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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破春风     大隋国师txt下载     大隋国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三章 神通秘典

    夜晚青冥里退去,晨阳的光沿推过城墙、湖水,风里摇晃的芦苇荡里,鸭群游出,拍着翅膀掀起几圈涟漪。

    嘎嘎.....啊嘎噶.....

    河岸白岩笔直铺砌的道路,道人挎着包袱跟周围值岗的士卒打了声招呼,穿过山门沿石阶而上,还没到上面,声音就先传了过去。

    “陆大书生,起床了,本道回来,快快迎接!”

    阁楼上,陆良生走到敞开的窗棂,映着照来的晨光伸了一个懒腰,看到下方挎着包袱上来的老孙,脚下一蹬,在书桌上一点,穿过窗户,轻飘飘落去下方。

    看道人风尘仆仆挎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走去一边摆开乾阳掌势,缓缓打了起来,一边问道:

    “你去承云门那边,怎的还带了土特产回来?”

    “嘿嘿!”

    孙迎仙微微侧脸,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见人都没起来,撩起袍摆跳到旁边石桌上,反手将包袱取下,在怀里拍拍。

    “我师父本就出自承云门,对了一下关系,辈分还有些高,那老头硬说歹说,给了本道一件道袍,还送了秘典手抄本,这趟可去值了。”

    包袱解开,里面一件青灰的道袍折叠整齐,上面躺着一本没封面的书册,纸张有些乏黄,但上面字迹确实真真切切,依稀能看出关于道法的描述字样。

    “这么说你算是承云门弟子了?”

    陆良生倒是替他高兴,就是不知道逍遥惯了的老孙能否适应山门中的枯燥修行,很快道人就打消了他担忧。

    从石桌上跳下,将那件道袍和道门秘典抛了抛,“本道只是在那边挂个名,谁傻呼呼的在山里修行,嘴里怕是淡出个鸟来。”

    说着打了一个哈欠,抱着包袱走去阁楼,背着后面的书生,抬手挥了两下。

    “先去睡一觉,吃午饭别叫本道!”

    然后......脚步轻快,踢在门槛在上,连人带手里的包袱,啪的一声扑在地上,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袍上灰尘,回头看了眼偏过头去的书生,噔噔噔的飞快上楼。

    陆良生见他离开,嘴角挂着微笑,继续打了一套乾阳掌,慢吞吞的手掌翻舞间,气流涌动,附近垂下的树枝也都跟着缓缓轻抚,片刻,收气落定,这才回去房里,蛤蟆道人躺在榻上,还在呼呼大睡。

    没有过去打扰将他唤醒,陆良生过去将书桌收拾,那本陆元的平生记载,暂且放去书堆里,准备之后得闲再翻看,至于另外两本,一个《天地阴阳神通法》,一本则是神通法的注解,随意翻了两篇,其中不仅仅记载了神通法,还有关于其他各类法术的破解之道,譬如书生最为擅长的幻术,也有最快的破解之法。

    ‘按陆元生平记载,后半生几乎将妖魔、修道者剿灭杀尽,如此对方的法术,自然被他熟悉,那这本神通法说不得就是一个大杂烩......’

    果然,翻去那本《天地阴阳神通法》里面大多都是各类法术的总汇、法术指印总解,甚至还看到承云门的《九鼎玄文经》,不过也就简单说了一番,并未有真正的修炼之法。

    不过,越到后面,陆良生才知道这本书并非他现在能学,往后的内容,多是一些神通术,跟无法修炼有着天壤之别,分为阴篇、阳篇两种。

    ‘天地指所有,阴阳为分纲,这样就明白为什么是这个名字了。’

    陆良生所看的纸页还在阴篇上面,尽是一些勾魂、入阴府、摄梦、唤鬼、驱神一类,而阳篇,则本质上有了很大不同。

    多是他心晓、千里眼、顺风耳、变天象、分善恶、呼风唤雨、招五方天雷......

    眼下,陆良生的元婴境界,不过只有一个元神出窍的神通,要学到这些,怕是境界上是不够的,果然,翻到后面,有一行工整字体,想必是陆元特意加上去的。

    ——非通神境,不可轻易学之。

    “通神境.....”书生放下书页,微微蹙起眉,轻念了一声。

    这时一侧传来蛤蟆道人的话语:“通神境,乃你元婴之后又一个大境界,要想达到,至少每个五十年,休想通过前两个小境界。”

    蛤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负着蛙蹼站在床沿打了一个哈欠:“达到这样的修为,光是灵丹妙药是不够的,元婴还要受天雷捶打七七四十九次,待劫满,方才算是通神境的修道之人了。”

    “师父,你怎么这么清楚?”

    “呃.....为师当年为妖时,不小心吃过一两个通神境的修道高人......”蛤蟆解释了一句,挥了挥蛙蹼,将话头一转,走去小衣柜,边走边道:

    “......不要想太多,来看看为师今日穿什么衣裳,才显得有些威严。”

    不小心吃了一两个?鬼才信。

    陆良生随意给师父指了一件,重新翻着书本打发时间,就算学不了,看看也是无妨的,积累起来,将来遇上此类神通术,也算有应对之策。

    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到燕赤霞、李随安过来敲门,才知道时辰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这才收拾一番,带上师父放在肩头一起下楼。

    与此同时,万寿观外,一行马队在曲池坊下马,步行走来,杨广领着几个贴身侍卫四下张望,扶着石柱栅栏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听说,这湖里可是有一条陆良生豢养的蛟龙。”

    身后紧随的护卫紧张的注视风平浪静的湖面,“是的殿下,卑职还听说,妖星当空时,发起大水,还是这头蛟龙四处救援,让不少百姓活下来,外面现在还准备给他立庙。”

    “跟着陆先生的,能有坏的吗?”

    看了一阵,杨广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领着四个侍卫走进山门,沿着石阶越走越快,看到一侧林间的悠闲过去的驴子,恭敬的拱了一下手。

    甩着尾巴的老驴看着行礼的青年,抖了抖耳朵,咀嚼着青草留给对方一个驴屁股,径直去了林子深处。

    “殿下,你这是.....”有侍卫不解。

    “此乃先生坐骑,那可是一头麒.....”杨广摆了下手:“算了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等会儿上去后,你们别说话。”

    顷刻,走上石阶最后一节,恭敬的朝前方一侧的阁楼拱手躬身。

    “杨广拜见国师。”

    声音传去的阁楼,陆良生放下碗筷,偏头看去半开的厅门,见到外面躬身施礼的青年,笑着朝燕赤霞说了声“燕道友,你先吃。”便起身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垂下枝头的樟、柏枝叶在风里轻摇,恼人的蝉鸣随着这片摇晃的树梢,一阵接着一阵的嘶鸣。

    已是夏末秋初的季节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欲上天宫揽明月,邀嫦娥舞一曲

    嘎嘎嘎~~~

    鸭群游过湖面,拍着翅膀伸颈嘶鸣几声,视野侧方的岸上,一身青衣外罩白袍的陆良生看着远方处摇曳的芦苇。

    湖面吹来一阵凉风,青丝在脸侧抚了抚,偏头看去跟在身旁平齐的青年。

    “殿下何时回的长安?”

    “昨日傍晚入得城,担忧那颗妖星落入长安,从洛阳日夜兼程赶回的。”

    在陆良生面前,那边的杨广没有任何晋王的架势,更像是以学生的姿态与先生说话,保持应有的礼貌。

    “对了,先生,那颗妖星是否你击破的?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在天空看不见了。”

    “怎的是我一人之力。”

    说起当日的情形,也确实不是他陆良生一人之功劳,若非镇空大师舍身向佛,将妖星撞碎一角,再有燕赤霞、宇文拓、李随安、舍龙、老驴不要命的阻拦,哪里会有他机会画出一幅青龙腾空的画幅,一举撞碎那颗妖星。

    听着陆良生娓娓道来般,讲起当日的场面,杨广热血喷张的捏紧拳头,压在腿侧微微发抖,激动的满脸通红的憋了好一阵,才大声说了句:“好!”

    拳头挥舞在午后的阳光里,年轻气盛,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场,满面红光的侧过脸,停下脚步,陆良生愣了一下,也跟着驻足时,这位晋王殿下拱起手躬身拜了下去。

    “国师,还有万寿观里的诸位能人异士,为大隋万千黎民不惜此身,还请受我一拜!”

    那边,陆良生也没搀扶,就那么受下来,礼毕后才伸手将青年托起,此事上非他一人出力,晋王也不可能一一向所有修道中人行礼拜谢。

    “那陆良生就替除去妖星,救护百姓的修道之人,受殿下这一拜。”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又闲聊了一阵,准备回去道观,通往曲池坊的道路间,陡然传来马蹄、车辕的声响。

    哐哐哐......

    车辕碾过青砖地板间隙,九匹纯白毛色的骏马拉着微摇的大车朝这边驶来,杨广顿时愣了一下,呢喃一句“父皇怎么来了?”的同时,御辇在那方士卒牵引下,缓缓停下来,帘子掀开,穿着金线编织的云雨纹常服的杨坚,捂着头上冠出来,紧随的宦官小跑上前搀扶。

    老人下了车撵,望去前方陆良生身旁的儿子时,脸上也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阿摩倒是跑得快,途中还遣人去唤你。”

    这话杨广都不好接口,尴尬的笑了两声。

    此时在外面,老人倒没有宫中,或文武在侧的威严,笑呵呵的过去拉上陆良生,还有杨广走去山门,看着郁郁葱葱的两侧林野,叹了一声。

    “国师居所当真清雅闲致,真想搬来此处住上一段时间。”

    随意的说了句话头,一阵接着一阵蝉鸣声里,方才问起西北妖星坠落之事,落后半步的陆良生又将刚才与杨广说的那番话,重新再说上一遍。

    老人走上最后一节台阶,停下脚步:“国师,朕向来有功必赏,此番妖星坠落大隋,差点引起人间大祸,劫难之下,不知有多少百姓罹难。”

    大抵见陆良生没开口,杨坚豪迈的挥了一下手:

    “说,国师要什么,往大胆的说!只要朕有的,只管开口就是!”

    身为修道中人,或许财帛在前面有些用处,但越往后,这些东西几乎都不怎么感兴趣了,上次皇帝赠的黄金还在阁楼里原封不动的放着。

    “财帛女色,难动心。”

    陆良生想了会儿,忽然露出微笑:“既然陛下要赏,那不如赏我等一场醉吧。”

    “哈哈哈——”

    听到这番话,老人抚过须尖,仰脸大笑起来,双袖负去身后:“这有何难,来时朕就准备了一车,从蜀地运来的贡酒,还有宫中上等食材,就为犒劳国师,还有为除去妖星诸位豪杰之士!”

    “陛下有心了。”

    陆良生伸手:“请。”

    “国师,请。”

    阁楼中众人见到当今皇帝来了,除了燕赤霞不见外,宇文拓、李随安,还有舍龙、猪刚鬣也一一出来见礼,前者为东宫太师,就算数月不见踪影,官身还在的,而随安虽说潇洒不羁,可也是店家伙计长大,终归还是跟着出来,至于那乌蛮人舍龙,自然有求于这位大隋皇帝,若是能说上一些话,将心中所愿得到对方支持,别说与一颗妖星斗,就算与满天神佛打一架,都是愿意的。

    站在一旁的猪刚鬣掏着鼻孔,站在几人后面好奇的左右张望,他纯属跟着出来的。

    “宇文太师打一次突厥,可把朕吓了一跳啊,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坚可不会提对方离开的这些日子,那是要治罪的,目光看过众人,也知道面前几人都是会法术的。

    “大隋有国师,还有诸位协助,朕焉能看不到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

    “摆宴,正要与诸位畅饮!”

    声音不减当年豪迈,随着皇帝这番话出口,片刻之后,拉有贡酒、食材的两辆马车停在山门外,随行的宫中几个御厨,挥手叫嚷帮闲将东西都卸下来,又在一侧不远的空地上,飞快搭起几座灶头,升起炊烟。

    夜色降下,还有蝉鸣的声音里,高耸的火焰冲出灶头,端起的锅里,菜肴盛去数个大盘,十多个侍女托着木盘呈长列,脚步轻快走上石阶,到达广场时,又分去左右朝两边每张席位前摆下菜肴。

    两边席位喧哗嘈杂,猪刚鬣的声音最为响亮,端着酒水朝身旁的李随安敬了一碗又一碗,酒渍顺着嘴角都漫了出来,打湿肩头、衣领,仰头喝尽,一抹大嘴,呼了声:“好痛快!随安,再来——”

    “中原好汉,舍龙也来!”一旁的乌蛮壮汉,见李随安面露苦色,端起大碗挤到老猪面前,之前西北一战,多少都有了情分,互敬一碗酒,算不得唐突,猪刚鬣也是来者不拒,提起酒坛将碗满上,与对方碰了一下,酒渍都洒了些许出来。

    仰头直接喝的干净,亮了一下碗底,拉着这西南蛮人坐下来,继续拼酒,反而将李随安挤去了外面。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之中,陆良生目光收回来,与杨广轻碰了一下杯边,轻啄一口,趴在徒弟腿上的蛤蟆道人咽下一块肥腻的红烧肉,趁着旁边夹菜喝酒的皇帝不注意,站起来眺望一下矮几,伸蹼拉拉陆良生的衣袍。

    “给为师扯一支鸡腿过来,算了,还是为师自己来。”

    蟾嘴张开,一条猩红长舌唰的弹出,卷住桌边露出的鸡腿,一拉,连带整只鸡瞬间消失在盘里。

    呃.....啊......啊....

    蛤蟆道人整颗脑袋胀大,青黑外皮下,呈出一只鸡的形状卡在头中,重心不稳,直直栽去地上......

    陆良生正要垂下手去帮忙,那边皇帝的声音说道:“国师好胃口。”

    上一秒还在的一只鸡,老人与宇文拓说了些话,回过头来就不见了,难免不说上一声,正说话间,那边拼酒的彪肥黑汉像是斗酒斗出了气,使劲一拍胸口,身形吹气般拔高,惊得杨坚连忙放下酒杯。

    “国师,这位壮士法术可有叫法?”

    “回陛下,这不是法术,乃是神通。”陆良生之前看过《天地阴阳神通法》,里面倒是记载了能变化自身大小的神通,好像叫大小如意,不过还有一种万丈法相,该是更加厉害。

    “能变化自身大小,每涨一寸,力气便大上一倍。”

    杨广脑袋灵活,一下反应过来,吞了吞口水:“那要是比天还高,岂不是一脚把地给踩出各窟窿出来?”

    “这倒不会,要与天齐,怕是要学后面一种叫万丈法相的神通,目前,我倒只见过我师父用过一次。”

    给一左一右的皇帝、晋王解释了一句,陆良生也想起那日与妖星一战,师父拔地而起,身子如同山岳,应该就是这种了。

    想着,杨坚目光露着惊叹看着又拔高胀大一圈的黑汉,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书生。

    “国师,令师在什么地方?不妨也一起邀来长安,让他安居万寿观。”

    呃.....

    陆良生愣了一下,余光瞄去下方,躺地上四蹼蹬在去脑袋,使劲往外蹬嘴里卡着的那整只鸡的蛤蟆道人,语气顿了顿,低声说道:

    “我师父他......性子孤傲、严肃,不喜人间繁华,独居山中修行,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原来如此,倒是朕思虑不周。”老人想了想,能教出这样徒弟的修道高人,性子确实该是如此,与他想象的山中神仙模样,倒是相符。

    酒宴持续了一阵,那边比斗也渐渐用出了法术,好在李随安,还有赶来的燕赤霞纵剑将一人一猪分开,才算没有趁醉酒打起来,不过两人祭出的驭剑术又是让周围侍卫、皇帝、晋王着实惊讶一番。

    杨广有些醉意,捏着酒杯偏过头,双眸呈出朦胧。

    “先生,此时此刻,你最想做什么?”

    “我?”

    其实陆良生也有些醉意,这蜀地上贡的酒水,后劲有些大,让他也有些招架不住,抬起头,看去天空繁密星辰间那轮皓月,笑了出声来。

    手一招,那边愤愤坐下的猪刚鬣衣襟敞开,一卷画轴唰的飞了出来,落到他手里。

    “此时此刻,我只想与身边好友,同道同志之人,一起.......”

    法决在卷轴上书写,一个个敕文亮起又隐没,随后袍袖洒开,抛去了天空,哗的抚响展开。

    “.....一起上九天观那天宫雄伟,邀那寒宫嫦娥,共舞!”

    下一刻。

    万寿观广场四周泛起薄薄雾气,众人望去的夜空之上,那轮皓月陡然间好像拉近了许多,隐约看到莹莹清冷里,一道挥舞长袖的女子,洒开裙摆在明月之中旋起舞蹈。

第四百九十五章 美人长舞,月色朦胧如水流

    “月......月儿?”

    猪刚鬣望着夜空展开的画轴,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襟,视线投向那方正中的书生,干嚎一声:“陆良生!!”

    唰的一下站起来,旁边的燕赤霞正端起酒水与李随安交流驭剑之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擦了一下翻倒在地,彪肥的身躯一闪而过,脚下迈开,踩着轰轰沉闷声,双手挥舞,“啊啊啊啊——”的吼叫,犹如一辆战车推进。

    席位下方,躺地上的短小身形,终于将卡在口中的整只鸡‘啵’的一声拔了出来。

    “呼.....差点憋死老夫......这下弄出来,终于舒坦了。”

    蛤蟆道人晃了晃脑袋,恢复到原来大小,余光里烛火倒映的阴影遮掩而来,一抬头,映入眸底的,是一只硕大的步履......

    嘭!

    哗啦——

    接连两声传来,猪刚鬣刹住脚步,好像踢到什么东西,低头看了看鞋底,又望了眼那边水池,还是转过脸去,看向对面同样望来的书生,露出凶相,眸子寒光闪烁。

    一字一顿:“月儿是俺老猪的!!”

    “知道。”陆良生望去水池那边,将手中一根筷子一抛,只听‘咚’的一声水响,化作一条红鲤,摆着尾巴钻进水底,片刻,水面破开,一只湿漉漉的蛤蟆被顶上了池边。

    这边,杨广、杨坚见这壮汉凶煞,低声问道:“国师(先生)这位壮士要做什么?”

    “无事,陛下、晋王观舞便是。”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转回去,看去夜空那轮明月上舞蹈的女子,就连四周戒备的宫中侍卫,也都悄悄用余光去瞄,这可是从未见到过的,说出去,可不得吹嘘一辈子。

    “陆良生,月儿是俺老猪的?!”猪刚鬣压低嗓音重复了一句。

    陆良生也有些醉意,拿着仅剩的一根筷子敲了下空荡荡的酒杯,一旁的长嘴酒壶缓缓升起来,倒出一条白花花的水线落去杯中。

    “知道,不过是歌舞助兴。”

    “那不成,月儿怎能与旁人一起看......”

    “下回给你换不穿衣服的!”

    “也不......”猪刚鬣愤愤的声音陡然刹住,急忙一转:“也不是不行,俺老猪觉得,看看也无妨是吧。”

    随手抓过书生面前矮几上一颗瓜果,咬上一口,笑嘻嘻的屁颠屁颠跑回去坐好。

    燕赤霞虬须怒张,探头伸手找他算账,看着夜空明月上女子起舞的老猪,伸手按着他脸,一把给推了回去。

    “一边去,别打扰俺观舞!”

    莹莹月色,长袖起舞的女子,裙纱飞旋,那轮清月忽然亮起光芒照了下来,将这片安席的广场照的通明,杨坚、杨广父子眼睛恍然一花,就见明晃晃的地面上,仙气袅绕,显出一个女子的轮廓侧躺地上。

    ‘月上那女子竟下来了?’

    不仅杨坚、杨广,四周的侍卫俱都惊的忍不住上身微微前倾,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烟气弥漫,渐渐散去四周,映入中众人眼帘的,是一只淡青系花的绣鞋,伸出裙摆,微弓的脚背皮肤白皙,让人心里泛起丝丝涟漪,沿足弓而上的是蓝纱的长裙托起窈窕的身姿,还未让父子俩看清容貌,长袖挥出,搅动弥漫的烟气。

    众人微微失神,烟气中的倩影已经飘了起来,莲步在裙下轻迈,长袖飘飞划过淡雅清容,美目顾盼,望去席间,一口啃着半只鸡的黑汉陡然停了一下,抬起头来,那窈窕的倩影,双袖一卷,飘然飞去夜空。

    柔和的月色下,衣裙荡开,飞旋转动,发丝狂舞犹如盛开一朵青莲,渐渐消失在莹莹月光里。

    “妙.....妙啊.....”

    看着月色重新高高挂去夜空,宴席间安静持续了一阵,杨坚、杨广这才从镇震撼里回过来神来,偶尔闭上眼睛,那抹飞旋舞步的身姿像是在印在脑海里久久散不去。

    好一阵,杨坚才心满意足的重重拍响手掌。

    “国师这手幻术,端的是以假乱真。”

    一旁的杨广也凑上来:“先生,就不知,这幻术显现的女子,可真的在?”

    陆良生轻笑摇摇头,抬手指了指天上那轮明月,后者顿时明白过来,立马闭上嘴,也就不继续说下去,连忙将话头一转。

    脸上嬉笑,有了些愁容。

    “广,谢先生今日款待,等会儿,我就要离开长安,赶赴雁门郡了。”

    陆良生微微皱起眉头,将酒杯放下:“这是为何?”

    青年挪挪嘴,眼神示意那边端酒与宇文拓说笑的父亲,微微倾了下身子,用着只有陆良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兄长是太子,我岂能久留长安,而且越国公时不时暗示,让我争夺太子位,可我心里有些不愿......所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兄弟争夺皇位,皇室司空见惯的,陆良生虽未见过,但在往日典籍上也读到过这样的例子,确实有些不好。

    “嗯,既然殿下觉得不安,那殿下就照心里所想去做就是。”

    夜色渐深,不久后,宴会散去,皇帝年岁大了,也扛不住困乏,醉醺醺的被宦官搀扶着上了马车离去。

    晋王杨广也牵过马来,翻身而上,纵马出了几步又勒停驻足,转身朝山门下站着的身影,无声的拱了拱手,这才一挥鞭子,带着身边数骑奔去曲池坊。

    ‘当真兄弟连心啊......’

    陆良生负着双袖回去观里,看着地上鸡骨、酒渍的狼藉,一只手抬起,宽袖一拂,一阵大风吹了过去,满地狼藉掀起,卷在一处堆积起来,等明日再打扫。

    至于其他人,喝的天高地眩,皇帝一走,各自回了房里呼呼大睡去了。

    这边,书生走去水池将趴在水池边飚出清水的师父捡起,摊在掌心,径直走回阁楼,在灯火下撑着下巴的栖幽目光里,擦干放去床榻,盖上小被子,看到女子呆呆的眨着眼睛,笑着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

    “快些睡吧。”

    说着,打了一个哈欠,朝灯火挥了挥袍袖,灯火摇曳一下,房内暗灭下来。

    “老妖,我好无聊啊.....”

    栖幽的声音里,陆良生脱去青衣白袍,挂上床尾架子,躺去榻上,醉意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暗里,栖幽撇撇嘴,嘴角一翘,从凳上起来,小心爬上床,将外罩的纱衣丢开,侧身趴在书生一旁,脸枕在温热的胸膛,感到惬意。

    不久,还是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窗外月色朦胧,夜虫在角落嘶鸣。

    匍匐林间草堆里的老驴长耳忽然抖动,脑袋抬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拂过林间的风里,隐隐约约有歌声飘来。

    “.....漫漫的星月天,丝丝夜云游......”

    树梢摇晃,一袭淡青衣裙的女子恍如月色里走出,轻飘飘落在另一座阁楼楼顶。

    清冷月色里,长袖舞开,歌声温婉动听。

    “.......红袖轻舞人儿美,月上柳梢头.....浅浅的美人笑,青丝轻抚柳眉愁......轮回一走百年别,牵挂在心头......”

    对面,阁楼上门扇吱嘎一声推开,钢鬃獠牙的胖大身形缓缓出来,望去远处楼顶上挥袖长舞的倩影,捏紧了栅栏。

    “月儿......真的是你......”

    月光朦胧,翻飞拂卷的长袖飘过美人脸颊,淡淡红唇间,声音凄美。

    “风儿吹着云儿走......哥哥在天那头,月上广寒风冷清,再难见月下玉人儿立.....”

    歌声渐渐消失,月光里,那道倩影停下来,望着站在远处的猪妖,矮身福了一礼。

    “天蓬保重。”

    “月儿!!”

    猪口獠牙大张,嘶吼出来,猪刚鬣一跃而起,卷起黑风冲去对面阁楼,瓦片哗啦啦乱响一通,楼顶上,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

    ‘月儿......’

    他抬起头,望去渐渐遮去游云之后的那轮清月,“......你也保重!”

    .......

    远方的山麓,蜿蜒的山道上,狂奔的战马停下来,杨广站在山崖望去远方巨大的城池,拱手一拜。

    “望兄长将来当一个好皇帝,先生能保天下平安。”

    直起身,牵过缰绳正要翻身上马,脚下陡然噹的一声,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黑影摇摇晃晃滚去草丛。

    嗯?

    杨广迟疑了一下,走去草间,拨开草叶就见一块红色晶莹的石头安静躺在里面。

    伸手去拿,指尖接触的一瞬,那东西化作斑斑点点的星光顺着他手指蔓延整条手臂,再没入胸口。

    “殿下?!”

    侍卫见晋王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试探的喊了一声,连忙翻身下马,那边,杨广忽然站起来,走入火把摇曳的光芒范围,照出半边脸上露出的笑容。

    “没事,我们.....不去雁门郡了,回长安!”

第四百九十六章 老母馈赠

    “啊——”

    道人的声音打破清晨宁静,陆良生唰的一下坐起来,也被他这声给惊到了,下床推开窗棂,栖幽也跟过来探头朝下方看了一眼。

    老孙拿着扫帚盯着一堆鸡鸭鱼骨,回头朝窗口站着的书生和女子叉腰吼去一嗓子。

    “不叫本道吃饭就罢了,给我留一堆这些东西,什么意思啊?”

    呃.....

    看着转回去拿着扫帚打扫的道人,陆良生脸上露出愕然,之前孙迎仙回来说了不打扰休息,吃饭别叫他,结果一来二去,吃晚饭时也都忘记了。

    这倒是我的错。

    书生朝栖幽轻笑两声,回头准备叫上师父,床榻上,小被子歪斜一边,蛤蟆道人大喇喇的趴在那里,舌头都歪斜耷拉在小枕头上面。

    陆良生小声唤了一声:“师父?”

    蛤蟆闭着眼睛像是还在做梦,短小的四肢动了一下,前后曲起来,蛙蹼舒张奋力又向后划去,舌头都在甩动。

    “......水.....好多水.....老夫岂会怕水......游.....快上岸了。”

    大抵还在做梦。

    陆良生放弃叫醒师父的打算,出了房门到楼下,熟门熟路的煮上早饭,抓过一旁三脚摆架上存放的纸鹤,施了法力上去,随后一抛,让它飞去楼上各个房间,叫众人起床。

    方才收拾了一下,去外面帮道人,随后一起在打了套拳脚,回到楼里众人正好起来。

    蛤蟆道人耷拉着眼睑,睡眼迷蒙的坐在桌上,看着面前的饭食,脑袋一点一啄。

    “师父?”

    旁边陆良生提醒一声,才回过神来,吃上几口,早饭过后,陆良生之前布置在长安的法阵还需要完善,带上还没睡醒的蛤蟆道人,牵着老驴走出山门。

    穿行过人声热闹的长街,出东门后,直接上了骊山,寻到那日黄衣女子指引的山崖附近,刻有法纹的几块岩石有挪动的痕迹,想必是之前杨素动过。

    山峦起伏,浮着一层薄薄云雾,陆良生将蛤蟆放去一旁石头上,后者张开蟾嘴打了一个哈欠,盘成一团晒着背上的疙瘩,看着忙碌的徒弟,慢慢阖上眼继续瞌睡。

    初秋一来,总有几日是这般状态的。

    那边,陆良生没注意师父的状态,抬起的袖口外,手指掐动,地上那几块岩石拖着沉闷的声响,不停的在地上变化位置,拖出错乱的一道道痕迹。

    法阵初期困难,可一旦熟悉与何物借法相连,那就相对简单了一些,山、水、人,其中山即为土,引来此方天地灵气催生护阵法力便可......

    咔~

    身后有枯枝折断的声音,蛤蟆道人睁开眼睛,一个不认识的老妇人挎着篮子过来,粗布衣裙,头上包着皂布头巾,看也不看那边的书生,还有石头上盘着的大蟾,弯腰拨开一层落叶,摘下一颗蘑菇放去篮里,慢吞吞继续寻找。

    “良生.....”蛤蟆道人站起来,瞌睡一下都没了。

    陆良生自然也看到了,停下施法,拱手朝那老妇人拱手就是一拜。

    “良生见过老母......”

    “心里就知晓便可,不必说出口。”

    老妇人放好蘑菇,扯过上面一张蓝布遮掩好,坐到一块大石上,放去手里的篮子,轻轻捶着膝盖,倒真像七老八十的老人。

    “在我家旁边盖东西,得出来看看,那丫头就喜欢帮人,不过念在是你,也就不赶你走了。”

    “是。”

    陆良生纵然今非昔比,在这位老妇人面前,终究是有些局促,就算换做是越国公过来,估计腰都要弯道膝盖上贴着,毕竟压在那五行山下的妖猴听到她名字,声音都不敢大声说话。

    猴子.....陆良生反应过来,抬起袖口,伸去里面夹出几根浅黄的猴毛。

    “那猴王的灵识可以在上面.....不妨放出来与老.....与你说说话。”

    老妇人瞥了一眼书生手里拿几撮毛,将身子转了一个方向,“收回去,看着他就来气,你听好,天变还未过,当小心为上。”

    说着,撑着双膝起来,将手里的篮子放到石头上,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光秃秃的树枝,拿在手中拄着,朝来时的方向缓缓离开。

    “你的篮子......”陆良生提过篮子追上去两步。

    踩着落叶沙沙的脚步声里,前走的老妇人没有理会,只有声音传来:“孩子,留给你的,拿回去炖来吃了吧。”

    蛤蟆道人眼睛一亮,蟾嘴都不由张开,长舌滑在嘴角,兴奋的叫徒弟将篮子打开,让他看看。

    然而,老妇人停下来,微微侧过脸。

    “别给那蛤蟆,他劫数还没完,后面还有苦头吃。”

    石头上,单脚站立,伸手做出扑出去的蛤蟆顿时僵在原地,看着徒弟手里的篮子,悻悻的收回手,一屁股坐回去,撑着下巴,看着远去的老妇人,蹼头点在脸上。

    “小气!”

    见到老妇人身影已经看不见,蟾眼一转,趁徒弟拱手躬身不注意,唰的伸出长舌,钻进篮子里,触到一块蘑菇的东西,一卷,拉回口中。

    陆良生偏过头来:“师父,你.....”

    “她送的,肯定......唔......是好东西......老夫.....唔唔.....可没拿......”

    嘴里包大块蘑菇,蛤蟆道人挪动四肢转去一边,云淡风轻的慢慢咀嚼。

    转开的同时,空气里,‘啪’的一声,蛤蟆陡然一偏,蟾脸歪斜的都扭曲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巴掌,沾着唾液的蘑菇牵着丝从口里冲出来,滚落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师父,你没事吧?”

    陆良生放下篮子过来,蛤蟆道人撑着爬起,蟾脸一侧露出清晰的小手印,愤愤抱起双蹼坐在石头上。

    ......没吃上,失败......看来老夫退步了啊。

    之后,陆良生将这里的法阵梳理一遍,又去了渭水,可惜水中并未有河神,倒是见到不少附近村寨、乡集的百姓锯着梁木,砌砖搭瓦的修剪一座庙宇,去问了才知道,是座龙王庙,想来是给老蛟盖的。

    蛤蟆道人爬在书生肩头,还想着之前的事,最终还是懒散的打了一个哈欠。

    “先补一个觉,睡醒再说。”

    趴去的肩头,陆良生看了会儿那边的繁忙,离开继续做自己的事,做完一切已经是下午时分,回到观里,众人懒洋洋的搬了几张椅子摆在檐外,舒服的晒着太阳。

    道人占了两张椅子,伸着两条腿交叠,翻着承云门那边弄来的手抄本,指尖沾了一下口水,翻去一页时,见到陆良生牵着老驴回来,随意打了声招呼。

    “对了,老陆,刚刚宫里那位皇帝老儿,遣人过来叫你去宫里一趟,好像是什么将军凯旋。”

第四百九十七章 拔邪

    “陛下唤我?”

    陆良生将手中篮子递给过来的李随安,拍了拍手上灰尘,掀了下袍摆坐去椅上,微蹙起眉头,那边的道人放下两脚,坐起来:“别看我,本道也是原话奉告,不信,你问老猪还有燕赤霞。”

    手指去的方向,猪刚鬣大喇喇伸展四肢躺在大椅晒着太阳,微微仰了下脸,又枕回去:“俺没听错,是有个什么将军回来了。”

    另一边,坐在矮凳上,埋头擦拭剑锋的燕赤霞抬了抬眼。

    “韩擒虎!”

    原来是上柱国韩擒虎,陆良生这才想起之前一起南下平叛,还有个老将军留守那方,自己这边被妖星的事一搅合,差点给忘记了,算算时间,是差不多班师回朝了。

    不过将领回朝,他一个国师去怕是有些不合适......算了,皇帝召见,陆良生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将篮子塞给老孙,跳上阁楼,换了身袍服,将那件麒麟氅披上。

    下方,老孙捧着篮子左看右瞧了一下,嘟囔:“这里面是什么?”将要将上面盖着的蓝布揭开,阁楼敞开的窗棂里,陆良生披上麒麟氅,声音传去外面。

    “蘑菇,别拿来炖了,骊山老母赠的。”

    揭开的蓝布里,确实是几对看上去寻常的蘑菇,道人正想说:“外面有鸭,抓两只过来,拔了毛,一起炖锅蘑菇老鸭汤。”

    听到书生后面那句,撇了撇将蓝布重新给盖上,起身走去阁楼内。

    “神仙也这么小气。”

    道人挎着篮子进去厅门,后方,陆良生轻飘飘落下来,步履踩实地面,整理一下袍领。

    “这话可不要乱说,小心掌嘴。”

    趴在老驴背上晒着阳光的蛤蟆道人,睁了睁眼睑,哼了一声偏过脸去。

    陆良生收拾妥当,叮嘱了一番道人后,也就不带老驴和师父入宫,施了缩地成寸的法术,一晃眼便到了山门,在两侧值岗的隋卒手中长兵‘呯’的一声齐齐拄去地上,垂首躬身:“见过国师!”

    陆良生朝他们点点头,负着双袖,身形慢慢消弭天光里,穿过热闹的长街,皇城下,有专门的马车等候,远远见到长街尽头走来的身影,有士卒早已将马车赶来。

    “见过国师。”

    “有劳了。”陆良生走上车撵,坐去车厢,片刻,拉车的马匹调转方向,沿着高高的宫墙去往大兴宫,周围宫中禁卫来来往往巡逻,宽敞的广场上,一支数十人的队伍衣甲整齐,上面斑驳刀痕,想来正是从南面回来军中将校。

    陆良生走下马车,那边排列的军中将校自然是认得这位书生,眼下不能随意说话,只得投去眼神,显出善意。

    “诸位将士辛苦了。”

    “谢国师赞誉!”

    当中也有人开口回应,随即腰身挺的笔直,目不斜视的望去正前方的大殿,阳光照进敞开的殿门,投在地上的光斑里,发髻全白的老人,身着甲胄,拖着大红披风,夹着铁盔站在两侧文武之间,正与御阶之上的皇帝说着什么,不时哈哈大笑出声。

    “南方那几支叛军,我这老将还没到,那小皇帝连带他那什么师父就被国师给收拾了,剩下一些虾兵蟹将,才打两场就降的降,跑的跑,陛下放一百个心,现在那边太平的很,就算再有心怀不轨之人,再让我这老头子杀过去,哈哈!!”

    陆良生过去时,早有宦官小跑进去通报,与皇帝说笑的老人回过头,笑声更响了。

    “国师,你可算来了!”

    龙案后面,杨坚站起来,挥手让宦官搬来一张虎皮大椅,摆在御阶右侧,不过陆良生从未坐过,书中常言,志高而不骄,亲和则近人。

    “陆良生见过陛下。”

    书生在老人一旁站定,杨坚见他不坐也不怪罪,笑呵呵的说起召他过来的原由。

    “上柱国千里迢迢回来,国师精通驱邪之术,不知可否给略施展一番,为将士们挥洒甘露,驱走凶邪。”

    唤我过来竟是为这个?

    这类法术倒也不难,何况韩擒虎以及外面那些军中将校,也算为国征战,用一点法力并不是什么难事。

    随后,让宫里的宦官备了一下香烛、三牲,陆良生点上三根长烛,升起的一缕缕青烟里,手指掐动,轰的一声一团火焰从蜡烛上喷涌爆开。

    一阵大风吹来,拂过下方整齐排列的数十个南征将校,肉眼无法看见的人的衣甲上,一丝丝纠缠的黑气随这趟风拉扯、携裹着飞去天空,渐渐淡化消散开去。

    周围士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场风来得太是时候了,忍不住将脑袋往前探了探,露出后颈,让凉风灌进里面。

    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那边,祈福驱邪完后,陆良生让人收了供桌,嘱咐将祭品放去厨房那边,摆在屋檐下,就不要随意乱动。

    之后的时间,陆良生陪皇帝、韩擒虎又聊了一阵。

    “对了,国师,你那位道友可回来了?老夫观他武艺甚是了得,不如邀他入军中效力。”

    散了朝政,杨坚走在前面,看着三三两两散去的文武,听到韩擒虎的这番话,来了兴趣。

    “可是那个独臂刀客?”

    慢去半步的右侧,陆良生心里有些诧异,听老人的意思,左千位回来了?那他在何处?

    想着的同时,也回道:“上柱国所说那位道友,可并未回来长安......”

    “没回来?”韩擒虎也有些惊讶,毕竟他是亲眼见到对方飞离船板,朝西面长安方向过去的。

    三人走过廊檐,陆良生正要开口,长廊前方,一个宦官小跑迎上来,跪到地上。

    “启禀陛下,晋王殿下进宫来了。”

    听到宦官的通报,杨坚皱起眉来,目光透出疑惑:“昨日阿摩就准备离去,怎的又突然回来。”

    说到这里,远处已有身影朝这边大步而来,正是晋王杨广,可还未靠近,看到皇帝一旁的陆良生时,脸色唰的狂变,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刻,离开的身影令人眼花般,像是倒退回来,便之前更近了。

    “陛下,不要上去。”

    陆良生扯了一下杨坚衣角,眼神示意了一下,低声说了句:“陛下不要靠近。”便是一抬阴阳袖,袖口陡然大张,将前面已走出十多步的晋王瞬间拉到了面前。

    “国师,怎么回事?”

    “不可乱来!”

    杨坚、韩擒虎几乎同时喊了出来,陆良生全然未听到,抬起的袖口内,手掌探出向外一抓,死死扣住晋王颈脖,另只手掐出法决,猛地点去杨广眉心。

    二指一勾,一缕红色就在杨坚、韩擒虎视线里,硬生生从杨广七窍冒了出来。

    “吼!”

    化作一张狰狞人脸,朝对面的陆良生低吼一声,后者单手一抓,捏住那红色烟气呈出的人脸。

    下一秒,手指曲下来,就听‘呯’的一声,那张人脸顿时被捏碎。

第四百九十八章 氤氲之气非凡物

    嘶......吼......

    凄厉嘶吼戛然而止,红气聚集的人脸在陆良生手指间碎裂化为几缕烟气,飘去廊檐外,又聚集起来。

    “来了,就留下——”

    陆良生指决松开,手一张,挥洒的袍袖间,檐下灯笼、庭院树木狂摇,朝着袖口的方向拉伸,其余方向屋顶重重叠叠的琉璃瓦片,哗啦啦的齐齐抖动,无穷吸力般朝这边飞来,那漂浮半空的红气像狂风暴雨中飘曳的孤枝树叶,生生被扯的碎烂,被吸去檐下。

    书生翻袖一拂,手掌抓去那团红气,法力包裹成圆,看着托在掌心悬浮球体氤氲红气,眉头微蹙。

    果然有妖星碎片的气息。

    唔~~

    杨广靠着长廊栅栏坐在地上呻吟了一声,醒转过来,老将韩擒虎连忙上去搀扶:“殿下,殿下,可还有不适?”

    “国师!”

    站在不远看完一切的杨坚神色沉稳,心里终究有些惊怕,看了一眼被搀扶起来,浑浑噩噩的儿子,目光投去对面的书生。

    “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妖邪之物?”

    皇帝的话语询问过来,陆良生托着掌心的红气,沉吟了一声:“是。”目光仔细观察,那团红气时不时想要冲破法球,隐隐约约能从里面听到类似人歇斯底里的哀嚎、嘶叫,或凶戾、奸笑,与他之前猜测妖星给人负面情绪落下了肯定。

    而且.....似乎还有一定的智慧。

    “陛下,这东西就是被臣击碎的妖星,洒落的碎片上附着的邪煞之气,殿下出城多半途中碰上,无意触摸,被染了此物。”

    其实一开始陆良生还不确定,是否具有智慧,可杨广半道转折回宫,一见到他就转身离开,除了身上隐约有古怪的气机外,能见到一个人,脸色狂变转身就走,那就是在害怕,或者有意躲开,这举动无疑证明了颇具一定智慧的表现。

    想罢,陆良生托着那团红气转过身,“陛下,当年那副鱼妖尸骨可还在宫里?”

    对面,杨坚愣愣看着他手中弥漫想要冲破法球的妖气,这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东西,半响才从震撼里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还在,还在,国师随朕来。”

    老人让韩擒虎将二皇子带下去休息,又加派了几个侍卫跟随,方才让宦官过来搀扶,走去后苑横街隐蔽的一处楼舍。

    长廊安静下来,脚步声、人声远去,微微摇曳的灯笼里,一丝红气探出一点,四下瞅了瞅,飞快游移而出,朝宫外的天空飞了出去,越过皇城巡逻而过的士卒,落去的下方,是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房屋楼宇,繁华的街道。

    皇宫后苑,是外臣禁入地方,就连皇子也少有资格单独进去,眼下,陆良生跟着皇帝进来,一路上说话里,余光不免朝四处打量,此时去的地方,周围树木繁多,一个个树笼并在一起枝繁叶茂,难有阳光照下来。

    前方那座三层阁楼看上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吱嘎.....

    房门陈旧,响起低哑的呻吟,推门进去的几个宦官,迅速掏出火折子,吹燃火星将屋内矗立的青铜灯柱一一点燃,机灵的不着痕迹的将墙角、灯柱上的蛛网打下来缩进袖子里。

    灯火照亮阁楼,里面空荡荡的一片,只有正中有座三丈宽、四丈长的木质托台,上面盖了一层白布,隐隐显出鱼的轮廓。

    “国师请!”

    皇帝走进这处收藏鱼妖尸骨的阁楼,微侧过脸:“国师,鱼妖就在前面,就是不知要用来做什么?”

    “等会儿陛下看见什么切莫害怕。”

    陆良生托着法球走去中间,随手施了一个安神、防护的法术给老人,木台两侧候着的宦官,颤颤兢兢的将那层白布慢慢拖开,露出一具巨大的鱼骨,森森白骨间一些地方,呈出玉质,这是成妖的标志,倘若当年是全骨呈玉,以书生当时的修为,只能转身就走,不敢招惹的。

    “你们也站去陛下那里。”陆良生朝那几个宦官说了声,几人如蒙大赦,擦着脸上与汗水混杂的胭脂粉末飞快小跑到杨坚身前护着。

    “陛下,有老奴几个在,定.....”

    “把脑袋偏开!”

    杨坚一巴掌将挡住视线,开口说话的那个宦官脑侧打了一巴掌,扇的偏开,这才看到陆良生走近木台。

    托在手中的法球,牵出一丝丝红气,附着到鱼妖尸骨,红气游弋四处触探,触及尸骨的一瞬,眨眼就没入尸骨头颅当中。

    下一秒。

    在空荡荡的楼厅回响起来,令人感到毛孔悚然的一声‘咔’的轻响,那几个宦官只感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爬上后背直窜后颈,牙关都哒哒的磕响。

    木台上,巨大的鱼骨尾巴忽然抖了一下,光森森的头颅,也在同时轻摆,只剩架子的鱼嘴张合,想要一跃而起,一只大手拍在腮骨,轰的一下,将它按了回去。

    “起!”

    手掌覆去法力,陆良生曲指一抓,向后拖拽,之前没入鱼骨的红气一丝丝拉扯出来,融去法球里封禁。

    ‘能附着活物,也能占据死物身躯......若是这碎片洒落各州,事情就麻烦了。’

    指尖点在法球书写一个敕字,加固后收去乾坤袖里,转身这才像那边的杨坚拱起手。

    “陛下,臣先将此物带回万寿观,待晋王好转一些,让他过来,再细细查探一番。”

    “那.....那有劳国师了。”

    处理一国之事,杨坚自然轻易办下,可妖物之事还是要靠面前这位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国师,忽然间觉得之前的诚恳,是真他娘的有远见。

    .....顺道心里又将陈叔宝那死人感谢了一番。

    .......

    陆良生乘上来时的那辆马车,摇摇晃晃间,阖目想着妖星碎片的事,皇城外的繁华市集,那飘飘飞飞的一丝红气落去附近幽深的巷子。

    阳光斑驳爬上青苔的巷壁,几道脚步声由远而近,四个穿着书生袍的身影啃着手里的馒头,相互簇拥走来。

    哗——

    有人踩到坑洼污水,停下来,扶着墙壁使劲甩了一下鞋子。

    “......谁这么缺德,把水倒这里,可惜我的鞋哟。”

    “马兄,何必在意一双破鞋,等会儿去问问咱们的候补落实下来没有,等上任先贪他个几两,不就什么都有了嘛!”

    “我等读圣贤书,把官做好了,自然就会有人送银子来,何必去做贪这种自甘堕落之事,老赵,你觉得为兄说的可对?”

    没听到答复,前面三人回过头,而那边,名叫赵傥的矮胖书生,垂着脑袋,手捏着馒头也垂在腿侧,沉默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赵?”王风又喊了一声。

    嗬嗬.....

    喉咙出气的声音从垂首而立的书生喉间发出,缓缓抬起头,巷外照进的阳光落在他半张脸上,泛起一股阴森之气,厚厚的双唇咧开嘴角,挤出一抹笑容......然后,一只手挥了过去。

    啪!

    一耳光扇在赵傥脸上,王风提了提宽袖:“笑什么笑,我们在问你很严肃的问题,笑的还那么欠揍。”

    呃呃.....

    半边阴影下,赵傥回转脸来,咧开嘴,眼中露出凶戾,就要扑上去,又是一只手挥来,扇在他右脸,整个人跌跌撞撞的撞去墙壁。

    “兄长呵斥,乃是教导,你还敢凶!”张倜指了指他,还想上去多打一巴掌,被王风拦下,拉着一起走去巷口。

    “我等读书人,岂能如此粗鲁,走了走了。”

    三人身后,蹲在墙下的赵傥捂着脸有些发懵,陡然打了一个激灵,好似有东西从他后颈飘了出来,仓惶飞走了。

    胖书生晃了晃脑袋从地上起来,摸着脸颊两边,那是火辣辣的疼,看去手里捏稀烂的馒头。

    “吃个馒头还上火了?”

    一头雾水的跟着走出了这条巷子。

第四百九十九章 左正阳去哪儿了

    阳光西落照过城头,芙蓉池边上,芦苇在风里轻摇慢晃。

    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山门,陆良生下了车撵,径直回去道观,燕赤霞拉着李随安在水池边广场上探讨驭剑技巧,见到师父回来,后者连忙上前见礼。

    陆良生虚托手掌,让他起来,目光扫过周围,阁楼下也没见蛤蟆道人像平日那般晒太阳。

    “你师公呢?”

    “哦,师公和孙道长,还有老猪都在房里,不知道他们搞什么。”李随安耸耸肩膀,回去继续跟燕赤霞探讨剑道,陆良生进去阁楼,寻着随安说的房间。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大圆桌上架着一口小锅,噗噗的沸腾冒着热气,孙迎仙蹲在桌边,捏着一张火符使劲的朝炉子吹出火焰,猪刚鬣坐在椅上给一只野鸭去毛,蛤蟆系着围裙,点在脚蹼,拿着木勺搅合锅里汤水,盖着蓝布的竹篮就在放在旁边。

    三人听到开门声,齐齐停下手,转头望来。

    “你们.....”陆良生无语的看着他们。

    咳咳!

    蛤蟆干咳两声,不着痕迹将木勺嘭的丢去一旁,负起双蹼跳下垫着的几本书,朝旁边蹲着的道人挪挪嘴,老孙站起来,看着沸腾的小锅,将火符藏去后背,嘿嘿直笑。

    “这不蘑菇放久了,口感不好,就想你回来前,先做好,你一回来就能吃上,你看本道多替你着想......”

    桌上,蛤蟆道人瞪了他眼,把胸前的围裙解下,将话头转开:“良生啊,你去皇宫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陆良生从那篮子挪开视线,其实里面的蘑菇,又不是不能大伙一起吃,毕竟老母都送给他了,过去盆架洗了洗手,回来坐到凳上,从袖里掏出法球托在掌心。

    “师父,老孙、老猪,这个里面的东西,你们应该都熟悉吧?”

    孙迎仙凑近了端详两眼,随后与蛤蟆对视,后者蟾脸露出严肃:“良生,这是妖星的气息,隔着法力,为师都能闻到,你怎么得来的?”

    “是晋王杨广.......”

    说着,书生将事情前前后后讲给三人听,猪刚鬣也都跟着坐过来,说了一阵,蛤蟆道人负着蹼在桌上来回走动,眯起豆大的眼睛。

    “非鬼非妖亦非魔,还有一定智慧,这要找到洒落的碎片,怕是有些难,到底什么来历,为师也不清楚,更没尝过......”

    陆良生停下动作,偏头看去师父,道人、猪刚鬣也都投去目光,正负蹼来回走动说话的蛤蟆道人止步看着三人齐齐看着自己,表情僵住。

    “看老夫作甚......”

    说着,重新拿过桌上的木勺,对于三人眼神含着的意思,摆了摆勺子,“老夫当年就算吃过无数东西,也没尝过这玩意儿,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这东西来历,你一尝便知......”

    不等道人说完,陆良生抬手打断,拿师父试这种东西,总感觉有些大逆不道。

    “此事,还是等会儿再说吧,先把老母赠的蘑菇还有那只老鸭炖了,叫上燕道友、随安他们也都一起尝尝。”

    听到正主首肯,道人、猪刚鬣兴奋的继续做起刚才的事,拔完鸭毛,老猪趴到窗口朝外面吼了一嗓子,下面讨论剑道的三人急吼吼的上来,连带栖幽一起,围在桌边看着下锅的蘑菇和老鸭。

    不久,外面夜色降下,屋里吵吵嚷嚷的响起喝汤说笑的喧哗,蛤蟆抱着红公鸡碗,抿了一口浓汤,老神在在的拍着膝盖,哼着从红怜那学来的小曲儿。

    灯火摇曳,陆良生放下碗,想着妖星的事,还有......陡然想起一件事,一下拍响桌面,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吓得道人、猪刚鬣、燕赤霞、李随安、舍龙端着碗看去书生。

    “师父?”李随安小声唤了一声。

    “想起一件事。”陆良生说起今日去皇宫,听到韩擒虎说起左正阳的事,后者的性格,书生很清楚,既然要过来,绝对就会到,眼下南征的船队都回了长安,左正阳却不见踪影。

    “上柱国回京,左千卫原本是跟他一路的返回的,据说是妖星降下,离了船队,独自一人赶陆路过来......总有些担心。”

    道人端着碗侧了一下身,看去窗外喝了一口汤:“本道长途跋涉累了,最近都不想走动。”

    哼了哼,拿过锅边的木勺,重新舀了一碗,看着陆良生说道:

    “再说,他那么大一个人,还需要你担心?”

    陆良生皱起眉,按道人所说的,也没错,左正阳本身捕头出身,算上如今也是踏入修道中来,有火灵珠傍身,岂会吃亏。

    但长时间没有回传,总是令人不安的。

    一旁,燕赤霞吐出一块鸭骨:“等会儿吃完饭,燕某就出城四处找找,正好在城里也待的不自在,出去透透气。”

    也罢,陆良生还要在万寿观想想妖星碎片的办法,查看杨广一番,确保没有被邪气入体,道人既然不愿走,燕赤霞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毕竟他与左正阳比较熟悉。

    第二天还没大亮,燕赤霞就背上木匣与众人告辞。

    陆良生、蛤蟆道人、孙迎仙送他到曲池坊,看着这位虬须大汉走过长街,向着南城过去,直到看不见,才回去道观里。

    晨光破开云隙,金色延绵而去的南方,延绵起伏的山间,有着殆尽的篝火,飘着袅袅青烟,最近的一颗树上,叶子挂着露珠摇摇晃晃,风吹来是,直坠而下。

    难以听到‘啪’的轻响里,靠着树躯坐着假寐休息的身影,抬起仅有的一只手臂抹去额头的水渍,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蹲去熄灭的篝火旁,重新升起火焰,拿出几块肉干穿在树枝上烘烤,看着燃起来的火苗有些出神。

    一路往西、北方向去往长安途中,妖星坠世,左正阳也在四处帮衬,才耽搁了不少时间。

    ‘妖星已经不见,不知道长安那边如何,陆道友如何了。’

    转着手中树枝,肉干发烫飘起香味,放到口中撕下一条肉丝,正要解下腰间酒袋灌上一口。

    来时的方向,林子里原本晨光里轻鸣的鸟雀,忽然惊慌乱叫,拍着翅膀黑压压的飞了出来,在林子徘徊。

    树下,撕扯肉干的左正阳停下咀嚼的动作,微微侧过脸,目光望向鸟雀不安的方向,那方,林子间一道身影飞速而来,脚步沉闷,浑身尸气袅绕。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树下的独臂身影,刹住脚步,目光泛起了凶戾。

第五百章 尸妖

    火星噼啪弹跳,串着肉干的树枝往地上一掼,插进泥里,左正阳擦了一下满是胡茬的嘴唇,拖着披风起身。

    目光之中,对面那片泛着薄雾的林子,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定在那儿一动不动,花白散乱的发丝下,只够看到些许面容,空气中一股浓郁的恶臭弥漫。

    “尸臭.....不对,是尸气!”

    左正阳目光一厉,向后伸手一抓,靠着树躯的两柄长刀飞来一柄落入手里,另外一柄也同样飞来,挂去他后背。

    风刮过阴暗的林间,落叶沙沙的从脚边吹拂而过。

    那边阴影之中,散发尸臭的身影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灰白暗沉,睁开的双眼只能看到眼白。

    呃呃......呃.....

    嘴唇微开,露出獠牙,一股股尸气自嘴角蔓延溢出,泛白的眸子直直盯着对面的独臂人。

    “一个修道中人.....呵呵.....”

    左正阳浓眉微皱,这是尸怪竟还有意识,会说话?然而,念头冒出的瞬间,对面那身影脚步重重踏在地面,化作一道道残影向他直冲过来。

    左正阳回身一蹬树躯,树叶簌簌飘飞落下的同时,身形唰的拔升飞去半空,对面挥来的灰白手掌,指尖嘭的抓爆树躯,硬生生刮出四道深痕。

    木屑飞溅,半空落下的身影,披风卷出‘哗’的布帛声响,拂开的下一个刹那,长柄刀探出,唰的拉出一轮寒光,劈在那尸怪后背。

    褴褛脏旧的衣袍,嘶拉一声被刀气撕的犹如蝴蝶纷飞,露出枯瘦麟鳞的皮骨,跌跌撞撞靠去附近一颗树,树身都被震的摇晃。

    左正阳落下地面,独臂持刀一摆,刀尖微垂地面,声音凌厉:“你为魔怪,稍有智慧,若能说话,大可说出无妨!”

    “呵呵.....”

    落叶纷纷飘零落下,靠着树躯的尸怪慢慢转过身,全是眼白的双眸渐渐泛起黑色。

    “北地的人,都该死......谁也不能阻我复......故国......”

    这尸怪正是从南过来的陈辅。

    为保灵魂意识不灭,化为尸魔,这一路过来,尸气、阴气开始侵染,神智变得有些不清,唯一还清楚的,是心里的执念了。

    呢喃嘶哑的话语里,老人眼眶里黑色占据全部。

    左正阳面色一沉,微垂的刀尖缓缓抬起,隐隐亮起火焰的颜色,一旁摇曳的篝火,火焰哗的一下倒伏,一朵火花飘出,吸附刀面,滚油触火般,轰的一下将整个刀身包裹。

    “复国?”

    提及往日的故国,左正阳心里就有股怒火,皇帝不正、朝堂一片乌烟瘴气,被妖魔趁虚而入祸国害民。

    自己又如何成为亡国之人!这点上,陆良生也很少与他提起当年的陈国。

    “那种朝廷不灭,留着过年?!!”

    暴喝响起在林间的同时,那边的老人花白须发无风飞扬,张开就是一喷,尸气汹涌而出,前方的独臂身影,手中火焰刀呯的没入地面,刀口一转,拉出一刀,地面裂开,半轮火焰飞速延伸。

    火焰、尸气碰撞。

    轰——

    那是巨大的爆炸,空气被高温扭曲,火焰冲天而起,左正阳有火灵珠护体,衣甲披风只在冲击的热浪里剧烈抚动,刀锋一横,火光照亮下,步履迈开,几步之间,整个身子化作残影冲去火焰,一踏地面,震开燃烧的落叶,跃上半空,唰的一下冲出火海。

    陈辅张牙舞爪环顾四周,他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然而听觉、嗅觉、感知异常敏锐,爆炸的巨响、树叶燃烧的噼啪声里,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刀锋破空疾响的声音。

    呃...呃呃.....

    喉咙发出低吼,下意识的偏头望去有不一样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刻。

    冲天而起的火焰,有身影冲破出来,刀身拖着火焰穿过林隙照下的阳光,凌空怒斩而下。

    噹!

    火焰溅开,向四周飞洒。

    犹如枯枝的手臂,刀锋斩在上面响起打铁般的刺耳声响,陈辅嘶吼,手臂一挥将磕在皮骨上的刀锋砸偏,另只手呈爪,向落下的身影抓了上去。

    一瞬间,仿如一切都变的缓慢了一般,左正阳发丝飘拂,盯着黑眼白须的尸怪,脸颊贴着对方抓来的枯手,独臂松开刀柄,反手向后一握,一拔,斜斜切出一道冷芒。

    嘭!

    刀锋抡开,没有血光溅起,只有一条断臂高高掀上天空。

    “啊啊啊——”陈辅凄厉嘶吼,捂着断去的左臂,跌跌撞撞向后退开,露出森森骨头的断口,尸气喷涌而出,弥漫林间,粘上的树躯、野草瞬间发黑枯萎,化作一滩粘稠的黑水。

    半空回落的断臂,落到地上,五指爬动,一曲一弹,唰的飞起,跳到老人身上,趁着尸气弥漫,趁机遁走,消失在林子里。

    左正阳挥舞袍袖祭出法力将尸气扇走,待到消散,视线之中,那尸怪早已不见了踪迹。

    “好厉害的尸气.....”

    看了眼被侵蚀的一颗大树,正要追击,忽然止步停下,‘尸毒.....’

    左正阳将刀插去一旁,就地盘坐下来,阖上双眼,运起法力游走全身,将刚才不小心吸进一点的尸气逼出一些,重新起来拔起长刀。

    虽然杀退这尸怪,可这片山间还有村落,非得将他杀死才成,这样才能保......无辜之人,不能耽搁。

    如此想着,背上长刀,手中提着另一柄,朝着那尸怪逃走的方向追去。

    林野外,晨光升上云间,一片明媚灿烂。

    初秋蝉鸣未绝,满山遍野的嘶鸣,葱葱郁郁的山麓,也有几条褐黄的泥路交织,开垦山腰的田地,农人听着恼人的蝉鸣,忙着抢收庄稼,偶尔山风吹来,直起腰揭下草帽,让自己凉快一些。

    一亩亩田地延伸去的后方,是长长的栅栏围成的村落,时间快近晌午,家中孩童蹦蹦跳跳出来,跑去田间叫大人回去吃饭,贪玩的也会磨蹭一会儿,摘下路边的狗尾巴草在手里甩来甩去。

    哗啦啦——

    不远的小树林枝叶乱摇,有惊鸟飞了出来,拍着翅膀仓惶飞离,捏着狗尾巴的孩子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昏暗的林间,隐约好像看到一个人的轮廓蹲在里面。

    小孩看了眼远处田间的大人,小心翼翼的迈着小脚走近林子边缘,蹲伏的身影光着上身,枯瘦灰白,埋着脑袋好像在吃东西。

    村里长大的孩子通常胆子较大,又在自家村子不远,脆生生开口朝里面喊道:

    “你是谁?”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拂过,吹的孩子眼睛眯了起来,拿手遮挡,待风过去,视线重新看去,那身影站在阴影里面朝他,手里好像还提着一个人......

    .......

    哇——哇哇——

    老鸦飞过山头,村落西北泥路上,负着木匣的虬须大汉,手里托着罗盘正看着周围山势,放眼放去,一片起伏绵延覆盖的葱郁山林。

    “奇怪,老左的方位就在此处才对。”

    哗啦啦——

    这时一群惊鸟慌乱飞过前方的天空,燕赤霞凝起目光,低头看去罗盘,上面指针疯狂乱转,连忙抬起手掌飞快掐动手指。

    “不好,是尸妖。”

    罗盘塞去腰间皮袋,拔腿就朝惊鸟飞离的方向狂奔起来。

第五百零一章 尸气、红气,不化骨

    唧唧.....唧.....

    鸟群惊鸣,混乱飞过半空,割去半块庄稼地里,汉子直起腰仰头看着成群飞过的惊鸟,擦去额头汗水,侧身望去前方田埂泥路,延伸过去的小树林,自家孩子孤零零的站在边缘,朝林子里看。

    “阿四,你杵那儿看什么,过来帮爹拿锄头!”

    汉子喊了一声,那边小人儿还是一动不动,呆呆的望着林子里。

    ‘这孩子.....’

    呢喃一声,农人扛起锄头走上田埂,顺道在旁边小沟淘了一下脚掌,扇着草帽,走过田间泥路。

    “阿四,爹叫你呢。”

    然而,走近了,才发现儿子呆滞的站在那儿,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像是听到大人的声音,孩童双唇发抖的慢慢转过脸,脸色苍白看不到血色,额头泌出一层细密冷汗,话语结巴,微弱的挤出唇间。

    “......爹......爹......”

    “你这是咋了,中暑了不成?”

    过来的汉子连忙放下锄头,快步走出几步,一侧的林子沙沙沙摇晃,一阵大风吹来,眼中一花,就在眼皮子底下,一道黑影唰的从林中冲了出来,一把住孩童肩膀,拖进林子里。

    “阿.....阿四!!”

    那汉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大声吼叫,“来人啊,有大虫吃人啊——”

    喊了两声,回跑回去将地上的锄头捡起,举着手里就往林子里冲,附近田地做活的农人,有些都走到村口,听到呼喊,一个个拿起手中镰刀、锄头跟着大声呐喊,村里的老少妇孺呼啦啦也都拿起家中扁担、柴刀。

    “把声音喊打一点,把大虫吓走!”

    “一起啊,不然往后我们要遭殃!”

    “二狗家的,快点,打大虫了。”

    “谁家有锣,一起带上。”

    “......等会儿见了,往死里打!”

    村里几十户人,男女老少将近百人,拿着手里的家伙三五成群的冲出来,声势浩大蔓延过田间地头。

    村人汹涌冲进那边林子里,之前救娃心切的那汉子,此时提着锄头,却是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有人朝他喊道:“愣干什么,大虫呢?”

    “是啊,虎啸声呢?”“大伙四下找一下,竟敢到我们村来......”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哟喂......是血。”

    叫嚣、呼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人跳了起来,绕开脚下一滩染血的落叶,正要继续说,间周围村人一个个跟着那汉子看去的方向沉默,也转过头,望去的视野之中,一颗歪脖枯树上,一具大人的尸体摇摇晃晃挂在枝头,脖子血糊糊一片,血珠顺着裸露的胸膛,染红了腰带,又从脚尖一点一点滴落到地上。

    某一刻。

    摇晃的尸体嘭的一下从枝头掉下,摔在地上,风吹来,一股血腥味弥漫林子里,而摇晃的树枝上,一个枯瘦的老人蹲伏,手中提着一个孩童,花白的须发间,露出染血的獠牙在孩子脸庞轻柔蹭过去。

    吓得那孩童脸上毫无血色,使劲闭着嘴,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来。

    呼呼.....

    林间,簇拥一起的村人大气也不敢出,后面跟着敲锣跑来的人顿时被同伴按住手,捂住口鼻,小心的示意那方的枯树。

    “别说话,有僵尸啊。”

    话刚出口,枝头上的干瘦身影陡然张开嘴,拥在一起的村人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脚,‘咔擦’的声音从脚下枯枝响起,原本张开的身影猛地甩开须发,泛白的眼眶朝这边望了过来。

    众人顿时吓得瘫软,想走也使不出劲儿。

    就在这时,一股凉风从外面吹进,拂过他们头顶,一柄小剑唰的划过天光,没入林间幽暗,直刺枝上那僵尸。

    “尸妖,胆敢在此间作恶——”

    一声暴喝响起的刹那,尸妖打偏飞来的小剑,一道穿着红袍皮甲的身影踏过下方一人肩头,翻手一掌与他对轰,树枝噼啪断裂,那人借着反冲的力道,另只手抓过那边孩童,顿时抽身朝一侧拉开距离,脚下又是一蹬,附近大树都被震的摇晃。

    飘然落去人群前方,将孩子丢给身后的村人,侧过浓须浓眉的侧脸:“你们快走,我若没出来,立即搬离此处!”

    “谢谢这位高人,我们立即就走,高人一定要出来.......”

    一帮村民神色仓惶,连滚带爬的带着孩子逃去外面,那虬须大汉正是赶来的燕赤霞,原以为是一只借地煞阴气复活的尸妖,可眼下片刻的端详,根本不是尸妖那般简单,不施法术附着剑身,肯本破不了对方身体,刚才一记掌心雷,也是毫发无损。

    “管他娘的,先打过再说——”

    甩开顾虑,燕赤霞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阴阳,隔空书写一个‘敕’字时,那边失去猎物的僵尸闻到血腥,陡然狂躁起来,抬臂仰头就是一吼!

    “吼——”

    腥风震荡,林野都在狂摇,朝着下方负匣的大汉俯冲过去。

    林子摇摆,声音传去远方渐渐变的小声,走过泥路的独臂侠客还是听到了这声嘶吼,偏头望去远方坐落半山腰的村落,提刀狂奔。

    还未靠近,平平轰轰的打斗已经在林间炸开,一颗大树拖着茂密的树笼哗啦啦断裂倾倒,燕赤霞踏过横木,跃上半空,两手间金色光芒化作一颗颗金球不停飞射而出,沿着地面轰隆隆炸开。

    “神剑除魔!”

    落下地面,掐起法决呈在胸前直去头顶,身后剑匣打开,一柄柄小剑带着金光飞出,燕赤霞双脚左右一跨,收回法决往前一指,暴喝:“去!”

    对面尸怪挥开掌心雷余威的同时,敏锐的听觉,全是密密麻麻的声响连成一片。

    嗖嗖嗖嗖......

    无数金光闪烁拉出一条条直线,当第一把小剑抵在他干瘦胸肋,后面连一片金光的飞剑接踵而至,恍如打铁般,溅起火星,干瘦的身躯疯狂震动,被推的拖出两道深痕。

    “燕道友,左某来助你——”

    林间一声威严暴喝响起,摇晃的枝叶间,一道身影斜斜蹬过树躯,跃上半空,手中横握的长刀映着摇曳的光斑,唰的拉出一刀。

    噹!

    刀口劈在枯瘦皮骨,溅起火星,反而将左正阳震的往后倒飞,半空折转腾挪,卸去力道,方才落下地面。

    有些发黑的脸上,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砍不破.....”

    “是人血!”

    燕赤霞维持法力,抵着那僵尸向后贴去一颗树,偏头大喊:“他吸了人血,道行大涨,砍他的头,不能让他再吸人精血,否则会跳出五行,道法难收!”

    那边,左正阳捏紧刀柄,忍着体内传来的阵阵不适,运起法力,刀锋燃起火焰,然而,被燕赤霞用法剑抵去大树的那具尸体,陡然向下一沉,没入地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土遁......”

    两人一收法力,快步过去,树下的地面如常,踢开积厚的落叶,丝毫看不出有入土的痕迹。

    左正阳捂着胸口看了一眼,记起往昔也有这么一个人会用。

    “这土遁之术,比那个孙道长高深许多。”

    一旁,燕赤霞捻.asxs.泥土在指尖搓了几下,“这是六丁六甲里的法术......这尸妖竟还会道法,这下麻烦了。”

    偏头,看去左正阳,开口说了句:“必须尽快先将此妖诛......”话语陡然一变:“老左,你怎么了?”

    后者拄着长刀摇摇晃晃,呯的一下倒去地上,穿过林间的阳光,落在左正阳脸上,全是一片淤青,嘴唇乌紫,显然是中毒过深。

    尸毒......

    燕赤霞急忙在他身上连点几处穴位,撕开衣甲,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一把糯米拍去后背,使劲揉搓,手指间飘出黑烟,以及阵阵‘嗤嗤’的声响。

    过得一阵,松开手,就见左正阳背上露出由糯米组成的阴阳图案,燕赤霞拿朱砂粉沿着图案描了一下,暂时将尸毒遏制,不让其扩散,一刻也不敢耽搁,将左正阳背到背上,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提着剑匣飞奔出了林子,向着长安飞纵而去。

    ......

    夕阳西下,染出一片彤红。

    延绵的山麓断崖,一道身影从地层爬了出来,躲去树荫,坐在树下,泛白的双目木讷的望着远方浸在霞光之中的巨大城池。

    ‘呃呃......呃.......杨家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意气风发君临天下.......’

    干瘦的上身,胸肋、肩膀、腹部全是剑尖钉出的孔洞,老人灰白的嘴角也被掌心雷炸的破开一处,右边的牙床,以及一颗獠牙暴露在空气里,看上去狰狞可怖。

    好在身体已没有了痛觉,感受不了那种痛彻心扉的剧痛,只是看着繁华巨大的城池,依稀的记忆里,想起往日繁华的故国,有着愤慨的心痛。

    ‘我也要让你们尝尝失去......皇帝的心痛,家国混乱的心痛......’

    可一想到这副残躯,连两个修道中人都打不过,又有些无力的靠去树身,何况城中还有陆良生这个曾经该是南朝年轻俊杰中的翘楚,年纪轻轻一身修为,不比他生前差多少。

    ......嗯,可能要高出一丁点。

    ‘那颗妖星坠世,连风浪都掀不起来......嗬嗬......有个屁用,天下不乱,我陈朝就复国无望......’

    没有表情的望着那边城池轮廓时,忽然感受到什么,抬起脸,耳中徐徐的风声里,天空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飘过来。

    ‘好熟悉的气息.....这么凶煞.....妖星.....妖星还在?’

    想着的一瞬,天空之上,一缕红气同样像是寻到了目标,闪电般俯冲而下,没入山崖上仰起脸的老人眉心。

    尸气与红气融合,顺老人眉心蔓延全身,原本泛白的双目,正中凝出两个红色的小点,像是人的瞳仁。

    尸气混合的红气混沌自周身蔓延,陈辅走出树荫,暴露在阳光下,没有了任何灼烧的感受了。

    张开手掌,长长的指甲舞动两下,然后握成拳头,陈辅望去那边的城池,破烂唇口间,有着轻笑哼了出来,渐渐化作猖獗的狂笑。

    “哼哼哼.....呵呵呵......哇啊哈哈哈哈——”

    花白的发丝在风里飞舞,老人向着远方的长安抬起双臂。

    “老夫不怕了......杀入长安,隋国群龙无首,为我徒儿扫清障碍,我南陈复国,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

    长安关闭城门的前一刻,燕赤霞背着左正阳入了城门。

第五百零二章 以毒攻毒

    最后一抹霞光落下城头,巨大的城池亮起无数灯火,人声依旧喧哗热闹。

    曲池坊过去的芙蓉池,得闲纳凉的人偶尔会过来这边走动,但要靠近湖边,便有附近巡逻的士卒过来驱赶。

    “国师有令,水中凶兽潜伏,寻常百姓不得随意接近,只能在栅栏外观望即可,违令驱逐芙蓉池!”

    被长兵拦下的几人挥了挥袖子,其中一人想要闯过去,见到森寒的矛头迟疑了一下,被同伴拉住,只得后退。

    “有什么好神气的,好好的芙蓉池放养什么凶兽!”

    “别说了,听说水里栖息的一头蛟龙,惹不得。”

    “不靠近水,那去道观那边总是可以吧?”

    “也不行,国师喜欢清静,万寿观不对外的......哎哎,那边怎么有人过去了。”

    “士兵士兵,你们怎么不管!”

    几人指去的方向,一个虬须大汉好像背着一个人飞快的跑了过去,那士兵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细看,转回头朝他们道:

    “那是国师观里的人,是有出入许可的!你们还是就在附近转悠就行了。”

    沿着青砖小道过去的身影,正是背着左正阳的燕赤霞,双腿都快跑出残影来,径直穿过山门,沿石阶而上。

    上方道观,夜虫在草间轻鸣,左侧的阁楼上,几扇亮有灯火的窗棂中,灯火微摇,籍着火光的书生伸手轻拨了一下灯芯,接着继续翻看外人看来无字的书籍。

    哗!

    纸页在指尖翻了过去,黄昏的光芒照着的侧脸,陆良生微微蹙起秀气的细眉。

    “.......嗯?与天同寿,与世同君,这话始皇帝说过?”

    另只手,指尖轻轻点在桌面,忆起之前与杨坚说起过鬼神、生死之类的事,后者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随即,偏过头看去床榻,黑裙女子撑着侧脸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陆良生像是没看到,目光游动,落去床沿边儿上的短小身形上。

    蛤蟆道人曲着一条腿,另只腿架在上面,哼着曲儿,晃着脚蹼,正翻看记载美食的小书册,察觉徒弟视线看来,将书按去胸口。

    “这么看着为师做什么?我又和那始皇帝不熟。”

    “师父误会。”陆良生笑了笑,放下陆元那本生平记载,解释道:“......其实我想问,师父可有知道,这天地间,有哪些皇帝想要与天同寿,与世同君?”

    蛤蟆道人不回答,将书放去一边,一屁股坐起来,挪到床沿跳了下去,负着双蹼就往外走。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风吹外面挤进窗隙,灯火摇曳间,陆良生问了一声,目光望去窗户纸,耳中隐约听到人的脚步声踏着石阶上来。

    “为师出去凉快凉快,省得你尽问一些我不知道的。”蛤蟆背着徒弟摆了下手,踩着光洁的地板吧嗒吧嗒走去房门,只有他能听到的话语嘀咕。

    “彼其娘之,老夫就一蟾,问那么多干嘛,考学问啊......岂有此理,看个书都不安生,找那头猪妖和小道士去,聊些野味吃食也不错。”

    负着蹼,嘴里喋喋不休的走去门扇,就听‘吱嘎’一声开门的动静,猛地抬起头,忽然想起当年周府那一幕,拔腿一蹬,躲去相反的方向,门扇向内一开,一道身影飞快冲进来,摆动开的袍摆下,一只步履在蛤蟆眸底瞬间放大。

    ‘果然.....就知道会这样.....’

    呯的一声,半空飞了出去,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弹跳,滚去床底,撞上藏在床底的紫金葫芦,滚做一团。

    “咦,我踢到东西了?”

    李随安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短小的身影还在不在,余光里,见到坐在书桌的陆良生转过来时,连忙站正。

    “师父,燕赤霞回来了,还有左千卫,不过他好像.....好像中毒了。”

    中毒了?

    听完徒弟的话,陆良生皱起眉头,将书一放,连忙带着随安出门,下去一楼,此时老孙、猪刚鬣、舍龙也都出来,在大厅站了一圈,看着躺在两张桌上的左正阳。

    陆良生略通一些医术,仅一眼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毒,抬起目光询问的望去一旁的虬须大汉。

    “中的什么毒?”

    “是尸毒。”

    不用燕赤霞解释,另一边的道人摸着八字胡,神色严肃盯着面色发青,嘴唇乌紫的左正阳。

    “中毒者浑身恶臭,要不了多久,也会跟着尸变。”

    说着,快步走到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眉头更皱了。

    “今晚有月亮,若是到了深夜子时,拔不出尸毒,老左就会尸变,不过以他武功造诣和修为,还有火灵珠护体,不该啊。”

    外面林野在夜里哗哗轻响,风吹进里屋,鼓动烛火,陆良生包裹其余人心里也有道人说的疑惑,以左正阳的实力,就算修为尚浅,可武功那可不是一般修道者能有的,怎会中了尸毒。

    目光齐齐望去燕赤霞,后者将木匣丢去一旁,学着道人的模样,耸耸肩膀。

    “我怎么知道,遇上他的时候,就已经中毒了。”

    说着,大汉皱起浓眉,“不过那尸妖,也非同小可,吸了人血,变得刀枪不入,还会道法,与六丁六甲里的术法有些相似。”

    前面其他还好,陆良生听到六丁六甲这四个字,心里不由想起一个人来——陈靖的师父,陈辅。

    ‘难道被我重伤之后,将自己化为僵尸,继续存活?这老头为复国不择手段,倒是真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种可能性,陆良生拉过燕赤霞询问了在何地遇上对方的,得知就在与长安相邻的金州地界,便猜出对方一路北上是要干什么了,除了杀皇帝,良生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随安,你持我手令去一趟皇宫,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加强防范。”

    “进宫?”

    第一次去皇宫,李随安高兴的紧,接了师父递来的一块令牌,转身就往走,至于左正阳,反正有师父他们在,肯定出不了事。

    人一离开,厅内安静了一阵,陆良生转头看向老孙:“你糯米呢,先给千卫用上,压制一下尸毒,我试试看能不能将毒拔出来。”

    道人立在那不动,欲言又止的干笑两声。

    “嘿嘿,没了.......上次跟老蛤蟆一起磨成糯米粉,蒸成糕拿来吃了......新的还没来得及去买。”

    陆良生:“.......”

    燕赤霞:“.......”

    舍龙摸不着头脑袋,左右看了看,旁边胖大的猪刚鬣挤开他,一把抓住孙迎仙衣襟拉到面前。

    “紧咬关头,你东西没了?!吃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上俺老猪!”

    书生不想多说话了,看去燕赤霞,虬须汉子摇摇头。

    “我的也吃.....呸,给他用完了,只能去外面米铺看看能否买到,不过这尸毒能否拔出,燕某也没有把握,那尸妖毒气浓厚,一般来讲是无人可解......”

    说到这里,燕赤霞看着紧闭眼口的左正阳,忽然一砸掌心,将那边扭做一团的道人和老猪都惊了一下,转头望来。

    “陆道友,燕某这里还有一法,不知能否有用。”

    “什么办法,你倒是快说啊。”

    被紧着领子的道人嘶哑喊了一声,陆良生抬手让他闭嘴,那边,燕赤霞沉默了一下,说道:“以毒攻毒!用毒性相当的毒气来抵挡尸气......”

    毒性相当?

    陆良生看去其他人,道人、猪刚鬣、舍龙也一脸思索的互相对视,与这尸毒相当的毒,哪里会有.....

    身后的楼梯,嗒嗒的蛙蹼落下,蛤蟆道人一阶一阶探腿溜下来,刚转过身,就见大厅一群人目光齐齐看着他。

    心里顿时咯噔跳了一下,一股不安升了起来。

    “你们这么看着老夫作甚?!”

    转身挥开蛙蹼,就往楼梯上爬,然而,身后人背着烛光投下的阴影延伸,盖了过来,阴影下,陆良生露出笑容。

    “呵呵,师父......”

    .......

    梆~~梆~~

    薄雾泛起街道,更夫后颈插着灯笼,敲着梆子从街巷走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检查门窗,严防窃贼、姓常的表亲。”

    梆梆~~

    夜色沉静如水,热闹的城池人声渐静,梆子声远去长街,某一刻,有屋顶瓦片哗啦的响动,一道身影跃上半空,风筝般飘飞一截,又落下来,站在深幽的巷口,听着方圆几里之内人的、狗的、风的喧闹。

    微微呲出獠牙:“今夜不会有活人安眠了......”

    月光清冷照在长街,偶尔的犬吠声里,泛着薄雾的街道尽头,远远的有四道身影提着灯笼紧靠在一起,朝这边走来。

    “候补的实差没下来,兄长咱们怎么办?”

    “再找陆郎?很没脸面啊。”

    “哼,迂腐,当了大官,脸面不就回来了?”

    “可为什么大半夜出来?”

    “为兄哪知道,可能习惯了......”

    “要是见鬼怎么办.....弟都有些怕了!”

    “怕个甚,丢脸都不怕,还怕鬼,我等可是读圣贤书的!!”

    “那为什么靠的这么紧。”

    话语叨叨嚷嚷,四人提着灯笼走去前方深幽的巷口,远远的,好像见到了一个老人微驼着背立在那里,颇有些凄凉的感觉。

第五百零三章 长街追杀

    梆~~

    打更的梆子声响起在远方邻街,薄薄雾气里,几盏灯笼摇摇晃晃过来,说话的四人声音陡然一停,其中矮胖,两颊还有五指印的矮胖书生,举着的灯笼范围内,照到那边巷口站立的身影。

    还未靠近,就向另外三人靠近一些,低下嗓音。

    “......三位兄长,那边好像有个人。”

    手中灯笼摇晃,光的边沿摇曳照到一双破烂长裤步履,灰白干瘦的上身不见肚子起伏,花白的头颅微垂,看不见面容。

    隐约感觉到光亮,那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嘴角向后咧出弧度,暴露在外的獠牙、牙床升起丝丝黑气。

    ‘四个血食.....正好.....嘿嘿......’

    盯着渐渐走近的四人,双臂缓缓抬起,上身微微前倾,獠牙牵着口水,张开口,那边四个书生提着灯笼手势比划,嘀嘀咕咕在说。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老人家怪可怜的。”

    “你懂什么,万一人家出来乘凉呢?多管闲事。”

    “看看,兄长说的如何,都学着点!”

    “咱们遇上那么多次,总得要学机灵点.....唔,好丑,你们谁放屁了?”

    看也不看巷口的身影,方向一转,径直从那人面前过去,目不斜视的走向长街。

    陈辅保持双手抬起,张嘴呲牙的动作:“........”

    泛白透着红点的眸子盯着快步离开的四人,僵硬的手指‘咔咔’曲的脆响,正要追上去,脚步陡然停下,另一边的街道,响起哐哐的车辕声。

    几匹骏马拉着的车撵飞快驶向这边,驾车的车夫是士兵打扮,抓着缰绳,一手挥舞鞭子。

    “驾——”

    “前面的人躲让,快啊!”

    车辕声压着街道青砖驶来,后面还有百余骑兵跟随,前方走远了的四个书生回头看去,连忙让开一条道,当中矮胖的书生忍不住开口。

    “看车撵宽长,应该是皇室,至少都是一个王......”

    轻微的声音随风飘开,站在巷口的身影,抬起头,垂散的发髻下,双目绽起红光,望着过去的队伍。

    ......王,隋国的王.....杨坚的儿子?

    呵呵......

    脚步向着远去的队伍迈了出去的同时,长长的队伍之中,马车内,杨坚看着头枕在膝上的儿子,撩开帘子问道:“还有多远?”

    “回陛下,过了昭国坊,还有还四条街。”外面有骑士的声音回道。

    老人放下帘子,手捂在儿子额头,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沉下气来,国师之前有言,杨广清醒就送到万寿观,可中途醒过来一次,又昏睡过去,没见好转的迹象,干脆连夜送到国师那里,旁人护送,自己又不放心,只得亲自过去一趟。

    起伏抚动的车帘外,街道两侧商铺都已经打烊,挂着的灯笼昏黄不定的摇晃,杨坚正想着时,车撵后方跟随的骑兵,有声音陡然厉喝:“什么东西?!”

    后方的骑士回头,眸底一道黑影瞬间逼近,一双干涸的指甲尖锐在他视线里放大——

    血光、惨叫、马嘶顷刻间在马队中掀了起来。

    马车内,听到动静的杨坚,心脏咯噔猛跳了一下,将儿子的头放去木枕,隔着帘子朝外面赶车的士卒吼道:“不许停,直接去万寿观!”

    “驾!!”

    听到的命令的士卒,使劲抽响鞭子,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抖着缰绳暴喝,后方的马队鲜血飞溅,此刻也反应过来,拔出腰间兵器劈去冲入眼帘的黑影。

    “是个人!”

    “杀了他——”

    凶戾的叫喊响起的刹那,有人兜转马头,有人暴喝挥下手中刀锋,砍去飞纵而过的身影,是金铁交鸣的声响,噹的一声溅起火星,整个人反震的跌落马背,然而过去的身影并未理会这些骑兵,撞开一人飞去街边,砸碎店铺门窗的一瞬间,犹如黑夜里的蝙蝠张开双臂飞去马车挂在了车厢后面。

    听到动静,杨坚取过挂在厢壁的宝剑,锵的一声拔出,握紧剑柄,几乎本能的朝着木质的厢壁刺了过去。

    嘭!

    一只枯手破开厢壁,木屑飞溅中,一把抓住刺来的剑锋,干涸坚硬的指尖抓着剑身往外一拖,杨坚掌心被勒的生疼,手一松,长剑唰的飞了出去,低头看去手心,全是鲜血。

    “阿摩!”

    杨坚顾不得疼痛,弯腰拉着儿子的双脚往车夫那边的帘子一拖,将距离拉开了些许,厢内油灯明明灭灭,照去车尾厢壁孔洞,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老人的脸,双目泛白,发髻在飞驰的马车外舞动。

    “这.....这不是活人......”

    刀兵里杀出来的皇帝,对尸体非常熟悉,洞孔内探进来的脸,根本就不是活人能有的。

    ‘啪啦!!’

    厢尾孔洞被拉的大开,半扇木板都被拉断,丢去街道上碎裂开来,那披头散发的枯瘦身影,半个身子都钻了进来,剧烈的震动,矮几上的油灯翻倒,火光瞬间熄灭。

    一片漆黑里,杨坚靠去车帘,偏头朝驾车的士卒喊道:“将车停下!”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破空疾响,唰的一下从前方飞射而来,擦过喊‘吁’的士卒脑侧,穿透车帘,从靠背面的老人一个鼻尖的距离钉去车尾,撞在钻进车厢的那身影胸口。

    这一瞬间,那尸体倒飞掉出马车,也有声音在夜空响起。

    “栖霞山李随安前来救驾——”

    车顶好似有重物落下,一道身影青衣长裤,背着吹来的夜风,手一招,落在车厢里的一柄青剑刺破车顶,飞到李随安手里。

    青年看着翻滚地上,越来越远的尸妖,也不追击,只是朝后方骑马奔涌的宫中侍卫喊道:“不要与那妖物打斗,保护陛下,随本大侠到万寿观躲避!!”

    后方街道上的百余名骑兵原本还想与地上的怪人厮杀,听到这声话语,一勒缰绳,夹动马腹,急忙追上渐远的马车,将四周遮蔽的严实,也有骑兵抽出箭筒里一支特殊的箭矢,射向夜空。

    咻~~

    响箭在夜空传开。

    ......

    清冷的长街上,翻滚地上的身影爬起来,低头看了眼被法力、剑尖击伤的胸膛,破开的皮肉能见森森肋骨,然而,片刻,伤痕闪过一道红芒,破开的皮肉重新生长。

    ‘人越多.....不利老夫......尸毒传染......唤尸......’

    泛白的眸子偏去街边,本该在那的四个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不见了踪影,口鼻喷出尸气,转身跳上附近一家民宅,然后,破顶钻了下去,片刻,凄厉的惨叫响彻。

    深幽的巷子过去,四道身影提着灯笼狂奔。

    “早就说嘛,非要大晚上出来,又见鬼了吧!”

    “放屁,那是鬼吗?!那是妖——”

    “我等读书人,见到妖,其实也满合情合理的......刚刚你们听到没有,那马车里好像是陛下?!”

    跑在最前面的王风陡然刹住脚步,横出手臂拦下其余三人。

    “等等.....我们去护驾!”

    “兄长,那是妖.....一见面就死人的啊。”

    一人说道,另外两人也附和的点头:“当兵的都打不过,咱们四个手无缚鸡之力,怕是上去就没了,陛下都未必记住我们,不划算!”

    王风伸手在他们每人脑门上敲了一记:“我等读圣贤书,天地君亲师,怎能如此做?就算远远声援几句,那也是尽臣子本份!”

    “兄长一番话,令我等茅舍顿开,佩服佩服!”

    “啰嗦什么,赶紧走!去芙蓉池。”

    四人凑一块嘀嘀咕咕一合计,提了灯笼拐过前面街口,再过两条街,就是芙蓉池。

    月光倒映湖面,泛起粼粼波光,远处的道观里,有灯光还亮着。

    老驴甩着尾巴从林子里出来,好奇的歪着脑袋,望去灯火通明的阁楼,里面拼凑一起的两张桌上,陆良生祭出法决布下法阵,阵脚下方两侧,燕赤霞、孙迎仙各施道法。

    蛤蟆道人拖着紫金葫芦从楼上下来,爬上桌,叉着圆鼓鼓的腰身,吹去葫芦上的灰尘,冷哼一声。

    “用什么以毒攻毒的蠢法,有老夫这葫芦就好了,尸气收进去,还能炼一颗毒丹。”

第五百零四章 国师令

    “要不是老夫妖丹未复,这宝贝那可是谁都不敢触及锋芒,就算那五元上人在老夫面前,收他都不带喘口气!”

    忆起往昔驾紫烟俯瞰重重大山,手托黑纹紫金葫芦驰骋睥睨,蛤蟆道人扶着葫芦忍不住颔首,嘴角向后弧了弧,露出笑容。

    “师父.....快动手,快子时了。”陆良生小声唤他一声。

    哼.....

    哼.....

    嗯?

    听到唤他,仰着脸的蛤蟆慢慢睁开眼,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徒弟,“关键时候,才想得起为师。”

    双蹼一合葫芦,扛起来放到细小的肩头,对准眼口紧闭的左正阳,口中咪咪哄哄的念了旁人听不懂的咒文。

    “着!”

    葫芦身交织的一圈黑纹亮起紫金法光,葫芦口呼呼响起风声,射出一道紫光,照在左正阳脸上,几息过后,一缕缕黑气顺着发青的皮肤渗透,往外袅绕升起的同时,顺着紫色的法光飘飞去进了葫芦口。

    另一边,陆良生撤去法阵,仔细端详,之前从未见过师父用葫芦,顶多就塞些丹药进去,或当做兵器砸人,倒是第一次见师父正经用这法宝。

    ‘我与师父共生,那么我也能用......下次问问口诀。’

    想着,又过得两息,左正阳脸上中毒的青色渐渐褪去,双唇也有了一点血色,周身弥漫的尸气、恶臭一股脑儿的被吸进了葫芦。

    蛤蟆道人呼出一口气,呯的放下葫芦立在桌面,使劲摇晃两下,周围众人隐约能听到里面好像卷起风雷的声响。

    咕噜噜~~~

    宝贝儿似得拍两下紫金葫芦,蛤蟆颇为得意的将其放平,眨眼,一颗比葫芦口还大的丹药,‘啵’的一声滚了出来,映着烛台上的火光,黑的发亮。

    “这边是尸丹,常人服了直接毒发尸变,修道中人吃了......”

    道人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吃了如何?”

    “毒发身亡。”

    蛤蟆道人捧着尸丹哼了哼:“除了大罗金仙下凡,世间无人可解!”

    说着,双蹼一抛,张开蟾嘴一口将那丹药给吞了下去,满足的坐下来,摸了下白花花的肚皮,咂了咂嘴。

    “但对老夫而言,却是上好的补药!”

    陆良生嘴角抽了抽,没心情听师父讲的往昔,过去给左正阳探了探脉搏,另只手放去眉心渡些法力,稳固一下生机。

    唔......

    若有若无的低吟从左正阳口中发出,缓缓睁开眼,见到周围众人,想要起身,被陆良生按住。

    “千卫大病初愈,不可擅动,还是好生休息,事情燕道友已经将来龙去脉说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

    说着叫来猪刚鬣搭把手,将浑浑噩噩的左正阳抱去二楼房间,这才下来大厅,越过还在给道人、舍龙、燕赤霞讲过去辉煌的师父。

    书生走到门口,看去外面夜色。

    ‘不知道随安将消息带去宫里没有。’

    夜风跑过檐下,山门两侧林野哗啦啦的响,栖幽也下来凑热闹,厅里一片热闹时,陆良生陡然转过脸,看去外面林野。

    山门外人声、马蹄声嘈杂,火把光照着人影幢幢奔上山道。

    “师父——”

    李随安声音响起的一瞬,林野树枝哗的一阵轻响,提着青剑的身影飞纵坠下,接连跑了几步,来到阁楼大厅外石阶前,朝门口负手而立的陆良生拱起手。

    “师父,消息还没送到,就遇上皇帝了.....”

    途中发生的事情还在说着,那边山道上,一行侍卫提着刀兵长矛神色匆匆的上来,杨坚走在中间,而杨广则趴在其中一个护卫背上。

    “陛下。”

    “国师!”

    见到陆良生,皇帝心里这才算踏实了,毕竟被一个非人非鬼的东西袭击,对方甚至还刀枪不入,仍谁心里都有些惊慌。

    进了阁楼,陆良生让侍卫将晋王放去之前左正阳躺过的两张桌上,蛤蟆道人瞪起眼,看去徒弟。

    “还来?”

    “国师.....这.....这只大蟾也是妖?”

    杨坚知晓国师这里有一头猪妖,心里终究有些准备,看到桌上一只蛤蟆说话,也是惊了一下。

    “那是我师父。”

    陆良生倒也没隐瞒,不过眼下没时间解释,给搭杨广搭了一下脉,法力探去全身五脏六腑,没有妖星气息、和尸毒。

    “陛下,晋王没有大碍,只是被之前妖星侵染,损伤了些许精气神,过段时间便会好起来。”

    “原来如此,朕还以为我儿又生了其他大病。”

    听到陆良生的回答,杨坚也算放心了,不过另一件事,还是忍不住说道:“国师,来的途中,袭击朕的那东西,可知晓来历?”

    陆良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皇帝坐下,端了茶水过去,说道:“一只尸妖,不过怕已是尸魔了,至于为何陛下,臣猜测,他可能是南朝一个人,陛下也认识。”

    “朕认识?”杨坚端起茶杯悬在唇边停了一下,“南朝......”

    微阖思索的眼帘,猛地瞪圆,看去对面的书生。

    “可是那小皇帝的师父,陈辅?”

    茶杯放去桌面,陆良生点点头:“陛下猜对了,他那日被臣重伤,身体无法支撑,想来借用旁门术法,将身体炼为尸妖,好让魂魄暂有栖息之所,毕竟也只有他才会秉持这种执念,化为妖魔也要行刺陛下。”

    论治国打仗,杨坚那是得心应手,可遇上这种妖魔鬼怪的事,就有手足无措,“国师,那接下来如何?朕不可能在观里上朝,处理国事吧?”

    “陛下,放心就是。”

    对面,书生没有再说下去,起身走去门口,守在外面的一众侍卫,当即散开让出一条道来,看着出来的国师,纷纷垂首。

    陆良生走过中间,在檐下站定,望去夜色,掐着法决,口中也有话语传开,荡去四周林野、城墙房舍。

    “此间巡游何在,速速通报城隍,有妖魔入城,尽快缉拿——”

    站在屋外的一众侍卫,顿时感到一股阴冷袭遍全身,冷不丁的打了一个激灵的同时,空荡荡的夜空,片刻,一道道阴测测的声音传回。

    “夜巡游,谨遵国师令!”

    旁人无法看到的夜色之中,一道模糊的阴影拱手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化为一缕阴风飘去。

第五百零五章 不化骨

    一缕黑烟飞去城外,林野遮掩红墙黑瓦下,矗立郊外的城隍庙内,手持笏板,腰悬宝剑的神像,闪烁一道神光,化出法相走出泥塑。

    紧闭的大殿之中,飞来的黑影穿过门扇,落去地上化为一身官袍高帽的阴鬼,叮当铁链声里,半跪拱手。

    “启禀城隍,陆国师下敕令,有妖魔入城中肆虐。”

    “妖魔?”

    彩绘泥塑之下,纪信阖上双目,神识扩散去长安城中,随即疑惑的睁开,皱起眉头。

    “城中没有妖魔气,何来入城一说?罢了,有敕令在前,便巡视一番看看。”

    陆良生其人,他还是信得过,也非信口开河,爱戏弄人的性子,何况对方有拆庙之权,还能先让巡游请示,算得上给足了面子。

    “各司主官,领麾下沿城中街巷巡视,一旦发现妖魔,速速通知其余主簿不得擅自行动!”

    不久,纷纷亮起神光冲出城隍庙飞去城中,犹如一片片阴云般的黑暗,将照出银辉的月光遮掩,将城里各处街道笼罩,又游移去了别处。

    巡游的阴影拂过下方有着窟窿的房舍,清冷的月色又从外面照进去,透出几分阴森。

    滴答滴答......

    鲜血一滴一滴顺着指尖落在地上,站在血泊中的身影微微抬起头,咧出沾血的獠牙望去遮去窟窿的阴影飞远,银辉落进屋里,四周躺着几具尸体,脖子上,是一对深深的牙洞。

    片刻,尸体动了一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声低吼,微开的双唇间,门牙两边,有牙齿变得尖锐伸长。

    那边,陈辅垂下脸,几具爬起的尸体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嘭的几声破开窗棂门扇冲去外面,寻到相邻的楼舍房屋撞了进去,门窗碎裂响起,顷刻间,传出人“啊——”“你们谁?”“别咬......疼疼疼.......”的凄厉惨叫。

    老人走出房门,跃上房顶站在高处,浸在月光之中,听着这片惨叫仿如享受般,仰起脸,慢慢扭动脖子。

    一缕缕血气从四周飘飞,钻入体内,顿时周身黑气弥漫化为血色,身体也瞬间痉挛抽搐,骨骼发出‘咔咔’脆响,垂在身侧的双手,指甲生长、积厚,变得尖锐,乍一看去,双臂奇长,颇为诡异。

    某一刻,枯瘦的身子站直,脑袋回正,泛白的双目陡然向内塌陷,露出空洞洞的眼眶,老人的脸上,仅剩的皮肉迅速枯竭,显出皮包骨的面容,枯唇连带牙齿张开,尸气喷涌。

    ‘呃....嗬......’

    粗沉低吟间,周围星星零零的惨叫,已经化作一片片混乱嘶喊,一道道狰狞阴森的尸体,冲出四处房屋,乌泱泱的朝四周街坊蔓延。

    此时,巡游的纪信回头望去城中某一处,人声凄厉的惨叫震荡他神魂法相,手中笏板一挥。

    “大胆妖孽,敢伤我城中百姓——”

    各处巡游的城隍各司主簿飞速赶来,跟在城隍后面运转法力,瞬间接近出现百姓伤亡的街坊,街道、房屋均是发疯的人,见人就咬,被咬死的,片刻间又站起来,脸上血色褪去,变得狰狞可怖,裂牙嘶吼,看到还有活人疯狂扑去,将人按倒,一口咬破对方颈脖血肉,疼得人四肢挣扎惨叫,渐渐没了声息。

    然后,周而复始。

    “不化骨......跳出轮回,不入五行.......难怪入城没发现!”

    “不用问话,动手!!”

    看到站在一栋楼舍顶端,沐着月光的身影,纪信举起手中法器,身后各司主官纷纷现身抬手。

    断恶笔、金刚伞、量罪尺、勾魂链......数种不同的法器,法光忽现,自城隍、各司主簿手中抛去夜空,几道淡黄光柱飞射而出,朝着房顶上的身影罩了上去,好似缚魂的铁链,缠住四肢、颈脖、腰身,发出嗤嗤作响,尸气沸腾不停倾泻而出。

    “孽障,害我城中百姓,今夜定不饶你!”

    看去四周街道惨状,纪信暴怒嘶吼,手中笏板亮起神光暴涨,仿如一柄利剑,怒斩而下。

    “斩!”

    金光劈在老人头顶,凌乱的须发唰的一下飞洒荡起,形如骷髅的脸孔猛地抬起,红光在空洞的眼眶一闪,身子微躬,然后,轰的一下向外一振,双臂展开,阴风、尸气狂涌,悬在四周半空的法器纷纷坠了下来。

    漂浮夜空的各司主簿神魂震荡,一个个倒飞出去,消失在空气里,化作神光返回庙中泥塑。

    陈辅睁开法光约束,抬手就是一爪,死死捏住纪信。

    “老夫......天下无敌,岂会你这城隍能比!”

    双手左右一扯,纪信硬生生被掰成两半.......

    ......

    凄厉的惨叫四处响彻,混乱蔓延街道,灯笼倾倒,燃起火光,往日城中的百姓,化作恶鬼张开大口,翻出獠牙四处寻找活人,不久,听到某种呼唤,纷纷从各处聚集起来,密密麻麻拥挤在一块,足足有上万之多。

    然后.....朝着城中东南,皇帝逃走的方向在长街狂奔起来,嘶吼连成一片。

    平行的另一条长街上,火把组成的长龙向前,奔涌的马蹄声里,越国公杨素听到响箭的传讯便带了宫中禁卫骑马赶来,此时其余各处兵马也都在集结,听到斥候传来讯息。

    赶去相邻的街道,看到的是,海潮一般的人群,在夜色里,黑压压一片奔涌,杨素拿过一支火把丢去远处那人潮,光芒照出的是一张张狰狞扭曲,毫无血色的脸孔,男女老少皆有,火把落到地上,顷刻间就被光着脚掌,或步履踩熄灭,轰轰的踏着长街疯狂奔涌。

    “行尸......”

    战马不安的喷了一口粗气,马背上,杨素擅长制作尸傀,一眼便认出了从那方跑过的根本就是尸群,待到余光之中,一道双臂奇长的黑影飘飞而过,眼皮抖在狂跳。

    那种凶煞的尸气,令他整个身子变得微麻。

    “这是不化骨......”

    当即一勒马头,调转方向,朝身后的将士暴喝:“不用管这些东西,立即随我去万寿观,保护陛下——”

    马队狂奔,蔓延长街,与另一边奔涌的尸群争抢起时间的同时,杨素掏出一枚玉,‘啪’的一声捏碎。

    “尸傀,寻我气息,速速赶来!”

    与此同时。

    万寿观。

    飞蛾扇着羽翅,不停撞在灯笼纸罩上,杨坚安静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靠葫芦抱蹼的大蛤蟆。

    “......你真是国师的师父?”

    “哼。”

    蛤蟆道人并不在意人间帝王,偏去一个方向,对面,摇晃的烛火,映出书生翻书的影子投去墙上。

    陆良生正在翻看关于尸妖的记载,找克制的方法,另一边,道人也在翻着他师父留给他的那本道书。

第五百零六章 准备

    万寿观灯火通明,匍匐檐下的老驴抖动长耳,直起颈脖望去山门外的夜色。

    照出灯火的门扇内,栖幽撑着下巴东瞧西瞅,指尖一弹,桌上扑腾的蛾子唰的飞了出去。

    ‘没劲。’

    蹲在桌边的道人,脸上被弹来的飞蛾打了一下,挠了挠脸,撅着屁股继续翻看一页。

    “老陆,不行啊,我那死鬼师父,留的什么破书,上面就讲了些僵尸......没提尸妖。”

    老孙抬了抬脸:“老陆?”

    见那边还是没反应,拿着书在陆良生面前晃了几下,后者偏了偏脸,回过神来,嘴角勾出笑容。

    “刚看的入神,没听到。”

    说着这番话,陆良生的目光还在停留在书页上。

    这本书是之前从皇宫搬出来查找妖星的,里面也有些关于民间传闻的记载,对于僵尸一事,他知之甚少,算是补充一些学识。

    “你师父道法正宗,应该多是关于僵尸一类的......至于尸妖我也没听过,几本古籍全无记载......”

    目光投去那边的燕赤霞,这虬须大汉擦着剑锋抬起头:“尸妖只是一种境界上的称呼,并不非一个种类,当然找不到。”

    陆良生点点头,对于燕赤霞说的话也是认可的,便与道人对照一下如何应对的策略,毕竟刀枪不入、又会道法,跟在河谷郡城外的老人已是不同而语了。

    “看看需要准备什么,寻常需要的黑狗血、朱砂、符箓.......尤其符上该写什么敕文,老孙应该是清楚,降妖除魔上,其实我不及他。”

    孙迎仙微斜过眸子,口中哼了一声,微仰起下巴。

    “知道就好,捉鬼拿妖,那可是本道拿手好戏,什么尸妖,你瞧好就是。”

    另一边席位,挺着大肚腩的猪刚鬣,掏了掏鼻口,弹去一团粘稠,这老孙,恭维一句,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天蓬咒》教给他,都不正经学,唉,等会儿还是多帮衬一把吧,满天神佛也就俺老猪菩萨心肠了......

    接来下的时间,阁楼内安静了一阵,蛤蟆道人环抱着双蹼,背靠紫金葫芦,脑袋一点一啄打起瞌睡,忽然,蟾眼半睁,转过脸望去门外时,一旁持书翻看的书生将书本一阖放去桌面,起身走去外面。

    檐下灯笼摇晃,老驴四肢撑起来,站在陆良生旁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枚枚暗鳞挤出皮层浮现出来,眨眼间,化作体态优雅、修长的麟兽,无风抚动的狮鬃泛起电弧闪烁,长吻裂开露出獠牙,低吟咆哮起来,像是在提醒主人。

    “看来今晚要出事了......”

    陆良生伸手按在它口鼻轻轻抚过,眉头微蹙的望去下方山门间摇曳的林子,刚才出来,是感应到城隍纪信的香火神魂在城中消失,但并未消散,应该是受到重创,缩回庙里泥塑里去了。

    “香火不断,近千年的都城隍......居然敌不过一个尸妖。”

    从燕赤霞回来讲起的始末,那尸妖虽然难对付,可也只能在二人联手下,仓惶逃走,根本不可能在都城隍的手里走上几合才对。

    见陆良生檐下,老驴严阵以待的姿态,燕赤霞、道人、栖幽、猪刚鬣、李随安、舍龙一一跟了出来,一字在后面排开。

    就连皇帝杨坚也在一干侍卫簇拥下,不知哪儿找来的一柄长剑握在手中靠近过来,警惕的望去四周,孙迎仙卷着道书敲了敲书生手臂:“老陆,出什么事了?”

    “城隍纪信被撕了神魂,好在香火不断,又重新凝聚,回庙里修养去了。”

    陆良生将这事说给众人听,也讲出刚才自己的疑惑,掐着指决飞快推演城中之后的变化,越到后面,掐动的指头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滞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出大事了。”

    然而,话语刚落,通往山门的石阶,几个在芙蓉池值岗的士兵,踏踏踏......踩着青石板冲上来。

    “启禀陛下、国师,外面......外面,许多百姓造反了!”

    众人面面相觑,杨坚带着侍卫走上前:“可查清有军队在其中否?”

    “不知......是越国公派斥候过来通知我等。”

    陆良生先让那士卒去一旁等候,回头朝皇帝拱起手:“陛下莫要担忧,越国公既然在赶来的途中,说明问题并非那么严重......”

    书生说了些宽慰老人的话,其实心里多少猜到那些造反的百姓,根本就是被尸毒感染的尸体,以刚才看的书上内容讲,应该是属于低末行尸一类,死时尚短,肢体还没僵硬,皮肉筋骨也很柔软,没有吸阴气、怨气入体,并不难对付。

    .......只是一想到有许多城中百姓被咬死化为行尸,陆良生宽袖下,手都捏紧,都响起一连串‘咔咔’声音。

    “老陆?”

    旁边道人唤声,陆良生都未听到,只是看着远方黑暗,低声说了句:“听到了。”便沉默的转身回去阁楼,走进房间,将一直藏在书架内的几卷画轴取出,一些之前画的,一些则是空闲时随笔所画。

    又抓过悬在书架上的月胧剑,提捏在手中,剑柄上皮缰摇晃里,转身回到楼下,径直走去石阶,在最后一节停下,锵的一声轻吟,拔出剑身,往下方山门一抛。

    “守好此处。”

    “遇上事儿了,才想起本法丈!!”

    月胧剑内,普渡慈航的声音传出,剑身还是自觉的悬去山门门匾,皮缰贴在山门中间,剑尖朝下悬在门匾下方一截。

    陆良生盯着山门看了一阵,手中那几卷画轴也都抛去夜空,像是知道自己该去的位置,漂浮着落去附近林野之中,安静的贴在树躯,一一展现出上面画幅。

    ......无头的关亭侯、多重白衣剑士、《阴府索魂葬》,而山海无垠中的异兽已经不需要画卷做为媒介支撑了,再说陆良生袖袋里,还有一大撮淡黄的猴毛。

    真要对付尸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老蛟,城中出了变数,等会儿要麻烦一趟了。”陆良生站在道观,远远的,朝山门外面的芙蓉池,拱起手。

    片刻,风声呼啸拂弯了林子,有法音从湖水那边传来。

    “陆道友放心,齣知晓如何做!”

    “感谢!”

    陆良生垂下手,看着已布置好的几道防御,摊开手掌,一只纸鹤陡然出现,往空中一抛,轻声叮嘱,也算是下达命令。

    “去宇文拓府上,让他迅速赶来。”

    纸鹤通灵般,朝书生点了点头,扇动两边翅膀,卷起片片星光,消失在城中方向。

第五百零七章 四书生

    “国师!”

    灯火摇晃,杨坚带着侍卫过去,被陆良生一个眼神示意的停下脚步,“陛下暂且回到楼里,外面情况不明确,先不要出来。”

    外面隐隐约约有嘶喊喧哗传来这边,皇帝偏头看了一眼远方,捏紧剑柄,“朕非文弱之人,岂能躲躲藏藏,国师放心做法便是,朕就站在此处,国师不退,朕便不走!”

    老人拄剑立在檐下,话语声落下时,连接林子石栏下方,草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道身影嘶叫着冲进檐下灯笼照耀的范围,面容狰狞扭曲,张开獠牙就朝最近的书生扑了上去。

    “国师,小心!”

    那边,一众侍卫下意识的喊叫,灯火摇曳,光与暗交织的一瞬,陆良生微侧脸,目光看去扑来的身影,袍摆抚动,一条狼头蛇身的异兽闪电般射了出来。

    噗!

    径直穿透狰狞的头颅,从后脑勺探出,毛发、头皮、顶骨都在瞬间掀了起来,狼头穿过脑勺仰起长吻,望去清月发出虫子般的嘶鸣!

    洞穿脑袋的尸体坠去地上,孙迎仙急吼吼的翻出一张符箓,利索的将尸体翻过来,符纸探去血肉模糊的面门,写有‘敕’文的黄符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火光延烧,灰烬飘落飞开,道人看去一旁的书生,脸上少见的露出严肃,点下头。

    “老陆,确实是行尸。”

    一旁,燕赤霞、舍龙、李随安,听到确认的话,表情没有之前那般轻松了,行尸算不上厉害,可一旦结成势,铺天盖地的涌来,也是够他们喝上一壶,拿抓过手中各自的兵器,纷纷朝山门外奔去。

    “先把山门上来的石阶堵住!”

    “本大侠倒要看看,那尸妖到底有多厉害——”

    “老蛤蟆,走,一起下去!”

    正负着双蹼出来的蛤蟆道人刚走出檐下石阶,听到那最后一句,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跑来的道人一把抓住,捏在手心,挤得豆大的蟾眼都凸了出来,便匆匆忙忙叫上猪刚鬣、燕赤霞、舍龙、李随安去往下方山门,布置阵型。

    夜风拂过垂在额角一缕青丝,陆良生负着双手站在石阶最高处,沉默的望着外面,有种神祇俯瞰远方万家灯火。

    ‘尸妖、行尸,总觉得哪里不对......’

    轻声的呢喃里,远远的,城池之中混乱成一片,嘶吼狂奔的身影犹如洪水决堤般汹涌铺开,长街上,破开的灯笼燃起火焰,大火顺着檐下木柱烧了起来。

    片刻,烈火映红夜空。

    百官府道,一座座府邸大门打开,门房、护院纷纷涌出,站在门口观望远方露出一角烧红的夜色,打探消息回来的仆人,脸色苍白匆匆回来。

    “都进去,不要出来!闹僵尸了!!”

    那仆人朝四周大吼,挤开还未回过神来的护院、门房,冲进前院,闵常文负着双袖在大厅内来回走动,听到脚步声,长廊下,仆人仓惶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说道:

    “老爷,大......大事不好了.....城里......闹起僵尸了......”

    “胡扯!”闵常文一拂宽袖,呵斥一句:“皇城脚下,休得胡言乱语,定是有人借机作乱,你可看到军队前去平乱?”

    那仆人摇摇头,脸色仍旧惨白:“老爷,你真要信小的,小的看的真真,那些人都疯了,见人就咬,被咬的又爬起来,去咬别人,地上好多血......”

    老人又来回走了几步,打发了仆人下去休息,思虑一阵,急急忙忙回去后院,让老妻帮忙穿上官服,取过墙壁上悬挂的佩剑,妻子送他到院外,“老爷,千万别逞能,你不年轻了,真要有乱军,你也杀不了几个人。”

    “嗯,你回去休息。”

    闵常文明白妻子的担忧才会这般说,但为臣者,哪有不拼尽本分的啊,转身步入车帘,车夫朝老夫人拱了拱手,一抖缰绳,驾车去往皇城的道路。

    “这老头子,一看就是糊弄我。”老妇笑骂一句,悄悄擦了一下眼角,让丫鬟搀扶着回去府里,叫了府中管事的过来。

    “去看看小姐,莫让她乱跑。”

    府中管事领了令,飞快跑去侧院厢房时,府邸后门吱嘎一声打开,换了男装的闵月柔带着丫鬟兔铃弓着身子,探出门缝左右看看,悄悄溜出来,提着袍摆脚步飞快跑上街道,使劲吸了一口气。

    小丫鬟望着西北面红彤彤的夜空,心里七上八下的跟在后面。

    “小姐小姐,外面怎么回事?好大的火光,会不会那里出大事了啊,后院的时候,我都看见老爷换上官袍出门了。”

    “肯定出大事了,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出来啊,最近一直被娘关在家里,唔哇!”闵月柔仰起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及烟火味。

    “就算有烧焦的味道,也是自由的味道。”

    一抛手中的长剑,换手呯的握在掌心,尖尖的下巴一挑:“走,我们去夜闯万寿观!”

    夜风拂过长街,两侧商铺挂上的灯笼摇晃间,一主一仆隐隐感觉脚下有些微抖,周围难听到夜里犬吠、夫妻吵架、婴儿啼哭的声音,反倒是自己两人的呼吸声听的格外清晰。

    “小姐,会不会遇上鬼......”

    后面还有一个‘了’字没说出口,兔铃余光里好像看到什么,下意识的偏过头,侧对的一条长街上,四盏灯笼剧烈摇晃,在薄薄白雾里朝这边过来,吓得她急忙停下话语,发出“啊——”的尖叫,响彻这条街道。

    闵月柔到底独自闯过外面世道,‘锵’的一声,拔出随身佩剑,像个翩翩公子般将小丫鬟护到身后,警惕的望着跑来的四盏灯笼,下一刻,灯笼后面,薄雾里显出四道吐着舌头,喘着粗气的身影,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捂着头上的纶巾跑的飞快,转眼就越过了这边拔剑横胸的女子。

    “这位公子,快带上你丫鬟走啊!”

    跑最后面的一个矮胖书生越过去的片刻,朝她俩吼了一声,脚下不停,迅速追上前面三人,一溜烟就不消失了长街尽头。

    “这四个人......好熟悉。”

    闵月柔歪了歪脑袋,呢喃时,身后的小丫鬟兔铃突然着急的拍她手臂,指着刚刚四个书生跑来的那条长街上,语气惊慌。

    “小姐,快.....快跑啊!”

    女子转过脸,顺着兔铃指去的方向,贴着街道对面袅绕翻涌的长街上,一道道人的身影冲了出来,两边街道灯笼光芒里,照出的是一张张,龇牙咧嘴,相貌狰狞的面孔,嘶吼怪叫着朝这边发足狂奔。

    “走!”

    闵月柔瞳孔一缩,弃了剑鞘,一手捏着剑柄,一手抓过丫鬟转身就朝四个书生跑去的方向,跟着狂奔起来。

    百余步之后,能见之前离开的四人死狗一样瘫在街沿,吐着舌头使劲的喘气,见到二女跑来,以及身后密密麻麻的身影踩着轰轰的脚步声,哭丧着脸,撑起身子,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跑。

    拐过前方街口,快接近曲池坊,耳中已然一片混乱嘈杂,一队队持着火把的骑兵长街奔涌,巨大的撞击力撞入一拨数十数量的尸群,翻倒的尸体瞬间被卷入狂奔的马蹄间,化为粘稠的血浆肉泥,也有士兵被行尸扑下、或扯下马背啃食。

    点燃的箭矢自马背上飞过夜空,凄厉的惨叫里,四个书生挥舞手臂大喊:“这边还有!!你们快去万寿观啊!”

    转头回望,又招呼跟上来的二女,一起朝芙蓉池狂奔,一到那边,踩着青岩铺砌的湖边小道,四书生对视一眼,丢了手中灯笼,双手呈喇叭放去嘴边,嘶声呐喊。

    “护驾!”

    “保护陛下,外面的士兵,不要恋战,都来守住万寿观!”

    “陛下在这里,护驾啊。”

    有时候人聪明起来,这四人都他娘的自己佩服自己,曲池坊的冲杀的骑兵听到声音,逐渐收拢队列,朝那边四男二女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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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国师介绍:
手中握笔,可书文章千篇锦绣,可画山川大河繁荣,绘那人间盛事。也可上伐昏君乱臣,落笔九泉,腰悬一剑,斩妖魔魍魉,荡尽这人间不平事。我叫陆良生,乃大隋国师——————————————群:371508141大隋国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国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国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