持续到天荒地老才结束。
这是叶封第一次陪少女睡在一起。
绘梨衣看起来很开心，熟睡的脸庞上甜甜笑着，叶封也甘心做了一晚上的抱枕工具人。
第二天。
在小镇吃过了早餐后，两人带着一些纪念品回到了东京。
窗外大雨滂沱。
空气里漂浮着绘梨衣沐浴后的味道，女孩穿着半透明的睡衣坐在沙发上。
“昨天，那个，”
“那是叫作‘kiss’的东西吗？”
“封喜欢我吗？”
小姑娘躺在叶封的怀里，瞪着好奇的大眼睛。
小心翼翼地说着，难得没有在本子上写字。
叶封是特殊的。
她知道，自己说话并不会伤害到他，因为死亡的命令对他是无效的。
尽管如此，绘梨衣还是显得十分害羞。
小姑娘显然意识到了，那种事情只有非常亲密的人之间，彼此才会有“kiss”。
“嗯，我非常喜欢绘梨衣哦，”
“......”
叶封又花费了几分钟时间，向少女解释了情侣和结婚的意思。
这样，绘梨衣才脸红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原来他们不仅是好朋友。
他们现在是情侣，尽管还差一个表白和一束玫瑰花，但绘梨衣很果断甚至有些着急地答应了。
“我想和封一直在一起。”
这是少女的理由。
也许，她心里也意识到了某一些事情？
像叶封这种人，或许并不缺少女孩子的喜欢......
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失宠”。
对此，叶封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心里的爱意，用舌头撬开了少女的嘴唇。
相比于第一次接吻，少女的反应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显得生涩。
诱人的小脸上红扑扑的，紧张地闭着眼睛。
古代的巫女从画卷里走出来，她的眼睛就是最美的星星。
毫无疑问。
叶封真的太喜欢这个小姑娘，甚至到了一种偏爱的地步。
这个世界给她的人生剧本是悲剧，那么他就作为神来出场改变这一切。
“我们都是小怪兽，总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不用怕，”
“有我在就没有人能欺负绘梨衣，”
“如果世界不喜欢你，他们就是我的敌人了，”
“因为我最喜欢绘梨衣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温馨又美好。
窗外总是下着大雨，仿佛龙神发怒。
叶封在今晚依旧陪着小姑娘在家里看电视。
而一道身影，却悄悄从窗户外跳了下去。
......
东京塔。
这座铁塔曾是东京的制高点，现在已经被更高的东京天空树取代。
但从正下方抬头看去，仍然令人惊异于它的雄伟。
“右京，右京，琉璃呼叫，报告你们的位置。”
耳机里传来风间琉璃的声音。
“到达地下车库一层，这里安静得有些奇怪。”
楚子航打开战术手电筒四下照射。
“停车场里很空旷，多数车位看起来很久没有停放车辆了，看不到车轮印。”
经历了海底事件之后，幸运的是三个神经病都没有死。
凯撒，楚子航，路明非，以及芬格尔，还有被路鸣泽召唤而来的零。
以及作为【鬼】的源稚女。
花名是风间琉璃，日本牛郎界里的传说。
相比于天照命的哥哥，这位弟弟长得更加阴柔，气质也更加阴冷。
至少在血缘上，算是绘梨衣的哥哥。
今夜卡塞尔学院的人与猛鬼众的大人物合作，是因为橘政宗与王将会在这里碰面。
蛇岐八家的上任大家长，与猛鬼众的首领。
“东京天空树建成后，这里就被遗忘了，能登上六百多米的高塔去看东京，谁还会来这里？”
“所以王将才会选择这里作为见面地点，”
“当年这里可是东京的地标，各种漫画和电影里都有它出场，情侣们把登上东京塔看成浪漫的事，失恋的人则来这里自杀，”
“这里象征着东京的繁华和孤独。”
风间琉璃说道。
“听你这话，似乎不太喜欢东京啊？”
凯撒说。
“岂止不喜欢，我其实很想烧掉这座城市，”
“因为它让人难过，像个五光十色的牢笼。”
“不好意思打搅两位很有深度的对话了，不过我这里又湿又冷，”
“你们聊得热火朝天，让我有点心理不平衡。”
芬格尔愤懑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在我的位置完全看不见你，隐藏得真好，你的位置在哪里？”
路明非问。
“塔的西北边，距离瞭望台大概60米，要不要我冲你们打个招呼吆喝几声？”
“这样你们就能记得，我这个可怜人在风雨里打着哆嗦！”
芬格尔恶狠狠地说道。
“我说，这个气球真的可靠？”
“那是个飞艇。”
路明非纠正。
巨大的黑色物体悬浮在暴雨中，就像巨鲸悬浮在不安的大海里。
夜色太暗，几乎无法区分。
这是一艘广告飞艇，而芬格尔就吊在下面，端着形似步枪的激光监听设备。
“我们己经到达地下车库二层，出了点意外，”
“暴雨下得太久了，这里都是积水，水深足有半米，我和恺撒得涉水到车库深处去找管道口。”
楚子航说道。
地下停车场的负二层被水浸没，所有的灯都黑着，几辆老车被淹在水里。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拧亮手电筒装在枪机下方的挂架上，涉水前往电缆管道的位置。
“安静！不明身份的车辆正接近东京塔！”
风间琉璃警示道。
银色的古董奔驰车在雨天的街道上行驶，溅起一人高的水花，驶入地下停车场的负一层。
“是橘政宗，他竟然早到了一个小时，而且是自己开车过来。”
风间琉璃说。
“但他其实已经不是橘政宗了，”
“或者说，”
“橘政宗也好，王将也好，从来都是被人杜撰出来的人物......”
“而那个背后的人正在地狱里受罪，只有这些傀儡继续行驶橘政宗和王将的职责。”
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源稚女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位白衣的男人坐在自己旁边，仿佛已经来了很久。
“你好啊，”
“象龟先生的弟弟，你也想要去法国卖防晒霜吗？”
“在夏天的海滩上欣赏姑娘们的曼妙身姿......”
“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冷静。”
叶封笑着打招呼道。
“王将说他会拿到新的钥匙，”
“所以......能够把绘梨衣从蛇岐八家带走的你......”
“我其实看过你的照片。”
源稚女放松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来这里对他没有敌意，否则应该早就动手了。
只是希望，这家伙不要破坏他们的计划才好。
“你看起来不太相信我的话。”
叶封笑道。
“我从来只相信我自己。”
源稚女冷冷道。
最后瞥了一眼叶封，然后重新连接了耳机。
第九四四章 月黑风高夜
“听脚步声是个很年轻的人。”
恺撒说。
“靠，风间琉璃我还以为你被暗杀了，半天没说话。”
路明非吐槽道。
“确定无误，我这里看他看得很清楚，”
“他已经到达主瞭望台，正在窗边眺望，今晚他的状态很奇怪，就像个年轻人......像那些故事里面的邦达列夫少校。”
源稚女叹道。
橘政宗站在窗前看雨。
风间琉璃的望远镜里，这个老人是如此的俊，身形如此挺拔，仿佛有一种力量把他强行拉回了二十年前——
他最巅峰的时代。
他登临高处俯瞰大地，仿佛世界尽在掌握之中。
那些灯火通明的大厦立在雨夜中，像是镶嵌宝石的巨大石碑，这座城市看上去就有了古罗马城的宏大，但是更添辉煌。
“旅途罹病，荒原驰骋梦魂萦。”
橘政宗轻声说。
灯光忽然熄灭，电机的嗡嗡声同时消失，换风机停止了转动。
所有的安全门敞开，狂风暴雨灌了进来。
电波塔忽然间变成了没有生机的废墟。
“basara呼叫琉璃！地下车库里忽然断电了！”
恺撒压低了声音说道。
“琉璃收到，东京塔和四周的街区全黑了，整个区的电力供应都中断了，”
“但是阶梯的灯亮了起来。”
风间琉璃回答。
在一片黑暗之中，东京塔的铁梯却亮了起来。
每一级阶梯都放出莹莹的白光，仿佛登天之路。
“这么过年过去，”
“我们都还保持着早到的习惯啊。”
四周回荡着笑声。
王将的声音从东京塔的扩音系统里出来的，根本不需要什么监听装置，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当然，永远都是先到的人占据先发的位置，”
“你我这种人怎么能允许对方占据先发的位置呢？这一次我来晚了，你准备了什么在等我？”
橘政宗笑着答道。
“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正宗的红牌伏特加和从遥远的西伯利亚运来的寒冰，男人之间的友谊不就该像这样么？”
“能烧热血管的酒和永恒不化的坚冰。”
王将说话的声音里混杂着液体流动的声音，他正把烈酒倾入加了冰块的杯中。
橘政宗推开安全门，登上那道阶梯，一步步走向高处的特别瞭望台。
“为什么不走得快一些呢？我们己经二十多年没见了，你已经变老了，我变得更老了，这个世界不会给老人留太多时间，”
“我们应该把握每一分钟。”
王将轻声说。
“在正式的乐章开始之前，怎能不好好地享受序曲呢？”
“你还听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么？”
“现在最喜欢听的是他的第六交响曲，那是他为自己写的天鹅之歌。”
两人通过扩音设备聊天，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在围观者眼里，这是背后的两个阴谋者。
但是叶封却知道，这只是背着台词的两具傀儡罢了。
或者说，自己以为自己是橘政宗（王将）的两个人体傀儡。
橘政宗越来越接近特别瞭望台，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在窗边等候。
他穿着笔挺的军礼服，腰间系着宽阔的皮带，领口里系着华美的紫色领巾，跟当年的赫尔佐格博士一模一样。
与其说他看起来像个苏联军官，不如说像一位从画像中走出的普鲁士贵族。
橘政宗走进特别瞭望台，反手在背后关门。
“你如今的样子有点可笑，邦达列夫少校。”
王将端着酒杯微笑，一如当年他站在封冻古龙的坚冰上。
“你如今的样子却有点可怕，赫尔佐格博士。”
橘政宗端起给自己准备的那杯伏特加。
“喝之前不验毒吗？”
“用不着，你来不是想要杀死我，毒死我对你来说毫无意义，那样你就吃不到我的价值了，”
“毒死我对蛇岐八家也没有什么损害，我己经不是大家长了，家族在稚生的手中会平稳地运转。”
橘政宗喝了一小口伏特加。
体会那种冰冷的火焰在舌尖上打滚的滋味，摇了摇头。
两名傀儡在无形的丝线掌控下起舞，而叶封却在思索故事的走向。
“你喜欢樱井小暮吗？”
叶封突然对源稚女问道。
这位猛鬼众的二号人物身边围绕着无数手下，而樱井小暮便是源稚女的追随者之一。
“老实说，她还是挺特殊的，”
“但我最近只想处理更加麻烦的事情，”
“就好像我的哥哥身为天照命，内心里却很讨厌这种生活，他并不是适合成为超级英雄的人物，他是个傻子，”
“就像他说的，他只适合去法国的海滩上卖防晒霜，而不是在日本做黑道领袖。”
源稚女淡淡说道。
并未否认自己对樱井小暮的好感，但是也表明了自己没有恋爱的心思。
无论是苏醒的白王、王将与橘政宗、还是他的哥哥，这些事情都比恋爱重要得多。
“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阴柔的男人甚至笑嘻嘻地举了一个例子。
他身边并不缺少女人。
樱井小暮如果死了他会有些悲伤，但也只是有些悲伤而已。
“好吧，”
“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失去的东西是无法挽留的，”
“比如哪天樱井小暮被源稚生杀了，”
“那种狗血的事情并非不可能。”
叶封无所谓地说道。
源稚女没有说话了。
今晚他是以自己的本心来到这里，他的目标是杀死那个王将。
那个被他杀死过很多次，但是现在依旧在活蹦乱跳的家伙。
他不想做他的棋子。
瞭望台上。
“不该共祝一下么？”
王将遥遥地举杯。
“共祝什么？为了曾经辉煌的苏维埃联邦么？”
“不必为它举杯了，它已经死了。庆祝我们都活了下来，活下来的才是强者，强者彼此举杯致敬。”
两个老人饮尽杯中的酒。
“桌上有一台全频电波扫描仪，你可以拿着它在周围走一圈，看看有没有窃听设备。我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是干净的。”
王将指向小桌说道。
“在这无天无地之所，我们说过的话只有神知道。”
“你应该说只有鬼知道。”
橘政宗拿起小桌上的扫描仪，开始沿着窗边行走。
这种设备一旦靠近无线电波的发射源，就会发出呜呜的报警声。
橘政宗转圈，王将也转圈，两个人就像是杠杆的两端，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
橘政宗走完一圈下来，设备并未发出报警。
他把设备靠近自己的手腕，那是一块全球电波对时的电子表，几秒钟之后设备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它检测到了电子表发出的微量电波。
这说明王将准备的电波扫描设备运行正常。
橘政宗摘下那块电子表扔出窗外，七八秒钟之后才传来落地的声音。
“非常好。”
王将说。
任何发射无线电波的设备都不能存在于特别瞭望台内，连电子表也不例外。
橘政宗把电波扫描设备扔给王将。王将举起设备从头顶到脚底扫描自己，设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各自脱下外衣扔在地上，挽起衬衣的袖子。
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对着镜中的自己。
又像两个傀儡在起舞。
第九四五章 傀儡戏
“这是什么意思？老朋友相见要脱光拥抱一下么？”
芬格尔注意道瞭望台里，忍不住吐槽道。
“不，除了外衣，他们的衣服都很贴身，这就意味着衣服下没法藏体积比较大的武器，比如枪支，”
“挽起袖子是表示自己的手腕上没有藏着掷刀，在那种距离上掷刀的杀伤力不亚于子弹，”
“这是谍报人员向对方表示自己是‘干净的’。”
风间琉璃说。
“真是老特务啊！”
芬格尔赞叹。
双方都如机械般精密，像是齿轮相互咬合。
他们同是旧时代的产物，遵循相同的原则和模式，不会允许对方多哪怕一丝机会。
恺撒不由得庆幸有芬格尔帮忙。
芬格尔想到的办法是激光窃听装置，而这种装置并不包含在橘政宗和王将那两个老人过时的知识库中。
时代科技一直在进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去往世界王座的道路上么？”
橘政宗说。
“是啊，这条路比我想的要长很多。”
王将说。
“纯血龙类能活多久？几百年？几千年？还是茧化可以无限重复，生命近乎无限？”
“寿命突破千年应该不是问题，”
“对于龙王来说，茧化次数可能是无限的，也可能受到细胞分裂次数的限制。”
“这么说来如果你进化为龙，可以在王座上坐至少一千年？”
“前提是没有人把我从王座上撵下去。”
“牺牲那么多人命，只为在王座上坐一千年，并且随时准备着被新王杀死，代价是否太大了？”
“代价确实很大，可如果我不在食物链中往上爬，我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只有血腥的王是真正活过的，他的臣民都是食物。”
“王在万众欢呼中登上宝座，膜拜他的却都是食物，这种说法听起来真滑稽，”
“你的国像是一张餐桌，只有你独自用餐。”
橘政宗说。
“王本来就是孤独的啊，王跟被王统治的东西，是不同的族类。”
王将淡然答道。
“我想你一定没有过孩子吧？”
“没有生育后代的动力。如果生下的是不合格的后代，简直是我的耻辱。”
......
两个男人安静地对话，仿佛古井无波，可平静的井水下暗潮汹涌，藏匿着疯狂的龙。
他们谈论着禁忌的话题，原本这些话题不该传入人类的耳朵。
“真是疯子的对话。”
每个人都清楚这话的意思，两个老人的对话听起来平静悦耳，可遵循的并非人类的逻辑。
那是龙的逻辑。
在龙族铁与血的文明中，唯有权与力永恒，没有给亲情和爱留下任何余地。
在龙的世界里，个体的存在价值就是它拥有的力量，弱者活该被吞噬，强者坐在孤单的、摇摇欲坠的王座上，等待着新的王起来推翻自己、吞噬自己。
龙族的强大，就是用这种究极的进化方式来保证的。
王将是人类的**之躯，但其思想已经无比接近了龙族。
视人命如草芥。
“在我得出结论说十万个被龙血侵蚀的人类中只有一个可以幸存的时候，我还为自己活着无比自豪，”
“可是想不到，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不是只发生在我身上，还有三个小孩子，”
“一位皇，一位鬼，一位神的容器。”
“那又如何？”
“任何进化药的药力都是有限的，最终只能制造出失去理智的龙族死侍，这点我清楚，你也清楚，”
“这不是因为药物的成分还不完善，而是因为进化药已经超出了基因学的范畴，”
“真正的进化药是炼金药物，核心成分是古龙之血，尤其是神的胎血，”
“只要获得那胎血，你和我都有机会造出完美的进化药，能使用进化药的人必须能够耐受龙血的毒性。”
王将发出轻微的笑声。
“你认为我会把完美的进化药用在绘梨衣身上，用她来制造完美的龙类？”
“所谓完美进化，是能够保持神智的究极进化，她即便进化为龙，依旧是你的棋子，她可以为你毁灭世界。”
“那么如果你得到神的胎血，你会把它用在自己身上了？”
“只有用在自己身上才是最保险的，本来也考虑过稚女，不过那小子太难控制，女孩子般的漂亮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毒蛇的心啊！”
......
“所以你的交易是什么？”
橘政宗问道。
以前任大家长的身份来到这里，他的目标当然不可能是聊天，而是在这里葬送王将。
这本该是赫尔佐格博士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可惜，牵动傀儡丝线的人却变成了叶封。
路明非等人心惊胆战，殊不知真正的幕后主使已经早被杀死。
甚至就连作为钥匙的绘梨衣，如今也改变了人物。
叶封在几天前复制了一部分绘梨衣的血脉，进而成为了一种特殊的药物，能让人拥有高阶言灵的力量。
路鸣泽受到礼物连忙道谢，并表示会造出一枚优秀的钥匙。
......
“我知道很多年以前你们就在勘探藏骸之井，在今天，也只有蛇岐八家这种超级家族有实力挖掘神代的遗迹，”
“换句话说，你们最有机会找到神，但就算你们得到了胎血，凭你所掌握的技术也很难造出完美的进化药，”
“你靠的只是我当初留下的研究资料，在这个领域你作为学生是合格的，但想制造完美的进化药，你还需要老师的帮助。”
王将自信道。
“造出的进化药归谁？”
“自然是平均分配，成品你和我一人一半。”
“然后你和绘梨衣都会进化为纯血龙类？”
“是啊，那样我就能摆脱半进化体的状态，那个小姑娘也不必早夭了，当然如果我没能完成进化，你会更髙兴吧？”
“那样你就可以占据世界的王座了，毕竟你拥有一个流着纯粹龙血的绘梨衣，”
“现在她已经可以毁掉东京了，那时候一定能轻易地切开富士山吧？”
“听起来很公平。”
“不得不公平，神即将苏醒了，不然东京也不会一直下着暴雨，”
“在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前，我们来得及再度联手。”
“你认为我作为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跟你斗了十年，目的就是除掉你独霸世界的贪望，但是眼看神要苏醒，我不得不跟你分享那个王座？”
橘政宗冷冷道。
“我亲爱的朋友邦达列夫少校，你是做戏太久所以入戏太深了么？你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谁了。”
王将欢快地笑了起来。
第九四六章 局势突变
“我是谁？”
橘政宗问。
“你是比我更出色的骗子和野心家啊，你是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惜与恶狼为伍的雄狐，”
“你是我这一生见的最能贯彻龙族哲学的人类，对权势和力量的渴望渗透在你的血脉里，”
“你篡取了蛇岐八家的权力，日本黑道的格局只需要你和你的学生、你的女儿开会就能决定，”
“亲爱的邦达列夫同志，二十年来你从未停止在权力场上的战争，一直都活跃如我们在黑天鹅港携手合作的时候！”
“这样很好，你和我就是这种人！只要回报足够大，可以支付任何代价！”
“二十年后，机会又一次摆在你面前，我们终于接近世界的王座了！你可能放弃么？我们这种魔鬼，还能指望神的救赎么？”
橘政宗沉默了很久。
他站在窗边，低着头似乎在忏悔，闪电照亮他的白色衬衫，像是披着尸衣的恶鬼。
“是啊，你说得对，做过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还能指望神的救赎么？”
许久，他抬起头微微一笑，
“我们是应该谈谈交易。”
......
源稚生摘掉耳机，听到这里他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每一句对话都令他疼痛，仿佛置身地狱。
监听但不发出无线电波的方法并非只有激光窃听器一种，还有就是最原始的有线窃听器。
一根细细的导线，把特别瞭望台里的声音信号导到铁塔大楼中，再通过发射器发送到源稚生的耳机里。
这个象龟先生是个很敏感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尤其敏感，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相信过的人伸出两只手就能数完。
这些人里的每一个对他来说都那么珍贵，而橘政宗应该是右手的食指，最灵活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手指。
源稚生可以接受夜叉、乌鸦甚至樱背叛自己，但他无法接受橘政宗的欺骗。
这就好比被自己的父母欺骗，被自家庭放弃。
可事实最终证明他错了。
他的老师橘政宗远比他想的要内敛深沉，衰老的身体里藏着无比强大的灵魂。
橘政宗仍是多年前那位矫健的邦达列夫少校。
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和魔鬼交易。
许多年后，源稚生又变成了那个孤独的少年，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可以求助可以倾诉的人，因为那个人背叛了他。
什么守护什么责任，那个人给他讲的道理都是谎言。
背负天照命的男人感到很疲倦，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如今的他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他必须履行大家长的责任——
清洗叛逆。
橘政宗违背了家族道义，王将是猛鬼众的最高领袖，都是必须清洗的人。
而作为皇，他就是是最合适的行刑者。
“见鬼！”
“象龟怎么会来这里！”
“哥哥！”
凯撒和风间琉璃惊呼道。
声音带着惊恐，但是其中的信息却完全不同，风间琉璃流露出的是瞬间的失控。
虽然不至于说明他确实是个“哥哥虐我千百遍，我待哥哥如初恋”的好弟弟，可至少说明源稚生对他而言是非同寻常的人。
而恺撒担心的则是计划被这个闯入者搅乱了，万一被王将和橘政宗逃走就完蛋了。
“该死，他不是象龟吗！乌龟最重要的就是缩头他不知道吗！”
凯撒怒骂道。
橘政宗和王将都是彻彻底底的反人类，是全世界人类社会的祸害，是全人类的敌人。
这段录音对话传出去足够秘党杀他们一万次。
企图成为龙的人类——
那已经不是人了！
“快！”
“封锁电梯和铁梯！哥哥在王将面前未必有胜算！他低估了王将！”
风间琉璃急促道。
只有他最清楚，那个该死的面具男有多么难以杀死。
恺撒身体一颤。
风间琉璃没必要贬低源稚生的战斗力，但是如果连皇也对付不了王将的话，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杀死他的办法都难说。
要知道那个【皇】的血脉言灵，可是比起他和楚子航更加厉害许多。
“呼叫琉璃，呼叫琉璃，计划变更！”
“我们现在就上塔堵截王将！”
凯撒大声呼喊道。
和楚子航在齐腰深的积水中跋涉，寻找电缆管道。
时间所剩不多，他们必须赶去支援源稚生。
耳机里只有沙沙的声音，风间琉璃的声音消失了。
“我就知道世界上所有娘炮都靠不住！”
凯撒烦躁地大吼。
风间琉璃退出了合作，现在没有谁是可以信任的，也没有人是可以依靠的。
但是作为卡塞尔学院的专员，路明非、楚子航、凯撒、零、芬格尔，他们五个人必须执行秘党的使命。
王将和橘政宗想要复活神，那他们就己经犯下了滔天大罪，必须被第一时间抹杀。
即便战死，也要冲向战场。
“路明非，准备狙击！”
凯撒下令。
而楚子航己经穿过车库，找到了电缆管道的入口。
它隐藏在一个大型的配电箱后，铁皮门上挂着一把普通的挂锁。
刀光闪过，挂锁裂成两半坠入积水中，楚子航拉开铁皮门，刚要回头呼唤恺撒，忽然后退闪避。
可怕的风从电缆通道中直冲出来，寒冷，腥臭......
仿佛这条通道通往群蛇的巢穴。
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在电缆通道里凝视着楚子航。
这生物的扑击速度之快，黑暗中楚子航根本看不清楚。
楚子航只能下意识地横挥刀，斩在那东西的嘴里，但是村雨没有砍断那生物坚硬的下颚骨，只是挡住了扑击。
这生物的力量极强，把楚子航猛地推出去。
第二轮进攻立刻到来，利器撕破空气的声音从左右传来。
楚子航用乌兹冲锋 枪伸进那东西的大嘴里发射，半尺长的枪口焰钻进它的食道里，照亮了荆棘般的长牙。
死侍的身体虽然坚硬，口腔内部毕竟还是脆弱的，钢锋般的子弹打穿上颌骨，摧毁了脑部。
楚子航一脚揣在那东西的脸上，把尸体揣进积水里。
他对死者毫无任何怜悯之情，因为在闻到那股腥风的时候他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那是一个死侍，蛇形死侍。
这东西只有残杀和暴食的**，不知道是谁准备在此的大礼。
“好戏开场了，”
“猜猜谁才是下一把钥匙呢。”
路鸣泽坐在天台上，头顶是一轮清冷的白色弯月，旁边站着沉默的白衣少年。
“你真是小魔鬼，如此玩弄自己的哥哥，”
“他既恨你也爱你。”
第九四七章 沉重的爱
凯撒点亮电筒照了过去，青灰色的背脊出现又隐没在水下。
像是婴儿般的哭声在地下车库中回荡。
死侍们包围了这里，震颤的水面下不知多少张人面狰狞地扭曲着，锋利的长牙破唇而出，缓缓接近猎物。
凯撒抽出一把沙漠之 鹰，与楚子航后背相贴。
两人的黄金瞳同时亮起。
计划彻底崩溃，他们反而成为了被包围的对象。
这场老朋友的见面会，不知道是谁在暗算谁。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镇定？”
凯撒双手持枪，镰鼬领域全开。
“你想到对付它们的办法了？”
“不，在日本这个鬼地方什么倒霉事都可能发生，我他妈习惯了！”
......
“咔！”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王将注意到了正穿越广场的年轻人。
“原来还有别的客人，是你邀请的么？”
王将的瞳孔微微一缩。
橘政宗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源稚生踏破暴风雨而来，狂风中风衣翻飞，仿佛战旗。他正仰望高空，瞳孔中流淌着熔铁般的金色。
他没有必要潜行，他是皇，绝无仅有的皇，只需以绝对的暴力碾压过去就好了。
“跟我没关系，我保证自己没有泄密。”
橘政宗缓缓道。
“是么？难道说你的学生一直都在跟踪你？”
“他发现我们私下见面，想必是来这里清理门户的吧？”
“赌一赌他会先砍下谁的头？是你这个叛逆，还是我这个恶鬼？”
王将平静问道。
“他会先砍你的，在杀我之前，他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橘政宗淡淡道。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杀了你的学生，”
“知道你和我关系的人都必须死。”
“他是皇，即使你和我联手，想要杀死皇也没有那么容易，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橘政宗走到电梯旁，按下了下行键。
王将切断了整个街区的供电，但东京塔这样的建筑都会自备柴油发电机组，给重要设备供电。
“你难道不杀了我试试吗？”
“杀了我你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可以说是为了诱杀我才来这里和我见面。”
王将平静道。
从始至终他的声音都是毫无波澜。
“这种情况我能杀死你吗？”
“我曾经用燃烧 弹都没能杀死你，而现在我空着手，”
“你是半进化体，而我只是普通混血种，”
“我建议你抓紧时间，稚生是这一百年来最出色的猎杀者，被他锁定的鬼没有一个能逃出包围圈。”
橘政宗淡淡道。
“那可太糟糕了，我们还是坐电梯离开吧。”
王将慢慢靠近了过来。
从两人进入瞭望台开始，彼此间始终隔着一段安全距离，但现在两人已经处于彼此的攻击范围内。
“你讨厌电梯，因为电梯是封闭空间。”
橘政宗有些吃惊地说道。
“是的，我讨厌，坐电梯让我感觉像是坠落陷阱的猎物，”
“但我知道你这只狐狸不会把好处让给别人，所以你选择电梯，我也选择电梯。”
王将轻声笑了笑。
橘政宗没有动。
另一边，源稚生已经踏上了塔外的铁梯，肃杀的脚步声在风雨声中回荡。
皇正携带着滔天怒火接近这战场。
“叮。”
电梯到达特别瞭望台，明亮的灯光从门缝中溢出。
里面堆满了东西：
从mp5冲锋 枪到日本刀，这些武器被整齐有序地挂载在武器架上，枪都是上膛的，刀已经出鞘。
“你选错路了，这条路是通往地狱的，”
“赫尔佐格博士！”
橘政宗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杀气。
携带武器是无法接近王将的，所以他把所有武器都放在电梯里。
“哒哒哒......”
橘政宗抓起一支mp5冲锋 枪，枪火照亮了瞭望台。
弹雨在钢化玻璃上留下了密集的弹孔，玻璃崩碎，狂风暴雨侵入，雨丝密如牛毛。
弹匣空了，橘政宗弃掉mp5，大口径左轮己经握在手中。
他不确定是否命中了王将，开枪的一瞬间王将距离他只有五六米，他没有时间瞄准，王将是很难杀死的怪物。
橘政宗再次扔出了两枚 催泪 弹，浓烟在半秒钟内把能见度降低到了极限，同时戴上了防毒面具。
特制的催泪 弹，其中添加了水银液滴。
他来这里是为了杀王将的，但是源稚生的到来，他不得不提前开启计划。
浓雾弥漫，橘政宗无法射击，从武器架上拔出一柄长刀和一支手爪。
“来啊！赫尔佐格！”
“二十年前的作战留到今天，让我们继续打完它！就像二十年陈的伏特加那样浓烈！”
“我们曾像男人那样渴望权力，那让我们也像男人那样死去！”
老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橘政宗缓缓挥动长刀，荡开烟雾和雨水。
白雾像是厚重的白色帷幕，每次刀拉开一个口子，转瞬间裂缝又自行弥合。
橘政宗的优势和劣势都十分明显。
王将能在白雾里随意行动，而他不能离开这个武器库，要靠电梯里的东西坚持到源稚生赶来。
......
“创造傀儡的人已经离去，傀儡却依旧翩翩起舞，”
“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悲伤呢。”
路鸣泽叹气道。
“有什么区别呢，”
“该怎么继续下去还是怎么继续下去，”
“他们以为自己是橘政宗和王将，那么他们便是真正的橘政宗和王将，反派角色而已。”
叶封冷淡道。
“恶魔不是最喜欢看这种场面么？”
叶封突然笑了笑。
“唉，”
“我的那废柴哥哥最近很忧郁啊，他把零当成高高在上的贵族公主，而不是一个可以追求的女孩，”
“那么乖巧可爱的姑娘，他却卑微得像条狗。”
路鸣泽坏笑道。
就像是家长担心孩子的婚事一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所以，爱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东西啊，”
“你明明那么爱他......”
“那个衰小孩真正把你当成了魔鬼，完成了四个交易之后，他的性命便会全部交到你的手里，从这个世界消失，”
“但真正在牺牲生命的并不是路明非，而是你这个魔鬼，”
“这样的爱会不会太沉重了？”
“这就是我们龙族，”
“哥哥要登上王座，弟弟为其铺路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我才说，爱是复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