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六十八章 旧人
“温侯,快些起来,不用这般多礼。”
前方拱手躬身的身影,陆良生自然熟悉的紧,正是当年他册封阴神之一的温侯吕布,想不到竟也被复活了,哪.....不知其他阴神还有多少复活过来?
思虑间,手上也不慢,在旁边膀大腰圆的粗汉眼里,过来将拱手的吕布搀扶起来,后者看着面前的书生,也颇为激动。
“国师,当年一走,又过了上千年,想不到还能想起吕布。”
“呵呵.....温侯说哪里话,若非当年不是你们,我也是独木难支。前事暂且打住,还随我来小院叙旧。”
陆良生侧身让了一步,邀着吕布一同前行,旁边的圆头圆脸的汉子眨了眨眼睛,全是疑惑,见吕布与那青年不仅相熟,心里有些慌了,连忙跟上跑到另一边,压着嗓音问道:“温侯,这是啥时候的事,我怎的不知晓?”
“你不知晓的多了。”
吕布拍了一下他肩膀,大笑了两声,加快脚步将这汉子甩在身后跨去了院门,一进院子打量了四周凉亭、古色古香的建筑,赞叹了声比城里那种鸟笼房子舒适许多,旋即,见到院中角落里背对侧脸望来的曹操,随意的拱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不管前世也好,现在也罢了,对于曹操,他都没多少好感,就算处在同一阵营,只能算作点头之交。
檐下那边,陆良生挥袖一扫,带过安放各处的椅子飞来,并排落去檐下,小圆桌升起热气腾腾的茶水,摊了摊手,请了吕布,还有跟在后面左右张望的圆脸汉子。
“温侯,这边坐下。”
说着,也朝那没见过的汉子拱了拱手:“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正打量四处的胖汉听到话语,还未回过神来,被吕布拿肘顶了一下,连忙抱起拳重重一拱,昂起下巴,神色呈出肃穆。
“我乃上将潘凤!”
“呃......潘......将军请坐。”陆良生朝他笑了笑,伸手也做了请的手势,至于想没想得起是谁,也不重要了,又叫了那边道人,还有曹操一起过来,寒暄几句,随后说起正事。
“温侯,之前我曾听闻芜湖城隍徐盛说,你被复活,远在西北之地,眼下怎的在这边?”
吕布看了看名叫潘凤的汉子,还有侧面的曹操,见两人都在喝茶不说话,或翻看手机,呵呵轻笑两声,喝了一口茶水:“此事说来有些话长......”他闭了闭眼,像是在组织话语,停顿了片刻才重新接上。
“.......国师当年飞升仙界,人间虽未再有神仙下凡,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影响下界,到的后面朝代,我等神位有些也不保了,索性摘了神位跑回阴府继续当鬼王,千余载后,有人用妖星唤醒我等尸身,也招来神魂复活,便在这个时代安稳下来。”
“那人是谁?”
陆良生皱起眉头,将茶盏放下:“那人是谁?”
“国师若想见,之后吕布当为引见。”
话到了这里,书生紧抿双唇,哪里听不出吕布是在有意维护对方,甚至隐隐有保护的嫌疑,大抵是因为妖星的缘故,自己当年铲除妖星为己任,到的现在,这批阴神都靠着妖星复活,岂能会愿意再回到阴曹当孤魂野鬼。
“国师,还望体谅。”吕布看着陆良生眼中闪烁的情绪,自然也明白里面所包含的含义,随即,笑起来,将话头岔开。
“国师回来,当年那批阴神,还有许多兄弟并不知情,这位潘无双还四处打了电话,估摸着,眼下正拿了兵器,准备从西北杀过来。”
那边,圆头圆脸的脑袋左右看看,又缩回去,嘀咕道:“我哪里知道你们认识。”
呢喃一句,猛地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到底说的是什么,越听越是迷糊,拿手肘顶了顶一旁的曹操,后者同样双眼迷糊。
“你问我,操问谁?”
“嘿.....你骂谁呢!”
两人一言不合差点打起来,这边,陆良生看着对面的温侯吕布,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着,听到西北之地还有其他人,不由有些好奇。
“那边,还有谁在?”
那边互相推搡的两人跟着停下动作,转头望来,目光直直的看着吕布,后者没有理会他俩,其实这种事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对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多少有些骇人听闻。
“回国师,赵云、张飞、关羽也都还在。”
没说起其他阴神,那说明已经转世投胎,或还在阴府当鬼王,陆良生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能重新活一次,倒是不错,该是为他们高兴才对,想罢,忽然伸手抓住吕布手腕,法力渗去皮肤,探进里面,却是感受到的,是枯竭的身躯,血管皮肉呈出一片死相,根本没有任何生机。
“国师,你这是何意?”吕布仍有对方抓着手腕,语气有些诧异。
陆良生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外貌与常人无异,甚至还有体温,里面却是腐朽不堪,早已是死人了,更不算是活死人、僵尸一类。
当真稀奇。
“没什么,温侯与另外三位能重新回到人间,我甚是高兴。”
夜色降下,再到深邃起来,他拉着温侯,还有曹操、潘凤两人一直说到深夜,待到蛤蟆道人还有孙迎仙哈欠连连,这边三人这才告辞离开,陆良生送他们到院门外,穿行过长长的巷子,目送他们上了一辆汽车驶离,才回去院里。
至于赵云、关羽、赵飞等人会不会过来,陆良生也不去多想,到时过来,好好招待一番就是,唯一心系的,还是城隍周瑜那边,若能说服其余城隍帮忙,便可回到栖霞山了。
想着,脱去衣袍,抬手扇去灯盏,光芒熄灭,书生躺去床榻,安然睡去。
之后的时间,仍旧早早的起床,走去河边看人下棋,空闲时,夹着课本去图书馆泡上一整天。
有老师病假,他便代上一节课,给学生上几堂古文,日子过得倒也清闲,偶尔也会带上师父、道人、胭脂,牵着老驴四处走走看看,给胭脂调理妖丹。
不过令陆良生头疼的一件事,蛤蟆道人走到哪儿,都会买上一些手办,将物理堆的满满当当,后来还干脆买了数个玻璃柜,一股脑儿的摆在里面,还把里面上下几层打通,安放了楼梯,没事把自己关在里面,上下走来走去,甚至还将小床铺摆当中睡觉。
用孙迎仙的话说,这是始皇帝的后遗症,就差放一具棺椁进去了,惹得蛤蟆道人破口大骂,拿起紫金葫芦追着他满院跑,踩过一地枯黄落叶。
院中老树枯叶落尽,秋日已过去多时,不久,夜里下起了雪,城里城外白皑皑的一片,堆起了雪花。
番外第六十九章 过一个不同的年
福水市,积雪的街边延伸,零星的雪花还在飘落街头,十来年,南方头一回下雪,令得城中市民颇为兴奋,裹得严严实实结伴出门,在自家门口,或宽敞的地方堆雪人,打雪仗,有的年关将近,有了空闲的时间,带着家里妻儿老小高高兴兴的穿梭街边各色店铺,买上新年的衣服、零食。
扰扰嚷嚷的长街,播放各种喜庆流行的音乐,叫嚷的街道上,白气自人讨价还价的口中升起,拥堵的人群里,一个女子穿着过膝的长靴,开敞褐色风衣,里面着了件高领毛衣显出窈窕的身段,从蛋糕店里出来,抱了一堆大小各异的面包上了街边车里,一路回到居住的小区。
破旧的居民小楼挂上了红灯笼,家家户户窗棂贴上了喜庆的福字,楼道间碰上相熟的邻居,洋溢出笑脸,纷纷打起招呼。
片刻,来到三楼自家门前,柳青月摸索包里的钥匙,门里响起一阵锁转动的声响,里面小姑娘,一身卡通老虎的睡衣,严严实实只留一张小脸在外面,没好气的扬着手里一串钥匙。
“老姐,你不带钥匙出门。下回不给你开门了。”
“说话可不要老气横秋,当心还没长大,就变老了。”
柳青月进门敲了一下顶着老虎头的小脑袋,将怀里一纸袋面包塞过去,“拿去放冰箱。”
“又吃这些!!”
小人儿挤出一张鬼脸,看着抬腿艰难拖着长靴穿去拖鞋的姐姐,小姑娘无奈的叹口气,转身拖着睡衣后的一截小尾巴,颇为可爱的走去沙发,一屁股坐去上面,拿过遥控器,无聊的切换频道,嘴里碎碎念念。
“人家过年过节,一大家人好热闹,再不济,也能吃口丰盛的年夜饭,我家就知道吃面包,去年也是,今年也是,唉......还好我早熟,不然要饿死了。”
“你也知道你早熟!还不学其他小孩子。”
脱下完两双靴子,柳青月这才松了口气,过去沙发半斜的躺下,曲起脚,使劲的揉捏,“不过,这次吃面包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出差?还是外面太冷不想出门买菜?”看着卡通片的小姑娘横过来一眼,看着自家老姐揉脚的模样,又是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姐姐,你动作好歹矜持一些,往后你怎么嫁得出去啊。”
“人小鬼大,管好你自己!”
柳青月被她给逗乐了,拿过抱枕在小人儿头上轻敲了一下,也不继续逗她了,“去收拾收拾,今年我们出去过年。”
“旅游?!”
小人儿唰的转过脸来,圆圆的眼睛顿时显出激动,一把抓住女子的脚,“姐,我们去哪儿旅游过年?三亚,还是出国去夏威夷?”
“看兵马俑。”
小姑娘脸上笑容顿时僵住,继续拿过遥控器,撑着下巴翻起频道,柳青月使劲揉了一下她脑袋。
“不去啊?不去那我姐妹俩就在家啃面包。”
“去!”
小人儿将遥控器重重一放,瞪了瞪贼笑的姐姐,甩着睡衣后面的小尾巴,气鼓鼓的回房里收拾东西去了。
“还收拾不了你。”柳青月将电视关上,回到房里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哈出一口白气,拿出衣柜上面格子里许久未用的行李箱,挑起衣裳折去里面叠好。
飞机票早已订好了,下午就走,好不容易得来的休假机会,不用白不用,要是再留下来,怕是又要被抓壮丁,弄去值班,新年就别想过了。
放好衣裳,又收拢了大堆化妆品,这才停妥躺去床头,将手机关成静音,还将搭档、上司的电话全部拉入黑名单。
‘嗯......舒服的过完年,才将你们拉回来!’
想着,隔着墙大声催促了隔壁的小妹,一边翻起手机相册,大部分是工作之中拍下的任务记录,有些是出任务到了风景独特的地方自拍照,翻到后面时,陡然看到几张洞窟里拍摄的壁画。
一对柳眉微蹙,呢喃出一声疑惑。
“什么时候拍的.......”
翻来覆去端详了一阵,放大了照片,看着壁画上看书写字的青年书生,盯着那张笔画下的人物相貌,眉头更皱了,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
紧盯的视线,忽然感觉有些恍惚,视野间的画面仿佛水滴落在湖面荡起涟漪,画上的书生活生生立在眼前,牵着老驴走过她面前,抬起脸,绽出笑容。
“姐......”
“姐姐?!”
耳边陡然有脆生生的话语徘徊,女子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保持看手机的动作靠着床头不知过了多久,连妹妹进来站在床边都不知道。
“几点了?”
“快十点了。你拿着手机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柳青月摇摇头,捋了一下发丝,朝小人儿笑了笑,自己发呆的事,自己都不清楚,自然也不好解释,连忙起来,催促妹妹将行李提上,一人一个面包准备路上吃,姐妹俩随即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匆匆下楼,开车赶往机场,年关时节,路段肯定拥堵,不早一点赶去,怕到时候路上堵车,那就活该倒霉了。
至于刚才发生的事.......
柳青月出于职业习惯,坐上飞机后,仍旧在想,直到空姐过来提醒她,转为飞行模式,或关机,这才收回思绪。
‘先不管了,过完年再说!’
看着身旁的妹妹,女子揣去手机,爱怜的揽过小姑娘,靠在一起目光望去圆窗外的机场。
........
沉甸甸的树枝上,雪花簌簌坠去地上,甩出花的形状,院中紧闭的房屋吱嘎推开,陆良生、道人哈出一口白气出来,看着结出薄薄冰层的水缸,弹指过去,冰层化开,水面升起腾腾温热气息。
‘咕噜噜~~~’
‘嗬忒!’
包裹口间的水渍带着泡沫吐去地上,道人淘了淘牙刷,回头看去那边拿了热毛巾敷在脸上的书生。
“老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不会过年都在这院里过吧?要是没有,本道可要自个儿出去了,老曹都跟我约好了,八个妇人,虽说有些年龄有些大,但也不错,听说还是寡妇.......”
“曹阿瞒真就好这口.......”
陆良生一抛毛巾,自行搭去架子上,看着面前这个妹夫,其实他也有些为难,毕竟这个时候的孙迎仙,是守着小纤死后才出的栖霞山,经过千余年,也是独身一人,找嘛,陆良生有些不舒服,毕竟他经过的时间其实说来也不长,可不找,让道人孤零零的,确实有些不妥。
“唉......难办。”
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棂,玻璃柜里,蛤蟆道人被一群手办簇拥着缩在被窝,呼呼大睡,似乎察觉到窗外看来的目光,懒散的抖了抖眼睑,伸在外面的脚蹼缩回被褥里,转过身朝去里面,理也不理陆良生。
“大过年的,冷冷清清确实不好。”
陆良生忽然想起当年的长安还未去过,顿时拍响巴掌,吓得蹲在一旁摆弄手机的道人,差点拿捏不住,将手机掉去冰水里。
一旁,书生望着满院积雪,侧过脸来,笑着看去惊讶的道人。
“老孙,我们回一趟长安,我用......法术将曾经的长安复原,过一个我那个时候的年吧。”
番外第七十章 北上曾经的长安
“将原来的长安复原?”
道人听得眼皮都抖了抖,当时的长安有多大,反正不用法力,光靠用脚走半天功夫也走不完半座城的大街小巷,陆良生话语一说完,他连忙收了手机。
“用画?”
“再算上你的纸扎术。”
望着庭院挂满积雪的槐树,陆良生回过头来,檐下的道人张着嘴,低下视线看着双手,口中啧啧两声,“要辛苦你俩了。”
孙迎仙叹口气,回到屋里收拾了往日准备的符箓,一些白纸,叠好塞去黄布袋里,出了房门,看到那边陆良生拿着毛笔,坐在竹林石凳磨起石墨,一边装着布袋,一边快步过去。
“喂喂,你说要走的,怎么还这儿耽搁?准备写副春联贴着?”
那边,书生勾起唇角,只是微笑,笔尖沾了沾墨汁,起身走去槐树前,勾勒出几笔,空气流转,画下的墨迹渗入树皮,陆良生端着墨砚,提着毛笔又走去墙壁画下不同的法阵,直到在屋檐两根木柱也一起落下后,才掏出封套将笔头系上,望着院子四周绘出的法阵,轻说道:“留下记号,往后若还要过来,不会再跑偏了。”
道人正细细端详法阵,听到他这句话,犹豫了一下。
“老陆,你是打算回隋朝那个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过。”
“昨日下午我也才决定的。”
陆良生将毛笔收入袖袋,看到孙迎仙的表情,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将之前城隍周瑜的想法与他重新说上一遍。
“能不能成,我也不知,但若能成,还是要回去的。”
突然说走,总是舍不得的,尤其这个时候的老孙还在这里,他不可能回去,否则那个时候的孙迎仙又该如何自处?
“留下记号,也好方便回来,时空不同,时间上也或许不同,说不定我走后不几日,你又见到我回来了。”
陆良生一把揽过道人,使劲拍了拍他肩头,后者垂着目光,抿着嘴唇沉默了许久,点下头,唇上八字胡舒张开,顶开书生,叉着腰笑出声。
“哈哈.....你不会回来,本道还不活了不成?这个时代多好,没你旁边盯着,还没小纤约束,当年那些个后辈也不用照顾,本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积雪踩响,孙迎仙边说边拍着黄布兜,夺了陆良生手里的墨砚,走回房里,敞开的窗棂后,拿着自己的笔,埋头写起了什么,片刻又出来,将一张叠好的纸塞过去,走去叫老蛤蟆起床了。
陆良生看着进去另间屋的背影,目光落去叠好的纸张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迹,里面大抵是写给小纤的书信。
‘这个老孙,嘴里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满在乎的.......’
叮叮~~
手机铃声在他袖袋里响起,陆良生有些诧异这个时候谁还会打来,之前高天秋、唐立仁都已打来问候过了,其余有些交集的,并未告诉过对方电话号码。
看到上面一连串熟悉的来电号码,嘴角不由笑起,竟是陆俊的。
“喂,表哥,表叔在吗?我准备买机票到你那里过年......”
“.......我也没办法,家里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不怎来往的亲戚,还不如跟表哥你们一起过年,来的热闹。”
生怕这边拒绝,陆俊在电话里都没让陆良生开口说出半句,吧啦一通下来,陆良生干脆让他不用过来,直接飞到西宁,准备到那里过年。
“看兵马俑啊?那好,我还从没去看过,那我马上订飞往那边的票。”
挂断电话,屋里孙迎仙收拾了书架出来,拿了一件小马褂,给老驴披上,回头看着放回手机的书生,问道:“陆俊?听声音就像他。”
“呜哇啊~~”
蛤蟆道人伸了一个懒腰,揉着眼睛慢吞吞走出来,圆鼓鼓的身形走到檐下,穿的跟球似得,一件缩小了的羽绒服,头上还戴了毛线帽,臃肿的扭动腰肢,活动下筋骨,随口说了句。
“他要来,让他路上买些零食。”
“师父,怕是等不到他零食了。我让直接去西宁等我们过去。”
安静的院子有了人声,显得热闹起来,飘荡的白气里,陆良生提起檐下的书架,顺手挥开宽袖,施了一个暖身咒罩去师父身上,老驴过来,将书架挂去了上面。
检查了还有什么东西没有遗忘,便叫了另一小间的胭脂一起出门,刚爬上绳索的蛤蟆道人,这时拿了葫芦顺着绳索滑下,吧嗒吧嗒跑去堂屋,拐进房里,‘啵’的一声,拔开木塞,对着贴墙矗立的玻璃柜,激起法宝。
整座玻璃柜原地摇晃两下,顿时拔地升起来,在倒旋的风里化小,一头飞进葫芦口,蛤蟆道人抓过木塞按回去,这才满意的拍拍葫芦身,负去背后。
“师父,要走了!!”
陆良生在外面喊了一声,里面短小的身形背着葫芦张开嘴角,拖着长舌飘在外面兴奋的爬上绳子钻进隔间的小门,探出半截身子,挥了下蛙蹼。
“可以走了。”
院门打开,白雪积在巷道边延伸,陆良生关好院门,剑指对着门扇在空气书写下‘闭’的篆文,转过身加上道人,牵着老驴隐去天光里,悄然走出天宁巷,穿过年味愈发浓郁的大街小巷。
郊外路边,老驴跟在书生身后,闻着清冷的空气,眸底倒映着一片雪白,兴奋的昂起口鼻,看过云层飞过的一只‘铁鸟’,亢鸣出声。
吖儿啊儿昂~~~
驴嘶回荡白皑皑一片雪地、山林,摇晃的书架,一身裹着厚厚羽绒服的蛤蟆道人关着小门,口鼻间喷出的青烟顺着缝隙挤去外面,抖着脚蹼上的靴子,不时从葫芦口取出一个手办在手里把玩,随后丢去隔间里,施去妖力,小人儿活了过来,与另一个立着金色头发,肌肉求解的小人儿半空打斗,推出两道制热光芒对冲,引起些许气浪翻滚。
蛤蟆道人抱着零食,边吃边看,不比看电影过瘾。
来了兴致,打开小门,叫上一旁玩手机道人,走在前方的陆良生一起过来,将小门当做屏幕,一路上播放着各种小人儿演绎的片段剧情,热热闹闹的去往北面,曾经的故城。
番外第七十一章 打造一座城来过年
西宁位于曾经古老而繁荣的旧都之上,历经周至隋唐,走过最为强盛的时代,不仅仅有着古老而厚重,鲜衣怒马三千年,十三朝古都皇帝将相埋黄土。
天色渐渐暗沉,陆良生牵着老驴站在山岭望去高楼林立的城市,与几段老旧的城墙相映,充满现代的气息与古老的建筑矛盾的气息。
入夜后,街市之间,行人攘攘熙熙,等候公交的乘客站出站台数米,扎堆等候着远来的公交飞驰过来,争先恐后的叫嚷着挤上车门。
年关将近,曾经有着古老都城美誉的城市,大街小巷挂满了灯笼,路边树木也跟着缠满了霓虹小灯在夜里闪烁,仿如星河在城中铺开。
陆良生走在喧嚣的街道,眼前的城市早已没有了当年长安的丝毫痕迹,唯有的大雁塔,也不是他熟知的古老建筑。
“真就一点都不剩了。”
望着有序而嘈杂的城市,陆良生隐着身形走过数条街道,循着记忆中的方位,灯火通明的城市远去身后,茫茫白雪覆去的是荒凉杂草间的断墙、风化的岩石,以及后来人重新修筑的宫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书生曾有过的记忆,在时间的长河里,磨灭的一干二净了。
“好家伙,让本道扎纸扎出来,怕是手都要废了。”
道人走上前负着双袖看着重新修筑的巍峨宫殿,耸耸肩膀又转开身:“本道就扎一圈城墙,几座坊间,其他我可做不了。”
“嗯,剩下的,我来画,不过不能在这里,太显眼了,稍不留神,附近百姓走了进来,还以为穿越了呢。”陆良生说着在这边学到的词汇,与道人一起返回城里,寻一处偏僻的街巷。
走过繁华的几条大街后,在靠近城边终于寻了一处巷子,后面还有一片还没开工的土地,附近亮有灯火的楼舍响起人声、孩童哭闹、大人说笑,或电视的声音颇大,引来邻人的提醒。
一片嘈杂声里,透过窗棂的光芒投去的荒地上,陆良生挥袖扫开一片积雪,升起燃烧火焰的炉子,石桌石凳凭空浮现,走来的书生从书架取过文房四宝在桌面铺开,撩起袖口取过笔墨落去一幅空白的画卷。
蛤蟆道人跳出小门负着双蹼走到桌上,踮起脚蹼朝画上看了一眼:“这要画到什么时候?”
随即,朝一侧勾了勾蹼头,绯红的身影跳上另一张石凳,胭脂卷缩在上面,让蛤蟆坐在蓬松的尾巴上,长吻间声音轻柔。
“蛤蟆师父,你也帮陆先生想想,这样不就能画的快一些了吗?可惜妾身没去过当时的长安,不然倒是可以给先生说说遗漏的地方。”
蛤蟆道人微斜眼睛,看去枕在旁边的狐狸脑袋。
“老夫看过的殿宇楼阁太多太杂,未必能帮得上忙,万一画成咸阳宫怎么办?”
“师父,其实我未必会将大隋皇城画上去。”
沙沙的毛笔拂过纸面游走勾勒,持笔的书生嘴角勾着笑,导引法力灌注,粗犷的线条涂抹细化开去,修饰成笔直的一条大街,两侧街沿灯笼高挂,行人结伴说笑,站在摊位、店铺前挑选年货,街道延伸,远方坊间,还有舞龙舞狮队伍。
笔尖点缀飞快勾勒,屋檐房顶,青砖细瓦,推开的窗棂,换上新衣的妇人照着铜镜,背后的丈夫,手拿玉钗轻挽发髻,给妻子插上。
“.......只要凑个热闹,借借当年长安旧址地气,重新感受一回当年过年的感觉。”
陆良生挪了挪画卷,转去另一处空白,继续细细描绘,另只手轻描淡写的点去之前画好的一处,挥袖拂去空地。
下一刻。
荒草雪地,青砖街道延伸铺开,两侧街沿木柱拔地而起,撑着屋檐迅速呈出屋顶、墙壁、门窗,安静的街上,渐渐有了人声,叫卖的小贩,晃着拨浪鼓,吸引来往的行人,飘荡旗幡的酒楼,店家伙计高声吆喝今日的饭菜,门前街沿,嘻嘻哈哈的孩童提着小兽形状的灯笼追逐跑过,引来前面结伴出游的女子惊呼叫出声来。
卷缩石凳的胭脂抬起狐脸,看着熟悉的一幕眨了眨眼睛,尾巴上躺着的蛤蟆道人反坐起身,这种法术,早已司空见惯,可这样熟悉的一幕,熟悉的气息,令他咂了咂嘴,一下跃去地上,看着前方喧嚣热闹的古代长街,忍不住催促对面的老孙。
“小道士,快点,你的呢?不然老夫要发火了!”
“急什么,糊纸不要时辰啊!”
老孙看了眼那边许多年未曾见过的熟悉街道,连忙转回头,手上速度也加快起来,纸糊的城墙在他手里成型,念起法咒,轰的燃起火焰,将长长的城墙燃烧殆尽,眨眼间,空旷的地带像是无限延伸去往黑暗,四周隐隐约约蔓延出一道时而蜿蜒、时而笔直的城墙,巍峨的城楼高耸,上书大大两个“长安”二字。
道人舔了舔嘴皮,心里也颇为兴奋,拿起剩下的纸,扎出一个个小人儿,拿出毛笔点去朱砂,写上‘兵丁’字样,顿时化作一股烟气,飞去城门前,持着刀枪站立两侧,目不斜视。
“对了,再把当初那些隋国的文武也一并写上,就算是假的,摆在那儿好看!”
一经提醒,正看那边集市的蛤蟆忽然转过蟾脸,摩挲着平坦的下巴走来走去。
“良生和小道士都出了力,老夫岂能坐享其成,干脆把帝陵里的兵马俑叫来几个跳一段秦舞,唱几声秦腔!”
打定主意,跳上石凳朝不远的老驴吹了声口哨,陆良生抬起脸来时,蛤蟆道人坐在老驴头上,把着一对驴耳已经跑去了那边巷子。
“师父,你哪儿去?”
“为师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声音远远传来,这边扎出几个小人儿的老孙看着那边巷口,抚了抚须尖,“留着这个口子,怕是有些不妥,万一有人进来岂不是以为撞鬼,本道去把它封住。”
“等会儿,陆俊那小子还没来呢。”
陆良生连忙叫住道人,掏出手机,正一通电话打进来,那头,微胖的青年兴奋的说着话。
“喂,表哥,我进城了,你在哪儿,发个定位给我。”
“嗯,那你按着地址过来。”
挂去电话,陆良生看了看四周,挥袍勾去地面,牵出一缕地气放去手机里,化作一段地址讯息送达到过去。
‘由地气指引,应该能找到吧。’
话语之中,飘去漆黑的夜空,外面的街道,灯火通明,播放喜庆的街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拖着行李箱正从一家旅馆出来,张望四周满眼喜庆的红色,旁边拖着小行李箱的小姑娘,拉了下头上毛茸茸的圆帽,噘着嘴嘀嘀咕咕。
“跑来过年,结果连个地方都没的住。”
柳青月翻着手机,上面显示稍好一些的酒店、宾馆几乎都是客满状态,打去客服问起,才知道今年不知怎的来了许多外地客在这里过年,半月前就已经预定好了房间。
“别抱怨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找找看。”
女子也问了几家问的烦躁,天都黑了,还没找到下榻的地方,说起来都笑人。
走在她旁边的小姑娘白去一眼,一手拉着行李杆,一手抱着卡通抱枕,正要说话,身后陡然被撞了一下,还好不重,一个微胖的青年正低着头看手机,见撞了人,连忙道歉,随后急匆匆的赶路,张头四望,拐去前面了街口。
小姑娘揉着肩膀,忽然眼睛一亮,连忙拍去身旁的老姐,指去拐去街口的那道背影:“跟上他,看他风尘仆仆的,还背着背包,肯定也是外面来的,看样子好像知道哪里有宾馆。”
“你怎么那么聪明。”
想到这茬,柳青月兴奋的捏了一下妹妹脸蛋,一大一小赶忙跟上,拐过街口,人群里,就见那人又抬起头朝四下张望,穿过人行道,忽然钻去对面的一条不算窄的巷子口。
姐妹俩相视一笑,手掌对拍了一记,穿过长街,跟着走进了巷口。
外面街道的喧嚣渐渐在耳中消弭,长长的巷子口,变得安静,姐妹俩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里会有宾馆?”
“刚才那人,明明进来的,干脆还是回去吧,黑漆漆的,越走越有些吓人。”
巷子变得幽长,刚才进来的那人早已没了影子,柳青月职业习惯上来,也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却是抓紧了妹妹的手,小心的迈起脚步,视野前方,有着喜庆的光亮显露出来,以为穿过了巷子,来到另外一条街道。
这才令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番外第七十二章 西北狼影
喜庆的灯光从前方巷口照来,蒙蒙红色间,一大一小两姐妹拉着行李走过有些湿漉的巷道,跨国深幽的巷口,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古代城楼,门扇上方,漆红书写‘长安’二字,城门两侧,还有持长兵着甲的士卒目不斜视。
“姐.....姐......我们这是到哪儿了。不会是哪个影视城吧?”
小姑娘下意识的去拉身旁姐姐的手,有些不安的回头望去来时的方向,身后的巷口,灰蒙蒙一片,像条张开的蛇口昏暗深幽。
咕~~
小姑娘吞了吞口水,拉去柳青月的手都变得冰凉,一旁的女子紧了紧她的小手,露出一个‘没事’的笑容,“别担心,或许是这里还没开放的旅游新项目。”
这个时代旅游业兴盛,古装小镇也不是没有的,何况这座三千年来一直都是首都的城市?
有着这般底蕴的城市,有这样的项目,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想着,便拉起小姑娘走去那边城门,询问最近的一个着甲士卒里面有没有宾馆之类,得到的答复,是士卒沉默的指去城里。
柳青月古怪的看着他们,但若说有假,谁会没事在西宁城里修一座这么雄伟的建筑来哄骗几个旅客?有这钱,还不如拿去存银行。
其实若是多说几句话,女子就会发现,无论问出什么话语,对方都是一模一样的神态喝动作。
“先进去找家宾馆落脚。”
心底存了一丝警惕,柳青月拉着妹妹先走了进去,进城之后,走过一段宽敞的长街,周围渐渐多了古代的建筑,人声也愈发嘈杂喧闹,走去最近的一条街道,这才发现里面人来人往,喜庆的灯笼交织长街上方布成‘灯河’。
两侧的店铺,卖药的铺子,须发斑白的郎中站上凳子,在老妻的呵斥下将对联贴齐;街边热气升腾,揭开的盖子里,汤水翻滚,小贩吆喝着‘暖身的狗肉哟!’挥使长勺舀出鲜嫩的肉块盛去大碗,洒上些许调料,端去一侧几张小桌。
咚的一声炸响。
摊贩吓得手都抖了一下,汤碗差点摔去地上,大声叫骂两句,不远几个孩童,捏着徐徐袅绕青烟的长香,朝小贩做了一个鬼脸,丢下炸过了的爆竹,嘻嘻哈哈的追逐着跑远去了。
“哇~~”
看着不同于往日城市繁忙一幕的小姑娘丢下行李箱,小手都握在了一起,电视上那些小镇终于真实的呈现在了眼底,甚至电视里的一幕不过只是来来回回几个布景罢了,哪有这样活灵活现,充满生气的古代街景。
恍如自己跟姐姐真的来了古代的错觉。
“姐,你说这里有租借古装的吗?我穿什么样的才合适?到时候要不要跟他们一样,说些古代的话?”
小姑娘激动的早就忘了刚才的不安,要不是柳青月将她拉住,怕是忍不住跑去前面一处摆放了几个泥人的摊位看稀奇了。
“你会说古代的话吗?”
柳青月也被这不一样的古代街景震撼了一把,有小孩有老人,感觉并没有自己刚才想的那么危险,“先去宾馆看看。”
“到了古代,那叫客栈!”小姑娘不服气的抬起脸纠正女子的话,抬起稚嫩的小手,指去前方,“喏,那边飘来飘去的旗上面,就有写。”
“就你聪明。”
姐妹俩对视一眼,齐齐哼了声将脸偏开,挤过攘攘熙熙的长街,周围人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这倒是让女子更加确定,就是一座正在开发即将投放市场的古代小镇。
果然,进了客栈,要了一间客房,给对方钱,照收不误,要是真是古代,岂会要这种纸币?
放下心来,便拉着行李急匆匆的看着手里木质的门牌号,寻去房间,然而,柳青月并不知道是,她处的客栈外面,更远一点的方向,还有越来越多的建筑、各色百姓推开虚无的黑暗,正在空气里勾勒出来,从上空俯瞰而下,黑漆漆的城墙之中,显出万家灯火密密麻麻向四周延伸。
.......
“表哥!!”
通红的灯笼摇晃,照着石桌前的书生身影抬了抬脸,一旁的道人也跟着望去,对面街道上,一个背着背包的微胖青年正朝这边兴奋的挥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也朝孙迎仙问候一声。
“表哥,原来你这儿啊,这是哪座影视城,我怎么从来没听过?”陆俊放下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些零嘴堆放到石桌,还有几瓶路上买的饮料,拧开瓶盖递给陆良生和道人,目光随后扫过周围。
“哎,表叔呢?”
“有事出去一趟。”陆良生接过饮料抿了一口,“这里新建的,你不知道也正常,一般人还进不来,眼下你表叔还没回来,你四处逛逛,等会儿开饭了过来叫你。”
“也好。”
陆俊也不起疑,看了眼表哥身前铺开的画卷,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就是觉得画的好,竖起大拇指比了比,“表哥厉害,你接着画,那我去逛逛,还没看过修这么好的影视城,将来肯定要接一些大制作。”
说完,丢下背包,好奇的张望周围建筑,一晃眼就钻进街上人堆,陆良生失笑的摇摇头,拂开宽袖,埋下头继续作画,道人直起身,打了一口哈欠,甩了甩发酸的手。
“陆大书生,咱们还要等谁?”
陆良生头也不抬,笔尖飞点画纸勾勒出上面细节,话语轻柔。
“这般使用法力,当年的城隍纪信应该能感觉的到,既然来这里过年,怎的也要请对方才成,说不得周瑜他们也会跨界过来。”
言语间,法力流转,穿过空气扩散开去,远在西宁城外的城隍庙里,屹立神台的泥像有神光一闪,石像上一道虚影轮廓走了出来,望去城市的方向,微抖的须髯,有着惊讶的呢喃。
“陆国师?!”
下一刻,神光冲去庙顶飞去夜空。
与此同时,浩荡的法力在城市扩散去往更远的方向,西北大漠,一处有着农田的小镇正中,燃烧着火光。
端坐一张大椅的身形脚边,匍匐的一头白色大狼抖动耳朵忽然抬起脸来,呜咽的呲出獠牙向着东南面隐隐发出威胁的咆哮。
片刻,一只大手从上面按下来,抚过它绒毛,椅上端坐的高大身形,将手里镶嵌宝石的黄金酒杯放去一侧,拖着一袭大氅起身,燃烧的篝火照去脸庞的同时,目光扫过周围,一道道雄壮的身姿在火光里一一站起。
“之前听说曹公被人劫持,虽然被温侯保了回来,但这事还不算完,既然对付来了西北,我们过去拜会一番,尽尽地主之谊。”
火光映着一张张粗犷的面容,露出的微笑,都显得狰狞。
番外第七十三章 等一个人
夜风拂过扰扰嚷嚷的长街,风里微摇的老树扫动枝叶。
外面传来的喧嚣声里,埋头作画的身影搁去毛笔,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面前的画幅,陆良生将其举起展开,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袖里掐出指决点去画幅,哗的一声扬开,抛去夜空。
“起画!”
夜空招展抚动的画卷绽射法光,画上勾勒房屋对应去的方位鳞次栉比展开,渐渐有了人声。
书生探去一指,将画幅定格在夜空,隐了下去。随即,看了看巷口那边,微微蹙眉:“师父这是出去做什么?怎么还没回来。”
“肯定是看到街上有什么好吃的,走不动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道人扎完手里一个纸人,放去桌上一堆纸扎里,跟着抬脸看了看那边,“就跟本道见到美人一般......哎哎,话不听完,你又准备哪儿去?”
陆良生套上画笔走去长街,笑了声朝背后的道人抬手挥了一下:“四处走走,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缮一番。”
“由得你!”
道人抬了下手,口中‘切’一声,目光落去桌上一大堆纸扎小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还是拿起毛笔,沾了朱砂写下一个个他还记得的名讳,将关去入口的事给抛去了脑后。
此时,无意踏入这里的姐妹俩坐在客栈房间里,推开窗棂,看着一栋栋仿古的建筑,黑夜里挂满通红的灯笼,照着街道来来往往会友访亲的身影往来,一时间两人都陷入震撼里。
想不透这‘古代小镇’到底有多大,得花多少钱来打造,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群演’
“雯雯,你在房里待会儿,姐姐下去看看周围。”
柳青月毕竟是Z6部门出身,对于这样的环境,先前的警惕再次泛起,不理会小姑娘鼓起的两颊,走去行李箱,从里面一侧翻出一抹金属光泽的东西,悄悄塞进袖里,又叮嘱了两句,拉开房门,踩着木板的吱嘎吱嘎声下了楼梯,看了眼那边柜台笑眯眯的掌柜,皱着秀眉走去外面街道。
周围人仿佛看她像空气一般,各自结伴说笑擦肩过去,女子凑近一人,开口询问,被问及的路人一脸微笑,与她说了些有关无关的话便走掉了。
“有问题......”
‘咔~~’
思索间,陡然一声快门的声响在这片嘈杂里,显得格外清晰,柳青月转过头,就见一个微胖的青年拿着手机四下拍照,转眼跑去别处,之前就是因为跟着对方才来的这里,眼下再见,柳青月自然要拉着对方问个清楚,追去一阵,人群攒动间,绕开前面过来的几道身影,哪里还有刚刚那人的影子。
‘这人肯定与这里有关......’
女子带着不是很肯定的思绪,记着周围道路,渐渐朝更远的其他街坊前行,头顶一串串灯笼悬挂,交织长街上方,恍如走在灯笼铺砌的一片星河之下。
城中几近还原当时长安原貌,此时各条街道都颇为热闹,显得拥挤,一身现代服饰的女子走在当中,根本不起眼,高高低低的楼舍,飘在街沿的旗幡,绣出酒肆、茶肆的名字,文人雅客轻声细语说着年节的话语,做出诗题朗诵一番,偶尔也能见官府的衙役,挎着兵器结队巡逻过去,打量过往的行人,也有人随手拿了摊贩的小吃塞进嘴里,扬长而去。
相邻的几条街上,一袭青衫云纹白袍,做书生打扮的青年,负着双袖走过这片长街,目光扫过街道角落,发现有遗漏的细节,随手拿出笔来,隔空写写画画一番,将窟窿补上。
走过繁华的长街,喧嚣渐渐落去了身后,长长的青砖院墙爬上了青苔,苍松老树伸着枝丫探到街上,陆良生行进的脚步缓缓停下,前方高高的府邸大门,也挂着两盏红红的灯笼,洋溢着年节的气氛。
漆红的大门上,门匾有着金描写有‘闵府’二字,原本要过去的陆良生站定了脚步,望着这二字,忽然沉默下来。
下意识的抬脚,举步走上石阶,伸手按去门扇,‘吱’的呻吟声里,推门走进里面,门房老头拿着扫帚垫着脚扫去屋檐角落的蛛网,径直过去的风水壁前,府中管事吵吵嚷嚷,呵斥过往的丫鬟仆人,指使着他们打扫府内、搬运盆栽。
呵呵呵......
清脆仿如银铃的轻笑从一侧月牙门传来,陆良生望去,那边一个身段窈窕,拖着长裙的女子,手里捏着一支梅花枝,坐在月牙门里,陪着须发斑白的老人,与对面另一个老人说笑。
两个老人都是陆良生认识的。
一个恩师叔骅公,一个尚书闵常文,至于一旁吹起片片花斑飞舞的女子,书生抿着嘴唇,眼里蕴着歉意。
‘月柔......’
他轻喃一声女子的名字,月牙门里,坐在石凳上的闵月柔像是看到了他一般,挥起那支梅花,笑的很甜。
夜风轻柔的抚过侧院,院中老树轻摇,摇曳的灯火里,树影幢幢,仿如人的记忆在眼前浮现。
“我叫闵月柔,自然是认得你,以前父亲做县令时,我还偷偷看过你几次。”
“......陆公子,你真是修道中人?”
“那修道中人,能娶妻成家吗?!”
陆良生望着洋溢笑脸的女子,犹如回到那间灯火昏暗的房里,闻到了浓郁的草药味。
榻上的妇人,脸上爬满了皱纹,温柔的嗓音变得嘶哑,枯瘦如柴的躺在那里。
“你是......他儿子吧......外面那些人找来骗老身的。”
“陆公子......你还是那么年轻......妾身......却已经老了。”
“谢.....谢谢......你遣来陆元陪着妾身......”
“......从没有怨过.......也不曾后悔......”
陆良生站在院门口,双脚再也没有走下石阶,一动不动,耳中回荡的,都是那位发髻斑白的妇人虚弱的声音。
“请问......你是活人吗?”
轻柔、试探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来,沉在思绪里的书生缓缓睁开眼睛,转身偏头望去外面,一个穿着风衣,踩着长靴的女子警惕的站着,见到身影转过来,看到男子面容,顿时愣了一下。
似乎在哪里见过,连忙又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良生看着一身现代服饰的女子,大抵明白是误入进来这里的,面上有着柔和。
“在这里等一个人......就是不知,她还会不会来。”
番外第七十四章 等待、还债
终于有一个能正常说话的了。
柳青月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之前一路走来,转了几条街道,没找到那微胖青年,却是发现自己迷路了,手机也没了信号,连最起码的报警电话都无法拨出,兜兜转转,发现这里实在太大,加上穿的靴子戴有高跟,走起路来,脚脖子酸痛的难以抬起。
不过眼前这个人,穿着一身古装,说话有些怪怪,女子不敢大意,接着对方的话,问下去。
“你等的是谁?很重要吗?”
陆良生看着那方月牙门,聚在一起说笑饮酒的两个老人,还有叫闵月柔的女子,脸上多了微笑,点了下头,轻声道:“重要。”
那边,柳青月走上石阶,跨过高高的门槛,循着书生的目光,朝里望了一眼,看到坐在石凳上,美目回转,笑靥如桃花的女子,一时间也有些失神,总觉得跟面前的书生一样,在哪里见过。
看去周围的院落,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就是你等的人?为什么不进去见她?要不要我帮你!”
回过神来,柳青月朝那边月牙门昂了昂下巴,斜眼试探的瞥去一旁好看的古装书生,陆良生笑着摇摇头,转身走去院门外,“还是不用劳烦了,你早些回去吧。明日一早走出城门,看到巷子就进去。”
说话怪怪的,难道真是无意穿越到了古代?
闪出这个想法,柳青月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又看了眼月牙门内的美貌女子,转身跟着跑了出去,追上前面的背影。
“你是我路上遇到唯一说话正常的,麻烦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儿吗?”
前行的书生没有回头,看着古朴而温润的院墙内伸出的松枝,随口应了声。
“长安。”
“长安?不该是西宁吗?”
指尖触过青砖院墙,陆良生笑着侧过脸,看着面前的女子好一阵,忽然笑起来:“我送你回下榻的客栈吧。”不由理会女子愿不愿意跟上,负起双袖,继续往前走。
“哎,你等等!”
柳青月急忙跟上,不时回头看刚才经过的府邸,脚下速度不慢,几步追上古装的书生,身为女子而言,对于情爱向来有着天生的敏锐和好奇,里面那女子肯定与前面这个人有着很多故事。
追上两步,压下之前的疑虑,先问起了心里的好奇。
“那院子里的女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我欠她一些东西没还。”
柳青月嘴角勾了勾,手指抬起点点那边,口中拖出‘哦~~~’的长音,“欠的是情债吧,那有的还了。”
走过这段幽静的街道,喧闹的人声渐渐变得清晰,从前面街口传来,陆良生轻‘嗯’了一声,随手拿过街边一个泥人递给身后跟着的女子。
“.......当年答应她的,始终是要还。”
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泥人,柳青月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想要拒绝的,可那泥人是个青衣长裙的姑娘,捏的惟妙惟肖,心里实在喜欢,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的翻看,口中也跟着说道:“光说有什么用,就算等,也不用站在门口干等着啊,难道还让人家大姑娘出来找你?我看,你有的等了。”
陆良生停下脚步,侧过脸来看着摆弄泥人的女子,说了句:“已经等到了。”时,忽然抬起脸望去夜空,只有他能感受到一股凉风拂过长街。
那边,还没从“已经等到了”的话语里,回味过来的女子,正要问:“什么等到了?”目光从泥人上面移开,看去的前方,哪里还有书生的身影。
“这就走了?不是说送我回客......”
有些慌乱的话语间,视线下意识的瞥去旁边街沿,一家客栈正在那里,正是她之前下榻的那家,门口的伙计,好像认识她一样,抹布搭去肩头,殷勤的迎上来,请了女子进店,亲自将她送到房门口。
柳青月稀里糊涂的推开房门进去,妹妹趴在木榻上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揉着眼睛,“老姐.....你到哪儿去了,等你好久,打你电话,又没信号.......咦,你手里的泥人,是送给我的吗?老姐也太好了!”
小姑娘跳下床,抢过女子里的泥人坐去桌前,新奇的摆弄,那边,柳青月听着妹妹的话语,也仿如从梦里清醒过来,想起之前遇到的书生,原本压在心底的疑惑再次翻涌上来,坐去床沿时,看到手里捏着的电话,陡然想起什么,点开相册,指尖飞快滑动一张张图片,直到几张洞窟拍摄的壁画才停下,放大照片,看到壁画上的书生,瞳孔顿时缩紧,手都抖了一下。
这正是刚才街上遇到的那个人吗?
‘从画里出来了?’
就在这时,趴在圆桌的小姑娘口中又轻‘咦’了一声,小脸偏过来。
“老姐......这个泥人,怎么长的好像你啊。”
坐在床边的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手机里的壁画,以及画上的书生,耳中隐约还回荡男子轻柔的话语。
“我在等一个人........”
“.......已经等到了。”
清秀的脸庞,眼角渐渐湿润,一滴泪珠滑落脸颊,聚在下巴,落去手机打湿了屏幕。
“姐,你怎么哭了?”小姑娘捧着泥人走过来。
听到妹妹的声音,女子猛地惊醒,急忙擦去脸上泪水,看着手背上的湿痕,红唇间喃喃出声。
“我怎么哭了......”
.......
窗外喧嚣的夜晚在持续,一栋飘着旗幡的酒楼内,陆良生径直走上二楼,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倒着酒水自饮,感受到气机上来,目光挪去楼梯口,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脸上浮起笑容,放下杯盏,起身上前拱手行礼。
“长安城隍纪信,拜见陆国师。”
陆良生上前托起他双手,看着熟悉的面庞,眼里有着难以诉说的复杂情绪,伸手一摊,请了对方坐下。
“纪城隍,请。”
“国师请。”
两人谦让一番,同时落座,便有伙计过来斟酒,纪信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位陆国师施展法力所为,没有他人在侧的顾虑,端起酒杯敬了过去。
“千年后再见国师,纪某先敬一杯!”
“纪城隍,这般痛饮,怕等会儿就无酒量继续欢饮了。”
陆良生与他碰了一下杯盏,托袖抬手一口饮尽,话语里间的意思,城隍纪信也听得出来,压下再次举杯的激动,好奇的朝前倾了倾身。
“国师,还有其他事?”
“自然,等会儿可能会很热闹。”
空下的酒杯缓缓升满酒水,陆良生朝他笑着说了声,目光望去二楼窗外,远去的夜色里,一拨人此时正从远方的西北沙漠来到这边,踏进了西宁市,寻着这边法力的气机而来。
番外第七十五章 远来是客
酒楼四角悬挂长串灯笼照亮上面‘客来’大字,栅栏上方,薄纱帷帐在夜风里吹拂,雅座上二人对饮一盏,陆良生收回目光,看到城隍纪信投来询问的眼神,笑着示意他背后的方向,也就是巷口那边。
“从西北过来的客人,有几个还是熟悉之人,纪城隍也认识其中几个。”
“纪某也认识?”
对面,纪信放下杯盏,拂过颔下长须,露出疑惑,实际上十多股外来的气息入城,他早已感知到,但依旧装作不知,给予这位已有仙籍的国师显示神通的机会,抬一抬对方脸面。
“呵呵,等会儿见到,纪城隍便知。”
陆良生看他眼神,轻笑出声,又哪里不知城隍权职,眼下还说这番话,其中难免没有抬高自己的举动。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去点破,店家伙计端上几份店里颇为拿手的菜肴,都是当年长安特色,虽说是陆良生记忆所化,纪信也不客气,拿过筷子,夹起一筷放到嘴边闻了闻。
“日新月异,天地变换,当年许多菜肴失传,托国师的福,纪某还能有机会尝到当年长安的菜式。”
“纪城隍喜欢就好,不妨多吃一些,说起来,我也许多年没尝过了。”
无疆山闭关二十载,出来游历半个九州,紧跟着便被天道赐予仙籍飞升,一来二去,到的现代,灼烤的酱香羊羔肉,陆良生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入口的味道,端的是回味无穷。
“陆国师。”
吃的正香,对面端坐的纪信放下筷子,举起酒盏又敬来,抿了口后,放下杯盏,笑着抚过须髯,微微阖眼,像是回忆起往昔。
“.......当年国师飞升仙界,纪某甚是遗憾没能与国师道别,如今再遇,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算是了却那桩憾事。就是国师要回当年那个时空,纪某想起来,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看来周瑜已经跟他说过了。
也就不用再将话重提一遍,陆良生给他斟上酒水,宽慰两句,才令纪信心里舒服了些,毕竟曾为人,人的情感仍旧是在的,算上当年也算投缘相处日久,舍不得也属正常。
“就不说这些了,到时还望纪城隍,不吝神力才是。”
书生端起杯盏与对方碰了一下,后者叹口气,点点头,一口喝尽:“国师放心,纪某既然答应了,自会尽全力。”
说话间,陆良生抬了抬眼,望向南面,嘴角勾起笑容,正是有人从那巷子口进来了,单手端过杯盏与纪信又喝了一杯起身邀请对方。
“纪城隍,不妨今夜就在这里与大伙一起提前过年关。”
“哈哈,纪某本就没想过回庙里,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我将周瑜等城隍也一起叫来,我等城隍向来不跨界,这次就为国师破例一次!”
“好。”
难道如此多人来,倒是不枉布置出这座长安城,想罢,陆良生不打扰纪信传讯其他城隍,绕出席位:“那我便去招呼来客。”
“国师自请便是。”
纪信拱手相送,书生转身走下楼梯,来到街上,还未去往那边,街上陡然一阵鸡飞狗跳,来往的行人惊呼呐喊跑开,路边摊位汤水洒落一地,一队五十多人的石俑,持着长戈,踏着整齐的步伐轰轰的走来,见到前方的书生身影,手中长兵柄尾落地,齐齐发出‘呯’的动静,回荡街上。
.......兵俑。
难道师父跑出去,就是遣一队兵俑过来?
陆良生看了看周围,没见到短小的身形,扩散开去的神识,也没感觉到师父的气息,细眉微微蹙起来,过去挥出法力,引着这队兵俑跟在身后。
‘兵俑都到了,怎么不见师父。’想起蛤蟆道人临走时说的话语,陆良生大抵认为可能还要准备一些惊喜,想了一阵,想不通透,干脆收回思绪,径直走去巷口,挥袖一拂,一盏盏灯笼悬去街道路杆两侧,延伸亮了过去。
通红的光芒映着碎石铺砌的道路延伸而去,有着轰鸣的机车咆哮,一道黑影风驰电掣般冲出巷口,骑车的身影捏紧刹车,摆动车头的一瞬,车身偏斜横移,甩出漂亮的弧线。
‘吱’的刹车声里,重型机车停下,一头长发,络腮胡的男人,一身皮衣皮裤,锃亮的皮鞋支开脚架,跨过车身过来,撩了一下发丝,扫过周围布景,口中吐出烟雾,夹着雪茄,朝身后的巷口嚷了声:“没危险,这里看上去倒是挺亲切的。”
“这车倒是挺形的,我也有一辆,不过与你的款式不同。”
话语陡然响起,那长发络腮胡的男人连忙回头,着云纹白袍外罩青衫的书生笑着走过一串灯笼过来,“我叫陆良生。”
立在摩托车旁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跟着抱起拳:“在下华雄!”
随即,侧身看去巷口那边,跟着十来道身影一一走出黑暗,嗓门粗野的笑起来:“那边是我家陛下!”
陆良生笑着点下头,视线之中,为首的身影步入灯笼范围,照出冷峻的脸孔,来人身材高大,头发向后梳的整齐,一身西装笔挺,外罩一件白毛大氅,颇为豪迈的身上那件大氅脱下,递给身旁的艳丽女人,从怀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雪茄递给前面的书生。
“来一支?”
“不好这口,里面请。”陆良生与他目光对视,伸手一摊,说话间,来人贴近,轻声了句:“我叫公孙止,也是穿越的,不过穿去的是东汉末年。”他咧嘴笑起来,将那根雪茄丢进嘴边,偏过头,旁边围狐狸围脖的艳丽女子伸来火机点燃,狠狠吸上一口时,后方过来的十多道身影里,一个穿着常服,面容俊伟的男子,忽然过来拱手躬身。
“常山赵云,拜见国师!”
这让点烟的公孙止僵了一下,回头看去自称赵云的男子,“子龙,你们认识?”
“认识。”
赵云并不避讳,目光直直的看着微笑的书生,上前又行了一礼:“臣为阴魂时,得遇国师敕封持国巡查使,如今得见礼不可废,当拜。”
后面,跟来的身影当中,一人面如重枣、长须美髯,另一人豹头环眼,胡须如钢针,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时,中间身形较矮些的男子,摸了摸长耳,看着那边行礼的赵云,还有愣住的公孙止,朝两边的兄弟低声道:“想不到公孙也会这种事,看他如何自处.......”
番外第七十六章 四人众
夜风带着出口的飘远,两耳垂肩的男子话还没说完,两边站立的身影忽然跨步而出,令得这人哎哎两声,伸手去拉,“云长、翼德这是做什么,还有你们的事儿啊?”
两人朝他点点头,简单应了声:“有。”按下兄长的手,就在从震撼里回过神来的其余人视线里,大步过去,重重拱起手。
“关羽(张飞)拜见国师!”
顿时,余下的人皆愕然呆立,交头接耳的看着那边下拜的三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咱们死后,没聚在一起,自然不知道。”
“那温侯.......”
“说不定也被那人敕封过。”
“那他们可就真值了,我还没当过神.......”
细细碎碎的话语声里,陆良生朝一左一右拜下的两人,也拱手还礼,“原来是伏魔大元帅和两界巡查使。”
公孙止看着自己这边三人与对方叙旧,摸了一下额头,有些无奈,原本还想过来找茬,眼下看来,根本不能做为对手,待到四人说完片刻,插话进去,敞开了话语,笑道:“原本还想挺曹公讨个说法,现在看来,还是自家人,这讨说法不成,不知道可否讨杯酒来喝?”
做过皇帝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先将话敞亮了,显得自己坦荡,那句‘自家人’又将关系拉近,讨杯酒喝更是将气氛变得融洽,令谁都不好拒绝。
“酒水有的事,就怕你们喝不过来!”
顺坡下驴的道理,陆良生岂会不知,气氛融洽自然最好不过,伸手朝里一请,目光也扫过周围。
“诸位,里面请!”
“等等某家!”
巷口处,洪亮的声音响彻,两道骑马的身影冲出,赤红战马唏律律亢奋长嘶,来人正是吕布,他怀里还有一个貌美的妇人,想来是他妻子,旁边跟着驻马停下的,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英姿飒爽翻身下来卷毛赤兔。
“爹,下次叫你坐车,非要骑马,弄的街上人,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还被Z6的人盘查了好几回。”
“就敢说上两句的四个怂包,别不放在心上,玲绮要是心里不顺,爹过去捶他们一顿。”
“别别,我们还是过去吧。”
看到周围十多双眼睛望来,吕玲绮连忙拉住父亲,又叫妇人劝说两句,吕布这才作罢,引得四周一片哄笑,陆良生也跟着笑起,上去与过来的吕布寒暄两句,便请了众人先进去游览一番长安。
旋即,回过头,看去巷口。
‘奇怪了......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
夜色深邃,繁华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延伸去往的城外,烟火升嗖的射去夜空,嘭的巨响里化作无数闪闪烁烁的星火铺成美丽的‘花朵’。
照出的彩光里,东面山麓,林夜间泥土飞旋,拍在岩石上,叮叮当当的铜铃声乱响一气,踩着崎岖不平的山路飞奔而行的老驴头上,蛤蟆道人抬起蟾脸,豆大的蟾眼望去照亮夜空的烟花,随后眼睑一眯,蛙蹼不停的敲去驴头。
“叫你贪嘴,叫你贪嘴,说不得现在老夫都坐下开饭了!”
吖儿啊儿昂~~~昂~~~
老驴也是来了脾气,奔跑间抖动两下,让头上的蛤蟆一个不稳差点栽落下来,像是告诉他,跟自己没关系。
“没关系?谁叫你没事偷吃骊山老母庙门口的那几颗草的?”
说起上来骊山的事就来气,原本遣派完一队兵俑就该下山的,却是被老母给叫住,只得硬着头皮过去陪着老母唠嗑,老妇人也是埋怨,说起陆良生来了这里也不过来看望她,蛤蟆道人陪着笑给徒弟解释一通这才作罢。
准备离开时,结果老驴将庙门生长的几颗看去像野草的灵药给吃了,便不好意思提走的事,拿了葫芦自己炼的几颗丹药,愤愤的摆去供桌上,又留下来说了会儿话,天色便黑尽了,等到老母让他离开,方才驴不停蹄的一路狂奔下山,有了刚才的一幕。
想到那几颗丹药,蛤蟆道人气的又拍了老驴一巴掌。
“早晚老夫要吃上驴肉火锅!”
咻~~~
噼啪——
烟花在城市上空炸开,呈出美丽的形状,好看的彩光照来,沿着山脚跑去城市的方向,几道光芒陡然从路边树林照了出来,落去骊山方向飞奔过来的身影上。
“前方的什么东西停下!”
“这里是通勤局查岗,靠边接受检查!”
林子里唰唰钻出四道身影,俱都一样的制服,面容憨厚透出些许秀气,后背是挎袋,拿着手电站到了路中间占城了一排。
踏踏踏......
叫嚷的声音里,四人听到是蹄音大作,顿时面面相觑:“三位兄弟,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好像是蹄声。”
有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仪器:“有能量反应......等等,还超速了。”
其中最中间一人,将手电调到最大功率,光芒变得刺眼,照去前方,映出一头老驴耷拉着舌头在外面撒开蹄子正朝这边狂奔。
“一头驴.......超速了。”
“嗯,看上去有些眼熟。”
“还看什么看,叫停啊——”
旁边一个同伴大喊出声时,照去的刺眼光芒里,老驴瞳孔收缩,听到远处传来的嘶喊,也下意识的开始降下速度,头上的蛤蟆道人爬在头顶,哆哆嗦嗦的催促。
“停下.....快停下......要撞到......哎哟哟......”
一声‘吱’的蹄子刹停的长声里,地上擦出一连串火花溅射,吓得路中间四人也是期期艾艾的喊叫出来,抱成了一团。
下一秒,刹停的声音戛然而止,激起的烟尘弥漫随风吹散开去。
抱做一团的四人缓缓抬起脸,看到一颗驴头凑到面前歪来歪去看他们,胆战心惊的分开站定,其中看上去为首的一人,干咳两声,正了正脸色,让他们收起仓惶的表情,视线方才看去老驴,想要开口,却发现驴背上除了书架,没一个人。
“居然还......无人驾驶......”
然而,四人目光落到驴头上大喇喇趴着,含着半截长舌在外面的大蛤蟆时,表情一滞,挪着脚步又聚在了一起,围成一圈。
“看到了吗?”
“嗯。”
“有能量反应,会不会是有变化能力的异能者?”
“好想法......你会没事变一只蛤蟆?”
“那你说是什么?”
“......变异的蟾蜍。”
嘀嘀咕咕一阵,四人大抵认同这个说法,掏出笔本,刷刷的记录下来,走去驴头前,“你会说什么话,听懂了,点下头。”
蛤蟆道人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看到面前四人恭恭敬敬的模样,倒还算满意,直接开口。
“老夫听得懂!”
“听得懂......他说听得懂.......”四人里,瘦瘦高高的青年笑容僵住,反应过来,被电了一般,猛地向后跳开。
“我的妈呀.......蛤蟆说话了!!”
迎来的,是爆开的烟花光芒里,跃起的短小身形挥出的一掌,啪的一声扇在叫喊的那人脸上,印出小小的巴掌印。
番外第七十七章 陛下如何活过来的
“蛤蟆也是你们叫的!!”
人影捂着脸踉跄后退,跃去半空的短小身形落去地上晃荡的手电光芒,照出唇角挂着两根鱼须的大蟾,衣袍飘飘,颔首望去夜空绽放的烟火。
“念你四人之前还算恭敬,此事老夫就不追究了,赶快让出道来,然后退下——”
照亮的夜空的烟火熄灭,公路正中,剩下的三人搀扶住挨了一巴掌的同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凑在一起,有人朝地上偷瞄一眼,小声道:“会说话的蛤蟆......招惹不起,要不放行?”
另外三个嘀嘀咕咕凑上来,跟着说起。
“好像还没备过档案,必须注册了才能让他离开。”“他这脾气,那你们谁去?”
“要不一起?”
“谁带手册了,快翻翻,遇上这种事怎么处理。”
四人嘀嘀咕咕一阵,一人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余下三人连忙将他挡在背后,脸上泛起谄笑,搓着手靠近对面负蹼立在地上那只蛤蟆。
“这位蟾先生.......吃晚饭了吗?”
“呵呵.....我们也没吃,坚守岗位嘛。”
“......对了,要不我们请你?到时一起.......”
胡乱攀扯一通的话语里,翻书的那人激动的喊了声:“有了!”连忙将书塞去裤兜,小跑过来挤开前面三个同伴,正了正脸色。
咳咳......
“这位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四个都是Z6的工作人员,盘查过往有能量反应的能力者,当然也包括变异的野兽,像先生这种会说话,还有独立思想的,我们需要您跟我们回城里一趟,注册备案。”
说到这里,那人连忙鞠躬下去:“还请不要为难我们,都是职责所在。”
语气诚恳,又是鞠躬行礼,又是恳求,原本有怒气的蛤蟆道人也不好发作起来,看着两边赔笑的三人,豆大的蟾眼眯起来,在眼眶里转了转,负着双蹼来回走动,沉默下来。
‘Z6......这不是良生和小道士当年创下的靖妖司吗?’
‘算起来,也是老夫后辈,不配合岂不是欺负后辈.....不妥不妥......老夫岂能做出这种事,还要不要脸面了。’
‘可去的话.......良生那边,唔......老夫这乖徒,该是会给我留饭。’
迅速想了一通,蛤蟆道人沉默的点点头,脚下一蹬,‘喝’的一声跃起人肩头高度,双臂伸展开来,后飘一截,缓缓降到老驴头顶,衣袍抚动,朝面前四人顺势抬了下蛙蹼。
“算了,既然是你们职责所在,老夫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说说,何为注册备案,可繁琐否?”
蛤蟆的语气缓和,那边四人悬着的心也跟着安然落下,清晰可闻几道吐气声里,四人堆起笑连忙簇拥去两侧,想要牵驴,被老驴摆动脑袋,缰绳抽在手上,疼的缩回来,只得跟往前行,边走边解释了一通何为注册备案。
“.......其实就是登记姓名啊、性别啊、一些经历过程,当然还要留下一些影像。”
蛤蟆道人眯着蟾眼来回看他们,听着絮絮叨叨的描述蛙蹼摩挲着下巴。
听起来,像是良生他们那种身份证?
唔,良生有、小道士也有,老夫岂能没有?!想到此处,蟾嘴咧开缝隙,勾出笑容,蛤蟆道人朝四人重重点了下头。
“如此,尔等便带路!”
升起夜空的烟花,五彩的光芒照在蟾脸上,是满意的微笑,使唤着老驴,在这四人陪同下,走去城里。
.......
咻咻~~
啪啪啪~~~
烟花的光芒在漆黑的天际绽放,荒凉的工地空地里,无人看到的雄伟城池,也沐在这片彩光之中,拿起相机的女子,带着妹妹走在街道四处拍照,笑吟吟的脸上,目光不时看去四周,像是寻找某个书生打扮的身影。
相邻的街道,西装笔挺的公孙止陪着身旁的女子走过店铺,看着她挑选试用胭脂水粉,不久有纸糊的兵卒过来,请了他一起去往东南芙蓉池。
湖泊倒映烟火,亮起五彩颜色。
对面的小丘上,山门耸立,蜿蜒而上的石阶尽头,呈出喧嚣,四处楼阁张灯结彩,红红的灯笼高挂,檐下一个个乐师吹奏竽、笛,或敲响编钟,交织出悦耳的声乐。
一张张大圆桌摆了半个广场,一队五十多人石俑在水池前跳起了西北古老的舞蹈,踩的岩砖地面轰轰震响,不时响起高亢的秦腔引来一片叫好声。
灯笼通红光芒里,陆良生笑着与吕布、关羽等人拱手道声新年贺词,看到被着女子挽着走来的公孙止,托起双袖拱手迎过去,邀着对方在赵云这桌坐下。
“陆国师这里当真不一样,我也许久没见古代街景了。”
公孙止拉着陆良生一同坐下来,说起刚才在城中游逛一圈,心里颇有感慨,说笑几句,熟络之后,也没了刚来的姿态。
说起自己曾也是生活东汉末年,在那里过完了一辈子,七十多岁才过世,没有几天享受的日子,更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自己打下的繁华世界。
“.......国师是来到这边,我不同,去到东汉末年就成了马贼,还在汉匈边界上,不是被匈奴人追,就是被汉朝的州府追剿,好在还有白马公孙瓒的庶长子之名分,后来才在北方站住脚跟........打打杀杀的过了许多年,之后也做了皇帝.......可开心不起来,那边除了女人,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过了一辈子啊,说起来真亏。”
公孙止大笑起来,端过杯中酒水饮尽,隋唐年间的酒水他自然没喝过,入口倒是觉得不错,同桌的还有身形极魁梧的胡须大汉,拿过酒坛就给公孙止满上。
“这是典韦,当时寻到他的时候,穿用草编的裤子到处跑,最后就因为这杯中酒,被我哄到北地去了。”
那边被说起的巨汉提着酒坛,被说起当年没穿裤子的窘态,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出两声,“还不是那潘无双,将我虎皮给偷走了。”
“哈哈,说到底,你还是傻。”一个膀大腰圆,如同肉山的大汉起哄嚷了声。
虬须巨汉瞪起眼睛,挥手打了一下旁边揶揄他的彪肥身形,陆良生不用猜,知道是谁了,虎痴许褚。
看着他们笑闹扭打,书生看去仍由他们打闹的公孙止,问起了一个疑惑。
“那陛下,又是如何活过来的?”
话语落下,圆桌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关羽、张飞、吕布、赵云......等等一干有关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气氛变得凝固。
番外第七十八章 繁星夜盏,归途有期
啪~~
烟花照亮城市夜空,邻近的一桌,道人招呼着其余几人,酒渍漫过嘴角流去衣襟,满面红光的看去那边静悄悄的那张圆桌,鸦雀无声的众人视线里,被问及这种私密的公孙止,陡然哈哈笑了起来。
“呵呵.....陆国师既然问了,我说说又何妨。”
他笑着看去陆良生,忽然伸手去衣领间,解开里面衬衣纽扣,拉开的一瞬,有红色光芒映入书生眼帘,一枚菱形的红色水晶正镶嵌中间,闪烁光芒,也带起浓郁的妖星气息。
“若无它,我现在还埋在沙漠里,在座这些名留千古的将领也没机会看看现在这繁华时代。”
公孙止说这些,其实也从曹操、吕布口中听过一些关于这位陆国师的传闻,主动揭开秘密,也是想看对方到底会不会拿走他胸口的这枚红石。
当初做过皇帝,看人的眼光也是有的,这般坦诚相告,也有拿捏对方想法的意思,不过眼下,陆良生没有动作,他确信自己赌对了。
那边,陆良生经过夏亦、白宁二人的事,多少没有之前那般雷霆手段,听完讲述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陛下,能让当年之人都能重回人世,心里有大善。”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关羽、赵云、吕布等人,当年神仙托身降世,是这些人接受敕封,与神仙抗争,能重活,也替他们高兴,倘若拿了公孙止胸上的那颗妖星,怕是会让他们重新归于阴府。
‘为剿灭妖星而舍弃这些人,我还是做不到。可正因为如此,我陆良生才有如此多同道之人。’
最后一声烟花在夜空消散,五彩的光亮重新被黑夜驱走,阁楼檐下通红的光芒照来,陆良生收起了思绪,托起宽袖,端过桌上的酒水开口道:
“前事不纠,诸位,还请满饮一杯!”
话语说开,气氛陡然热烈起来,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笑容,齐齐起身双手托举酒杯,豪迈的声音层层叠叠:“满饮此杯!”
连带公孙止也站起身来,朝书生敬过去。
“满饮!”
陆良生与他碰了一下杯口,仰头饮尽,亮了亮杯底相识笑起来,伸手一摊,说了句:“陛下请坐。”双手轻拍两下,顿时广场两侧显出琉璃彩色,一阵烟雾弥漫,沿着地板翻涌过来,雾气间,一道道窈窕的侍女,拖着长裙,踩着地上抚动的白雾,轻柔的声乐里,拖着木盘行过一盏盏暖红的灯笼下,菜肴自她们手中摆去圆桌。
开宴片刻,笑骂嘶喊化作喧嚣,两桌人互相流转,不时发出“哥俩好啊,六六啊——”“许大胖子,看和我来两坛?!”一类叫嚷。
看着邻桌叫嚷喧闹成一团,道人也都掺和进去,陆良生笑着端过酒杯又与公孙止轻碰了一下,看着面前举杯畅饮的穿越者皇帝,忽然想起白狼王公孙獠的事情。
“你是穿到东汉末年,一直纵横北面,那不知见没见过一头白色大狼?”
“白色的狼?”
放下杯盏的公孙止皱起眉头,点了下头,将酒杯放下:“陆国师为何有此一问?我有两只白色大狼,前一个,在我刚得势不久,就老死了,另一头伴随我许多年,最后也死了,不过我知晓它尸骨,将它复活,现在留在大漠那边看家。”
后面那头复活了,之前那头,恐怕就是公孙獠了。
看来这家伙说的也都是实情,往后回到隋唐年间,他知道我与他当年的主人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不知是何种表情。
仿佛想到了对方可能露出的神色,陆良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朝疑惑看来的公孙止笑道。
“我遇上过陛下曾经一个故人,是谁,暂且不讲,或许,将来有机会,让他亲自过来见你。”
被勾起好奇,又得不到答复,换做当年的皇帝身份,公孙止说不定已经暴怒了,眼下,只得好气的拿手虚点书生两下笑出声来。
两人说谈了一阵,公孙止陡然看到还有一桌摆满了菜肴酒水,却是没人坐过去,眼里露出疑惑,正要问,陆良生摇摇头,“那边,是给几个远道而来的好友,常人无法看见。”
书生转去的视线里,空荡荡的圆桌周围,满满当当坐满了身着城隍官袍的身影,周瑜、徐盛、纪信也在席间,端过杯盏朝他敬了一下,放去口鼻下吸去酒香。
“不知可否告知?”公孙止的好奇越发重了,两桌其余人也都忍不住望着空荡荡的那张桌子。
“都是各地城隍......里面还有诸位认识的。”
陆良生说出‘周瑜,周公谨。’的一刹那,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那身形巨大的汉子更是起身跑了过去,伸手想要去摸无人的凳子,刚一伸手,手背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呲牙咧嘴的捂着手又回来。
“火辣辣的,跟火烧差不多,肯定是周瑜那厮没错了。”
典韦这挤眉弄眼的表情,顿时引得席间众人笑做一团,广场上也是阴风阵阵,像是那边城隍周瑜附和大伙掀起的。
“陆国师,真是......”公孙止看着典韦重新落座,忍着笑意,侧过脸来,却是不知该如何形容,比划了手势:“......真是交友甚广。”
说着,他目光灼灼,盯着书生,语气顿了一下。
“那不知,我可否也能做陆国师朋友?”
“你我不正喝酒吗?”
哈哈哈.......
哈哈!
反应过来,公孙止看着手中酒杯大笑起来,笑罢,声音清朗,“好!”
“不过,下次再要喝酒,可能要等些时日了。”陆良生拱手还去一礼,看着那边空荡荡的席间,“.......我要回去了。”
深吸了口气,忽然轻笑出声,缓缓起身走出席位,目光扫过周围,席间觥筹交错,见过的,从未见过的人都聚在一起,典韦吹着手背上的灼烧,豪爽的换上大碗拉着许褚跑去邻桌挨个敬酒,酒水四溢浸透衣襟,那是酣畅淋漓的感觉。
喝的满脸通红的许褚当着还有女眷的面,裸了上身,露出彪壮的一身肥肉,还没来得及找人摔跤,就被遮大步过来的吕布按着脑袋捶,完后,衣裳丢回去。
威猛的身躯回到妻子身旁坐下,同样醉醺醺的张飞撒开二兄关羽的手,提着酒坛摇摇晃晃走去跳舞的石俑中间,发出杀猪般的喊叫,一边跟着手舞足蹈,看的刘备跑去拉扯,一屁股摔去地上。
关羽看去一眼,举杯拉过赵云喝酒,说起让对方帮忙贩枣的生意,两人嘀嘀咕咕打起了直播带货的想法。
想要叫上潘凤,后者抱着却打着酒嗝儿,跑去抚摸侍女的手,稍一用力,按的凹陷进去,整只手都悬吊腕上,吓得他一连串惊声尖叫,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开,撞到撅着屁股躲在角落的两人,道人抬头看了看,被一旁的曹操拉回去,对着屏幕上一张妇人的照片指指点点,豪迈的挥舞手掌,犹如行军打仗般,布下计策。
夜色深邃,湖泊翻涌。
摸索过来的姐妹俩,走过岸边,听到传来的喧闹,目光望去灯火通明的庙观,举步走去。
湖风拂过,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深幽的巷口,犹如繁星铺彻的城市里,夜风挤进亮有灯光的房间。
灯光下,两张填上姓名、事迹的纸张,递给了对面长桌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不久,小小的蛙蹼、驴蹄盖了上去。
蛤蟆道人抱着纸张站在背景有测量身高的墙壁前,面向相机,闪烁的快门灯里,不时换去侧面、背面的照片,一旁的老驴叼着纸张同样如此。
相机后的四人,比划手势。
“再来一张,好!笑一个!”
咔!
不大的房间,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番外第七十九章 栖霞山光芒丈万千
“好勒,最后一张,来个正面的,把档案举高点,看这边,茄子~~”
咔~
咔~~咔咔~~
闪光灯在房里闪烁数下,测量身高墙壁下,老驴叼着纸张在快门声里不停的攒着蹄子侧身、正面,一旁的蛤蟆道人被照的一阵眼花,偏头看去外面夜色,月色清冷正自窗棂倾泻进来。
圆鼓鼓的肚皮‘咕~~’的响起一阵嗡鸣,猛地拍去老驴蹄子。
“混账东西,怎的耽搁这么久,良生那边还等着!”
老驴低头朝他眨了眨眼睛,偏过脑袋也跟着看了眼窗外夜色,似乎意识到时辰不对,连忙松了嘴上的纸张,秃尾巴甩过去,那边的蛤蟆道人一个弹射,扒拉尾巴上,四肢抱紧的一瞬,蛤蟆沉声道:“行了!”
“照的挺好......”
那边相机后面,四人翻看屏幕上照出的一张张照片评头论足一番,听到那边说话声,抬起脸来,一阵大风唰的拂在脸上,房里纸张纷飞。
“哎哟哟......”
“好大风!!”“快关窗户!!”
下一秒,叫嚷的声音里,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吹起的风骤然停下,四人放下手臂,窗帘还在抚动,那边的窗户敞开,窗台垮塌半截留出一道豁口,以及下方两条驴腿撞开的痕迹。
“不见了。”
“可能.......有要事走了吧?”
“那这堵墙......算谁的?”“.......局里应该能报销.......”
“说句题外话,咱们四个是实习,还没转正.......”
抱着相机、档案的四人面面相觑的看着破开的窗户,摇曳的半截窗框,啪的一下脱落,摔在了地上。
外面的黑暗里,拖出一道流光的老驴四蹄飞踏,沿着大楼墙壁垂直俯冲而下,落去街道的刹那,蹄子一蹬,拖着背后的哼哧哼哧循着法力波动的方向,穿过一条条街道,迎面而来的汽车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吓得司机猛打方向,踩下刹车,惊呼声里,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横在无人的街中间。
司机抱着方向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踏踏的蹄音已经消失在了夜幕里。
城市远方某条深幽巷子里,宴席热闹喧嚣。
暖红的灯笼摇曳,阁楼下,一缕青烟升起,拖着红色衣裙的胭脂,踩着绣鞋轻柔走过醉醺醺的几人。
周围劝酒划拳叫嚷的一帮古人见到忽然出现的古装女子,有些好奇的停下杯盏,背对的那桌,陆良生转过身来时,女子双手交叠腹前,矮身福去一礼。
“先生,时辰差不多了。”
书生看了看天色,云朵游走露出半轮月牙,叹了声:“是该走了。”
旋即朝两桌的客人,拱手一圈。
“今日有诸位作陪,陆良生感激不尽,往后有缘再聚。”
“陆国师......你......”
不等公孙止开口说完,陆良生拱起的双手,两袖陡然左右洒开,几缕清气飘飞,袭过众人,一张张面容呈出疲倦,眼帘耷拉两下,顿时趴去桌上,或倒去地上响起一片鼾声。
空荡荡的那桌,几道身影在凳子上显出轮廓,纪信、周瑜过来,朝陆良生抬手拱了一下,对视一眼说出心里担忧。
“陆国师,我等几位城隍,尚是第一次携手,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只能尽力而为。”
“那就尽力而行,大不了,错到了别处,重新再来过就是。”
陆良生这话并非玩笑,崆峒印如今还在他手里,尤其上面‘隋国师印’四字,能保他不生不灭、不老不死,就算到了别处,渡过漫长岁月,等崆峒印重新积攒神力,再次穿梭时空之门。
“好!”
那边,周瑜、纪信等城隍也明白书生依仗,当即也不再多话,纷纷洒开袖口放出城隍书册,四五道神光飞去半空,‘哗’的一声齐齐翻开,形成一个大圆,徐盛偏过脸来,用着法力传出话语。
“陆国师!!”
法音回荡,陆良生解下昆仑镜的红绳,指尖擦过镜面,上面也传来宇文拓的声音。
“师父,送我过去。”
下一刻,镜身抛上夜空,化作光芒飞到连成大圆的中心悬停下来,镜面嗡嗡作响,形成漩涡,绽放出光芒,与四面八方射来的香火神力交织,牵引着吸进漩涡当中。
渐渐的,昆仑镜神光愈发明亮起来。
“姐姐,快一点......哇啊,那边好亮!!”
通往下方山门的石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跑上这边,看到宴席间昏睡的众人身躯,以及天空绽放出的光亮,柳雯雯惊得合不拢小嘴,赶来的柳青月看到夜空上的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职业本能的驱使,连忙冲去前面将妹妹挡在身后,下意识的摸腰间。
然而,她看到那方一袭青衫白袍的书生,动作变得迟缓,陆良生微微侧过脸,看去女子,从袖里一只玉镯,这原本是为母亲准备的,当后来得了师父的丹药,给父母妹妹服下,就没什么用了。
交给一个需要它的人,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你不是问我,要等什么人吗?我已经等到了,但我不希望她记得,那不是一个好的回忆,把它拿着,算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师父......神力已经足够了。
拓儿的法音传入耳中,陆良生朝捧着玉镯不知所措的女子笑笑,转过身,那边孙迎仙没了之前喝酒的神态,眼眶有些微红的看着他。
“老孙,我要走了。等会儿,这里还要让你和胭脂帮忙收拾一番。”
陆良生抿着双唇,见老孙没有说话,伸手轻拍了一下他肩膀,走去昆仑镜下方时,道人忽然开口:“交给你的信,记得带到啊,想这边了,就过来看看。”说着伸开双臂,书生笑起来,过去与他抱在一起,良久才分开,目光落去胭脂,女子吸了下鼻子,矮身福礼:“妾身恭送先生。”
此时的隋唐年间,小泉山上还有一个胭脂,她也是不能回去的。
“你多保重,好好将养伤势。”
陆良生点点头,听到远方有蹄音飞驰而来,侧身抬袖,伸出袖口的手掌掐出指决,悬浮夜空的昆仑镜神光绽放到了极致,金色的光芒从镜面笼罩书生的身形。
刹那。
扬蹄奔来的身形重重一踏,流光唰的冲去金色光芒,扒拉驴尾的蛤蟆道人甩着长舌荡在嘴外,从柳青月、道人、胭脂面前一闪而过。
“良生等等为师——”
吖儿啊儿~~
驴鸣长嘶,瞬间冲入金光之中,下一个刹那,充斥夜色的金色神光从人眸底消散,连带悬浮半空的昆仑镜也一并消失不见。
只剩驴子的嘶叫还回荡这片天地间。
无法看到的虚空里,黑云扭曲形成漩涡,一缕金光眨眼穿梭而过,射去无限延伸的黑暗尽头。
顷刻,黑暗又化作无数碎片划过陆良生眸底,时而又像是风声从耳边呼啸过去,意识朦朦胧胧间清醒而紊乱。
不知过了多久。
无法视物的视野间有了微微的光亮,紧闭的眼帘,睫毛微抖,陆良生慢慢睁开眼睛,有鸟儿清脆鸣啭的声音,悦耳动听,睁开眼睛的刹那,微凉的山风拂面,带来泥土的清香。
映入视野的,是逶迤的山势犹如佛陀横卧,延绵起伏而去,山野郁郁葱葱,垂下的枝叶在风里轻摇。
一片沙沙的声音。
“这里是......栖霞山。”
陆良生站在崖上,夕阳正挂在山头,仿如给山麓披上了一件霞衣,小泉山上瀑布升腾水汽,远方的田野农人扛起锄头归家,走去山脚的村子,一栋栋房屋升起徐徐炊烟。
“到家了。”
霞光落在他脸上,青丝、袍袂轻抚,身旁的老驴兴奋的踏着蹄子,引颈嘶鸣,叫出欢快的声音。
抖动的书架里,一本书册嘭的撞开隔间,擦着双腿发软的蛤蟆道人蟾脸,呯的砸到地上,引来陆良生的目光时,《山海无垠》在地上忽然抖动,翻开了书页。
一缕黄沙喷涌而出,化作一身大氅的人影落到地上,抖了抖身子,歪头掏了下耳朵,随即豪迈的一掀大氅。
“陆道友,我们可到仙界了?”
番外第八十章 家
“陆道友,我们可是到仙界了?”
掀起大氅的身影转过方向,看去对面同样看来的书生,目光随后落去崖外的山景,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山势延绵起伏,田野金黄、以及山脚下的村子都颇为眼熟。
公孙獠指着外面熟悉的风景,回头微微张合嘴。
“不是到仙界吗......怎么到栖霞山了?”
见到他从《山海无垠》当中出来,陆良生颇为惊喜,果然回到这边,这本书又能打开,然而,听到对方这番话,方才想起他们并未经历过另一个时代,眼下出来,记忆还停留在进去书里等着出来看看仙界是如何一番模样。
‘还真不好解释了......’
瞧着公孙獠疑惑的表情,陆良生只得将飞升后的事情重新梳理一遍讲给他听,脑中组织起想要说出的话语,地上的书册再次抖动,翻看的那篇书页画幅里,绽出光芒,几道人影由小变大,稳稳站在了地上。
“老妖!!!”
黑裙飞旋,一道身影刚一显出身形样貌,看到这边的书生,脸上化开惊艳的笑容,身形陡然拉出一道残影,唰的从老驴身旁掠过,一下扑进书生怀里,亲昵的在温暖的胸膛蹭来蹭去。
咳咳!
蛤蟆道人整理了下衣袍,蛙蹼握拳放在下巴干咳两声,那边埋在书生怀里的栖幽这才出来,面朝过来,张开红唇,伸出数道细枝卷去地上咳嗽的短小身形,蛤蟆道人双臂环保,蛙蹼撑着下巴,刚露出一幅‘苦恼’的表情,唰的被举去半空摇来摇去。
那边,陆良生看着书册一旁渐渐凝实的另外三道缓缓显出轮廓的身形,一大两小随风凝聚,先显出身子的两个小人儿,像是吃醉酒了般,头昏脑涨的走出两步,被书生拂来的一袖陡然清醒,看到面前的人,两张小脸惊喜的叫出声来。
“师尊(先生)!”
两个小人儿齐齐扑过去抱住陆良生双腿,较劲般互相推搡两下,想来在书里的世界,没少较劲。
陆良生看着他俩较劲的模样,露出微笑,在他们头顶抚了抚,两孩子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润,也渐渐平静下来。
“公子。”
这时,一声话语轻柔,如风拂面,陆良生抬起目光,前面凝聚的青烟凝出婀娜,一身素衣白裙,双目闪着泪光,颊边微现出梨涡,轻福一礼。
“红怜......”
陆良生抿了抿嘴唇,脸上微笑更盛,快步过去,张开双臂一把将女子揽在了怀里,闻着面前的青丝散发的清香,感受到贴在脸颊,女子的脸庞传来的温度,和眼泪的湿润,书生连忙将红怜扶正,惊讶的看着她。
“红怜.....恢复人身了?”
聂红怜脸上淌着泪,带着笑容使劲的点了几下头,伸手抓过陆良生的手,贴去脸上:“公子,你摸摸,妾身现在是人了......”
女子笑着哭了出来,就被陆良生重新揽入怀中,立在崖边站了许久。
山风吹过林野,沙沙的轻响里,直到周围公孙獠、蛤蟆道人、清风明月、栖幽,还有老驴纷纷开口出声,提醒“天快黑了。”“趁早下山,吃顿热饭!”云云。
崖边男女这才分开,红怜瞪了他们一眼,脸红红的退去一旁。陆良生看了看天色,牵过老驴,心情畅快无比,一招宽袖,转身来到山脚,走在曾经熟悉的乡间道路,朝着沐在霞光里的村落缓缓走去。
对于红怜忽然恢复人身的事,也有疑惑,路上,公孙獠解释是《山海无垠》的原因,原来里面不能寄存死去之人,红怜的尸身一进去,这本书自行封闭起来,拉动书中各个地方的万灵阵眼,集中灵气滋养尸身,才恢复了红怜的肉身。
这么说起来,在现代打不开,是因为当时《山海无垠》正在修复红怜的身躯?也就说,这本书其实可以在现代打开?
想着时,前行的方向,陆良生余光之中,远方的天际陡然一道光柱冲去天空,令得红怜、栖幽、公孙獠都愣了一下,坐在驴头上的蛤蟆道人压低了嗓音。
“良生,这道光......”
“正是接引我飞升天界的那道.......此时的陆良生正在光里。”陆良生收起视线,回来时的情况,其实他大抵已经猜到,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给还不知情的红怜他们解释一番,说到穿越千余年后的时代,各种新奇之物让红怜、栖幽连连追问。
蛤蟆道人跳下驴头,回到书架里,翻出手机朝他们扬了扬,昂起平坦的下巴。
“瞧老夫手中此物,天下所有东西都可尽在其中,还能千里传音......”
颇为得意朝挚友公孙獠炫耀一番,说话间,陡然有‘哈’的暴喝,路口拐弯的山壁后,转出八道须发斑白的身影,魁梧的身躯肌肉虬结,霞光里胸前鼓涨的肌肉上汗渍泛起金属般的光泽。
“八位叔伯,不用这般迎接侄子吧?”陆良生看着他们笑起来。
那边,压着臂弯,鼓涨肌肉的八条老汉看着面前的大侄子,惊喜的手了动作,急忙迎上来,“良生,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出去游历了吗?!”
“想家了,就回来了。”
八人听完侄子的话语,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陆良生一一抱了抱,迷糊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望着从面前笑嘻嘻过去的红怜、栖幽,目送着大侄子牵着老驴走进村口。
“良生这是怎么了,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受委屈了?”
“谁敢?!老子手撕了他!”
“走走,快些回村通知大伙一声。”
七嘴八舌说了一通的陆盼八人急忙旁边水潭取过衣物套去身上,追在侄子身后跑回村里,招呼众人去了。
.......
渐落的霞光照在小院,篱笆院里向日葵转动向阳,拉着一头青驴的陆老石望着通天的金光飞去云间,沉默的回到院里,看着绳索前晾衣的老妻,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温吞的男人,强忍着,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良生当神仙了......该高兴,该高兴。”
坐在院中老树下的中年道士阖上书本,看着阁楼上哭哭啼啼的妻子,叹了口气,抓着书卷负在身后走去院门。
看着篱笆上满满的牵牛花在风里层层叠叠的摇曳,惆怅的抬起脸又叹了一声。
“放心去吧,我会照看家......”
叹出的话语,就在‘家’字出口,隐约有熟悉的铃铛声清晰的传来,道人垂下脸,嘴渐渐微张开来,视野里,看到道路尽头出现的一行熟悉的身影时,压在口中的话语,陡然变作一声。
“曰尔老母的——”
他连忙回头看去天空升去的金光,又转回来,看到走在前面的身影洋溢出的笑容,脸上惊讶的表情化作欣喜,嘶喊了一声:“陆大书生!!”
引得院里哭泣的夫妻俩慌慌张张的跑出,见到走来的身影,夫妻俩都愣在了原地。
“良......良生?”“你不是.......”
那边,不等老两口结结巴巴的说完,红怜双手呈喇叭放在嘴边,朝身后一行人喊道:“占房间!!”
老驴嘶鸣一声,扬开蹄子就跑,栖幽、清风明月唰的一下挤过公孙獠,不忘朝那边袋里的老两口还有孙迎仙道声好,飞快跑去院里,抢起房间来,蛤蟆道人拖着小衣柜,骂骂咧咧的叫他们慢点!
冷清的小院顿时变得热热闹闹。
院外,陆良生看着院门前的父母,还有擦着眼泪的小纤,走过去将他们抱在一起。
“爹娘......还有小纤,我不走了,这辈子就陪着你们。”
闻着父母身上熟悉的气味,他声音温柔。
.......
一旁,道人站在外面指了指自己,想挤进来,被书生推开。
“刚和你分别,没感觉,等下次吧。”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李金花、陆老石、陆小纤擦着眼泪,看着老孙窘迫的样子,笑的开心。
这才是家的模样。
番外第八十一章 迟来的夜
“所以说,那边还有个我?!本道活了千多岁?老的快死了?”
夜风吹过小院,老树摇摆枝叶,老驴探出草棚嚼着干草看了眼亮着灯火的灶房,昏黄的火光照出门隙,李金花从锅里舀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在惊呼的道人头上敲了一下。
“那要是小纤到那边,岂不是有两个丈夫?”
陡然听到这话的孙迎仙惊骇的抬起脸来,看着对面的书生,端着的碗筷都在手里抖了抖,压低嗓音,问了一声。
“哪还有没有老丈人?”
“好端端的扯上我作甚!”陆老石瞥了一眼,满脸笑容的老妻,捧着碗下意识的面向儿子那边,待听到没有,老脸笑的皱纹都堆了一起来,夹起一筷大口刨饭,吃的酣畅,被李金花打了一下,才有所收敛了些。
“看吧你得意的,听良生继续说。”老妇人围裙上擦了擦手上油渍,端碗坐下,那边,陆良生吃了口红怜夹来的菜,放下碗筷继续说起飞升之后的事。
“......其实现在的陆良生不走,我也不能回来,否则,有一个必然会消失,当时并没有到仙界,而是更远的虚空,看到无数的妖星,正在侵蚀各个世界......我便与一只打了起来。”
说起在虚空,骑着老驴化作的麟兽与妖星斗法,惊得众人出了身冷汗,刚吃了两口饭的李金花放下碗筷,直直出门去,陆老石喊她,妇人回头说了声:“老驴出了力,不能亏待。”
随后回来,拍去肩头的几根干草,才重新坐下。
“良生,继续讲。”
陆良生看着母亲的模样,笑了笑,继续说起到的第一个地方。
“那里的生灵,小的犹如小鸡,大的却跟山一样,踩在地面轰隆隆的直响,其中有一只满口锐齿,能将老驴整个吞下,挨了我一巴掌后,呜呜咽咽的就跑了,想来也是胆小的。”
风吹进灶房,立在灶头的油灯轻轻摇曳,饭桌前,众人听得停下筷子,表情一愣一愣的,嘴都合不拢,尤其是听到大铁块喝油水,能自己在地上跑,天上还有铁做的大鸟......给他们完全是光怪陆离,又甚是新奇的感受。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陆良生放下碗筷:“娘、爹,我吃好了。”
随即,去灶头拿了另外盛的一碗饭菜,转身走去房门,门扇自行打开,留下端着碗还在出神,想着书生描绘出的那个世界。
“我也吃好了。”红怜抬袖遮了下轻笑的红唇,起身跟了出去。李金花看着女子将门扇阖上,拿手肘顶了一下丈夫。
“老头子,红怜这都变成人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抱孙子了?”
陆老石端着碗筷,附和的点点头:“有机会,去那边见识见识那吃油的大铁块是怎么在路上跑的,说不得我也能做一个出来。”
说完,腰间软肉被掐了一下,疼的呲牙咧嘴,偏过脸看去老妻。
“掐我做甚?说错什么了?!”
“吃饭!”
李金花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越想越有可能,美滋滋的拿起筷子,高兴的边吃边哼起曲调。
“准能成。”
紧闭的房门外,陆良生走过屋檐,一旁的门扇吱嘎轻响,朝里打开,进来的书生将碗筷连带里面的饭菜一并缩小放去桌上,摇曳的烛火里,埋头盯着手机屏幕,摩挲着下巴思索为什么上面许多功能不用了。
“师父,该吃饭了。”
听到徒弟的话语,方才转过身,端起碗筷盘坐去桌角,一边刨着饭菜,一边看着亮有荧光的屏幕。
蟾嘴左右咀嚼饭食吱出疑惑。
“怪哉,回来前都还好好的,难不成跟良生的书一样,到了这边就不能用了?可里面也没‘小女鬼修复肉身’。”
整理书桌的书生听到呢喃,回头朝那边桌角盘坐的师父笑道:“可能是没信号吧。”在那边的时候,陆良生听过一些这方面的见识,但并没有深究下去。
桌上灯盏挪去床头,正拿过一本书靠去床头翻看,房门轻轻打开,静谧的烛火‘忽’的摇曳两下,红怜捏着手指,神色有些扭捏的进来,书生看过来时,女子后背抵着房门缓缓关上。
桌角的蛤蟆道人端着碗,看看徒弟,又看看小女鬼,吸溜一下,将一根菜叶吸进嘴里。
‘这又是搞哪一出啊。’
“公子。”
聂红怜靠着门扇,看着对面的书生,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像是给自己打气,脸上化出了笑容,现出一对好看的梨涡,款款福去一礼。
“公子。”
声音轻柔的又唤了一声,迈开莲步慢慢走了过去,陆良生皱了皱眉头,‘这是要做什么?’的想法一闪而过,走来的红怜闭上眼睛,贴近过来,几乎挨到陆良生时,踮起了脚尖,俏脸仰起,温热的红唇贴去男子的脸颊。
红唇轻触到对面温润的皮肤,聂红怜自个儿先打了一个激灵,心跳的飞快,脸像张红布一样,眼睛都不敢睁开。
靠窗的书桌,蛤蟆道人看着那边,蟾眼来回瞄着两人,明白过来瞪圆了眼睛,抱起碗筷跳下书桌,拉开一条门缝,收紧了肚皮,心里骂骂咧咧的挤了出去。
‘以为什么事......关上房门让老夫看你们秀恩爱的?!’
坐到檐下,狠狠刨了一口饭,嘟囔着回头看去亮着灯光的窗棂,心里又骂了一声。
‘彼其娘之。’
咕咕~~咕咕~~
蟾脸转回来,蛤蟆道人脑门被啄了一下,花白母鸡不知什么时候从山上回到院里,张开翅膀就冲上来。
“你还敢来!?”
蛤蟆道人迎上去,瞬间打成一团,地上陶碗打翻,筷子摔去那边石桌,院里全是呯呯呯的声响,鸡毛四下乱飞,洒落一地.......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战团对面,亮着灯光的窗棂里,陆良生看着女子红彤彤的脸,伸手贴去她脸上,感受到一阵发抖,心里也不知不觉泛起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感觉来,盯了红怜微抖的睫毛,俯身贴了下去,双唇印在了红润的嘴唇亲了一下。
片刻,四唇分开,红怜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直直看来的陆良生,羞的一下扑进温热的怀里,将脸埋了进去。
“公......公子.......妾身觉得......可能还没准备......好。”
“刚才谁那么胆大的?”
陆良生抚过女子的青丝,闻着上面淡淡的清香,抬袖挥灭了桌上的烛火,屋里暗了下来,女子陡然一声惊呼,被横抱而起,轻柔的放去床榻,不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红怜紧张到快要哭出来的话语。
“公子.......有些奇怪.......要不要脱衣服......”
“睡觉哪有不脱衣服的。”
“......啊.......好烫......公子,妾身觉得有些奇怪.......麻麻的.......有些暖......”
话语细如蚊声,窗棂外,月色如水趟过夜色,草棚里,蛤蟆道人一身鸡毛的躺在老驴肚皮上,望着天上月色,漫天繁星闪烁,朝他一眨一眨。
番外第八十二章 那一场欢聚时光(大结局)
哦~~哦喔哦~~
鸡鸣嘹亮,静悄悄的山村升起徐徐炊烟,渐渐有了人声嘈杂,金色的晨阳照出云隙,沿着山峦推着青冥的颜色,罩去山下的村落。
晨光穿过草棚照射进去,茅尖积攒的露珠摇摇欲坠,难以听到的声音,露珠‘啪’的落在白花花的肚皮上,感受到凉意,躺在起伏的老驴肚侧的蛤蟆道人唰的翻坐起来,摆着脑袋左右张望。
李金花夹着陶盆在院里唤来母鸡,看到秃去不少羽毛,气得跑去院门大声叫骂。阁楼上,清风明月揉着眼睛出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另间房屋,门扇打开,道人跃去院里,舀了清水‘咕噜噜’的洗漱起来,不忘朝正对的门窗喊了一声。
“陆大书生,起床了!”
然而,里面没有反应,道人淘了淘柳枝,擦了下嘴推门进去,被褥折叠的整整齐齐摆放榻上,回应他的,是负着蛙蹼走来的蛤蟆。
“天还没亮,就跟那小女鬼出门了。”
“嗯?”
孙迎仙疑惑的眨眨眼睛,望去的院门,阳光正沿着屋脊蔓延而来,照亮小院。
渐渐喧嚣起来的陆家村外,一亩亩金黄的天地在晨风里摇曳,被念及的两人,此时走在栖霞山祠不远的山坡,牵着手相依偎着,坐去草坡间,看着延伸而来的晨阳落在脸上。
“公子......”红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陆良生看着飘去山坡外的蒲公英,侧脸‘嗯?’了一声。女子脸红红的,枕去肩头,改口低低的又喊了一声:“相公......”
靠着男人的肩头,是从未有过的心安,她眼睛一眨一眨的看飘远来的蒲公英,扛着农具陆陆续续走出村口的村人。
“往后......我们是不是一直都住栖霞山不走了?”
“应该不走了.......其实那边我留了法阵,想要过去,就不会再走错路了,那边生活还挺好,各种新奇、方便,人人都有书读,若是可能想把爹娘,还有小纤也一起带去看看。可惜老孙不能去,那边还有一个孙迎仙。”
“那......小纤过去岂不是......”想到脑补出的画面,红怜微微张开嘴,那个画面有些复杂了。
一旁,陆良生捏了一下她鼻子。
“胡思乱想,那边的道人也是她夫婿。呃......这事情确实有些复杂,就是这里的道人能不能接受。”
“那.......那个柳青月呢?”
“嗯?!”
“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见过闵姐姐的转世了吗?”
红怜从书生肩头抬起脸来,陆良生看着她,有些伤脑筋的揉了揉眉心,“没有想好,往后再说吧。”
“可相公答应过的.......要还债啊。”
“也对,那为夫过去就还。”
“不——行——”
阳光照在山坡,漫天飘去的蒲公英里,响着女子一字一顿的声音,随后也有男子的笑声混在一起,回荡山间。
笑声之中,飘远了的蒲公英越过走在田边的陆老石,老人立足看了看隐约有笑声传来的山坡,背着手悠闲走去自家田地。
背后笔直的村道上,明月拉着清风,两个小人儿笑笑闹闹,指去对面的小泉山,山下,一袭红裙的胭脂满怀欣喜的看着跑来的儿子,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
目光里,远方飘荡的蒲公英落去村里,穿过篱笆院墙,静悄悄的落去牵牛花上,然后,连同几朵花朵一起被伸来的驴嘴咬住扯下。
老驴叼着几束花,踢踏着蹄子窜到草棚口,前肢一蹄微曲,搭在另一只腿上,靠着柱头朝里面一头母驴摆了一下鬃毛。
坐在树下的道人撑着下巴,看的心惊肉跳,不明白老驴哪儿学来的东西,比他还骚,郁闷的偏头望去阁楼,陆小纤坐在栅栏后面,看着手中展开的一张纸,时而捂嘴轻笑,时而眼角含泪。
风吹过院落,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飘下老树,落在道人头顶。
哈哈~~
哈哈哈~~~
也有笑声响彻山林,落叶飞旋而起,一只秃毛的花白母鸡张开翅膀飞奔而过,她上面,蛤蟆道人一蹼牵着绳子,一手举着手机,看着上面的信号,大声催促母鸡往山顶跑,冲刺刹那,鸡爪刨过山顶一块岩石,展开翅膀朝山外飞了出去。
“啊啊......彼其娘之,昨晚还没收拾够啊啊——”
下方农作的村人抬起头来,花白的身影翱翔山间,划出一道轨迹,蛤蟆道人坐在背上,抱紧了鸡颈,举着手机歇斯底里的大喊,响彻这片明媚的阳光里。
.......
.......
温热的阳光也正在另一个地方升起,静悄悄的城市渐渐喧嚣,一身道袍的身影站在空荡荡的工地上,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片纸屑,感受着阳光里还有残存的熟悉的法力。
不久,一袭红衣红裙的女子显出身形走来。
“我已经将他们送回去了,城隍也都已经离开,孙道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那边,孙迎仙吹去手里的纸屑,看着它飘走,沉默了一阵,举步离开这里。
“最熟悉的人走了,本道对这世间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可能回通勤局待着.......也可能回去之前的小院住上一段时间。”
胭脂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双唇,也不知该说什么,跟在后面一路穿行过繁华热闹的城市、走过山林、江河,回到南莞市已经是第三天下午,巷口的杂货铺亦如往常朝他打招呼,道人挤出一丝笑容,进到巷里,笑容垮了下来,脚步停在贴着门神的院门前,脸上多了些许凄楚。
耳朵陡然动了动,里面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
‘这个陆大书生,走的时候门也不关好,进贼了吧。’
道人憋着一肚子气,手里聚集法术直接按去门上,“何方小贼,你也敢来........”
还没用上法力,门吱嘎一声向内打开。
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耳中变得清晰,前方的画面映进道人眼帘,下一刻,像是无数蚂蚁攀爬背脊的感受,呆立原地。
院子里,竹林在风里沙沙轻摇,古木雕琢的房檐下,李金花穿着花格长袖冬衣,拿着鸡毛掸子碎碎叨叨的扫着角落的蛛网;红怜穿着紧身的牛仔裤,修出修长的腿型,穿着了一件红色羽绒服,挽着袖子帮忙打着下手,不时朝在书生面前转来转去,显摆短裙下一双大白腿的木栖幽翻起白眼。
蛤蟆道人摩挲着下巴,坐在竹林里与公孙獠下棋,另一边,陆老石坐在槐树下,翻看汽车杂志,手也跟着比比划划。
“孙道长怎么了?”从后面走进院门的胭脂,看到这一幕,一下捂住嘴,当看到一个小人儿时,眼泪吧嗒吧嗒淌下眼角,失声喊了出来。
“明月!!”
院里,正跟清风玩着玩具的小小身影偏头望来,却是迷糊的扣了扣脸颊,还没等他问出‘娘怎么来这边了’,就被扑来的胭脂一下搂紧怀里,朝着他小脸蛋使劲的亲吻。
道人做梦般掐了一下脸颊,迟疑的举步了进来,当看到翻看时装杂志的陆小纤,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小纤......”
“先别喊,等你两天了,快掏张雷符,换下电池,刚给红脸买的,这里面的电池不如你雷符管用。”
陆良生站在他旁边,手里是一部新的手机,道人懒得看他,随手掏了一张,折叠几下就塞了过去,盯着转身朝他看来的陆小纤,还没走出半步,就听嘭的一声炸响。
书生手里的手机炸的只剩半个壳还在,残缺的符箓飘去地上,上面隐约看到是篆文写出的‘火’字.......
“老孙!!”
听到书生吼了一声,道人瞬间惊醒过来,想起之前被揍的经历,转身就往外跑,嘭的撞在门外八个提着哑铃回来的大汉身上,噼里啪啦一片人仰马翻。
“别跑!”
陆良生带着一帮猴兵冲出院门,人堆里的老孙吓得毛都炸开,蹬起两条腿挣扎出来,跳起大声嘶喊。
“本道云游去了,后会有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