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五十三章 相柳
来到此间日新月异的新天地,本就无聊的书生,终于感觉像是找到了一点乐趣。
戏耍一番这方邪神,倒是颇为有趣,这股念头一起,顿时挥之不去。
顺道也想看看有了仙籍之后,维持山海各类凶兽能持续多久,若还是半刻,那就有些丢人了。
摇曳的火焰里,又和胭脂说了几句,陆良生直接闭上眼睛,回忆起《山海图志》里有关相柳、九婴的画幅,唇角勾了一下,放去清茶,双手一摊,显出笔墨纸砚悬浮在身前。
坐正了身姿,拂开宽袖,伸手握住毛笔沾了沾墨汁,搂着袖子落笔洁白的画卷上,点出青墨缓缓勾勒而出。
“八俣远吕智.......”
“尊贵的远古神祇啊.....”
“.......请收下我的供奉。”
凉风吹来,在洞里徘徊,立在支架火盆的篝火轻摇,那边十多道声音不停的念叨诵唱,木椅上的胭脂支起身子,睁大眼睛看着画卷勾出的轮廓。
陆良生偶尔停下毛笔,细细回想记忆,伸手拿过旁边的清茶抿上一口,籍着记忆里的画幅重新拿起毛笔,沿着轮廓勾勒下去。
大山林野,水洼青碧,一袭长身蜿蜒没入沼泽,笔尖游走勾出片片墨鳞白腹,身子蔓延越过山岳,手腕轻抖,点出漫漫星辰,九颗巨头勾出龙形人面,仰望天空星月,头颅之下,九颈共于一身,袅绕云烟。
“就到这里,若是把真的画出来,就不好收场了。”
像是对身旁的胭脂再说,陆良生消去毛笔,轻轻吐出一口清气,飘荡婉转,抚去画卷的一瞬。
巨岩那边缠绕的麻绳符箓陡然摇晃,山田鸠感受到一股极冷的风吹在脸上,心里一喜,急忙将手里的两件祭品摆去巨岩前,心潮澎湃的看着巨岩时,一侧的岩壁,火光摇曳照出数道阴影缓缓升起。
常人无法看到的空气里,陆良生看着画卷随着清气没入当中,山川林野显出真实的颜色,沼泽荡起了波纹,半截长身没入沼泽的九首巨妖动了一下,墨鳞渐渐泛出青色,周身烟云飘荡,心有灵犀一般,陆良生仿佛与那巨妖联系到了一起,产生一种交融,隐隐有股可以随意操控的感受。
下一秒,二指并在一起聚起神力,缓缓点去这头九首巨妖最中间的那颗头颅双目上,缀出一对眼珠。
“开!”
顷刻,画卷忽地抚响,数声低吼嘶鸣交织,如蛇如虫如鸟的声调从画里陡然响起,刺骨的冷风大作,这一瞬间,巨岩前跪拜的一行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迷糊的抬起脸来,看去正对的岩石。
随后,本能的偏过目光望去风刮来的方向,就见那洞壁上,数道长身纠缠顶着九颗脑袋的黑影拔地而升,渐渐变得巨大。
山田鸠微微张合了下嘴,看看面前的巨岩,又看去那边洞壁上的黑影。
“不是在这边吗?怎么跑那里去了。”
急忙去拿祭品想要重新摆去那边山壁,可地上的祭品此时已经凭空少了一半,老人急忙揉了揉眼睛,只见两股黑烟交织上面,源源不断的吸取灵气。
就在这时,身后跟着跪拜的保镖忽然有声音说道:“会长,不对啊,那黑影.....怎么有九颗头。”
“对啊,传闻八岐不是八头八尾吗?”
“难道这么多年,又长了一颗?!”
说话间,山田鸠也对这声感到奇怪,跟着望去一眼时,身下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上方穹顶,碎石、灰尘,窸窸窣窣的往下来,原先矗立那边的巨岩也在此刻呯的裂开,裂纹响着一连串的‘咔咔’蔓延扩散开去。
轰!
山顶一块大岩落下,砸在一行人不远,吓得一众保镖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急忙起身去拉轮椅。
“会长,这山洞要塌了!”
“快推会长走......”
有人话还未说完,正朝他们招手大喊,下一秒,整个人被一块巨石砸中,瞬间只剩一只脚还在外面,粘稠的鲜血顺着石头缝隙缓缓淌出。
余下的人不敢耽搁,祭品也不拿了,推着还在不停向后看的山田鸠飞奔起来,朝着洞外狂奔,身后,一块块碎裂岩石坠下,将洞道彻底封死。待到十余人气喘吁吁的跑出洞口,仍旧不敢停息的又跑出一截,大抵觉得安全后,一屁股瘫去地上,满脸汗水,大口大口的喘气,对于不远还有一驴一人都不管了。
心有余悸的看着那边袅绕烟尘的山峰,轰隆隆的巨响里,慢慢塌陷下去,直直的视线之中,山峰轰隆巨响,还未回过神来,一道巨大修长的蛇身轰然破开岩石冲出,激动的下方老人从轮椅上扑去地上,跪在朝那蛇身合手跪拜,然而下一刻,又是接连几声巨大的动静,七支青色长身顶着巨头齐齐冲上夜空。
八颗蛇形无角的巨大脑袋,向着星月引颈张开大口的一瞬间,嘶哑古怪的吼叫震彻这片天地。
“嘶吼——”
“是.....是八岐......是他.......”老人激动的无语伦次,双手抓着地上青草,想要朝前方爬动,口中也跟着嘶喊。
“我是山田鸠......我给你的祭品,看看这里啊.......八岐....大神.....还请赐给我无匹的神力,我愿意侍奉您的左右,听从你的差遣!!”
然而,就在老人的话语哭喊出口,他耳中、周围保镖、远方道人、老驴的耳中,又是接连几声更加响亮的巨响,听觉在瞬间失聪,全是嗡的一连串鸣叫。
那八支长身后方,塌陷堆积的山峰、碎裂的岩石轰然炸开,一道道修长的身形破岩而出,直直冲去夜空,须髯飘荡,龙首人面,落在下方人的眸底,是九颗巨首。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先出来的八颗脑袋下意识的扭过方向,然后抬起视线。
然后......映入它们眼帘的,便是九张巨口布满密密麻麻的獠牙,轰然咬下,一头针对一头,瞬间咬住八岐颈脖,疯狂撕扯甩动,硬生生将粗大的长颈咬断,鲜血带着破碎的鳞片横飞,洒满整座山峰。
番外第五十四章 落幕
“吼——”
凄厉嘶吼震颤山巅,蛇身扭动一尾扫塌山峰,岩石翻滚坠落,大片鲜血带着热气哗的淋下,树林倾倒,八头八尾的巨蛇疯狂乱撞,粗壮身躯之上,断去的颈脖,飞速长出新的头颅,原来的蛇头化作黑烟消失在空气里。
轰隆隆~~
山石崩裂犹如雷声在人耳中炸开,两道巨大的蛇身纠缠一起,两道长身勒出‘吱......’的刺耳摩擦声,十七颗脑袋疯狂撕咬,相柳身下溢出的云烟化作水渍,落在八岐大蛇鳞片,升起阵阵白烟。
“这......这......”山田鸠被保镖向后拉扯,拖回轮椅上,他望着坍塌的山峰之上,不仅他,周围保镖也都两股战战,这种庞然大物的战斗,压根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就连看去的视线,都感到双眼刺痛,那九颗脑袋的巨蛇弥漫开的水雾,稀释到了这边,吸进鼻腔,有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嗅觉都仿佛消失。
片刻反应过来,抱起还捏着轮椅扶手的老人往后方跑:“会长松手,跟我们走!”
山田鸠死死抓住轮椅不松手,愣愣的看着多出来的一个怪物,脑海里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九颗脑袋的蛇怪是如何出现的,似乎还压着八岐大神在打!
......难道我的祭祀,得到另一位古神的响应?
“你们放下我!”
山田鸠挥手去打抱他的保镖,挣扎坐回轮椅,双手推着轮子向打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山峰过去,崩飞的石块砸去一旁,滚动间擦着他轮椅,撞得侧翻倒地,那边跑远了的一众保镖不敢过来,只得远远大喊几声,最后干脆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跑。
老人双手捧起高举过头顶。
“未知的神啊.......我将供奉于你,请赐于我无匹的力量。”
轰隆隆——
整座山体震动,碎石飞溅的山峰上,八岐大蛇疯狂挣扎,断去的颈脖不停流血,断颈长出脑袋的速度越来越慢,其中一颗头颅,蛇眼冰冷的瞥去地上跪拜的身影,张开蛇吻,朝他嘶吼出声。
祭祀我出来,又投别家!!
稍一分神,相柳那边九首齐攻而下,八岐嘶吼的那颗蛇头瞬间被咬住脖子,疯狂的被甩来甩去,冰冷的蛇眼还看着下面的那个人类。
“嘶吼......人类不可信!!”
头颅掉下,疯狂颠簸喷血的断颈上,聚起小包,迅速化作一颗硕大的肉瘤,长出蛇头的轮廓,化出眼睛的刹那,一坨短小的黑影划过长长的轨迹,拖出“唔哇啊啊——”的长音,啪叽一声大喇喇摔在他额头正中。
“比其娘之......一来就来个大的?!”
蛤蟆道人抬起蟾脸,迎上视线的,是一只硕大的蛇眼,琥珀色的竖瞳明显的收缩了一下,令得蛤蟆吞了吞口水,然后.......脑袋瞬间大出数圈,张开满是细密锐齿,一口咬了下去。
“嘶.......吼.......”
八岐大蛇痛的疯狂甩起脑袋,轰轰轰......扭动的长身扫的附近岩石炸裂,咬在上面的蛤蟆道人直接掀飞出去,此时一道身影从那边九首巨妖里飞出,宽袖在风里抚响,一卷,探出手掌将划过天空的蛤蟆接住,身形降下的一瞬,借力踏去下方蛇头,一跃而起,折身回转,单手并出剑指在空气里书写篆文。
“斩!”
一抹剑光横过天际,陡然分出七柄,空气亮起法光的一瞬间,在八岐大蛇八条颈脖鳞片上浮现‘斩’的字迹。
锵——
八柄长剑出鞘,古朴剑面刻纹游移,出鞘的轻吟化作惊天龙吟,刹那间淡蓝法光随法剑围成一圈笼罩下方山峰八岐大蛇,光芒照亮天空,也有威严的声音响彻。
“人间邪神,私拿供奉,视为淫祠,当斩!”
单手托着蛤蟆的身影飘飞空中,青丝、袍袂飞舞,陆良生一手剑指点去空气,写出的那‘斩’字,绽起了光芒。
法言从薄唇间淡淡挤出的一瞬,高悬的八柄法剑在下方众人视野间,循着八岐大蛇八颗脑袋轰然下坠,下一刻,与相柳撕咬的八颗头颅溅出一片血光,鳞片、血肉撕裂,在颈脖上嘭的爆开,长身拖着八条颈脖滞了一下,软软掉去山峰,喷射而出的鲜血,如同血雨般哗啦啦淋了下来。
“八岐......八岐大神.....”
山田鸠目光呆滞的看着比山岳还大的巨妖脑袋齐爆,巨大的身躯失去依托顺着山壁、山峰滑落,巨大的震动让陷入震撼的老人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无比庞大的无头蛇身死鱼般堆积滑落下来。
“啊啊.......救我......”
老人双手刨动地面,趴着转身想要逃离,才爬出半米,籍着月色的巨大阴影堆积滑行而来,奋力伸出一只手伸向远处从天而降的身影,喉咙间滚动的话语来不及出口,巨大的身躯瞬间将他贴着坚硬的地面掩埋下去,噼啪几声骨胳断裂声响,只剩抬起的那只手臂留在外面,鳞片与地面缝隙之间,鲜血殷红伴随碎肉一起缓缓流出,染红土壤。
“这就是里面的邪神?”孙迎仙跟着老驴过来这边,看着巨大如山的无头尸身,连忙掏出手机开启闪光灯,对着尸首‘咔’的照下几张照片,兴奋的发去朋友圈,顺带打上几行字。
‘倭人邪神,不过如此,还不是本道轻而易举的收拾,哼哼......’
然后,贴上几个表情图片,这才满足的收起手机,看去瘫在陆良生手里的短小身形,嘿笑了起来。
“老蛤蟆,威风够了吧,飞来飞去的.......”
看到老孙的比划,蛤蟆挑去徒弟肩头,环抱双蹼转去一个方向,神色严肃的抬起蛙蹼随意挥了挥:“老夫什么风浪没见过?想当年!老夫何等威风凛凛,刚才那个,小场面了!”
一人一蟾说着话,陆良生望着屹立山巅的相柳,似乎有些想要冲去山下,赶忙收敛心中念头,一点一点不着痕迹收回法力,这才将不引起反噬的情况下将它‘送走’。
“老孙。”书生挥开宽袖,将面前的八岐大蛇尸身化去,风吹火烧般,亮起火光,渐渐化为灰烬,被风一吹,纷飞去往山外。
收回视线,陆良生接上刚才的话,看去一旁的道人:“之前那个偷袭胭脂,谋夺血液的人呢?”
“被夏亦要走了。”
道人正回脸色,双袖负在身后,将刚才洞外发生的事说了一通,两人的关系也摆了出来,“本道觉得人嘛,都有误入歧途的时候,咱们也跟那个夏亦算是认识,卖一个情面,将来也好使唤,不过你放心,我记忆本道已经除去了,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干过什么,就像老蛤蟆说的‘重来一次’。”
“老夫有说过?”蛤蟆道人侧了侧脸看来。
那边,陆良生听到道人这番解释,也点点头,“既然当作人情送了,就送了吧。”
风吹来,一行人立在山边看着月色朦胧之中颜面的异国山川,旁边蹲立的胭脂轻摇了一下蓬松的尾巴,偏过头来。
“陆先生,胭脂在这里许多年,也算熟悉一些地理风俗,也会些他们的言语,不妨由胭脂领你们四下看看异国风情?”
“好!这事本道不反对。”
老孙撩起袖口竖起拇指赞赏了一声,随后贴近一些,小声问道:“可有烟花......”
咳咳!
一旁,陆良生干咳两声,瞪他一眼,不过看到师父跃跃欲试,舔去嘴唇的长舌,原本想说的话一转,声音温和。
“胭脂,你带我师父还有孙道长在这里游玩几日,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到时,回国内到东海寻我便可。”
他低下视线,看去掌心躺着的那半瓶鲛人精华。
人故,落叶归根,鲛人又何尝不是........该是送他们回大海故乡。
番外第五十五章 日常
月色从城市上空划过,逐渐西斜,没入云朵。
“这里叫东京,刚才郊外有牌子写着,上次来的时候,我记得好像叫京都,还是什么,差了好几百年。”
“现在看起来,跟上次过来,变化实在太大,到处都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建筑模样,孙道长、蛤蟆师父,你看那边,是不是跟咱们生活的隋唐时代的庙檐角很像?都喜欢挂风铃。”
“那吊着的娃娃是什么意思?这里吊死过人?”
轻柔的女声笑出两声,又继续解释道:“那是倭人的晴天娃娃......不是吊死过人。”
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回荡寂静的街道,走过地上一片片落叶,隐隐约约听到好像还有难听的歌声传来,孙迎仙伸长了脖子,望见远处一栋房舍横挂灯箱,霓虹灯转动闪烁。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听声音应该是供人唱曲儿的吧。”胭脂眨了眨眼睛,那边的房舍门扇偶尔打开,有男女勾肩搭背的出来,随后被女人送去路边等候的车辆挥手告别,大抵猜测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孙道长,我看,还是去其他地方,这里似乎并不适合出家人。”
“就这里了,就这里了。”
孙迎仙哪里看不出,回头瞥去老驴头上的蛤蟆道人,“喝酒唱曲儿,自然少不了好吃的,老蛤蟆,一起去看看?”
“嗯,老夫也正有此意!”
修道中人几乎不用睡眠,何况到了他们这样的修为道行,几夜无眠都跟没事人一样,蛤蟆道人对于新的东西,都颇感兴趣,不用老孙说,心里自然也有了注意,跳下驴头,身形嘭的升起白烟,化作一个圆圆大脸,上唇一对长须的胖老头,抬手点去老驴,也将他变作一个长脸大汉。
随即,摆手打断想要说话的胭脂。
“小狐狸,不用多说,今日徒弟不在,老夫说话可还能顶用?”
“自然顶用。”胭脂看着他们三个,语气也颇为无奈,一转裙摆,幻出一套简单的衣裤,绷着浑圆的长腿,跟在旁边一起进去,那边送走客人的女子见到他们过来,殷勤的迎上,看到旁边还跟着一个扎着马尾,身穿小西装的胭脂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笑着脸将孙迎仙和蛤蟆道人迎了进去。
走过玄关,正对的风景画壁是一幅油画的裸身男女,看得道人眼都直了,被黑着脸的胭脂拉了一下,这才跟着走进暖红灯光的大厅,里面光线昏暗,设了十多张小圈卡座,大多数都空着,有人的地方,多是些男女相依喂酒。
道人凑近过去,连忙被领路的女人拉回来,随后胭脂交涉里,寻了一张卡座坐下,像是店家伙计的青年提来了酒水,接着,就是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穿着暴露的短裙过来站成一排。
“孙道长......这怕不合适。”
坐在旁边的老孙像是没听见,深吸了一口气,尖嘴猴腮的脸上,赞叹了一声,伸出双手,张开的手掌全部握紧,令得领头的女人笑的脸上粉底都在往下掉。
片刻,不大的卡座被一窝蜂过来的女人们记挤得满满当当,争先倒过酒水依偎去孙迎仙和一旁的胖老头,胭脂夹杂在中间,不适的抽身出来。
长脸的老驴趁着旁人不注意,伸出舌头,唰的舔过杯里的酒水,被旁边女人余光看到,睁大的眼睛里,闪出异样得神采,用着岛国的话语轻声呢喃。
“好长......”
蛤蟆道人脸红红得端坐两边女人中间,拿过一瓶酒,直接咕噜咕噜的灌进肚里,引来一群女人兴奋喝彩。
“哈哈!”
酒水下肚,虽然有些不适,不过蛤蟆道人满脸通红来了兴致,举起一瓶酒,翘起一根指头直接将瓶盖挑飞。
‘可惜良生不来,可惜了’
思绪飘了一下,豪迈的朝将瓶口灌去嘴里。
“老夫,给你们来一口一瓶酒!”
........
彷如繁星铺砌的城市灯光映照去的夜空渐渐泛起青冥的颜色,东方鱼肚白有着金色的光线刺破云隙推着黑暗的边沿,从海平面飞速推来。
喔~喔~~喔~~
海鸥飞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带着腥味的海风拂过青衫白袍,陆良生立在海中礁岩上,垂在额角一缕青丝擦着肩膀轻轻拂动。
阳光照过来,落在手中晶莹的试管,书生看着里面晃动的液体,轻轻一弹,将底部打碎,微蓝的精华映着阳光,泛起斑斑点点闪烁的光斑落去海水。
水浪起伏拍在礁石,将倒下的液体‘迎’回了家中,顺着海流,蜿蜒出一道道细密的线条,隐约之中,陆良生好像看到了那些死去的鲛人,摆动鱼尾成群畅游海面,唱出空灵的歌声,朝他挥手道别,向着阳光升起的海平面远去。
“去吧。”陆良生笑着抬手也摇了摇。
喔~喔喔~~
海鸟长鸣,俯瞰而下的鸟眸里,也有过往的船只远远看见靠近海岸的礁石上,有着站立的身影,说着岛国的语言,挥手朝那边打起招呼。
叮叮~~
忽然有铃声响起,望着远方海平面的陆良生回过神来,从袖袋掏出手机,看着上面号码,是陆俊打来的。
“表哥!!”一接通,电话那头响起陆俊兴奋的声音,“表哥,我是陆俊,上次跟你说过的事,还记得吗?我这边导演想请你过来客串一下,就是一个神仙,戏份不多,应该不耽搁你的时间。”
啰啰嗦嗦一大堆,还说了自己忽然住院的事,说是看到鬼了之类,不过还在自己百邪不侵硬抗过去了云云。
......让我演神仙?
呵呵。
陆良生拿着手机轻笑出来,惹得那边电话里的青年一连几个‘喂喂’‘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的话语。
“好,你跟你那边导演说,我下午就过来。”
“这才是我好表哥嘛,我马上发个定位给你!”
又说了几句,那边方才将电话挂断,陆良生揣去手机,笑着摇摇头,正好他也准备回去看看这傻小子,既然三番五次请自己演一出戏,那就当感受一下,往后跟红怜说起来,也是谈资嘛。
演神仙.....呵呵.....
陆良生念到这里,又是笑了一声,走下礁石,步履踩去海面,负起双袖踏海大步而去。
远方。
行驶过不远的渔船,还看着这一幕的渔人手里的渔网无声滑落甲板,回过神来,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海面上青衫照白袍,宽袖飘在身后,犹如一出神仙踏过大海的画面。
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喃喃张合双唇,有着一声惊叹艰难挤出。
“嗦嘎!”
番外第五十六章 演一出神仙
十月初,越发浓郁的秋色,一眼望去临海城市——青屿,叶子打着旋儿落去街头,短衣短袖的行人撑着遮阳伞,踩过落叶匆匆走过烈日。
城市郊外公路,望去远方,热浪扭曲空气,远远的,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嗡鸣咆哮里,夹杂些许铜铃声。
飞驰的身影偶尔停下,摘去鼻梁的墨镜,掏出手机放去耳边。
“表哥,你到哪儿了?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很快就到。”
挂断电话,陆良生对着车头一侧后视镜看了看,微翘的短发,寸出干净的面容越发俊朗,朝着镜里露出牙齿笑了笑,戴上墨镜,扭动右手握上的油门。
嗡!!
引擎声咆哮而起,车轮疯狂在原地打转,拖出‘吱’的长音,甩出一道胎印,下一刻,轰的弹射而出,卷起风浪将路边大树拂的摇晃。
这辆车并非老驴所化,踏海回来时,在海滩捡来的,一群玩摩托的青年从数米高的礁岩上冲刺下来,其中一人驾驶的摩托落地,车身半截都埋在沙里,前轮更是弹飞掉进了海里,整个人摔的七荤八素,后来车也不要,就那么走了。
陆良生来到这个时代,接触的、看过的车里,颇为喜欢叫摩托的车辆,恍如回到当年骑着老驴一骑绝尘,奔驰官道上的感觉。
既然对方不要了,丢在此间也是浪费,索性将它从沙地提了出来,使出御水的法术将落进海中的前轮递送到面前。
“敕!”
宽袖挥开,指尖按着摩托油箱书写下篆文,亮起法光的一瞬,结成细细密密的纹络蔓延开去,侧躺沙地的车身一阵金属扭曲的声响,破损的零件自我复原,脱落的前轮蹭着沙面自行回来,重新镶回去,螺丝螺帽也同样一一返回卯上。
片刻,沉重的机车自行立了起来,发动机轰鸣咆哮,法纹蔓延至车头,金属拉伸前撑,整个模样变化成之前老驴幻化的那辆。
灯光闪烁两下,示意书生骑上来。
陆良生双袖向外一拂,骑上的刹那间,T恤牛仔,一双铮亮的皮鞋踏上踏板,一只手一抖,化出一副墨镜戴上,一拧油门,后轮抛飞无数砂砾,箭矢般冲出,跃上公路弹跳两下,翘起车头一骑绝尘而去。
.......
嗡!
嗡嗡!
城郊公路,咆哮的轰鸣伴随一侧大海、一侧城市的风景向后退去化作嗡的的声音飘荡陆良生耳边。
循着陆俊身上那枚赠予的铜钱气息,沿着这条公路转去临海的一片小山当中,道路还算平整,并没有太多的颠簸,拐过一个路口,远远见到拉起的红条,挂着一张通告:前方有剧组拍摄取景,还望多多体谅,小声慎行。
落款是某个拍摄组,以及不知谁调皮的画了张拱手大笑的笑脸在上面。
“这倒是有趣,就是不知跟当年红怜她们是否一样。”
穿过拦路的红条,那边隐隐多了说话声,陆良生过去时,守在那边的两人也听到了摩托声,急忙赶了过来。
未避免误会,陆良生自然先将来意告诉两人,其中一人似乎认识陆俊,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让出道来。
“你就是陆哥说的表哥吧,哎哟,陆哥这演技了不得,快快,里面请,从这里进去就能看到导演。”
朝二人点头谢了一番,陆良生撑下支架,也不拔钥匙,径直走过前面遮掩的树林,沿着脚下的一条水泥小道百余步,忙忙碌碌的身影渐多了起来,抬着灯光的、穿着戏服的,来来往往,给人化妆的师傅跟在后面跑,也有衣衫褴褛的身影排着队等候让人往脸上涂抹红红的颜色。
一片嘈杂声里,不知谁喊了声:“咔!”
前方一群人作鸟兽散,走去旁边坐下,拿起水大口大口的灌进肚里,这种天气,穿着厚厚的戏袍热的满脸都是汗水。
至于周围建筑样式,陆良生看着眼生,要么是在他之前,要么在他之后,应该不是隋唐那会儿的,还想细看一下,绕去后面,顿时咧嘴笑起来,后面什么都没有,原来只是搭了前面,后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木头支撑。
“嘿!表哥!”
陡然一声熟悉的呼喊传来耳中,陆良生正看着临时搭建的建筑,偏过目光,那边陆俊拿着一瓶水正站在那儿,一身兽皮衣裳,像是猎户的打扮。
“你这身行头,这是演什么?”
“打猎的啊,给人指路的,叫刘伯钦。”陆俊见到表哥赶来救场,颇为兴奋,拉着对方指去前面一群人围绕搀扶下面的身影,披着袈裟,头戴法帽,白白净净的从一匹白马上下来。
“喏,就是给那个主角引路的,咱们这出戏叫《降妖伏魔传》,主角叫法海,你知道吧?很厉害的那个。”
“法海?”
陆良生愣了一下,侧了下脸,目光重新看去从马背上被人搀扶下来的主角,笑了笑:“法海可没有这般白净......而起样子颇为凶一些、严肃一些,这人不符。”
“表哥,果然厉害,我就说嘛,一路打到西天的法海和尚,怎么可能看上去那么懦弱的,对了,表哥怎么那么清楚?”
这边,陆良生摇摇头,没有将这话继续下去,这是人家剧组的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随意说起其他的话,陆俊便带着他去见导演,后者之前就听过陆俊说起过许多次,陡然一见,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气质,不演神仙都可惜了,啧啧,真是一副出尘相,太俊了。”
陆良生听他赞赏,只是微笑点下头,扯开话头,问道:“不知让我演神仙,演哪路神仙?”
“哪路?”
那导演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起来,朝周围剧务、编辑吼道:“看看,什么叫专业,随口一句就是台词功底,哪像你们,一句话都要琢磨半天!”
那边一帮人被呵斥的连连点头。
发泄一通的导演,看着他们这副表情,这才满意的转回脸来,笑容更盛,“这位陆先生,你演的角色,是天上的神仙,叫太白金星......”
“他呀?!”
提到这个名字,陆良生笑道:“我打过他,想不到居然会要演他。”
打......打过他?
这话,让导演,还有一旁的陆俊都愣住,大抵以为陆良生是在开玩笑,连连点头附和几句,自然没放在心上。
之后的时间,陆良生拿了叫剧本的纸张,看着上面一些描述的场景,他的台词,粗略一扫,便都记了下来,只是一些台词并不附和当时的情况,刘伯钦这个名字还是他给取得,应该是他那时候的年代。
不过这是人家剧组的事,陆良生没必要太过较真,只是将一些不顺口的台词稍作修改一番就好。
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神仙的衣袍就是一身大白袍子,连个玉镶腰带都没有,更别说背后仙气飘飘的仙带,脑门上还贴了一个颗五角的金色星形。
这便叫太白金星了......
好在之后,他的戏份并不多,照着剧本演下来,偶尔也会不知不觉代入角色,令他感受到回到曾经那个年代,几出镜头下来,口中的台词、脸上表情、举手投足间一股古人风范,令周围群演、导演都甚是惊诧,若不是知道是陆俊的表哥,还真以为是一个古代人穿越过来的。
秋叶飘下,划过素白肩头,垂下一缕青丝风里飞舞的陆良生,伸手接过落叶的镜头,令得蹲在小电视后面的导演喃喃开口。
“这哪里是演戏,简直就活生生的神仙啊。”
番外第五十七章 老驴思春
演戏这门技艺说起来,陆良生也听过红怜讲过一些,颇为低贱的行当,将来就算有名成旦了,嫁入要么老实人家,要么就给有钱人做小妾。
只是他演了两场镜头,感觉怎么演戏之人都是前呼后拥,稍有角儿的身边都是化妆之人跟着在跑,歇息了有人给撑伞递水,跟红怜说的相差甚远,就像倒过了一头。
陆良生看着那位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法海’趟在躺椅上,有人摇扇擦汗,不由叹口气,只能对这个行当‘衰极而盛’来形容了。
‘要是红怜看到这些该是高兴了,以她演戏的功夫,也该是能轻易当上一个角儿。’
之后拍摄的几天,没等到师父和道人回来,反正他们也能寻到自己,陆良生倒也没有太过担心,这个时代灵气微弱,千年下来,几乎断绝了修道中人出现,现代的兵器更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干脆安下心来,啃起剧本,认真的带入剧中那位曾经神仙托身降世中,被他打过的太白金星,想想也算是一场‘缘分’。
一旦进入角色,陆良生那身气场有时让与他对戏的角色,惊得说不出话来,例如一场从山中妖物口中解救几个百姓的镜头,仿佛回到斩杀妖星的神态,目光如电,看去披着道具皮肤的龙套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到地上,差点起不来。
那边的导演觉得理所应当,陆良生越是表现的如此,越是让大伙多学学,用他话说:这才是专业演员,随便一个眼神都是戏。
大伙听久了也就渐渐习惯,几乎人人都跟着陆俊喊起表哥来,只是每次都不怎么敢看对面那位‘表哥’,就算有对视的镜头,也悄悄将视线放散,不与陆良生正儿八经的对视,这样一来,确实好受多了。
这个小技巧一传开,上到那位主角,下到龙套演员都学会这招,就是有些费眼睛,时间一长,整个剧组的演员演完镜头下来,双目涣散无神,与人说话眼睛都是飘的。
当然,导演和编剧也有颇为头疼的地方。
这位专业的‘表哥’熟络之后,认真起来的态度令他们感到头疼,一连几日的拍摄,剧本有些地方被陆良生要求改了几次,从言语到场景,甚至‘刘伯钦’这个名字的来历,也让他们加上去,实际的场景,有几颗树,在什么位置,岩石有多高,都说给导演听,令得后者还以为当时他就现场一样。
饶是有些恼,也不敢发火,像他这样的小剧组小制作,能有这么个专业的演员出演,那是烧高香了。
只得背后叫来陆俊发泄一通,当然也不是骂人,多是发泄牢骚,说这是小剧组,哪里弄那么多树啊、山啊,最可气的,还要把布景给改了,那些古代建筑,可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做完的,怎么能说改就改,往后说不得还能用到下一部戏等等。
陆俊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出门,回到房间也拉着看书的陆良生倒出苦水。
“我的表哥唉,咱们是穷剧组,哪里做到这些,导演本不富裕的头发,就一根都不剩了。”
“呵呵.....那行吧,就凑合着拍完就是。”
陆良生其实倒也无所谓,就是那股做学问较真的性子一出来,难免会多嘴显得强势一些,眼下知道剧组实情,自然就不为难他们了。
之后的时间如常拍摄,这次陆良生稍收敛了些许,只是拍摄途中出了点小意外,鼓风机还没来得及就位,操作的工作人员拉肚子去了趟厕所,回来时不少同僚朝他比起大拇指。
“这几股风吹的好啊,既没挡住镜头拍摄,还把神仙角色的气氛衬托出来,当真不错。”
“是啊,真没看出来,你有这水平,往日怎么不见吹牛?”
“回头得了导演称赞,记得请客吃饭啊!”
一通称赞下来,弄得那工作人员还捂着皮带一头雾水眨巴眼睛。
“我就上了一趟厕所,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
第五天,陆良生的戏份基本已经拍完,也不需要补拍其他镜头,晚上的时候导演遣了人过来请他,以为是探讨剧本,却是在旅馆对面的酒楼摆了一座宴席,剧组里的主角、制片人也都在场,拿出一封信封,里面塞的鼓鼓胀胀,看的跟着过来蹭吃蹭喝的陆俊看的眼珠子都直了,连忙拉了一下还想推托的表哥,压低嗓音。
“表哥,这是的劳务费......快收下,说不定往后他们还有戏,要请你当主角呢。”
那边,陆良生自然不会拒绝,来演戏虽说主要是好奇,自己也付出辛苦,收取酬劳也是该的。
拿过之后也不看里面装有多少,随后递给了身旁的陆俊,端起酒杯扫了一圈,朝剧组里这拨人感谢一番,说些对陆俊的照顾,做为表哥先敬一杯云云。
陆良生将话匣子打开,随着菜肴上齐,宴席间气氛热烈起来,一直吃到深夜才散去,喝醉酒的导演,还有这片的制片人东摇西晃的走出酒楼,推开搀扶的人,噗通两声齐齐跪在大街上,嚷嚷着要拉陆良生一起拜把子,最后被书生弹出一指给弄晕过去,让人带回旅馆睡觉了。
令陆良生哭笑不得还有一桩事。
下半夜的时候,师父、孙迎仙,还有胭脂才从岛国回来,自己下楼到街上迎接,就见一人一蟾走过路灯,不停对喷。
“你要那什么手办做什么?”这是老孙的声音。
走在孙迎仙小腿一侧的蛤蟆道人负着双蹼,口鼻间哼了声,“摆着好看,老夫买什么,要你过问?”
“你那是买吗?”
“他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放屁,本道明明看到你把他打晕的!你那么喜欢小人儿,本道用纸给扎几个就是,吹口气,还能在你面前跑来跑去。”
“彼其娘之,当老夫不知道,你那是烧给下面那些死鬼的。”
你一言我一语,走在他们后面的胭脂想笑又不敢笑,感受到书生的气息,看到前面路灯下站立的身形,化去身上那身职业衣裤,重新变作桃红衣裙,提着裙摆快步上前微微矮身福了一礼。
“胭脂见过陆先生。”
“起来。”
陆良生双手虚托,看着边走边对杠的道人和师父,笑起来:“他们这是怎么了?”
“蛤蟆师父看上岛国人的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假人,就硬拿了几个......”
想起带着他们逛东京的一幕,胭脂脸上虽笑,却是心有余悸,没了面前这位陆先生在,蛤蟆道人差点大闹东京,那日喝醉酒,忽然架起紫烟飞去东京最高的大楼,对着夜空叫嚷此地神灵、妖怪出来与他放对。
妖气弥漫,整个东京上空感觉天都快塌下来,到处都是电闪雷鸣劈下,就如她也不敢靠近,伤势在身,几道妖雷打在身上,以蛤蟆道人的道行,能把她当场打死。
好在被孙道长一通叫骂醒转过来,一人一蟾打了一架,道人双目留下淤青后,方才好了一些。
听到这些,陆良生也是捏把汗,虽说异国外邦,但对方平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要是糟了无妄之灾真是倒了血霉。
师父好不容易积攒回来的运气,怕都要折进去。
目光随后看去过来的师父和道人身后,注意到平日撒欢跑来的老驴不在,皱起了眉头。
“老驴呢?”
“回先生......”
不等胭脂说完,过来道人摆了下手打断,将话头接过来:“他还在后面,几步一回头的,思春了。”
说着,还翻出手机,拍出的照片给陆良生看。
画面里,一个长脸的汉子,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舌头伸的老长,舔去杯底,引的女子搂着老驴,整个人几乎都坐进了怀里。
“你们......”
不仅师父又开始喝酒,竟连老驴也一起拉了去,陆良生几欲张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番外第五十八章 宦
陆良生看着面前的师父还有道人,哭笑不得找不到后面该说些什么,片刻,长街响起踏踏的蹄声,前方昏黄的路灯下,老驴甩着尾巴,一步两回头,恋恋不舍的转回头来,低着口鼻喷出粗气。
走到主人面前,耷拉着眼帘无精打采的抬起那张驴脸,恹恹的叫了一声,摇着书架继续往前走。
陆良生瞪了道人一眼,“你想办法吧。”
眼下戏也演完了,差不多该离开,转身回去旅馆房间,孙迎仙在后面,朝着背影叫嚷两声:“他思春关本道什么事?我又不是女人。”
陆良生没理他,回到旅馆房里,看了眼另一张床上熟睡的陆俊,给他留了一张纸条放去床头柜用台灯压着一角,这才优哉的走去窗户,身形径直穿过,消失房里,朝下方的道人他们打了一个响指,“回去了。”
牵过低头的老驴,想起一件事,从宽袖里掏出一枚小东西,往前面地上一抛,遇风见长,化作一辆机车。
“回来途中捡的,用法术加持了一番,倒是不错,老孙你可不会骑?”
“跟骑马差不多,哪有会不会的。”
孙迎仙在手机里也是见过,这种座驾简单易学,一撩袍摆抬腿跨了上去坐稳,拿过上面的钥匙扬了扬。
“这就相当马鞭,插一下就完事了,对了,还要挂挡......拧一下叫油门的把手......”
一番操作下来,道人说的颇为得意,话语之中,踏燃机车,轰的声响咆哮而起,陡然一拧油门,口中接下来的那句“拧下油门的把手就会能跑......”的话还没出口,陡然化作一声:“哎哎哎~~”
机车猛地向前一耸,唰的彪射而出。
长街昏黄路灯之中,孙迎仙坐在摩托车上,期期艾艾叫了几声,抱着车头不停‘吁’的喊出,令得老驴抖了抖耳朵,眨了眨眼睛,看着歪歪斜斜跑出S形的身影冲进街道,窜去另一边街边,驴眼赶忙闭上眼睛,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传来。
机车撞在路边大树,车轮弹飞落去街上缓缓滚到书生脚边,陆良生嘴角抽了抽,回头看去胭脂,女子抿嘴松松肩膀,嘴角时勾时忍,强忍着笑意将脸偏开。老驴背上的书架,蛤蟆道人伸着两条小短腿正系着绳子,听到动静,探出脑袋朝那边瞅了一眼,摇摇头,口中哼哼。
“造孽哟,啧啧......该!”
说着,还朝那边挂去树上的孙迎仙吹了一声口哨,转身就把小门呯的关上。
这边,陆良生知道这点撞击对老孙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拉着老驴慢慢悠悠走了过去,走近那边,孙迎仙衣袍戳穿倒挂在树杈上,发髻凌乱,正气急败坏的扯着旁边垂下的枝叶撒气。
倒垂的视线里,看到书生过来,连忙嘿笑出声。
“这车比马的性子烈,本道再好好调教一番.......呐呐,你这眼神看我就不对了,修道中人不要太讲究脸面......”
顶着一头树叶跳下来,重新将机车扶正抽起,油箱两侧的法纹亮起,滚远的车轮又自行回来装上。
见他无事,脸皮还很厚,陆良生和胭脂轻笑出声,不过还是问了句有无伤着的话,旋即,起程远离了这方滨海城市,籍着夜色,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返回南莞,不过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下午了,途中陆俊还打过一道电话,说拍完戏再过来小住几日云云。
不过令陆良生意外的是Z6也打来电话,不是高天秋,反而是唐立仁。
“那个......老祖宗......”
那边言语吞吞吐吐,好一阵过后,才像有勇气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之前红石的事,高组长办砸了,他被宦门那边的人扣了下来,您放心,打电话过来,不是求援的,只是告诉您实情,莫要多想,我们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好。”
陆良生简单的应了一声,不等那边又喊了声“老祖宗......”就将电话挂断,揣去袖袋。
一旁推着摩托车跟上的道人,探头贴近:“Z6的电话?那些人办事太过骄躁,以前还有本道给他们撑着,后来越发鼻孔朝天,不管才好,让他们吃吃苦头。”
谈话间,老驴幻成摩托车,与另一辆车一起推着走去天宁巷,天光西斜,黄昏照过斑驳青苔的巷壁,附近的早餐铺、零食小卖部此时有人看到两人都推着摩托车回来,朝那边挥手打了声招呼。
“陆帅哥回来了啊?哟,还久不见的孙道长也在,两位这是骑摩托车到哪里兜风?”
“城外随意逛逛。”
陆良生笑着朝他们回了一声,两人出去并不算久,何况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偶尔碰面也不过点头之交,出去几日回来,旁人不会起疑。
进了巷子,打开门锁回到别致的小院,几日没住的房间一尘不染,宽袖一挥,静谧的庭院吹起清风,竹林、槐树沙沙轻响,点燃一支香,插去红怜画像前的香炉。
庭院里,悬在驴背的书架打开,蛤蟆道人伸了一个懒腰,一跃而起跳到地上,抖着嘴边两条鱼须跑回房里,蟾嘴陡然变大,朝外一吐,一只只造型各异、颜色鲜艳的手办模型从口中落去地上堆积如山。
清风刮过堂屋钻进卧房,蛤蟆坐在地上,拿着手帕一件件擦去上面口水,朝上面吹了吹,摆去地上,满足的撑起下巴。
想起时辰,朝外面吼了一嗓子,坐在亭子的道人,盯着手机慢吞吞的走去灶房,掏出一张符箓丢去灶里,变成两个纸人拉着柴禾丢进灶里,一个拿起打火机点去另一个,燃起火苗的刹那围着锅边追赶起来。
檐下,陆良生想着电话里的事,笑呵呵的看去槐树,老驴蹲坐树下沐着夕阳,苦恼的看着一片枯叶飘过面前,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将叶子吹远。
“不好收拾了啊。”
陆良生笑着摇下头,坐去椅上,翻起《青怀补梦》里的法术来,至于高天秋被扣下的事,现下,他觉得还没老驴重要。
“若是没法术可用,难道给他找个母驴子......”
.......
十月十一,风吹黄了叶子。
远去南莞,紧靠长江的一座城市,眺望江水的一座大厦高层,窗户漆黑,阳光难以照入,几根雕琢的岩柱屹立,微弱的灯光里,隐约有数道身影站在黑暗之中,望去的首位,以及墙壁上大大的一个‘宦’字。
一身白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大椅上,旁边还有屹立的青年捧着一柄细长的兵器,刀鞘如墨,密密麻麻布满细鳞。
书本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翻去一页书纸,中指上缠绕一圈碧玉的小环,近了细看,上面匍匐一颗极小的蛇头吞吐着信子。
‘哗’的翻书声响起。
男人目光冰冷看过上面内容,微微抬起,“高天秋没服软?”
“没有。”
“再给他尝尝苦头,最近若有悟,真气刺激人的穴位,还可做到令人生不如死的效果,这家伙正好用来试一试。”
书本阖上,一头白发的男人从椅上起来,将书丢给下面一张憨笑的圆脸青年。
“高恩,去把那家伙提过来。”
番外第五十九章 白宁
“督主,高天秋后面还有Z6研究所......撕破脸皮,让东方局长难做。”
燃烧的火盆噼啪跳起火星,圆脸的小青年正要离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出阴影,看去首位正要离去的侧影,这人正是之前高天秋陪同唐立仁去往崇宾市码头缉拿几个岛国人时,看到的红色轿车里的那人。
那边,捧刀的青年朝他挤了下眼睛,微微摆了一下脸,示意别说,然而,走动的白色西服的身影停下脚步,声音冰冷。
“少钦,你害怕了?”
阴柔俊朗的侧脸微微侧了一下,眸子斜过眼角有着说不出的冷意,令得刚才开口说话的男子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挤出一声:“少钦没有,只是顾全大局。”
“本督又何妨不顾全大局,只是震淳还在他们手里。我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白色西装的男人转回眸子,举步走下台阶,大步离开,他名叫白宁,宦门的实际掌控之人,不过在家国之事,向来是非分明,也从不踩红线,拿下Z6的高天秋,眼下只是为了交换出之前盗取红石的曹震,一方面由Z9分局的东方局长替他周旋,事态上,他不用担心失控,至少会放在一个可操控的范围内。
厅里,人一走,气氛陡然一松,圆脸的小青年满身冷汗,阴影里还有些其他的身影也一一走出,过来聚在一起,看着那边打开的侧门。
“师父,最近越来越冷漠了。”
“好像是在压抑什么。”
“督主是不是用了曹震送来的那个东西?”
“你说红石?”
“不会吧.....师父的武功,何必借红石的力量。”
“师姐......别忘了有个姓夏的,他与师父较量过.....你们不是说他略胜师父一点......师父他向来都是第一......”
结结巴巴说话的是一个靠着岩柱的青年,个头极大,身形彪肥,看模样就是二十出头,肥头大耳的,与他同称师父的还有一个女子,露脐贴胸的红色短衣,下身却是宽松的长裤,一头短发剃的颇为精神。
名叫高恩的圆脸小胖子,连忙朝他俩堆起笑容,“两位,不如我先去将人提过来,后面的事,你们跟督主说。我就不掺和了。”
“这件事我来办,你们别插手。”
之前与白宁说话的金丝眼镜男转过身来,倒映火光的镜片下,目光透出威严,“不管督主如何,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胡乱,我不想看到宦门走向毁灭。”
话语顿了顿,看着几人,他沉默了一下:“.......也不想看到诸位各奔东西。”
皮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踏踏的声音远去前方大门,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又看向那边侧门,心里多少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
高空的风吹进微开的窗缝,落地的窗帘轻轻抚动,捧着细长刀身的青年跟在白宁身后,看着前行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
前面,走入书房的身影忽然踉跄一下,伸手胡乱搀去最近的落地灯,抓握间,灯柱、灯罩打翻咣当落去地上,灯泡都摔的粉碎。
“师父。”
捧刀的青年慌忙上去搀扶,白宁握住他的手撑起来,又一把将他推开,脚下蹒跚,跌跌撞撞坐去沙发,抬起头时,阴柔的脸上,泌出一层汗珠,双手死死抓去沙发两侧,布帛撕裂,里面棉絮都被抓扯出来。
手背青筋鼓涨,皮层下血管一根根凸了起来,眼眶四周乏起一层红色。
“师父!”被推去一边的青年冲过来。
沙发上的白宁猛地睁眼,朝他大吼:“别过来!!”声音携裹磅礴内力,四周书架,慢慢的书籍轰的几声炸响,残缺的纸片四下纷飞飘落,相隔较远的窗户一一迸裂。
被吼了一声的青年抱着黑刀跌跌撞撞后退撞在另一张沙发仰坐下去,看去的对面,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口中的师父,瞳仁都在瞬间缩成了小点,绽出骇人的红芒。
就在这时,青年怀中的黑刀嗡嗡作响,竟自行弹出一截,露出细长的刀身,一片森寒的光芒映去白宁视线里,后者眯起眼睛偏开脸,下意识的抬手将视线挡住。
微微颤抖的身子过得好一阵,才渐渐停下,喘着的粗气里,眼中红芒消退的刹那,黑刀唰的缩回刀鞘,也没了动静。
“师父,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青年放下黑刀,连忙去那边凌乱的书桌,拂开一层残缺的书页,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呼.....
呼呼......
白宁喝过一口温水,刚才浑身弥漫的凶煞戾气也在平稳下来,一双瞳仁也恢复正常,看着面前的徒弟,没了之前大堂中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
声音变得温和许多。
“......暂且压下了,没吓着你吧?”
放下水杯,白宁伸手拿过那把黑刀横呈在腿上,指尖抚过鞘上细细密密的鳞片,中指攀着的小青蛇吐着信子像是给予他安慰,蹭了蹭指头。
白宁拍拍它小头,重重呼出一口气,将体内最后的波澜压回去。
“曹震给的这颗红石.....是我低估了自己,原本以为能凭借武人的意志压制住负面情绪,但是现在看来,不仅会引发负面,还会令人失去理智......变得异常暴虐。”
“师父已经做到了寻常人难以做到的事了,这又何苦呢。”
沙发上的男人看去徒弟一眼,这次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摩挲着刀鞘,目光望着一片狼藉书架,眸底有着复杂的深邃,就连常伴左右的徒弟也难以明白这里面蕴着的含义。
“我做之事,你不会懂的。”
白宁看着书架轻说了句,目光转去窗外,望着照来的霞光,脸上有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眸底也有红光一闪而过。
同样的天空下,另一座城市里,陆良生坐下檐下翻着书册,好像感受到什么,抬了抬脸,阖上书本走去庭院正中,仰头望去某一个方向,微微蹙起眉头。
缭绕炊烟的灶房,道人系着围裙,提了铲子出来,跟着偏头朝天空瞅了一眼。
“陆大书生,你也感觉到了?”
“嗯。”
庭院槐树风里轻抚,院中的书生望着彤红的天空,轻嗯了一声。
“好强的妖星气息......”
话语落下。
竹林摇曳,院里尽是一片沙沙声。
番外第六十章 坏消息
“这妖星气息,确实比以往感受到的更为强烈。”
风吹过檐下,道人解了围裙出来,回去屋里捣鼓一阵,腰间黄布兜塞的满满当当,几张符箓还飘了出来,坐到檐下整理一番。
陆良生见他负上桃木剑,腰悬降妖镜,起身就往外走,连忙伸手将他拦下。
“不如等等,他们没通知过来,说明还不是迫在眉睫。”
道人也不含糊,系紧了黄布兜,指着北面的方向,偏头看去书生:“那帮小子,要脸皮的,估计不好意思开口。”
“说不定等会儿就打来电话了。”
刚一说完,陆良生袖袋里传出手机铃声,书生看去道人笑了起来,这不就来了嘛,笑了笑,从袖袋拿出手机接通放去耳边。
电话那头嘈嘈杂杂,像是有些忙碌,又像是许多人聚在一起说话,唐立仁躲在旁边给他打来这通电话。
接通片刻,陆良生“喂”了一声,那边持电话的Z6局长,倒是不敢怠慢,连忙接上话,语气显得有些焦急。
“老祖宗......我是唐立仁,红石那件事变得有些复杂,还是想请您老人家出面.......”
一旁,道人凑近过来倾听,电话那头话一打开,就没了直接的脸面和顾忌。
“Z9那边从中周旋,不愿与宦门发生冲突。”
“......他们整合的外部资源,比Z6这边更广,西北还有一头狼王,交河市还有个乌鸦夏亦,过了长江就是宦门的势力,都跟Z9同气连枝。”
“现在宦门的白宁肯定已经借用了提纯的红石,过去的几个能力者都被对方手下人给扣下,要求用曹震来交换.......”
......
细细碎碎的言语组成清晰的脉络,陆良生轻轻在腿侧拍着书册,听到用来交换内鬼曹震,最后一对细眉都皱了起来。
那头说完时,书生嗓音平淡的应了一声:“好,我过去看看。”
又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看向道人。
“一起去?”
孙迎仙看了看手里的降妖镜,又看去书生身上两件神器,索然无味的摆了摆手,转身走去灶房。
“有你出马就够了,本道过去给你当绿叶啊。还是伺候好老蛤蟆要紧,说不得还能将他那宝贝葫芦给我用用。”说着,拿出手机蹲在门口继续聊骚。
卧房那边窗棂后面,窗帘动了动,蛤蟆道人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谁要老夫葫芦?”
正好见到师父出来,陆良生将出门一趟的事讲出,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蛤蟆道人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帘子后的什么东西,连忙摆了摆蛙蹼。
“才刚回来,为师没心思出门,良生且去吧。”
说完又缩了回去,走过桌面,看着身边一堆形态各异的手办舒坦的坐去小躺椅,伸蹼左右拍了拍手办,满足的勾起笑容,阖眼养神,抖着脚蹼,哼唱起小曲儿等着开饭。
听到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曲儿声,陆良生转过身来看去槐树下的老驴,驴脸抬起,抖了抖一对长耳,恹恹的又将脑袋枕去交叠的前肢,毫无神采的看着地面,哈出一口气,吹去落叶在眼前翻飞。
得,都没空,那还是自己去吧。
书生叹了口气,伸手隔空一抓,房里书架挂着的月胧飞出窗棂,落到陆良生手中,至于腰间的轩辕剑,威力极大,并不适合在这个年代用,现在的村落乡镇到处都是,稍有不慎,波及到百姓,就能酿出祸事来。
相比之下,还是月胧剑好用。
想着,朝屋里师父和造房门口的道人说了声,隐去身形出了院门,感觉到妖星的位置,陆良生手中法剑一闪而没,纵身一跃,踩过前面一堵院墙,身形绽出金光,唰的冲天而起,化作一抹光点在渐暗的天空闪了一闪。
夜色降下,临江的城市点缀出一道道光亮,霓虹的光芒闪烁,如繁星密布铺彻开来,照亮黑夜。
一辆黑色轿车驶过长街,在临近码头的一座大厦前停下。
车门嘭的打开,站在大厦门口的两个门童迎上来时,一袭风衣黑裤的男人跨出车门,将钥匙丢给其中一个门童,扬起的那只手上,有着铁片摩擦的金属声响,那边接住车钥匙的门童,看到那只手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出两步,看着那人径直走进大堂,旁边同伴推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还不去开车。”
“刚......刚那个人,你看见他手没有?”
“闭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你才来半个月,有些事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刚刚进去的那个人,最好赶快忘记。”
“你知道?”
“不知道,我才来一个月。”
“.......”
接钥匙的门童无语的看着他,麻蛋刚刚说的那么神神秘秘,合着胡乱吹的,口中‘切’了一声,打开车门将车开去地下室停放去了。
轿车驶过大堂门口,旋转的玻璃门内,走进的男人有人专门迎接,上了一部内部使用的电梯,直接上到三十二层。
‘叮~’
不久,电梯门打开,红毯铺出的过道前方,门口一个体型彪肥的身影守在那,见到男人过来,横眉冷眼的挪开身形,侧身将门打开。
“东方局长,师父在里面等你。”
男人点下头,进门的刹那,将右手上的铁手套取下,放去一个侍者端来的木盘里,解开风衣一并交给后者,举步走去大厅,远远看到一个孩童坐在毯子铺彻的台阶上玩着玩具。
“小鱼,你父亲呢?”
“东方叔叔好。”小人儿拿起一个玩具指着那边半开的侧门,“爸爸在里面。我去叫他。”
“不用,我自己过去。”
名叫东方的男子摸了摸小男孩头顶,走去那半扇房门,紧贴过道的地方,有个半圆的隔间,摆放了一张书架,两张沙发,白宁坐在单人沙发正拿着书本翻看,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声音清冷开口。
“来了,那边坐下。”
“是,督主。”
东方旭抬手抱拳,随后走去对面的沙发落座,有侍从沏好茶水端来放下,看着那边看着书册的阴柔侧脸,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起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
“督主......我得到一个坏消息。”
番外第六十一章 夜色如墨,刀光裂月色
弧形落地窗前,静谧无声,连翻书的声响也都停下。
持刀而立的青年,转过头安静的看去沙发上端坐的东方局长,另一边,柔和的落地灯下,翻开的书页阖上,白宁抬起脸,神色阴郁,将书本放去手边的小圆桌。
“什么坏消息。难道Z6的那些书呆子怎么热血冲头,对宦门放手一搏?还是拉拢了一个更厉害的人物进来掺和?”
阴郁的目光看去的方向,见对面沙发上的男子还没开口,又重复了一声。
“两者都有?”
清冷的声音回荡,东方旭感受到压抑蔓延,微微动了动,知道再不说话,对面那位可能发火了。
“督主,Z6那边确实找来了一个人,或者说两个,据传出的消息,来头很大......”
“很大?”
白宁起身走去落地窗,捧刀的青年连忙上前将帘子拉开,映着灯光的玻璃倒映出阴柔的脸庞,站定的身形目光凝实,从这里望去外面夜色,仿佛这片漆黑里蕴着什么东西。
旋即,眉头更皱起来:“西北的狼王?还是将乌鸦夏亦拉了过去?”
“都不是。”东方旭跟着起身走到那位宦门督主的身后,明显感觉到凝固的气氛,以及丝丝冷意,压着嗓音低声开口:“所里有人见过,穿着古装,而且......有着非人的力量。”
他这番话刚落,白宁转过身来,双手负去身后:“我见过的人里,哪一个没有非人的力量?”
“这次不同,传出来的消息,说可能是神仙,不过他们还在作证,具体情况,Z6的唐立仁,还有高天秋最清楚。”
那边走过灯光的身影沉默下来,东方旭拿捏不准对方态度,使劲捏了一下拳头,上前半步紧跟道:“我再回去查......”
后面最后一个‘查’字还未出口,前方的白宁忽然抬起手将他话语打断,“我想不用了,你说的那个人.......”
话语声里,脸庞微微侧去落地窗户,刚才心中泛起的感受再次涌上来,令他皮肤有股针扎的错觉,目光透过玻璃,外面风声吹拂,呜呜咽咽的从窗隙挤进来,将气氛渲染的更加诡秘紧张。
“.......你说的那个人,或许已经来了。”
话语出口,风挤进的窗棂缝隙外,漆黑的夜色之中,高楼的轮廓林立,夜深人静依旧还有人没有睡去。
亮着的窗户推拉开,有人拿着手机趴在窗边抽烟打着电话,絮絮叨叨的像是给那边的某个女子说着好话。
“小丽啊,你一个人啊?我一个人啊,你是知道的,我这人脸皮厚,厚一点才能找到女朋友,给你打电话......嘿嘿,肯定是有想法的啊,总不能三十好几了,还打光棍不是?总得脸皮厚些嘛。”
肉麻的话语飘去窗户上方,更上面的楼顶,隐隐有一道身影负手站立边沿,袍袂在风里猎猎作响,目光像是穿透了黑夜和距离,望去远处亮有灯光的大厦。
“这股妖星的气息,有些不一样,竟能感知我过来。”
青丝划过额角,在书生视线中轻轻抚动,对于下方断断续续传来的情话并不在意,眯起眼睛的一刻,声音中正而平淡的出口。
“阁下,何不出来一叙?”
下方窗户打着电话的男子并未听到,反倒是电话那头的女子听到了声音,问起他旁边是否还有人时,男子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
“没有啊......你是知道的,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还在窗户边给你打的电话,哪里来的其他人。我发誓,我对没有说话,也不会对你说谎,比真的还真。”
说话之中,远方的大厦高层,落地窗前的布帘‘呼’地吹拂而起,拂过白宁脸庞,一股大风忽然将窗户推开,小圆桌上的书本哗啦啦的飞快翻动纸页,
东方旭脸上露出惊容,他听不到有声音传来,只是察觉到了风带来的不同,皱眉低声道:“督主,那人......”
下一刻,白宁紧盯着外面,抬手一抓,捧刀的青年手中一松,横呈的那柄细长黑刀唰的落到他手里,身形直接在两人眼中化作残影,纵身一跃冲去外面夜色。
脚下借力,窗框嗡的颤响,身形冲天而起,划过夜空清冷的月色,趴在窗前正打电话的男子视线转来,迎上从面前唰的冲去夜空的身影,吓得哇的大叫出声。
“喂喂.....小丽,我刚才看到有一个人从我面前飞了过去,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
楼顶天台,冲上月色的身影降下楼顶,细长的黑刀唰的撇去身侧轻轻垂地面,白宁目光冰冷看去对面负着双手的身形,书生青衫白袍,腰悬铜镜,目光平淡的正望过来。
“你就是Z6请来助拳的人?”
那边,陆良生也在打量他,一身白色贴身的西装,面容清冷阴柔,一头短发皆白,手中一口黑色刀鞘的兵器,颇有些不同。
片刻,点点头。
“相差不多,从唐立仁口中知晓一些关于宦门的事,行事不择手段,但偷盗一事,不免有些下作。扣押前来问罪之人,更加无理。做为前辈,后辈解决不了的事,该是要出手帮衬一二。”
听到‘偷盗’‘下作’两个词汇,白宁脸色已是阴沉,负去腿侧的兵器,刀柄自拇指缓缓推出。
“那就看看,你有无能力帮衬一二了。”
话语缓缓出口的一瞬,柄端‘锵’的推出,露出一抹寒光映亮周围黑色,白宁一把抓住倒飞的刀柄抡开,划开的刀光仿佛割裂空气,远方的灯光、月色都在刹那间像是停滞了一般扭曲错位。
呯——
嘭!!
屹立楼顶的天台出口,陡然一声巨响,建筑裂出一道平整的痕迹,斜斜滑落,又是嘭的一声砸响楼顶,引起震荡,惊得这栋大楼下方家家户户窗棂亮起灯光,不少惊醒的人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地震了?”
“快跑,别穿衣服了!”
“快快走楼梯,去下面。”
“放屁,三十层,走楼梯,楼塌了,你都到不了,去楼顶,好歹埋不深!!”
距离最近的楼层,拿着手机的男子抱着窗边,神色惊恐的探头望着楼上隐约看到楼顶边沿一左一右站着的两道身影,声音变得结结巴巴。
“小丽.....这次我真没说谎,有两个站在楼顶,决战紫禁之巅......喂喂,别挂啊,我不知道是不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喂喂.....你真的要相信我啊,我好害怕啊!!”
番外第六十二章 神仙
碎裂的石屑弹跳抵去楼顶边沿,烟尘弥漫渐渐散去,劈出的刀锋轻垂地面的刹那,白宁视线前方,弥漫灰尘里,显出的人的轮廓,空气陡然波动,飘荡的尘粒、照下的月色扭曲错位,刀光凭空唰的倒飞出来,划出一轮半月。
白宁抬手、架刀,‘噹’的一声,细长的刀面斑驳出痕迹,刀身震抖的同时,整个人保持架刀的姿态,硬生生向后滑出两米。
这股力道,正是他刚劈出的那一刀。
哗~~
白色的皮鞋压着水泥地面划出一长截,卸去力道后停下,白宁眼底的冷漠露出惊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他懂一些,但眼下这种根本就不是武功的范畴,而是直接将他劈出的刀气用了某种方法推了回来。
烟尘无声降下地面,显出的身影轮廓,摇着腰间那面铜镜走出,青衫覆着白袍的手臂依旧负在身后,陆良生举步而行,声音平淡。
“你之武功,在我认识的江湖人中,算得上最强的,比当年的左千卫要强上那么一点,照此下去,苦心悟道跨入修道之门,不过数年时间,何必借助妖星之力。”
有远方照来的光亮,白宁咧开嘴角:“你在教我做事?”
刀锋嗡的一摆,刀口朝前,身形刹那间化作一抹残影,拉出一条直线,照来的灯光与黑暗交替的间隙,白宁快的几乎在空气里消失,拖行的细长刀锋斩出一道弧形,劈去那边时‘噹’的金铁之声在空气炸开。
刀势在空气不止,白色西装反震出一圈波纹在扩散,下一刻,白宁犹如鬼魅般消失,速度陡然暴增,再到出现,已悬在陆良生右侧的楼顶外,刀锋自胸前横挥开去,劈出刀气的一刹那间再次消失,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演变出无数的身形围绕书生四面八方疯狂劈砍,不同的动作、不动的刀势,与远处大厦照来的光芒交织出无数的光斑狂风暴雨般闪烁。
溅开的气浪、刀势推出大大小小的石块四处乱飞,打去屹立不远的水塔,铝合金的表面嘭的打出大洞,水柱哗啦啦的喷射出来。
空气无数爆鸣声之中,陆良生目光平淡,看着周围围绕交织的身影,轻描淡写的抬手,一拂袍袖,闪烁的光斑仿佛瞬间褪去了光泽,有刀身响起承受不住的扭曲呻吟,掀飞去夜空,来回飞纵的身形跌跌撞撞落去地面,白宁不停后退的脚步踩下,水泥地面寸寸裂开,崩起碎片四散飞了出去。
“督主!!”
月色如霜,灯光、黑暗交织的颜色里,一声暴喝陡然响彻,远处大厦上方,一道黑影震响墙壁借力跃上半空,右手握拳擦起金属摩擦声。
“住手!”
飞远两栋二十多米的距离,铁手套握拳猛地挥出。
那边楼顶边缘,陆良生抬起手臂,看也不看飞跃挥拳而来的身影,指尖横指,嘶喊挥拳的东方旭瞬间定格,指出的手指又是一招,将人拉扯过来,随着袍袖摆动丢去楼顶,滚出几圈才停下。
东方旭使劲动弹两下,除了眼珠子在眶里打转,连脚趾头都动不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惊悚从心底攀升,眼神惊恐的看着对面单负一手的书生。
‘这是法术......跟消息......说的一样。’
站在武道一途高峰,白宁眼里露出凝重,刚才那一手,虽然他也做得到,不过那是隔空点穴,但根本察觉不出对方使出内力的痕迹。
可......就此罢手,就不是我白宁了。
捏紧刀柄,身子陡然弓了起来,双眼四周血管鼓涨,内力化去,取而代之的真气附着刀身,念头闪过的一瞬,唰的拔刀,挥舞开来,劈出无数刀芒。
——铁树狱.千刀万剐!
一刀、两刀、四刀、十刀、百刀.......齐齐冲去对面的瞬间,收拢化作一条直线,顷刻,模糊的身影停留在了陆良生身后,黑刀没入刀鞘,发出‘咔’的轻响。
空气留下了不一样的东西。
站立原地的书生眼皮终于抖了一下,目光看去四周,空气里,肉眼难见一道道蛛丝般的东西密密麻麻交织空气将他围在了中间,风里抚动的青丝,一根头发落去丝线上,悄无声息断裂开,坠去肩头。
“有些意思......”微微侧过脸上,陆良生嘴角勾起,手指伸去拨动那些滞留空气的丝线,下一秒,无数交织四周空气的透明丝线陡然流转,拉动、切割将书生笼罩进去。
白宁转过身来,地上依旧不能动弹的东方旭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交织的中心,有着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的同时,一抹金光轰的升起,上面全是密集的篆文流动,身下整栋大楼跟着动摇,响起一片期期艾艾的恐惧叫喊。
噼啪——
窗户破碎的声响,一道娇小的身影从窗户里甩落出去,站在边上的白宁看了眼满眼金光,陡然抬手掷刀,射去那抹金光的一瞬,转身俯冲下楼,脚下一蹬,速度再次加快,探出手臂,一把抓住尖叫的小姑娘,另只手五指张开插入墙壁,下坠滞了一滞,攀着墙壁跃起,仿佛整个走在墙壁上,飞速连踏,重新回到楼顶。
单臂夹着的小女孩早就吓得昏厥过去。
白宁将她放去地上,抬起脸看去对面,黑刀夹在陆良生二指之中,刚才密集交织的刀气,连他一片布帛都未割出口子。
看到地上紧闭双眼昏厥的小脸,陆良生赞赏的点了点头,夹在他指间的刀锋迅速亮起一片篆文,然后......响起啪的一声,刀身寸寸断裂,散落成十多段碎片,雨落般落去地上。
“危难之中,还能不忘救人,你的心并不坏,就是太过锋利。”
“太过锋利,就会伤到很多无辜的人。”
陆良生拍了拍手掌,向前一抓,对面的白宁想要躲开,陡然发现双脚无论如何也动不了,这才明白,之前对方根本就没有动真格。
“他真是......神仙?!”
牙缝挤出声音,腹部忽然燥热起来,亮起红芒沿着腹部迅速蔓延胸口、颈脖,原本隐藏红石内里的力量顿时有种流失的错觉,白宁咬紧牙关,想要将其沉回去,然而仍旧畅通无阻的延伸到喉咙。
眼看就要从七窍飞出,陆良生眉头忽然皱起,探去的法力之中,好像在对方思绪之中看到了过往,以及其他东西,抬起的手掌慢慢垂了下来。
简简单单说了声:“好。”便收起了法力。
“......你心里有大念想,我不阻你,但你太过锋利,或许像这把刀容易折断,也会伤及周围的人,你.......最好还是离开华夏,去外面的世界。”
看着捂着胸口半跪地上咳嗽的身影,陆良生不想再纠缠下去,转身离开,后面,白宁抬起脸来,盯着他背影,“我本就准备离开,你既然过来,把高天秋还有一干Z6的人带走吧。”
“已经带走了。”
风吹来,陆良生停了停脚步,轻柔的声音里,身形在两人视线里一阵模糊,消失在了楼顶,人一走,东方旭顿时感觉身形不再受到束缚,连忙从地上爬起,跑到楼顶边沿朝下望去,只见与陆良生一模一样的身影带着高天秋走了出来,与下方另一个陆良生渐渐合二为一,抬起脸朝望着下方的东方旭笑了笑,便连带人消失在街道上。
趴在边沿的东方旭捏紧铁手套,将水泥都抓的稀烂,缓缓转过脸:“督主,那人可能真是神仙无疑。”
“嗯。”
看着地上碎裂的黑刀,白宁蹲下来捡起碎片,眼里蕴着复杂的情绪,“或许,只有那只乌鸦能和他打上一架吧。”
“别拉我进来。”
夜色里,一道熟悉的话语随风吹来这边,断裂的天台出口上面,一道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脚踏在乱石上,手压在膝盖,脸上颇有些疲惫的神色,朝看来的两人挑挑下巴。
“我可打不赢他......之前较量过了,最厉害的大圣意志,都跟对方是熟人......顺道说一句,他还是Z6、Z9的老祖宗,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夏亦走到旁边,大马金刀的坐去碎石堆上。
“.......货真价实的隋唐间的人,比你的年岁都大,我看,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了,也是唯一的神仙了。”
那边,白宁、东方旭听完这些,只剩下沉默,望着楼外漆黑一片,还在说来的话语,化作风声呜呜的吹拂。
神仙......这世道真他娘越来越看不懂了。
番外第六十三章 城隍周瑜
夜色渐渐安静,楼顶上的三人跃去夜色,返回前面那栋大厦,破碎的天台出口,碎石被人推开,这栋楼里的居民拿着棒球棍、菜刀,盯着弥漫的灰尘一窝蜂冲上来,举着手里的家伙东张西望。
“人呢?不是说天台上有人吗?!”“刚才我听到了说话声。”
“那边还有个人躺在那!”
“哎哟,这不是二十楼那户的女儿吗?快快快.......”
一群壮着胆子上来的住户踩着地上碎裂碎块,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有人抱起小姑娘检查了一番,朝天台出口那边喊了声。
“人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那边稍胆怯的人呼出一口气,当中女子使劲拍着宽松的睡衣胸口一晃一晃,“还好,没事就好。”
“快打救护车!”
“对了,二十楼那家的人呢?”
“跑楼下去了.......”
七嘴八舌的呼喊,人群呼啦啦上下跑动之中,夜色渐渐过去,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青冥的天色里,北面江边水浪哗的推去岸上,薄薄的水雾间,几道黑影眨眼间过来,身形陡然一停,其中一人‘哇’的一声趴去河边呕吐。
紧跟在后的三个Z6能力者也不好受,脸色惨白,或蹲或趴在石头上,听到那边呕吐声,肚里也跟着翻江倒海,周围都感觉在天旋地转,比晕机、晕车还要来的痛苦,虚弱的呻吟来,看到那方一袭青衫的身影走过,一个个连忙将嘴闭上,乖巧如孩童般聚在那边。
陆良生走去河边,看去那边呕吐的高天秋,摇摇头托袖坐下来,‘这反映倒是和老孙相差不多。’
随手弹出一缕清风拂过蹲在湖岸呕吐的高天秋,温和的清风钻入他口鼻,顺着喉咙轻柔脏腑,这才让他好受许多,擦去嘴边呕吐的赃物,一屁股坐去地上,朝不远端坐石上的书生道谢。
“谢谢,陆......陆先生......搭救之恩,那个白宁是如何让你带我们出来的?”
“说了些道理。”陆良生收回手,不想过程多说。
“那.......”
高天秋恢复了一些,精神好上了许多,想的自然就多了,“那枚提纯的红石,可还在他身上?”
“在。”
“那为何......”
混黑的水浪起伏,岸边的陆良生目光看向他,双手放去袍摆下的膝盖,“这人心里其实有大善,暗藏一段很深的因果,何况妖星与他纠缠一起,强行取出,反而会了害他性命,坏之后的一段大善之事,我不能为。”
之前法力探去那叫白宁的人记忆,看见了他的过往,可怜他的遭遇,也看到了未来这人要做的事,影响甚广,若是此时坏在他手里,怕是不会有如此心怀大善,又做事狠毒的人能接替。
心怀善者,又能坏到哪里去?
那边,高天秋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话里的意思,什么大善大恶,因果报应之类,换做旁人跟他说,非得用他专业知识教育一顿不可,眼下,却是Z6的老祖宗,话摆在这里,他也只能点头附和,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在下虽然不是很明白,但陆先生说的,肯定有道理。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陆良生笑了一下,手在膝上拍了拍。
“做什么?什么也不用做,把你们救出来,这件事就该了结,你们干什么,他们干什么,各做各的,还像以往那样互相合作,每个人的道不同,所做的事就不同,放大了,落在Z6和Z9上面,也是一样。”
夜色渐渐在青冥里化开,风声呼呼吹拂过江面,正说着话的陆良生声音顿了顿,衣袍鼓动两下,目光越过面前的高天秋,看去平静的水面之上,泛起一层白茫茫的水雾,那几个能力者,包括高天秋在内,陡然缩了缩脖子,感觉到周围空气骤然下降。
“怎么回事,天都快亮了,一下怎么那么冷。”
“谁知道......就想什么时候能离开。”
几个能力者小声说话间,陆良生看着远处茫茫水雾,嘴角勾起笑容,从石上起身,越过高天秋。
“你们现在可以自己走吧?”
几人愣了一下,高天秋跟着起身,正要说些话语,余光里,远远看见江滩一个人影走在茫茫水雾里,像是飘着朝这边过来,顿时明白陆良生的话语里意思,连忙招呼不远聚在一起还朝雾水看的三个能力者离开。
爬上河岸,不时回头看去两眼,就见陆良生踩着江滩细密的石粒上前,还没抬手,对面飘来的人影远远先拱起手来,英姿飒爽的鞠了一躬。
“人间城隍,周瑜,拜见陆仙师!”
“呵呵,都督也来这一套,之前老孙就行这礼,弄得太见外。”
再见故人,陆良生高兴的脸上笑容就没断过,伸手一请:“都督,与我就着江边坐下说话吧。”
“先生所请,自然是好的,哈哈哈!”
一人一神魂身后,两张椅子拔地升起,中间还多了一张小圆桌,两人刚一落座,桌面顿时凭空显出两杯茶盏,袅绕清香。
远处河岸上回头看的几人,隐约听到‘城隍’二字,凭空出现的桌椅、茶具,看得他们眼睛都直了。
“刚刚你们听到没有?坐在陆先生身旁的......自称城隍周瑜。”
“就是三国那个周瑜?”
“你能找出第二个?”
有人抬肘捅了捅高天秋,挑着下巴示意那边坐在河边品茶说笑的两道身影,“高组长,你学识渊博,能不能用科学的方法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才从镇海里回过神来的高天秋,瞥了这人一眼。
“神仙都出来了,再出来一个城隍有什么稀罕的,大惊小怪!走了,回所里。”
呵斥了几声,想到传闻里的城隍都要来拜见陆先生,身子不由挺了挺,抓紧朝那边多看了两眼,催促这三人赶紧离开,路上顺道不断叮嘱“今日遇上的这种事不要乱传出去。”“......传出去就是封建迷信。”云云。
身影远去,天色也跟着渐渐大量,晨阳伸出云隙照出,洒在江面一片波光粼粼,‘哗哗’的水声里,岸上的陆良生,抿过一口清茶放下。
“之前我回来人间,去拜望过都督,芜湖城隍徐盛说你庙观被拆,神魂暂时寄居芜湖城隍庙里,眼下可恢复过来了?”
“尚需一些时候。昨夜感知到陆先生动用法力,便是过来看看。”
两人一身常服宽袖,仿如古代两个书生坐在江边,谈论诗词歌赋,不时响起说笑声。
番外第六十四章 翻车的道人
“妖星之气残存人间,刚刚就是过去看看,差点跟一个小辈动了手。”
晨阳破开云隙,一片粼粼波光的江面自眼中向东流去,陆良生看着湍急的江水,笑了两声,拿过茶盏喝上一口。
“原以为当年长安那场大战,彻底将妖星从人间抹除,哪里知道,飞升之后在天外虚空,看到更多的妖星......又是一场大战,随后回到人间,呵呵......残存的妖星气息,四处都是,感觉当年所做一切,不过只是暂时将它们制服。”
“陆先生没有去往仙界?”
“仙界?”陆良生摇摇头,飞升之时,倒是看过仙界一眼,可惜无缘细看,领略仙界妙处。旁边,周瑜见他神色,大抵明白其中可能有的难言之隐,也就不追问下去,随意说了些话后,阳光日盛,祭出一把伞,遮去头顶,讲起这千余年里发生的一些事。
一人一神坐在江边说笑,不时有江船鸣响船笛航行过去,说起时代变迁,周瑜是坐在城隍庙里,亲眼看着变化的。
“陆先生将绝地天通后,阻了神仙降世,人间灵气也变得稀薄,天地间再难处修道中人,这阳间的人啊,像是明白这回事一样,渐渐的都不再学修道之术,默契的琢磨这些铁船铁车,还有天上飞来飞去的铁鸟,就是飞机,陆先生这段时间可有看过?”
“呵呵,看过,还与它相错而过。”
对于陆良生的回答,周瑜有些错愕,转念一想,这位书生已非当年修道中人,上天入地没有任何阻碍,见识到天空飞行的铁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又说了一阵,时间已是不早,过往的行人也愈发多了起来,还有钓鱼的人开着车,过来这边垂钓,陆良生干脆收了幻术,施了隐身的术法走在江面上,边走边聊,千余年不见,相隔也算相近,正是谈性正隆的时候。
“那陆先生往后有什么打算?”
“......等拓儿恢复些神力,应该还是会回去,弥补我离开的那二十年的时光。”
两人并肩走过江面,猜出一圈圈波纹荡去河滩,一旁,负手而行的周瑜,听到这话,笑起来。
“那还能回来。”
陆良生偏过脸,看着他,像是昆仑镜可穿梭时空的神奇,点点头,没有直接回答,目光看去驶过面前的一艘大船。
“飞升之后,那个时段便没有了我,正好可以填补一二,守着栖霞山,看着二老,为他们送终,尽身为人子的孝道,至于这里......若是没有来过,倒也无妨,可如今来过,见过你还有老孙,也就割舍不了,那边灵气充盈,昆仑镜恢复神力也会快上许多,这边出现什么事,倒也......”
叮铃铃~~
说话间,袖袋里,陡然响起手机铃声,就见陆良生朝他抱歉的笑笑,说了句:“先接个电话。”令得周瑜愣住。
他看着书生从袖袋拿出手机接通放去耳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呃......比我都还适应现在时代。
一旁,陆良生轻喂了一声,那边电话里响起焦急的话语:“老祖宗,还要劳烦你出手一趟,北俄那边忽然一颗陨石坠落,速度太快,我们最先进的武器也跟不上......”
“好,我知道了。”
陆良生轻说了句,抬起脸望去渐蓝的天空,眸底泛起金色神光,片刻,目光收回,身上金光闪烁,分出一柄长剑在半空凝实,嗡嗡的颤抖,震荡出缕缕剑气。
“主人,唤本法丈什么事?”
“去办一件事。”
陆良生二指点在剑首,将万里之遥看到的东西携在法力之中灌输进剑身,波动剑面刻纹的一刻,写出篆文印去上面,随手拍拍它,抛去天空。
“你已经历颇多,自然会分辨,早去早回吧。”
“得嘞,瞧好了吧你嘞。”
不知是不是从电视上学来的语气,月胧嗡的震响,化出一声龙吟冲天而起,嗖的一下,化为流光飞过江对岸的山头,瞬间拔至云层,推出椭圆形的气浪、光晕,锁定灌进记忆里的画面,拖着光尾眨眼消失,只留下被穿出个窟窿的云朵还在天上飘着。
陆良生听着音障消散,收回目光,看去一旁眼羡的城隍,笑着说道:“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回栖霞山,等昆仑镜恢复神力,这边出什么事.....”
后面的不用周瑜帮忙提醒,陆良生也忆了起来,街上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这边倘若遇上危险之事,我倒也可以穿梭过来,帮衬一二,往前千余年的九州是家,千余年后,这里同样也是家,只是时间不同罢了,纵是神仙,首先我也是华夏之人,责无旁贷。”
想到之前几次穿梭时空,酿出哭笑不得的事,陆良生补充一句:“到时,在这边留下法阵,方便之后能精准回来。”
旋即,也将穿梭时发生的意外,当做趣事说给周瑜听,引得后者负手仰脸哈哈笑出声来,连连说了几声:“当如此,当如此。”
陆良生也跟着笑了笑,两人走出河段数百步,周瑜忽然停下笑声,握着伞柄转过身来,“陆先生,你说昆仑镜的神力缺乏,那我等城隍也身怀不少神力,倒是可以让世间仅存的几位城隍一起发力,这事不就成了?”
“都督这是准备赶我走?”陆良生开了句玩笑,对方提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之前四处奔走,倒是没想到。
两人都是熟识,交情不浅,说出来,自然是当真的,,就在河滩边合计一番,这么说定之后,周瑜便告辞,寻芜湖城隍徐盛,召集周围城隍去了。
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还要说动对方,到时实在不够,把大圣也拉过来。
拿定主意,陆良生心情大好,甩了甩双袖,踏着江面前行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途中没有再耽搁,准备回到南莞市的小院里等周瑜的消息,回到小巷院门口时,飞去北方的月胧剑也跟着回来,风尘仆仆的在门口抖了一下身上灰蒙蒙的陨石灰,嗖的回到房间,插去书架里的剑鞘,发出‘唔’的一声,满足的低吟。
“师父?”
走进院里,陆良生挥袖将门带上,檐下只有蛤蟆道人穿着一件T恤,露出半边白花花肚皮,躺在小躺椅上,带着墨镜翻看缩小了的报纸。
“良生回来了?锅里还有饭,没吃自个儿动手。”蛤蟆垂下些许墨镜边框,豆大的蟾眼瞅了瞅徒弟,又转回去,老神在在的看着报纸上的新闻。
陆良生本就不用吃五谷杂粮,不过是习惯了,走进灶房,盛了一碗饭,叠了些剩菜,端着出来坐在师父旁边,朝四下望了一望。
“老孙呢?”
报纸后面,蛤蟆的声音响起。
“出门儿了......说是去见什么网友.....必定是一个蜘蛛精。”
“妖怪?”陆良生皱起眉头,“师父这么肯定?”
那边躺椅上,报纸‘哗’的翻下来,蛤蟆道人抬起蛙蹼,神色严肃的掰着蹼头给徒弟解释。
“网友网友.....友,人也,能在网上的人,不是蜘蛛,还能是什么?亏你还饱读圣人典籍,这点都想不透。”
“哦.....这倒也是。”
就在陆良生话音刚落不久,院门嘭的一下打开,人还没见到,就先听到孙迎仙骂骂咧咧的声音,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快步跨进院门。
“曰尔老母的......竟敢骗本道......”
见到檐下的书生,也不打招呼,气呼呼的挽着袖子过来,一把夺过碗使劲刨了两口蹲去檐边,喊着饭粒又骂了一声。
“本道饭都没吃就跑去见......好家伙,一个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儿,装什么女人,蒙骗我多日感情,当真可恶。”
眼眶红红的,又使劲刨了一口咽下进肚里。
“呸.....还他娘的说自己叫曹孟德.......我呸!本道还李世民呢!”
陆良生双手空空的坐在旁边,看着含泪吃上一大碗饭的道人,不用问,大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老孙经常在他面前说的话来形容。
就是开车开翻沟里了。
番外第六十五章 找上门的‘惺惺相惜’
阳光走过屋檐,落去檐下愤慨说话的身影上。
“蜘蛛精变成古人了?”
门口安放的躺椅上,蛤蟆道人按下报纸,来了兴趣,拖着躺椅到孙迎仙旁边坐下,拍拍对方曲着小腿。
“来,给老夫讲讲当中趣事。”
那边,孙迎仙将他蛙蹼刨开,看到陆良生也望来,撇撇嘴将碗筷放去一旁,一屁股坐到地上,还没开口,想到气处,又使劲跺了一下脚。
“曰尔老母的.....”余光看到蛤蟆道人瞪来,补上一句:“不是骂你。”
双手朝陆良生摊了摊,搁去曲起的双膝上,愤慨说起之前遇到的事,不过这要从他玩手机开始。
“自从老蛤蟆不跟本道玩那什么推塔的游戏......”
“那是老夫号被封了!”蛤蟆道人连忙说上一句,引得道人回头使劲挥了下手,嚷道:“该!谁叫你用......别打岔,让我说完!事情是这样......”
话语引导,陆良生安静的听着他缓缓诉说这段时日埋头按着手机,原来是孙迎仙无聊看到一个可以跟陌生人说话的东西,下到手机里后,便随意摆弄一番,就进去,可惜没聊几句就要钱,道人干脆用法术将里面的0调到66666,在里面有了钱,肆无忌惮的到处女子聊天。
半月前,就在去往岛国途中,认识了一个阿嫚的女子,两人在上面聊得火热,趣味甚至都相同,日子久了,聊得甚是放得开,可想到陆良生还在身边,自然不敢有什么念头,毕竟自己也是陆大书生的妹夫,当然那是千多年的事儿了。
可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就有想法吧?回到南莞市后,见陆良生有事出门,借口留在家中,等人一走,火急火燎的找出对方聊的火热,随后趁热打铁问对方在哪儿,得知刚好在附近城市,老孙对地方并不算熟悉,干脆约了对方过来南莞市。
还特意从网上翻了一些见网友的注意事项来看,选了一家看上去比较浪漫的咖啡厅,自己用纸扎术,施法弄出一辆黄色的超跑,幻出一身颇为合身的行头,急匆匆的赶去约定的地点。
讲到这里,孙迎仙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站起来,面朝听得憋住笑的陆良生和蛤蟆道人,比划着手势,想要表达出当时的画面,就连恹恹的老驴,和躲在房中修复妖丹的胭脂,也好奇的出来,淑女的坐去椅上,安静的倾听。
“好家伙,你们是不知道,本道坐在里面,那叫一个左等右等,好几拨长相靓丽,穿着暴.....穿着好看的女子来搭讪。”
道人怕陆良生、胭脂他们听不懂,重复了一遍:“就是勾搭的意思。”
那边,椅上的胭脂顿时呸了一口。
“不要脸。”
“还听不听了?!”道人回瞪过去,拖了一张椅子摆在院里,大马金刀的压着膝盖坐下,接上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道:
“......本道坐在那等了老半天,忽然手机响了,你们猜怎么着?上面那叫阿嫚的女子说她已经到了,本道当是心都激动的快跳出来,千多年呐,终于有女人看上我了。”
老孙停了停话语,下意识的瞥去微笑的陆良生,赶忙摆手,想要解释,被蛤蟆道人呵斥了一声:“继续说,出什么事儿,老夫给撑着。”
“得嘞,有你这句话,本道就放心了。”
孙迎仙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调整了语气,慢慢挥起手,上身微微前倾,用着吊起胃口的语气,绘声绘色的问道:“后面,你们猜怎么着?好家伙,本道当时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满脸大胡子,戴着眼镜的男人捧着手机寻着桌号站到我面前,我俩眼睛一对,差点没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后来呢?”
“后来?哪里还有什么后来,要不是对方是个凡人,本道非得按着他使劲捶,一个老爷们儿,学什么不好,学女人!本道一看不对,这不立马就跑了,那家伙居然还追着后面骂。”
“就这?”
胭脂似乎没听到感兴趣的东西,白了道人一眼,起身摇曳着腰肢推开门扇回屋里去了,槐树下的老驴也跟着重新闭上眼睛,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继续瞌睡。
“什么不就这,你们还想听什么?”
孙迎仙愤愤不平的朝关上的门扇嚷上两声,“这已经够难的了,还要发生什么,你们才感兴趣?!”
不爽的转回脸时,看到对面椅子上的陆良生仍旧微笑的看着他,尖嘴猴腮的脸顿时怔了怔,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老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书生带着微笑缓缓起身。
道人又退半步,抵到椅子一屁股坐去上面,吞了一下口水:“喂喂喂......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你别笑了,太吓人了。”
说着,偏过头看去檐下拖着小躺椅离开的短小身形,扯开嗓子喊道:“老蛤蟆,刚才你说的话算不算数,你徒弟要过来了!”
蛤蟆道人停下脚蹼,转过身丢开小躺椅,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老夫自然说话算话!”说着,双臂伸直举去头顶,垫起脚蹼使劲往上撑了两下,然后......丢下软绵绵的话语,拖着躺椅走去门边。
“老夫撑了,可惜撑不住。”
“你!!”
孙迎仙急的破口大骂,视线里,迎面而来的身影背着阳光拖出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道人叫骂声里,被掀起的风吹去那小片竹林后面,陆良生洒开双袖,地上嘭嘭嘭几道烟雾,十多个短小的猴影,拖着棍棒吱吱乱叫一通,一窝蜂冲去里面。
嘭!
呯呯呯——
竹林震摇,叶子翻飞落下,响起一连几声凄厉痛呼,“啊啊啊~~~”的叫个不停,吓得飞来这边的鸟雀,都在半道偏转方向,往其他院落落去。
过得一阵,动静渐小,一群猴子扛着棍子,一脸舒坦的从里面出来,一一跳去书生双袖,化作毫毛钻了进去。
陆良生负手举步慢行竹林边,道人衣衫褴褛,发髻凌乱的趴在石桌,大口大口的喘气,双目泛泪的看着那边的书生,无力的摆了一下手。
“......老陆啊......下回别打脸......本道还要开视频的......呃....啊.....”
说完这声,一头趴了下去。
还有下回?
陆良生也被他这句弄的哭笑不得,其实伤势并不重,但还是拿出伤药给他擦拭,还没过去,远处院门那边,一声敲门声响起。
嘭嘭!!
嘭嘭~~
外面,有粗狂的声音在门外大喊。
“有本事装女人,有本事开门啊!!!”
番外第六十六章 阿瞒
嘭!嘭嘭!!
几声敲门,粗野嗓音在外面响起,喊出的话语颇为刺耳,陆良生拿着药瓶转步出小竹林,那边檐下的蛤蟆道人骂骂咧咧的按下报纸,瞪圆了蟾眼。
“看个报纸都不让人省心,良生,去看看。”
不用师父说,陆良生也要过去,将药瓶收回袖袋,院门吱嘎一声打开,迎面一个膀大腰圆、浓眉大眼的男人,背心撑的圆鼓鼓,颇有威势的举着沙包大的拳头敲门,见到门口一身T恤、牛仔裤的英俊青年,顿时愣了一下,揉着着圆脸有些尴尬的退回石阶下,下意识的抹去头顶侧脸贴近另外一个稍矮许多,穿着笔直西装的大胡子男人低声说起话。
“怎么不是刚才那猥琐男人,莫不是敲错门了?”
那人抚过须髯,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来回打量了一下院门。
“看着他进来,岂会搞错!”
听着门口这两人嘀嘀咕咕,陆良生不用刻意去听,也从刚才的话语,大抵明白是来寻老孙的,想必这件事跟他见面的网友.....阿嫚?
看到这里,饶是性子淡薄,也差点笑出来,索性强忍笑意,干脆顺势微笑起来,朝门外两人拱起手。
“在下陆良生,不知二位寻到我这处宅子,可有什么事?”
外面两人瞅着这套动作,下意识的也想跟着抬手,胖子刚一举臂,后面跟着的大胡子男人伸手过来拦住,“不用讲理,今日非要把那尖嘴猴腮的家伙找出来!!坏我大计!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朝门口拱手的青年,嚷了声:“小兄弟你让开。”踏上石阶就要挤进院门,身子还未挨着,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将他整个人反推回来,踉跄撞在壮汉胸口上。
“好胆,还敢打人!”
膀大腰圆的身影一把将大胡子男人挪到旁边,彪肥的两块胸肌弹跳了两下,双臂肌肉虬结,骨骼啪咔咔一阵乱响。
“小兄弟,怕不怕?!赶紧让开,让我们进去找那人!”
陆良生看到他这一动作,记忆里陡然想起栖霞山那八位叔伯,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好感来,抿着嘴轻笑的摇摇头。
“你俩不便进。”
那两人自然也不干,院门口吵吵嚷嚷起来,惹得蛤蟆道人蟾眼透出寒光,丢下报纸,负着双蹼,吧嗒吧嗒走过庭院小石道,来到竹林石桌前,跳上去挥起蛙蹼啪啪几声扇在孙迎仙脸上。
后者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迷糊的东张西望,吸溜了下口水,这才看到面前的短小身形,“老蛤蟆,本道正做......”
“你相好的来找你了,自己去院门口。”
相......相好?
道人揉着脸朝院门岸边望去,只看到书生半个背影,像是在跟人说话,听着吵吵嚷嚷的叫唤,两眼一眯,唰的起身,撩着袖子就往那边跑。
“曰尔老母的,还敢找上门来!”
嘴上骂了一句,挤去书生旁边,看到正与陆良生理论的那大胡子,双眼顿时一瞪,“好啊,还真是你!”
那人也看到了孙迎仙,两眼发红,直接就冲过来,下意识的摸去腰间,摸了一个空,双手干脆就打了过去,大喊:
“果然在这里,坏我好事!!”
“曰尔老母,你才坏本道好事!”
道人也不用法术,撩起宽袖,迎上去就跟那大胡子干起来,后者哪里是孙迎仙对手,纵然不用法力,那身通神境的修为打底的身体,就跟一辆战车横冲过去,将大胡子直接拎着手腕给提了起来。
那边膀大腰圆的大汉连忙冲上来,一拳砸去道人,后者拉着大胡子挡去前面,砸来的拳头怕伤到同伴,收力一偏,落去院门旁边的陆良生,空气荡起一圈涟漪,反震出的力道,将壮汉逼的跌跌撞撞后退,一脚将石阶边沿都给踩的稀烂。
一双大眼威凛,显出凝重注视空气里很快消散的涟漪,胖胖的汉子压着步子后退,下颚一圈粗犷络腮一根根竖了起来,绽出虎威般气势,硕大的拳头捏的‘咔咔’直响。
看到对面青年缓缓抬起手,眼睛也跟着眯起来,然后.....胖汉发足狂奔,转身就朝巷子外飞跑,扯开嗓门大吼,翻腾的脚下水泥地都踩出脚印来。
“阿瞒你好生等着,我回去找帮手来援你!”
陆良生半抬着手,愕然的看着快的只剩一道残影的后背,就连孙迎仙也愣住,他手中挣扎的大胡子偏着脸看着跑远的同伴,气得大叫。
“潘无双——”
被卡住脖子,大胡子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道人给憋了回去,一旁陆良生怕将周围邻人引出来,被围观可就不好了,让老孙将人放下来,拉着两人一起进院子,反手把门给插上。
那大胡子也不惧怕,双脚一落地,目光扫过四周,本能的寻了出易守难攻之处站定,孙迎仙也在气头上,当初跟蛤蟆道人互怼是练出来的,根本不怯,两人插着腰就那么对喷起来。
“曰尔老母,你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本道约的,怎么就变成你了!”
“呵呵.....骂人都不会,我来教你!汝彼娘非悦乎?”
“骂人听不懂,等于白骂,曰尔老母!”
“小贼可恶至极!!”
......
两人一来一去的对喷,蛤蟆道人终于不是其中一个,拖着零食坐在檐下看的津津有味,还不让徒弟过去劝说,笑的满嘴都是薯片渣。
这边,陆良生听得出两人可能存了什么误会,毕竟一开始都指责对方诓骗,想了想,便上前将两人分开。
“到底怎么回事?”
那大胡子拉伸了一下西装,抬了抬鼻梁上镜框,坐去小亭栅栏,哼了声:“此人装作女子与曹某搭讪,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心里多少欢喜,正好在附近有事,便来与之相聚,哪里知晓竟是男人!”
“合着你不是了?”
大胡子口中又是哼了一声,将脸转开,“我用女子账号,用的堂堂正正,就是为了搭讪妇人所准备,岂是你这种小人行为。”
“嘿,说的还有理了,本道也堂堂正正,你看上面,我用的......唉?”道人翻出手机,看到注册性别一栏上,竟显示‘女’字,出口的话语顿时刹住,尴尬的笑起来:“......注册的没注意,难怪聊了那么多女子没理我......原来这里填错了。”
“知道你错了?”
大胡子走出凉亭,拍拍道人肩膀,误会解除,大抵也明白过来事出有因,眼神里没了刚才气愤。
“这种事岂能马虎,不过你做事倒是合曹某口味,来,你我坐下好生一起聊聊,交换下心得体会。”
番外第六十七章 清新脱俗的大道理
“这处小院不错,雅致幽静,少了都市里的浮躁,看的曹某都想在这里住下来。”
那大胡子一口一个曹某,见道人不理他,负起双手,像个老学究一样托着眼镜四处看看,瞅到堂屋门口小躺椅上吃零食的蛤蟆,后者也举着一片薯片的望来,大胡子脸上表情顿时凝固。
沙沙沙.......
院里竹林、槐树轻摇,那边的陆良生也怔了怔,忘记给师父施一个隐身术了,看来等会儿还是给这自来熟的家伙失去下记忆最好。
想着的片刻,那边看着蛤蟆的大胡子忽然笑了起来,摆了下手,举步走去灶房,闻到锅里的米饭香味,自顾自的揭开锅盖,拿碗盛了一碗,惹得孙迎仙看不惯的朝他嚷嚷两句。
“喂喂,你看到一个吃零食、看报纸的蛤蟆不惊讶?”
“惊讶什么?”
大胡子擦了擦筷子,夹了一些菜堆在碗里,端着出来朝陆良生还有道人笑道:“古代人都能到这边,有个会看报、吃零食的蛤蟆,有什么奇怪的。”
随意的刨上几口饭食,朝目瞪口呆的道人,挑了一下下巴,小声道:“说起来,我也是。想当年,老夫可是做过魏王、丞相,什么世面没见过。”
蛤蟆道人歪了歪脑袋,摩挲平坦的下巴。
“嘶......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老蛤蟆,他抢你的话。”道人朝那边大胡子挪了挪嘴,随即,抖开宽袖,指去旁边的书生。
“就你了不起,我旁边这位,也是做过大隋国师,还是神仙中人,本道也是法术在身,要不是看你不过寻常人,没什么恶意,一个法术让你找不到东西南北。”
陆良生听道人说这些,心里只觉得一阵尴尬,倒是觉得大胡子的心态确实非一般人所有,开口打断老孙的话语,撤去障眼法,重新化作一身青衫白袍的书生打扮。
“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哈哈......”那人放下碗筷,抱拳重重一拱:“曹操!”
这会不仅道人,连陆良生也愣住了,饱读典籍,史料自然也是必读之物,汉末时期人物,他认识不少,之前还跟周瑜说过话呢。
只是汉末时期的人,怎么还活着?
盯着面前自称曹操的人,陆良生蹙起眉头,陡然想到刚回来时,芜湖城隍徐盛跟他说起过,当年他封的阴神有不少被人用妖星力量复活的事,难道这位曹操也在其中?
关于妖星的能力,陆良生不会否认,当年长安尸灾,也全因被妖星附着的不化骨所酿出,复活死去的人,只要尸骨尚存,应该不难办到。
那如果......我也用此法将父母妹妹.......
念头闪过的一瞬,书生赶紧将它抛却,或许有些迂腐,但对妖星,他还是保持很大的敌视,这么多年来形成的观念,极难改变,哪怕有了夏亦和白宁两个例子,他也不愿使用。
阳光倾斜,霞光落在轻摇慢晃的槐树,那边毫不客气吃着饭菜的曹操端着碗在院里转来转去,看见墙上画幅,免不了点评一番。
“大家之笔,可惜曹某当年,最擅长的还是诗文一道,不然倒是可以与你探讨一番。”
出了堂屋,看到槐树下的老驴,蹲去面前上下打量。
“不错,可惜我当年的几匹宝马送人的送人,没送人的,也早没了,否则倒是可以赠予你。”
听到大胡子不停拉拢的话语,陆良生忍不住笑起来,走去桌边,倒上四杯茶水,递给师父,还有道人,另外两杯拿过手里,走去那边蹲着看驴的背影。
“曹丞相一向这么泰然处之?当年带兵打仗,想来也是这般风采。”
仿佛忆起往昔,名叫曹操的大胡子喝了一口清茶,闭上眼睛回味了下趟过口舌的甘甜清香,抬手摆了摆,走去一边。
“曹某当初可不是这般,旧事不提了,总是死过一回的人,看什么事自然就看得开,反正重活一世,自当好生享受生活。”
谈性一起来,曹操就有些收拾不住了,或许重活之后确实不同,在道人‘信你个鬼’的目光里,兴奋的比划起手势。
“.......如今这么好的时代不好好活一番,那简直暴敛天物,当年曹某那个时候,什么也没有,也尽量创造条件嘛,军费不足,还到处跑去别人的坟,见到洞就往里钻,弄得后来曹某后来见到洞就想往里探探究竟,这一探就舒坦了,所困之事也不焦躁,处理事务来变的得心应手。
现在想想,其实曹某哪里是寻什么坟里的那些陪葬的财物,不过解压罢了,体验钻洞的过程乐趣,所以现在转换目标,这些手机里各种聊天的东西,真是不错,每次与那些妇人聊天,都要准备许多前面的工作,一旦得手成功,那真是不说的成就感啊。”
道人嘴角抽搐,从未见过比他还要脸皮厚的人。
“你把勾搭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本道还是头一次见......”
“那要看你如何理解了。”
曹操也不在意他鄙视的表情,负着双手哈哈大笑,过去一把勾住老孙肩膀,“字面意思,还是生理角度,曹某话中之意都是说的通的,小道长,你觉得呢?”
“本道千多岁!”
“曹某还是汉末人。别计较太多嘛。”
之前还对喷的两人,忽然好的犹如老孙当年跟猪刚鬣一样,勾肩搭背的蹲去院子角落,掏出手机交流起经验心得来,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陆良生一手拍去脸上,正想寻师父说话,耳中似乎听到了院外有不一样的声音传来,看了眼那边蹲在角落的两人,转身走去院门。
吱~~
门扇拖着木质独有的呻吟向内拉开,陆良生跨过门槛站去檐下,远远有刚才听过的声音从巷子尽头传来这边。
“就是这里,好在你们离此不远,不然搬个救兵都得跑去北面大漠。”
“到底何人?”
“一个道士打扮的,还有个英俊的年轻人,喏,还出来了,温侯,就是他!”
巷口那边,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走在侧面,不停的指来这方,见到檐下的陆良生时,显得激动,跟在他后面,还有一道身影,身材魁梧,相貌英武,龙行虎步过来,一双虎目威凛的顺着指去方向,看到檐下的书生,顿时愣住,立在了原地。
“温侯,就是此人,温......”膀大腰圆的汉子回头,就见跟来的同伴神色有些出神,“温侯......你这是......”
话语迟疑的问出口时,那边魁梧的身形双手忽然一抬,重重拱在一起。
“吕布,拜见陆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