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夜访祭坛地
要知道此刻那潭绿水上升腾起的迷雾,虽也算不得太大,但分明和谢贻香当日在旷野中所见的那团迷雾是一般模样,而戴七、曲宝书、海一粟和青竹老人四人还曾身陷其中。此刻戴七的这般反应,也恰巧说明了这点,想必是眼见绿水上升腾起的这团迷雾,顿时让他回想起了那天隐藏在迷雾深处的巨兽。
谢贻香原是不肯相信这世上当真有什么“混沌兽”,即便是听了曲宝书的讲述,也以为他们当日在雾中所见多半是慌乱中产生的错觉。然而历经方才那条巨型蛇王的袭击,此刻再次见到这团迷雾,她不禁心中动摇,暗道:“难不成当真有这么一头混沌兽,而且就隐藏在这潭绿水当中?”
眼见那绿水水面上不停地冒出气泡,水面上那团凝聚的迷雾也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工夫,便有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怪蛇,从众人方才通过的那个石洞中钻出,径直游走向那潭绿水当中,尽数消失在了迷雾里。
从方才探出水面袭击曲宝书的那条怪蛇来看,这潭绿水下隐藏的“混沌兽”多半也是一条像蛇王那般体型的巨蛇,谢贻香再次看到这些怪蛇模样,再想起自己方才还和戴七共食了一条,不禁隐隐有些作呕。
待到那十几条怪蛇消失在迷雾当中之后,那潭绿水便渐渐恢复了平静,至于那团迷雾也便不再凝聚,一点一点地缓缓散去。山壁下绿水旁的鲁三通等人沉寂片刻,似乎商量了一阵,当下也不再理会那潭绿水,再次向这山谷当中那个形似赤龙镇的小镇而去。
也不知这位戴七前辈为何执意不肯与众人同行,谢贻香此时倒也不好再问。待到鲁三通一行人走得远了,山壁凸岩上的两人才松了口气。这一耽搁,整个山谷中的景象已变得逐渐暗淡下去,略一推算,却是到了傍晚时分,头顶上洒落进这个山谷的天光随之减弱。伴随着夜色的降临,山谷当中的那个小镇也逐渐亮起了点点灯火。
只听身旁的戴七忽然说道:“凡人生死有命,哪有什么长生不死?倘若真能不死,岂不成了妖怪?”谢贻香听他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正待追问,那戴七已继续说道:“所以我此番前来,倒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不死,而是要寻访消亡已久的蜀山一脉,从而补全我峨眉绝学。”
要知道戴七的这番心思,莫说是谢贻香,就算是鲁三通等人,只怕也早已猜到了十之**。此刻听到戴七亲口承认,再回想起这个神秘家族所使用的“瞬息千里”、“秦王**剑”和“画水镂冰掌”等功夫,的确便是蜀山派失传已久的绝学。如此看来,那言思道虽然以一个“活了近四百年”的后汉人身份,用“长死不死”的鬼话将众人哄骗至此,但对于这个神秘家族乃是传承自蜀山一脉的这件事事情上,倒也并未说谎。
只听戴七又说道:“眼下这个山谷当中,最为诡异的便是绿水旁那座祭坛,下面多半暗藏玄机。若是我所料不差,在那祭坛当中定然会有收获。”说完这话,他便抬眼望向谢贻香,言下之意分明是要邀她同行。
谢贻香略一点头,沉吟道:“正如前辈所言,依照这山谷当中的布局来看,当中的小镇自然是对方的住所,越过小镇的那个大屋虽不知是何用途,但也多半是居住之用,只有绿水旁的那个祭坛生得古怪。若是这个神秘家族里藏有什么秘密,多半便是在这祭坛当中,这一点鲁前辈他们自然也能想到。但是那座祭坛分明离我们进到山谷中的那个石洞不愿,方才鲁前辈他们却并未前往,而是沿着那潭绿水去往了山谷当中那个小镇,这却是为何”
说到这里,她顿时醒悟过来,自行解释道:“是了,适才在汉墓中大家和那条蛇王搏斗,可谓是死伤惨重,随身携带的行李物件,乃至食物和水,只怕也丢失了大半。鲁前辈他们之所以选择先去往那个小镇,多半是想寻求补给。”
那戴七等她说完,这才缓缓说道:“我记得你前来此地,乃是要找什么军饷。倘若军饷当真是由这些孤魂野鬼所劫,只要还有银两剩下,十有**也是储藏在这祭坛当中。”
戴七这句话顿时打动了谢贻香,自己此番前来这鄱阳湖畔,不就是为了寻访朝廷失窃的军饷?而且先后经过江望才、言思道和鲁三通多人的证实,军饷被劫肯定是这个被称之为“阴兵”的神秘家族所为,眼下所缺少的仅仅是证据罢了。既然已经到他们所居住的“阴间”,也便是眼下这个山谷当中,当然要戴七同去那个祭坛探查一番。
当下两人略一商议,眼见暮色渐深,打算等到深夜再行动,便在这山壁的凸岩上凝神调息,养精蓄锐。如此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算来已是两更时分,山谷当中那个小镇里的灯火也已尽数熄灭,变作了漆黑一片,只剩那祭坛所在之处还有几点灯火。戴七和谢贻香又商量了几句,便由戴七领着谢贻香自山壁上悄然滑落,绕开那潭诡异的绿水,沿着山壁脚下往祭坛方向靠近。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深夜中在微弱的灯火光映照下,那座祭坛的轮廓已然清晰可见。谢贻香方才从山壁上往下看时还不觉得,此刻慢慢向那祭坛靠近,愈发觉得这座约莫有三层楼高的建筑在黑暗中显得无比雄壮,隐隐透露出一股森严之香。待到离得近了,两人顿时发现这祭坛附近此刻晃动着的灯火光,分明是巡逻之人手中的灯笼,显然是有不少人守护在这座祭坛周围。
要知道这祭台周围乃是一片人工修葺的平地,并无任何遮掩。戴七和谢贻香两人沿着山壁而行,当下也不敢靠得近了,只得将身影隐藏在山壁下的岩石后,离那祭坛约莫还有数丈距离。谢贻香数着灯笼略一估算,顿时吃了一惊:眼下这祭坛四周的巡逻之人,竟有八人之多,相互间隔着丈许多的距离,兀自围绕在这祭坛四周游走,从而将这座祭坛守卫得密不透风。再看这些守卫的形貌,却只是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穿着寻常的粗布衣服,都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
不料此地的守卫竟是如此森严,看来戴七的推断的确没错,这祭坛当中必定藏有什么机密的事物,所以才会被这个神秘家族如此重视。而在眼前这般守卫之下,自己和戴七已绝无可能悄然潜入若是要动手制住对方,一来不知道这八个人的武功深浅,倘若都有吴镇长那般身手,仅凭自己和戴七两人,也未必能轻易取胜二来眼下这八个人分散在祭坛四周,相互间隔着丈许多的距离,若是出手偷袭之际,只要留下一两个漏之鱼,立马便会暴露行踪,从而惊动对方更多的人,甚至惊动这整个山谷。
当下戴七和谢贻香两人对望一眼,都暗自摇了摇头,觉得眼前这些守卫极是辣手。但从对方如此严阵以待的守卫来看,眼前这座祭坛绝不简单,无论如何也要探查个清楚了。但一时之间,两人却也没想到突破的办法。
就在两人束手无策之际,忽见山谷当中那小镇方向的黑暗里亮起一点灯火,继而向这祭坛所在之地缓缓行来待到那点灯火离得近了,定睛一看,却是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共用一个灯笼,正向这座祭坛走来。那祭坛旁顿时便有两名守卫迎了上去,将那一胖一瘦的两个人拦在祭坛前。
黑夜中谢贻香那“穷千里”的神通看得清楚,顿时吃了一惊。原来此刻往祭坛方向而来的那一胖一瘦两个人,竟然是赤龙镇的镇长吴玉荣和捕头金凉二人!
68 亲戚阋于墙
那日谢贻香在赤龙镇公堂的后堂里被海一粟喝破“鬼上身”一事,继而晕倒当场,自从那时起,这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便已落入了鲁三通一行人手里。这一路两人更是被制住要穴随众人而行,甚至就在方才天黑之前,谢贻香和戴七二人从山壁的凸岩处,还曾亲眼见到这吴、金二人随鲁三通等人同行,一起前往了山谷当中那个貌似赤龙镇的小镇方向。
谁知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这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怎会独自出现在这祭台附近?难不成竟是鲁三通他们出了什么意外,这才会让两人伺机逃脱?
惊异之下,谢贻香忍不住望向身旁的戴七,却见黑暗中戴七面无表情,也不知他是没想明白其中关键,还是对鲁三通他们的情况根本毫不关心。只听不远处两名守卫祭坛的年轻人迎上前去,将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拦下,当即喝问道:“什么人?”
黑暗中隐约可以听见吴镇长的声音赔笑道:“两位兄弟莫要惊慌,是自家人。我便是芮家公公三儿子的女婿,娶的是他们家第五个女儿是了,芮家辈分最小的那个瘦皮猴,便是我的嫡孙。另外像任家的疯丫头和瘌痢头这几个侄儿,都要唤我一声舅舅”说到这里,两名守卫中的一人当即“哦”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你便是外面赤龙镇上的镇长,却是入赘到家里的外亲了。若是按照辅家的辈分,我也要叫你一声表舅但若是按照芮家这边的规矩算,你却是我的表甥女婿。”
谢贻香在远处听见两人这一番对话,此刻虽是身在险地,也忍不住暗自好笑。莫非在这个神秘家族当中,他们之间相互交流都不需问人姓名,而是要以这般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来彼此相认,从而判定亲疏?然而转念一想,既然居住在这个山谷当中的“阴兵”本就是一个极大的家族,家里人之间用这种方式来交涉,似乎也在情理当中。
只听不远处那名守卫又说到:“表甥女婿不对,你年纪比我长,我还是按照辅家的辈分叫你一声表舅既然你也算是半个家里人,便应当知道这座湖神祭坛乃是整个阴间的禁地。莫说是你这个入赘的外亲,如果没有家里管事人的亲笔号令,就算是家中直系的亲属,也不能随意接近此地。”
谢贻香远远望去,见这名守卫不过二十多岁年纪,面对这个四五十岁的吴镇长,居然既能称他为“表甥女婿”,又能称他为“表舅”,想来是这个家族中因为世代联姻,辈分早就乱得一塌糊涂了。那吴镇长此时已笑道:“外甥这个表姨夫,眼下正是由六曾祖母亲自下的命令,叮嘱我二人连夜前来此地。否则你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靠近这湖神祭坛。”
另一名守卫脱口问道:“是六曾祖母让你们来的?这么晚会有什么事?难道”吴镇长连忙说道:“你猜的不错,正是祖母要准备起舞,再一次向湖神献祭了。”那名守卫似乎吃了一惊,说道:“这还没过几天,如何又要起舞献祭了?”
谢贻香虽不知他们所谓的“起舞献祭”是什么意思,但既是向什么“湖神”献祭,莫非便是指山谷内那潭绿水深处的大怪蛇,也便是吞吐迷雾的“混沌兽”?而所谓的“起舞”,或许便是一个献祭的仪式,甚至连那句“鄱阳湖,老爷庙,混沌兽,阴兵舞”这的话语里,所谓的“阴兵舞”便是来自于这“起舞献祭”?
她正思索之际,吴镇长旁边那金捕头已开口说道:“闲话少说,眼下家里来了大敌,事关紧急,莫非你们竟不知道?”那名守卫一愣之下,当即说道:”我们当然知道,湖神祭坛虽是阴间禁地,但居住在此的都是家里人,平日里哪需要什么守卫?正是因为有外敌闯入了阴间,所以我们几个才奉了六曾祖母的号令,彻夜守护在此,以防有外人潜入。”
那吴镇长顿时说道:“好叫各位知晓,方才我们已经在镇子里擒获了前来生事的外敌,但仍有几条漏之鱼,至今还没发现行踪。六曾祖母此刻令我们二人前来,便是要准备向湖神起舞献祭之事,从而借湖神之力对付潜藏在附近的敌人。”
谢贻香听到吴镇长这话,不禁暗自惊骇,心道:“鲁前辈他们果然是出了事,难道合青竹老人、曲宝书、鲁三通和墨残空四人之力,竟也敌不过这个神秘家族,终于失手被擒?如此看来,这个神秘家族的实力当真是高深莫测,如果连鲁三通他们都不是对手,眼下仅凭自己和戴七二人,和他们对抗岂不更是蚍蜉撼树、自取其辱?”
而就在吴、金二人同那两名守卫交谈之际,祭坛周围的另外六名守卫眼见有人前来,也逐渐围了过去,一齐来到吴镇长和金捕头身前。当中一名新赶来的守卫当即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六曾祖母的号令,可有家里管事人的手谕?”
黑暗中只见吴镇长似乎从怀中摸出一段黑漆漆的东西来,随即递给对面的守卫们,那名问话的守卫接过看了半响,似乎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兀自嘀咕道:“连夜准备起舞献祭,虽是有些突兀,但似眼下这般突发情况,倒也在情理之中。但祖母为何要派你这么一个外亲前来操办此事?此刻和你同来的这人又是谁?”
那吴镇长连忙陪笑道:“我这位兄弟姓金,是外面赤龙镇上的捕头,替家里办差已有许多年了。大家都知道此番前来生事的这一票人绝不简单,无一例外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个个都厉害得紧。而为要对付他们,家中的好手可谓是伤亡惨重,眼下更是急缺人手。所以方才我和六曾祖母里应外合,将那伙人尽数擒获之后,六曾祖母便命我二人立刻前来此地,从而准备起舞献祭一事。诸位若是还有疑问,大可自行前去询问六曾祖母,我二人只管在此等候便是。”
听到吴镇长说出这番话来,那几名守卫互望一眼,显然还是有些信不过吴镇长这么一个“外亲”,当下便有两名守卫举步而行,要去往山谷当中的那个小镇。却听吴镇长忽然惊讶地问道:“六曾祖母,不过些许小事,您老如何亲自过来了?”
话音落处,那八名守卫同时一愣,连忙向他目光所在的方向望去。但见黑夜里这山谷之中微有凉风,兀自轻拂草木枝叶,却哪里有什么六曾祖母的身影?
就连谢贻香也被吴镇长这话唬得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吴镇长的意图。说时迟、那时快,趁着那八名守卫愕然之际,吴镇长那柄软剑已自腰间抽出,随后剑走鞭招,正是他那套使得炉火纯青的“秦王**剑”。
伴随着吴镇长软剑的剑锋过处,当先两名守卫的脑袋便一骨碌滚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吴镇长身旁那金捕头也已悄然出手,将一柄匕首狠狠插进了一名守卫的胸口。
69 重逢两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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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贻香虽不知这吴、金二人为何突然痛下杀手,但看这几名守卫的反应,武功却是稀松平常,非但不及眼前这个吴镇长,甚至还不如先前围攻众人的那些黑袍人。想来正是吴镇长方才所言,鲁三通这一行人此番前来鄱阳湖畔,先后与这个神秘家族拼斗了大大小小的数十场,以至对方当中的好手伤亡惨重,所以眼下哪还有什么高手来守卫这座所谓的“湖神祭坛”?
如此看来,这个家族当中也是良莠不齐,不见得每个人都身怀绝技。如今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这一突然发难,率先杀死了三名守卫,但剩下的五个守卫一时间居然还没回过神来。却不知这个家族世代隐居在鄱阳湖畔的这个山谷深处,当真可谓是与世隔绝的一方净土,家族里的人身在其间,就如同是身在自己家里一般,本就没有什么防范之心。若是不是今日有外人闯入,就连这座所谓的湖神祭坛也不会有人守卫,所以伴随着吴、金二人这一动手,不等剩下的几名守卫反应过来,眨眼间又有两人被击毙当场。
想不到这八名守卫非但武功不高,而且这祭坛附近也再没什么机关埋伏,亏得自己和戴七还如此小心,在山壁下兀自等了许久。那剩下的三名守卫此刻也终于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当即便有两人转身而逃,一人更是从怀中摸出个贝壳模样的东西放到嘴边,看模样却是要吹响求救的信号。
若是被这个守卫吹响信号,继而惊动这整个山谷,后果自然不堪设想,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也是一惊,一时间却又来不及阻止。却见一个矮胖的身影如同大鹰般从天而降,在半空中伸脚踏在这名守卫头顶上,顿时将他的一颗头颅径直踏入胸腹当中;不等这名守卫的尸体倒地,那矮胖的身影借助这一踏之力,已然凌空转了个方向,将身子如同箭一般射出,正好追上另一名正在逃命的守卫,继而一掌击在他的背心处,令他当场毙命。
这个矮胖的身影自然便是当今峨眉第一高手戴七了,谢贻香虽然一直在他身旁,竟然也没能看清他是何时起身出手的。祭坛前的吴、金二人此时也已将最后一名守卫击毙,眼见忽然现身的戴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然而当此情形,两人却又不敢张扬,惊恐之下,忽然转过身子,拼命地往那座祭坛上面飞奔而去,想要避开戴七,却不料黑暗中一道绯红色的女子身影已悄然飘然在这祭坛之前,手按腰间短刀,将他们的去路拦住,正是当朝大将军家的三小姐谢贻香。
想不到这一路上本是结伴同来的四个人,历经短暂的别离后,今宵居然在如此局面下重逢,当真是既尴尬又可笑。那吴镇长脸上一片红一片青,就像是个做了坏事的小孩被大人抓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旁边的金捕头却仍是一副凶悍之神,分明是想伺机动手。只听谢贻香急漫不经心地笑问道:“吴大人别来无恙,可是有什么事要向本官禀告?”
那吴镇长脑海里飞快地盘算着,继而尴尬地一笑,打了个官腔说道:“下官……下官吴玉荣见过大人,眼见大人身体安康,那是再好也不过了。”谢贻香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方才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认亲戚,谁知转眼间便能六亲不认、痛下杀手,吴大人果然好本事啊。”
这话说得吴镇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强笑道:“大人莫要取笑,眼下我等可谓是身处险地,不是说话的时候,还请大人莫要为难下官了……大人若有什么询问,事后下官定然会向大人细细禀告。”那戴七此时也拖拽着一名守卫的尸体来到三人面前,将那尸体往吴镇长面前一丢,说道:“先把尸体清理了。”
那吴镇长本就对戴七极为忌惮,连忙应诺一声,吩咐身旁的金捕头去处理尸体。金捕头愤愤不平,自行将八名护卫的尸体尽数拖拽到了祭坛后面,又找了些枝叶掩盖起来,待到他处理完这一切,又拣来了一个灯笼,吴镇长便向戴七和谢贻香二人说道:“事到如今,下官也不敢隐瞒二位,眼下这个山谷便是所谓的‘阴间’了,也便是家里人的隐居之地。这十多年间就算下官自己,也只进来过一次,而且还是在家里人的监察之下,所以此番却是沾了诸位的光,才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来到这所谓的‘阴间’。”
说着,他便伸手指向眼前的祭坛,继续说道:“而这座家里人称之为‘湖神祭坛’的建筑底下,据说收藏着不少的珍宝,今夜我二人本是想蒙混过关,混进祭坛来个顺手牵羊,哪知毕竟还是没能瞒过这些守卫,情非得已,这才只好下了重手。两位若是也想一探其中的玄机,那我们四人结伴同行便是,能得到两位的想助,那是再好不过。”
谢贻香虽然深知这位吴镇长是如论如何也不能信任的,但他此刻的这番话倒不似作伪。试问方才他们既已杀害了家族里的人,那么和这个神秘家族自然已成敌对之势,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最不济也算是盟友,反正自己和戴七本就要来查探这座什么“湖神祭坛”,却又不知其中的深浅,此刻与他们结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当下谢贻香便望向戴七,要看他如何决定。那戴七也不多想,当即喝到:“前面带路。”那吴镇长连忙答应,和金捕头二人当先踏上祭坛。谢贻香原本还想追问鲁三通等人的情况,但以眼下的局面,也只好暂且忍住。
此刻借助灯笼火光的映照,谢贻香这才眼前这座所谓的“湖神祭坛”,分明已有些年代了,乃是以汉白玉搭砌而成,修建得四四方方,依次分为上中下三层。四人沿着石阶上到祭坛顶层,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约莫有三四丈见方,上面空无一物,自然也没有什么珍宝,更看不出有什么玄机。
那吴镇长略一思索,便带着金捕头回到这祭坛的第二层,继而沿着这祭坛第二层绕了一大圈,终于在这这座祭坛后方的墙上有所发现,却是一道上了锁的暗门。看上面的灰尘堆积,仿佛已有太久没有被开启过了。
戴七和谢贻香两人也随即上前查看,只见暗门上的那把锁极是巨大,乃是由熟铜铸造,上面还雕铸着一颗龙头;但其上锁的远离倒也普通,和寻常的门锁无异,只是相比寻常的门锁厚重了些。那金捕头当下也不管这把锁是什么构造,兀自从怀中摸出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来,径直往锁身上割去,不过片刻工夫,便将铜锁的锁环割断,继而拆卸了来,发力将这道暗门推开。
待到暗门开启,里面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是什么情况。那吴镇长不愿当先带头,仍是让金捕头提着灯笼在前面开路,自己则和戴七、谢贻香两人走在后面,在金捕头灯笼的映照下,众人这才看清暗门后乃是一条向下延伸出去的石梯。
原来这座所谓的“湖神祭坛”中间却是空的,眼见这道石梯深不见底,一直没入黑暗之中,想来这当中真正重要的建筑,竟是设计在这座祭坛下方的地底深处。
待到四人穿过暗门踏上石梯,吴镇长便将身后的暗门仔细地合拢起来,轻声说道:“今天夜里为了擒获那姓鲁的僵尸一行人,家里可谓是大伤元气,根本就没精力顾及其它。适才我们将那八名守卫尽数击毙,做法虽是有些冒险,但以家里如今的状况来看,天亮之前他们应该还顾不上查看祭坛这边的情况。所以我们只要在三个时辰内离开这座祭坛,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话之间,众人已跟在金捕头身后,沿着石梯走向地底深处。谢贻香听到吴镇长这话,当下再也按捺不住,终于开口问道:“以鲁前辈、曲前辈他们几人的功夫,如何会失手被擒?难道这个神秘家族中还有可以胜过他们的高手?莫非便是你们嘴里的那个六曾祖母?”
70 肥遗争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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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吴镇长听到这一问,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敢欺瞒大人,以那个姓鲁的僵尸为首,还有那蓝衣儒生,其武功之高,当真是下官生平仅见。当时我们穿过蛇穴深处的那个石洞后,随身的行囊早已在交战中遗失,所以只得前往家里人所居住的小镇,也便是他们所称的‘阴间赤龙镇’,想要到那里找寻些食物。却不料大家刚一进镇,便已落入家里人设下的埋伏里,就连家里今年的管事人六曾祖母也亲自动手了。双方经过一场恶战,家里虽然死伤了十多条性命,却终于将那姓鲁的僵尸以及他手下那个墨家女长老一并生擒。”
谢贻香知道吴镇长所谓的“姓鲁的僵尸”和“墨家女长老”便是指鲁三通和墨残空,想不到他们两人居然落入了这个神秘家族的手里,幸好性命却是无碍。再回想起当日在旷野的迷雾当中,据说曲宝书和海一粟两人的联手都不是那六曾祖母的对手,最后还是靠戴七出剑方才退敌,可见其武功之高,甚至远超谢贻香的想象。倘若刚刚镇上的那一场恶战中是由这位六曾祖母亲自出手,鲁三通和墨残空被擒倒,倒也在情理之中。当下谢贻香又追问道:“难道连青竹老人和曲宝书二人也被擒获了?”
吴镇长当即摇了摇头,有些不屑地说道:“那穿裘皮的老头贪生怕死,双方交战不久,他便被六曾祖母以言语劝降了,率先罢手认输,甚至还帮着家里人对付他们自己人,那姓鲁的僵尸便是被这裘皮老头给生擒下来的。至于那个蓝衣儒生倒还算是硬气,战到最后就只剩他一人,仍旧负隅顽抗……”说到这里,戴七也忍不住插嘴问道:“莫非他战死当场了?”
吴镇长又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那蓝衣儒生眼见不敌,当即挥舞开手中的折扇,居然没来由地掀起了一阵狂风,刮得镇上飞沙走石。待到风停之时,他也随之消失不见了,竟是借助狂风的掩饰,从家里人的围攻当中孤身逃脱了。至于队伍里还有两大两小四个人,那两个汉子一死一伤,两个小孩则是被生擒了过来。”
听到曲宝书孤身逃脱,谢贻香不禁松了口气,然而再想到青竹老人的投降,却是大惑不解。既然眼下这吴镇长以实情相告,谢贻香也不再和他打官腔,径直问道:“那位青竹老人……也便是你嘴里的穿裘皮的老头,他可是堂堂正正的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又怎会被你们的六曾祖母当场劝降、临阵变节,反而相助起你们来了?”
这次不等吴镇长回答,身旁的戴七已讥笑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长生不死’的诱惑。”谢贻香微微一怔,当即向吴镇长问道:“难不成当真有什么长生不死?”
那吴大人尴尬地一笑,说道:“对此下官也不知情,不过这位戴大侠猜得不错,当时六曾祖母确实是以这‘长生不死’为诱饵,劝说众人缴械投降,并赐予所有人长死不死。但除了那个穿裘皮的老头,其余众人皆是不信,兀自奋战到底……”戴七当即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几时见过老子行侠仗义了?只怕你嘴上称我一声大侠,心里叫的却是‘矮胖子’。”
那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背地里的确是将戴七称作了“矮胖子”,此刻听他点破,心中都是一颤。谢贻香对吴镇长这个“不知情”的说法有些怀疑,当即追问道:“吴大人既然对这‘长生不死’一事并不知情,那么赤龙镇外西面坟山上的空棺,又该作何解释?”
要知道当日戴七和曲宝书二人,曾在赤龙镇外的坟山上连挖十五座坟,从当中发现了四口空棺,以此来证实“长生不死”的存在,这也是如今关于‘长生不死’唯一的证据。那吴镇长不料谢贻香居然连空棺的事都知道,当即苦笑道:“这却说来话长了,要知道这赤龙镇本有两个,一个在阳间,一个则是在这阴间。阳间那个赤龙镇,也便是由下官所管辖的那个,当中所居住的大半百姓,都不是家里的人,甚至很多人连家里人的存在都不知情,但是家里人却经常和他们通婚。”
当下吴镇长边走边说,原来这个山谷当中的小镇也叫赤龙镇,对比外面那个赤龙镇,这里则被称作“阴间赤龙镇”,乃是这个神秘家族世代所居之地。而家族中虽然有三个姓氏,但由于上千年的与世隔绝,家里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是沾亲带故,早已成了一家人,所以为了繁衍后代,不得不与外面的人通婚。就好比是眼前这个吴镇长,就是以外人的身份被招纳为婿,入赘其中。
至于那阳间赤龙镇外坟山上的几口空棺,其实“死者”本是家族里的人,乃是被派到外面与阳间赤龙镇的百姓联姻,继而传宗接代。待到相关的事宜安排妥当,或许几年后,又或许几十年后,家里便会相继召唤他们回到阴间,同时令吴镇长准备一具空棺在阳间下葬,免得镇上的百姓产生怀疑。所以那些空棺是否便能证实长生不死的存在,吴镇长自己也说不清楚。
谢贻香听了他这番解释,一时也挑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将信将疑。就在说话之间,四个人已沿着这石梯往下走了好几丈的深度,多半已到了这座祭坛下方的地底深处。不一会,众人便觉地势逐渐平缓起来,当先的金捕头手持灯笼在前方略一查探,当即递出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将黑暗中的一盏油灯点燃;霎时间,在火光的映照下众人已然看清,原来沿着这道石梯下来,眼下分明是一个圆形的大石室。
只见这间圆形石室约莫有丈许见方,形貌甚是古朴,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的设计。就在石室当中被金捕头点燃的油灯处,乃是一座极其诡异的汉白玉石雕,分明是两条蛇交织盘旋着身子,挣扎着去抢夺上方的一颗明珠;然而蛇头却只有一个,那两条蛇交织着的身子到了蛇颈处,居然合二为一,继而连成了一体,竟是两条蛇身共用一个蛇头。再看那蛇头的模样,正是之前在那汉墓深处遇到的那条蛇王。
谢贻香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曲宝书所言非虚,看这眼前这座石雕的形貌,众人所遇的那条蛇王果然便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一首两身”之肥遗。而那蛇王脖子上的大片息肉,便是因为砍去另一条身子时所留下的创伤。谢贻香一直以为《山海经》不过是本神话故事,哪知这世间当真存在这肥遗一物,也不知天地间为何会生出这等怪物。想来正是因为这肥遗“一首两身”的迥异特性,所以在被砍去另一条蛇身后,身体上才能重新寄生出那许多赤红色的小怪蛇来。
再看那石雕的底部,却雕刻着一团棉花似的东西,谢贻香略一思索,顿时醒悟过来,这团棉花便是自己之前见过的迷雾。再细看这团迷雾的摆布,却和上面的肥遗石雕并非是一体的。她原以为山谷里那潭吞吐迷雾的绿水深处,隐藏的乃是另一条蛇王,然而此刻见了这座石雕,只怕那绿水当中却是另有其物,也便是说传言中的“混沌兽”和那条蛇王并不是同一物。
谢贻香一时也不及细想,再看这间石室的周围,除了四人方才下来的石梯,另外分明还有五道石门,分别按照五行相生的方位摆布,在门上依次刻着“金、水、木、火、土”五个篆字,也不知这五道门后究竟通往何处。
当下她不由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吴镇长,心知此人入赘在这个神秘家族之中,又身为阳间的赤龙镇镇长多年,一直在暗中替这个神秘家族办事,所以他对整个家族的所知定然不少。但这吴镇长却始终不肯向众人吐露实情,满嘴说些不尽不实的话,也不知在他心里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可是如果说这吴镇长是一心一意效忠于这神秘家族,方才又何必要杀死祭坛守卫,潜入此间盗取什么宝物?
当下谢贻香便想继续追问这个吴镇长,却听戴七已先一步问道:“胖子,你们为了潜入此间,不惜辣手杀人。这祭坛当中到底藏着什么宝物?”
71 坛中五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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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七这话分明和谢贻香是一般心思,这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挖空心思进到这祭坛之下,却始终不知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图谋,竟值得他们冒此大险出手杀人。那吴镇长本就忌惮戴七,当下倒也不敢胡言乱语,连忙说道:“戴大侠……不对,戴前辈,实不相瞒,下官替阴间的家里人办事多年,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根据我家夫人所言,这个家族里上千年来所积攒的金银珠宝,便是尽数藏于这座祭坛之下。除此之外,这祭坛里还有数不尽的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以及武功秘籍……”
他这“武功秘籍”四个字刚一出口,那戴七激动之下,顿时伸手扣住他的肩膀,追问道:“武功秘籍在哪里?”吴镇长的肩膀被他捏得啪啪作响,吃痛之下慌忙说道:“下官……下官也只是听说罢了,这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里……眼下总共也就五道石门,我们一道一道查探便是……”
那金捕头虽然生性凶悍,此刻也忍不住问道:“我们两人武艺低微,能侥幸找到一两本绝世神功,练成后到江湖上扬眉吐气,倒也罢了。但你的武功既已如此出神入化,还贪图什么武功秘籍?”
却不知谢贻香心里也是金捕头的这般想法,以戴七这等修为,又是这等年纪,就算当真寻访到了昔日蜀山派遗留下来的绝技,又还剩多少岁月让他潜心修炼?
只听戴七冷哼一声,说道:“鼠目寸光!老子这些年来早已想得通透,一个人的武功再高有什么用?百年之后还不是黄土一堆。老子要的是我峨眉剑派所有弟子的武功高人一等,而且能够世世代代流传下去,这才是真正地不朽,让我峨眉剑派真正地发扬光大!”说罢,他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松开吴镇长的肩膀。
谢贻香原以为戴七所谓的“光大峨眉”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哪知他当真便是这般想法,一时间不禁心生佩服。那吴镇长连忙说道:“戴前辈说得极是,下官所学的‘瞬息千里’以及‘亲王**剑’这两门功夫,虽是由家里的四祖父代为传授,但想来在这祭坛之中,定然存有原本。除此之外,家族里还流传着数十门蜀山派的绝技,应当都被收藏在此地。”
顿了一顿,他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下官年轻识浅,入赘此间,原以为会有一番作为,谁知……唉,不提也罢,反正这十几年来下官屈身在这赤龙镇上,心中早已志存高远,不想继续受人摆布,却始终觉得就此远走,似乎有些不划算。自从听我家夫人说起这祭坛底下的家族宝藏后,便起了探访之心,若是能在这里有所收获,无论是傲视天下的武功还是富可敌国的财富,都足让我在远走高飞之后,改头换脸扬名当世,再不必受旁人的鸟气?只恨却一直没有机会……”
“幸好趁着诸位大侠此番的闯入,下官才能随同诸位再次来这阴间。方才在那阴间赤龙镇里,六曾祖母率众将那姓鲁的僵尸一行人擒获,便将下官和老金两人救下了。家里人看我俩是被胁迫而来,重创之下,一时间哪还有精力来防范我们?当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下官和老金二人便趁乱溜出,想要用家里管事人的信物来这湖神祭坛假传号令,从而窥探其中的秘密。”
谢贻香和这吴镇长早就打过多次交道,此刻听他这番言语说得真诚,倒也是发自肺腑,一时间也不禁有些感慨。而那戴七和金捕头两人早已按捺不住,就在吴镇长说话之际,便已来到那扇刻着“金”字的石门前面,略一拨弄,顿时将那道石门推了开来。
当下谢贻香和吴镇长连忙来到那道“金门”之前,但见这石门上除了一个篆刻的“金”字,便只有一个供人拉扯的铜环,其它倒也并无其它装饰,只是门身极重,约莫有三四尺厚;若非戴七相助,仅凭金捕头一人之力,只怕还未必能将这道石门推开。待到石门开启,门后则是一条极长的通道。
当下金捕头拿过石室中那盏油灯,仍旧当先领路,往那通道中行去,约莫走出二十多步,众人眼前豁然一亮,在这通道尽头分明是一间极大的石室,竟比地面上的那座祭坛还要宽阔,而石室当中所摆满的,则尽是陈放兵器的架子,上面从刀、枪、剑、戟到斧、钺、钩、叉,从鞭、锏、锤、挝到镋、棍、槊、棒,可谓是无一不有、无一不全,形貌壮观之极,堆得整间石室都是杀气腾腾。
一时间众人不禁看得眼花缭乱,虽不识得这些兵刃的来由,但料想既然能被收藏于此,必定都是轰动一时的神兵利器。要知道此行的四人都是习武之人,眼见这满屋子的兵刃,或多或少都有些心动,那金捕头更是两眼放光,直接冲了上去,在一堆短剑匕首中挑选起来。没过多久,金捕头便选中了一柄短剑,他用自己怀中那柄匕首去试,不料轻轻和这柄短剑的剑刃一碰,匕首顿时无声无息地断做了两截。
先前金捕头用他那把匕首割开铜锁锁环,其锋利众人有目共睹,却不料竟会毁在这柄短剑之下,由此可见这“金门”后的石室里所收藏的绝非凡品,自然是这个神秘家族数百乃至上千年的经营。若是将这些兵刃放到外面的江湖当中,只怕足以让整个江湖眼红心动,为此掀起一场旷世争斗了。那吴镇子见状,当即也顾不得其它,也挑选起适合自己的长剑来。
谢贻香虽然也有些心动,但毕竟理智尚存。腰间那柄乱离是师父刀王所赠,她也用得惯了,可以说早就和自己的功夫融为了一体,即便是再换上一柄胜过乱离十倍威力的宝刀,施展起来也未必能够得心应手,所以换刀之举倒是不必。然而面对眼前这满屋子的神兵利器,她一时间竟也舍不得挪开眼睛。
只有那戴七不为所动,只是随意抓起几柄长剑比划了下,便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似乎这屋子里的所有宝剑,竟没一柄是他瞧得上眼的。
四人在这石室中逗留了约莫有一顿饭的功夫,那戴七心系蜀山派的武学秘籍,早已等得不耐烦,当即大声喝到:“武功练到极致,草木竹石皆可伤敌,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随便拿上几件,便赶紧出去了。”吴镇长被他这一喝,当即挑出一柄乌光沉沉的软剑,替换掉了他原本的那柄软剑,然后又将一柄珠光宝气的重剑拿在手里。至于那金捕头更是夸张,居然将七八柄短剑匕首尽数塞入自己怀中,就连双脚的靴筒里插上了几柄。
谢贻香见他们拿了不少宝剑,不由地也有些心动,拣了一柄精雕细琢的长剑拿在手里。至于戴七却是一件未拿,仍旧背负着他那柄裹覆在包裹里的长剑。四人小心翼翼地退出这间石室,穿过通道回到正中的圆形石室,当下略一合计,便按着“金水木火土”五行相生的原理,去将那道刻着“水”字的石门给推了开来。
这道“水门”后面却是和方才的“金门”之后一般布局,也是一条通道连着一间极大的石室。这次石室中存放的则是些****罐罐装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丹药,粗略望去,少说也有上千种,却没有任何的标注。戴七、谢贻香、吴镇长和金捕头四人都不通医术,虽知这些丹药必定名贵得紧,但由于没有标注,也分不清楚用途,不知哪些是救人性命的灵丹妙药,哪些又是害人性命的杀人毒药。
所以四人在这“水门”后的石室里绕了一圈,都不敢伸手去触碰这些****罐罐,到最后只得失望地退了出来,按照顺序去将那道“木门”推开。
这回众人刚一进到“木门”后的通道里,那戴七便率先惊呼一声,径直冲了进去。谢贻香跟在他后面进到石室里,但见此间分明摆满了书架,而书架上存放的都是些竹简书籍之类。
看这形貌,倘若这座所谓的“湖神祭坛”深处,当真存有昔日蜀山派的武功秘籍,那便一定是在“木门”后的这间屋子里了。
71 坛中五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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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七这话分明和谢贻香是一般心思,这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挖空心思进到这祭坛之下,却始终不知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图谋,竟值得他们冒此大险出手杀人。那吴镇长本就忌惮戴七,当下倒也不敢胡言乱语,连忙说道:“戴大侠……不对,戴前辈,实不相瞒,下官替阴间的家里人办事多年,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根据我家夫人所言,这个家族里上千年来所积攒的金银珠宝,便是尽数藏于这座祭坛之下。除此之外,这祭坛里还有数不尽的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以及武功秘籍……”
他这“武功秘籍”四个字刚一出口,那戴七激动之下,顿时伸手扣住他的肩膀,追问道:“武功秘籍在哪里?”吴镇长的肩膀被他捏得啪啪作响,吃痛之下慌忙说道:“下官……下官也只是听说罢了,这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里……眼下总共也就五道石门,我们一道一道查探便是……”
那金捕头虽然生性凶悍,此刻也忍不住问道:“我们两人武艺低微,能侥幸找到一两本绝世神功,练成后到江湖上扬眉吐气,倒也罢了。但你的武功既已如此出神入化,还贪图什么武功秘籍?”
却不知谢贻香心里也是金捕头的这般想法,以戴七这等修为,又是这等年纪,就算当真寻访到了昔日蜀山派遗留下来的绝技,又还剩多少岁月让他潜心修炼?
只听戴七冷哼一声,说道:“鼠目寸光!老子这些年来早已想得通透,一个人的武功再高有什么用?百年之后还不是黄土一堆。老子要的是我峨眉剑派所有弟子的武功高人一等,而且能够世世代代流传下去,这才是真正地不朽,让我峨眉剑派真正地发扬光大!”说罢,他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松开吴镇长的肩膀。
谢贻香原以为戴七所谓的“光大峨眉”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哪知他当真便是这般想法,一时间不禁心生佩服。那吴镇长连忙说道:“戴前辈说得极是,下官所学的‘瞬息千里’以及‘亲王**剑’这两门功夫,虽是由家里的四祖父代为传授,但想来在这祭坛之中,定然存有原本。除此之外,家族里还流传着数十门蜀山派的绝技,应当都被收藏在此地。”
顿了一顿,他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下官年轻识浅,入赘此间,原以为会有一番作为,谁知……唉,不提也罢,反正这十几年来下官屈身在这赤龙镇上,心中早已志存高远,不想继续受人摆布,却始终觉得就此远走,似乎有些不划算。自从听我家夫人说起这祭坛底下的家族宝藏后,便起了探访之心,若是能在这里有所收获,无论是傲视天下的武功还是富可敌国的财富,都足让我在远走高飞之后,改头换脸扬名当世,再不必受旁人的鸟气?只恨却一直没有机会……”
“幸好趁着诸位大侠此番的闯入,下官才能随同诸位再次来这阴间。方才在那阴间赤龙镇里,六曾祖母率众将那姓鲁的僵尸一行人擒获,便将下官和老金两人救下了。家里人看我俩是被胁迫而来,重创之下,一时间哪还有精力来防范我们?当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下官和老金二人便趁乱溜出,想要用家里管事人的信物来这湖神祭坛假传号令,从而窥探其中的秘密。”
谢贻香和这吴镇长早就打过多次交道,此刻听他这番言语说得真诚,倒也是发自肺腑,一时间也不禁有些感慨。而那戴七和金捕头两人早已按捺不住,就在吴镇长说话之际,便已来到那扇刻着“金”字的石门前面,略一拨弄,顿时将那道石门推了开来。
当下谢贻香和吴镇长连忙来到那道“金门”之前,但见这石门上除了一个篆刻的“金”字,便只有一个供人拉扯的铜环,其它倒也并无其它装饰,只是门身极重,约莫有三四尺厚;若非戴七相助,仅凭金捕头一人之力,只怕还未必能将这道石门推开。待到石门开启,门后则是一条极长的通道。
当下金捕头拿过石室中那盏油灯,仍旧当先领路,往那通道中行去,约莫走出二十多步,众人眼前豁然一亮,在这通道尽头分明是一间极大的石室,竟比地面上的那座祭坛还要宽阔,而石室当中所摆满的,则尽是陈放兵器的架子,上面从刀、枪、剑、戟到斧、钺、钩、叉,从鞭、锏、锤、挝到镋、棍、槊、棒,可谓是无一不有、无一不全,形貌壮观之极,堆得整间石室都是杀气腾腾。
一时间众人不禁看得眼花缭乱,虽不识得这些兵刃的来由,但料想既然能被收藏于此,必定都是轰动一时的神兵利器。要知道此行的四人都是习武之人,眼见这满屋子的兵刃,或多或少都有些心动,那金捕头更是两眼放光,直接冲了上去,在一堆短剑匕首中挑选起来。没过多久,金捕头便选中了一柄短剑,他用自己怀中那柄匕首去试,不料轻轻和这柄短剑的剑刃一碰,匕首顿时无声无息地断做了两截。
先前金捕头用他那把匕首割开铜锁锁环,其锋利众人有目共睹,却不料竟会毁在这柄短剑之下,由此可见这“金门”后的石室里所收藏的绝非凡品,自然是这个神秘家族数百乃至上千年的经营。若是将这些兵刃放到外面的江湖当中,只怕足以让整个江湖眼红心动,为此掀起一场旷世争斗了。那吴镇子见状,当即也顾不得其它,也挑选起适合自己的长剑来。
谢贻香虽然也有些心动,但毕竟理智尚存。腰间那柄乱离是师父刀王所赠,她也用得惯了,可以说早就和自己的功夫融为了一体,即便是再换上一柄胜过乱离十倍威力的宝刀,施展起来也未必能够得心应手,所以换刀之举倒是不必。然而面对眼前这满屋子的神兵利器,她一时间竟也舍不得挪开眼睛。
只有那戴七不为所动,只是随意抓起几柄长剑比划了下,便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似乎这屋子里的所有宝剑,竟没一柄是他瞧得上眼的。
四人在这石室中逗留了约莫有一顿饭的功夫,那戴七心系蜀山派的武学秘籍,早已等得不耐烦,当即大声喝到:“武功练到极致,草木竹石皆可伤敌,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随便拿上几件,便赶紧出去了。”吴镇长被他这一喝,当即挑出一柄乌光沉沉的软剑,替换掉了他原本的那柄软剑,然后又将一柄珠光宝气的重剑拿在手里。至于那金捕头更是夸张,居然将七八柄短剑匕首尽数塞入自己怀中,就连双脚的靴筒里插上了几柄。
谢贻香见他们拿了不少宝剑,不由地也有些心动,拣了一柄精雕细琢的长剑拿在手里。至于戴七却是一件未拿,仍旧背负着他那柄裹覆在包裹里的长剑。四人小心翼翼地退出这间石室,穿过通道回到正中的圆形石室,当下略一合计,便按着“金水木火土”五行相生的原理,去将那道刻着“水”字的石门给推了开来。
这道“水门”后面却是和方才的“金门”之后一般布局,也是一条通道连着一间极大的石室。这次石室中存放的则是些****罐罐装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丹药,粗略望去,少说也有上千种,却没有任何的标注。戴七、谢贻香、吴镇长和金捕头四人都不通医术,虽知这些丹药必定名贵得紧,但由于没有标注,也分不清楚用途,不知哪些是救人性命的灵丹妙药,哪些又是害人性命的杀人毒药。
所以四人在这“水门”后的石室里绕了一圈,都不敢伸手去触碰这些****罐罐,到最后只得失望地退了出来,按照顺序去将那道“木门”推开。
这回众人刚一进到“木门”后的通道里,那戴七便率先惊呼一声,径直冲了进去。谢贻香跟在他后面进到石室里,但见此间分明摆满了书架,而书架上存放的都是些竹简书籍之类。
看这形貌,倘若这座所谓的“湖神祭坛”深处,当真存有昔日蜀山派的武功秘籍,那便一定是在“木门”后的这间屋子里了。
72 穷典静传道
果然不出谢贻香所料,戴七在那几排书架之间查探了片刻,当即说道:“果然在此!这个竹简记载的居然是失传千年的蜀山九剑歌,还有我峨眉剑派天心功的前生浩然正气录咦,这不是这不是传闻中能破解所有摄心术的道法佛光?”欣喜之间,这位素来冷言冷语的峨眉剑派第一高手竟也有些语无伦次。
眼见这石室的四角也有几盏油灯,当下那金捕头便将油灯尽数点燃,随即和吴镇长一同上前,也在那一堆武功秘籍中翻阅起来。要知道习武之人遇到上乘的武学秘籍,那便如同是老猫嗅出咸鱼、蚊虫叮咬鲜血,可谓是天性使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戴七、吴镇长和金捕头这三人的武功虽然高低有别,但都可以说是出自这蜀山一脉,此刻见了本派的高深绝学,这一动手翻阅便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所幸谢贻香还能保持冷静,一来她对武学秘籍本就没有太大兴趣,二来这蜀山派的武功除了内力轻功,便多是剑法拳掌,和自己继承的刀王绝学还是有些区别,再加上她自己又刚领悟出了融香决不久,对这些讲究招式的武学多少有些排斥,所以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蜀山派绝学谢贻香反倒不怎么在乎。
当下谢贻香便来到戴七身旁,只见戴七手中正飞快地翻阅着一个竹简,竹简封面上则是“飞仙功”三个大字。戴七用极快的速度将这门功夫看了个大概,随即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继而又拿过一本纸张装订的长歌剑法补录,粗略地看了一遍后,随手就丢回到了书架上。
谢贻香对戴七这番举动有些看不明白,忍不住开口问道:“戴前辈,这里存放的既然都是失传已久的蜀山绝学,何不一并带走,将来再慢慢研习?”那戴七一面看书,一面却能分心二用,开口说道:“当真是孩子话,这许多典籍,如何能全部带走?待我粗略地看上一遍,才知道有没有带走的价值。”
这话说得谢贻香微微一愣,心道:“都是千百年前古人创下的武学,但凭你粗略的这一看,便能分辨有没有价值?这位戴七前辈未免有些自大过头了。”却听那戴七随口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我的用意哼,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要是真能理解,那老子这些年来岂不是白活了?”
谢贻香听他这话倒不像是在和自己交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当下也不知是否应当开口回答。原来戴七此刻正飞快地阅读着这些秘籍,脑海中的思绪可谓是运转如飞,他这一分神自言自语,反倒是对自己神识的一种缓解。只听他又说道:“一个人的武功再高,最多不过当世一异类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就好像老干货那厮,纵然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却终究只是个武夫,离所谓的宗师更是差得远了”
眼见同行的三人都在翻阅书籍,谢贻香眼下也无所事事,只得继续去听戴七的自言自语。那戴七继续说道:“评判一个习武之人是否称得上这宗师二字,其实只有两个标准,一是体系,二是传承。若是做不到这两点,即便这人能开帮立派、权倾天下,到底也配不上这宗师二字。”
谢贻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语,不禁脱口问道:“传承我明白,便是要将自己的武学一代一代延续下去。但是这体系二字却是什么意思?”
戴七冷哼一声,分心作答道:“肤浅!若是无法形成体系,又何谈传承二字?也罢,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做体系,简单来说,便是一整套严密的武学传授方法,也正是我和我那掌门师侄这十年间一直在做的事。”
说到这里,戴七又看完了一卷凌空碎云掌,随手将竹简丢回书架,兀自说道:“所谓体系,便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门下弟子的武功达到尽可能高的水准。这说起来容易,其实却要经过数十年甚至好几代人共同的积累和努力。就拿我峨眉剑派来说,素来只收八岁以下的弟子,每个弟子从八岁开始强筋健骨锻炼四年,到十二岁时开始修习入门的天心功内力,同时传授峨眉碎玉拳和峨眉分雪剑除此之外,再也不传授其它的武功。如此一直到他们十六岁之际,便已能胜过江湖上的寻常武师,若是就此下山入世,这辈子也足够令他吃饱走镖护院这一碗饭了。”
“所以就拿这个阶段的武功传授来说,我峨眉剑派之所以会选择传授天心功、峨眉碎玉拳和峨眉分雪剑这三门功夫,便是经过数十年的积累研习和千锤百炼,从而千挑万选出三门最实用、最易学的功夫。而眼下我们若要光大峨嵋派,便必须结合同宗同源的蜀山派武学,再一次修订这三门功夫,让门下弟子在经过这八年的学艺后,能够练出更高深的内力、更精妙的招式,又或者是在七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便能达到原来的成果。”
这番话听得谢贻香不以为然,忍不住开口说道:“还请前辈勿怪,当年师父刀王传授我和师兄刀法时,却从来没有过什么章法规矩,而是因材施教,依据我们各自不同的潜力,传授我们最合适的功夫。师父他老人家向来最是反感那些大门派里的传功方式,说按照章法教出来的弟子,都是都是比叫古板,很难随机应变。”
其实当年刀王的原话乃是“大门派教出来的弟子都是些榆木脑袋”,谢贻香此刻在戴七面前倒也不好直说。却听戴七不屑地一笑,说道:“先竞月悟得杀气御刀,而你则自创出融香决的秒谛,刀王传人看似不凡,其实却是大错特错!我且问你,刀王这一生收过几名弟子?当世又有几个传人?何况先竞月和你二人之所以能有小成,靠的不过是因为你们的悟性本就不差,先天便要高人一等。倘若你二人只是资质平凡的普通人,你们能有今日的成就?刀王又岂会收你们为徒?”
谢贻香一时没能明白戴七的意思,正思索间,戴七已继续说道:“刀王虽然纵横一生,也传下了你们这两名弟子,但离开宗立派却还差得远了。说到底仅靠你们这两名弟子,连创建门派的人数都达不到,还谈什么开宗立派?更何况以他这般教法,只怕终此一生,也只够教出你们两人罢了,再没精力去传授第三名弟子,这又怎能将刀王一脉发扬光大?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以他这般教法,对门下弟子的天赋要求极高,甚至是可遇不可求。要知道这世上十之**,其实都是资质普通的人,若是不能让这些普通人都能学会刀王绝技,又如何谈得上开枝散叶,继而桃李满天下?”
谢贻香还是第一次听到戴七说出这么多话来,一时竟有些愕然。那戴七似乎知道她没听懂,忽然问道:“我且问你,以老干货的功夫,能打得过一万个普通士兵么?”
谢贻香微微一怔,当即摇头说道:“自然打不过,就算是一万个木桩,也足够让他累得脱力了。”戴七当即说道:“正是如此!江湖上要出一个老干货,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但若是有一整套训练体系,六个月便足以培养出一万个普通士兵了。而且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一定能够训练成功。”
说到这里,戴七的声音依稀有些激动,继续说道:“就好比经过我峨嵋剑派八年间的授艺,哪怕是资质普通的弟子,也已能胜过江湖上寻常的武师。而且在这期间,一个峨嵋剑派的四代弟子,每年可以同时教授一十二名五代弟子,眼下峨眉山上共有两百二十七名四代弟子,也就是说我峨眉剑派每年能替整个江湖培养出两千七百二十四名人才,这便是我峨嵋剑派的江湖地位和江湖实力。单凭这一点,莫说是你师父刀王,就连老干货也是望尘莫及。”
戴七的这一番话让谢贻香听得震慑当场,一时间仿佛是醍醐灌顶,不禁喃喃自语道:“资质普通的人也能学会?”戴七哼了一声,说道:“当然,倘若不能形成传授体系,令资质普通的人也能学会,从而让本派武学一直流传下去,那我峨嵋剑派还谈什么发扬光大?我蜀中数千万资质平平的子弟又该如何立足?我中原数万万资质平平的子弟又该如何自强?”
73 秦皇敕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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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七的这一番言论可谓是彻底颠覆了谢贻香的认知。谢贻香本就天资聪慧,顿时举一反三,脱口说道:“我明白了,就好比是我刑捕房里的‘天下神捕,南庄北商’。比起那位‘恶人磨’商不弃的破案本事,庄浩明庄叔叔当真是差得远了,所以过去我也一直有些看不起他,甚至对他传授的那一套东西嗤之以鼻。然而此刻想来,在庄叔叔的这般教导下,即便是新来小捕快,哪怕是资质愚钝,三个月内也能迅速上手,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办好。相比起来,那位商捕头则是独来独往,从来没听说过他手下培养出了谁。所以庄叔叔才是金陵刑捕房的总捕头,而那位号称无案不破的商不弃,永远只能做一个北平的地方捕头。”
那戴七此时又换了一本《海棠剑意》,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到了一定境界之后,道理本就是相通的。就好比穷酸这个年纪,之所以能和我们几个并驾齐驱,却是从诗书中悟出的武学道理。其实老子今天说了这么多,说到底也就一句话:能教会聪明人,并不算什么本事;要是能教会普通人甚至是愚钝人,就好比是已故的达摩祖师和三丰真人,那才真正配得上这‘宗师’二字。”
谢贻香当即点了点头,躬声说道:“多谢前辈指点。”却不知在谢贻香这跌宕起伏的一生之中,虽然也历经了许许多多的磨砺,也曾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奇人,更有过许许多多的顿悟,但仔细回想起来,在她这一生之中,还是此时此刻戴七这一番话对她的触动最大,从而让她跻身为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甚至在整个华夏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功绩。这却是后话了。
而眼下在这祭坛深处“木门”后的石室中,戴七说完这番话,便继续去翻阅书架上的武学典籍,再不多说一句。而那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此刻也分别拿着一本《蜀山四峨剑》和《破敌八诀》看得如痴如醉。谢贻香略一估算时间,从众人进入这座祭坛深处至今,也不过才大半个时辰,约莫是二更时分,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当下她也不好去催促另外三人,只得也在这间石室当中四处查看起来。
待到她在这石室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石室最左边的那个书架上,放置的竟是关于这个神秘家族的记事。要知道谢贻香对这个神秘家族至今仍是一无所知,心里本就有太多的疑问,此刻见到这些相关的记事就在自己眼前,顿时暗呼侥幸,连忙仔细翻阅起来。
谁知她这一翻阅,顿时便忘了时辰,居然一口气看完了四卷竹简和一本装订的纸书。待到合上最后一页时,谢贻香终于粗略了解到这个神秘家族的来龙去脉,一时间当真是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原来依照这些记事中所写,这个神秘家族的来历竟要追溯到上千年前的秦朝始皇帝年代,而家族的祖先,则是当时的蜀山派长老。谢贻香看得清楚,整件事情的起源其实便是那个流传甚广的故事,说是始皇帝在一统六国之后,便率众乘船巡游东海,却在海上发现了一具身形高大的浮尸;那浮尸虽然在海中浸泡多时,尸身却是完好无损,以兵刃试之,更是刀枪不入。
就在众人参详不透之际,始皇帝身旁一个人称“神武真君”的方士徐市——也便是后人所称的徐福——上前禀告,说这具刀枪不入的浮尸,乃是居住在大海深处仙境之中的仙人尸身,所以才会大异于常人。而眼下这具浮尸之所以会出现在始皇帝的船前,便是仙境中的仙人在冥冥中指引,要以这具浮尸来点化始皇帝,邀他一同得道成仙、长生不死。
而那始皇帝自一统六国后,天下再无敌手,本就迷信长生不死,听了徐市这话,当场龙颜大悦。于是他便下旨敕封这具浮尸体为“僵尸”,同时重赏徐市,另他召集起童男童女,带着这具浮尸出海寻仙,从而替自己寻来长生不死。而这具被始皇帝敕封为“僵尸”的浮尸,也便成了如今志怪故事里所谓的僵尸鼻祖。
至于这个神秘家族的祖先,便是当时的蜀山派长老,因为奉了始皇帝的旨意,要与那徐市一同出海寻仙。而此行的结果却是世人皆知了,那徐市在出行之前,便已悄然潜逃去了海外,从此再不见踪迹。而这个神秘家族的祖先害怕被始皇帝责罚,也不敢回朝禀告,只得带着那些童男童女以及那具浮尸躲避在了沿海一带。
要知道当时的蜀山派,乃是坐落在蜀地的大峨山之上,以山上的“九老仙人洞”为清修之地,也便是今日的峨眉山九老洞,由派中的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辅、天冲、天芮、天蓬九大长老共同执掌,奉命和徐市一同出海的,便是当时的天任、天辅和天芮三大长老。这三位长老为了逃避始皇帝的追捕,辗转反复之下,终于在这鄱阳湖畔发现了如今这个隐秘的山谷,于是便化名为“任”、“辅”、“芮”这三个姓氏,并以“居住在阴间的已死之人”自居,和所有的童男童女隐居到了这个山谷当中。
却不料这个极其隐蔽的山谷,竟是湘西境内这整个鄱阳湖的湖心所在,通过地底暗流与整个鄱阳湖的水域相通,当中还有上古神兽肥遗的存在。这三大长老精通阴阳,深知这条肥遗和湖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甚至便是这鄱阳湖的湖神化身,担心会影响到全天下的风水格局,所以也不敢轻易将那肥遗击毙,只是斩去了它的半个身子,将其囚禁在黄泉深处。
此后始皇帝因为徐市的逃跑和三大长老的失踪,居然迁怒于蜀山一脉,发兵大肆围剿,终于让名动一时的蜀山派从江湖上彻底消亡了。而早已隐居的这三大长老虽然奋力援助,但最后也只是保存下了蜀山派的各类秘籍,同时还有蜀山的神兽“混沌”。事后他们也将神兽“混沌”也安置在这个山谷之中,并称之为“湖神”,长年以肥遗的子孙为食,这才维持着山谷当中微妙的平衡,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至于外面赤龙镇上流传着的赤龙孽龙交战的传说,则是三大长老编造出来的神话故事了,为的便是要将他们大战肥遗一事掩盖起来,让当时亲眼目睹过肥遗那半截尸身的百姓们误以为那是一条得道的赤龙,从而让整件事情变得荒谬而不可信。
而那所谓的“混沌”,由于这些书本中都是文字记载,谢贻香还是不知这“混沌”究竟是怎样的一头神兽。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山壁上的亲眼所见,那潭绿水里以迷雾和甜香捕食怪蛇的东西,却分明也是一条赤红色的长蛇。莫非这所谓的“混沌”,竟和那肥遗一般也属于蛇类?
当下谢贻香也不再深究这“混沌”究竟是何物,回想起当日海一粟给自己施展“七星定魄阵”时,自己和那言思道做无声告别,曾向他询问这些“阴兵”的来历。那言思道便以旱烟杆写下了“僵尸”和“始皇帝”两个词语,和自己此刻看到的记事内容分明吻合,由此可见那言思道并未说谎,只可惜谢贻香当时却没能理解。
总而言之,如今看完这个神秘家族的来历,分明却是个《桃花源记》般的故事。想那蜀山派三大长老当年隐居于此,传至今日已有一千多年之久,以他们世代相传的蜀山派绝技,江湖中却从没见过他们的踪迹,可见这个神秘家族也是个与世隔绝的隐逸之士。可是此番依据各方提供的线索,分明又是他们动手劫走了朝廷两千万两白银的军饷,自然和他们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不符,这当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玄机?
想到这里,谢贻香忍不住开口问道:“吴大人,你身为那阳间赤龙镇镇长,倘若当真是这个神秘家族出手劫走朝廷军饷,你无论如何也该知道些风声。我且问你,朝廷的军饷当真是他们劫走的?”
却不料话音落处,谢贻香并未听到那吴镇长回答。惊讶之下她连忙望向吴镇长和金捕头的所在之处,却见这间石室中除了还在翻阅武学典籍的戴七,哪里还有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的身影?
74 火中求富贵
要知道方才这吴、金二人分明也在这石室里阅读武学典籍,谢贻香分神查阅这个家族的记事,居然眨眼间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她一惊之下,顿时醒悟过来,暗骂道:“好一个狡猾的吴胖子!”
当下谢贻香急忙向石室外的通道中疾奔出去,果然,就在通道尽头的那道刻有“木”字的石门处,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正从外面拉扯着石门上的铜环,竟是想要合力将这三四尺厚的石门关上,从而将自己和戴七困死在石室当中。
须知眼下祭坛深处的“金水木火土”这五道石门,皆是由外向里、往石门后的通道方向推开,至于石门外面铸造的铜环,则是供人在关门时拉扯之用而石门面向通道里的这一面,却是光溜溜的一片平整。若非谢贻香及时赶到,待到吴、金二人从外面将石门拉拢,虽然未必便能困死戴七这等绝顶高手,但是要想从通道里面将这道光溜溜的石门向内拉开,门上哪里有借力之处?只能依靠内力吸住石门向内开启,可谓困难至极,至少以谢贻香的功力,便说什么也无法将这三四尺厚的石门吸开。
那吴镇长和金捕头不料谢贻香会在最后一刻突然赶到,可谓是功亏一篑,只见谢贻香抬手便将那柄从“金门”后拣来的宝剑连鞘扔出,穿过石门缝隙往吴镇长当面砸落。吴镇长急忙退开两步躲避宝剑,但觉眼前绯红色的身影一晃,谢贻香整个人已紧随其后,径直从缝隙中冲出石门,回到了当中这间圆形石室里。
一时间那金捕头手持短剑,已然跃跃欲试,但吴镇长却不知该战还是该和。谢贻香看出他的犹豫,当即抢先说道:“吴大人,那日在赤龙镇衙门的后堂当中,你我之间的切磋因故未曾尽兴。眼下何不趁此机会,再来相互讨教一番?”
这句话顿时点醒了吴镇长,那日在后堂里这丫头的武功忽然突飞猛进,自己当时便已不是敌手,更何况在“木门”后石室中还有个高深莫测的戴七?他当即挤出一副笑脸,说道:“大人莫要误会,下官……下官是见那位戴前辈看书看得起劲,我们也不好打搅,再想起这里还有火、土两道石门并未开启,这才想要先行查探一番。”
说罢,这吴镇长又补充说道:“谁知就在此时,大人居然也出来了,我们两人见这石门打开的缝隙太窄,所以才想替大人将石门推得更开一些。”
谢贻香此时哪有心思和吴镇长强词夺理?她至始至终就没相信过这吴镇长,如今大家身处险地,既然还没到要翻脸的时候,倒也不必和他计较口舌上的得失。当下谢贻香也笑道:“那却再好不过了,我留在里面也是气闷得紧,倒不如随你们一同,去看看剩下两间石室里的东西,如此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那吴镇长哪里敢说个“不”字?只得答应下来,当下仍是那金捕头手持灯笼当先开路,将那道刻着“火”字的石门奋力推开。谢贻香走在两人后面穿过石门后的通道,却见这“火门”后的石室里竟是塞满了几案大小的箱子,一层一层堆叠起来,将本就极大的一间石室占去了大半略一估算,这石室中的箱子竟有数千个之多。
只听那金捕头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金门后方的是兵刃,水门后则是丹药,至于木门后乃是典籍,不知这火门后的箱子里又装的是些什么?”说着,他便探出手中的短剑,发力将眼前的一个箱子捅破。但听“哗啦啦”的滚落声响,火光映照下,箱子里掉落出来的大堆东西反射出阵阵金光,满箱盛装的竟是一根根金条。
要知道本朝自开国以来,对治下的官吏素来十分严苛,即便是吴镇长这样的八品官员,月俸也不过才二两白银至于金捕头这类的小吏,甚至还不在朝廷官员的编制内,只怕月俸还不足五钱,所以他虽是姓“金”,平日里却未必有“金”可用。此刻看到这满箱的金条,金捕头当即惊呼一声,手中短剑不停,发疯似地将身前十几个箱子尽数捅破开来,顿时洒落了一地的金条和珠宝。
原来这些箱子里倒不全是黄金,也有珍珠玛瑙玉石之类的珠宝。谢贻香略感失望,想不到这“火门”存放的竟是这些黄白之物,倒是有些讽刺,莫非是在告诫世人切莫贪念财富,否则便要引火烧身?又或者是说这金钱一物,本就是烫手之物?
那金捕头此时将金条一把一把地往自己怀里塞,压得裤腰间的腰带都断裂了,怀中的金条顿时掉落得满地都是,他却仿佛毫不知情,继续往浑身上下塞着金条,依稀有些癫狂之举。至于那吴镇长则要“斯文”得多,对那些金条竟是不屑一顾,而是去挑选那些值钱的玛瑙玉石,一股脑装进自己怀里。
谢贻香看得微微摇头,心道:“这间石室里的财富,只怕抵得上朝廷十年二十年间的赋税收入了,即便是白送给你们,以你们二人之力,到头来又能扛得动多少?”幸好谢贻香生长在当朝第一大将军谢封轩家中,自幼虽算不上铺张浪费的花天酒地,却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来不曾因为钱财而担忧过,自然不知这金钱一物的可贵。所以眼下面对这满屋子的金条珠宝,她竟是毫不在乎。
当下谢贻香在这些箱子前游走了一圈,本是打算要找寻朝廷失窃的那批军饷,却忽然想到:“这间石室里储藏的财富,分明是这个神秘家族上千年的经营积累,数量自然不容小觑。有道是乱世之黄金,盛世之古董,眼下这石室里的收藏,的确也深得此理。相比起来,储藏黄金自然要比白银划算得多,更何况这些箱子里装的若是白银,以这个神秘家族的本事推算,只怕也不需上千年,数百年间便能将这间石室填充得密不容针。所以即便当真是这个神秘家族劫走了朝廷的军饷,多半也不会堆放在此处,而是要将朝廷的官银先折换成金条珠宝,才能减少数量便于存放入库。”
想通了这点,谢贻香再一推算,朝廷军饷被劫虽已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且随着洞庭湖江望才、方东凤二人的身亡,也算是基本结案了,但毕竟风头未过。再加上那批军饷的银锭上都铸有朝廷国库的标记,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劫匪想必还不敢去市面上兑换。倘若是这个神秘家族劫走军饷,眼下多半是存放在了别的地方,等到数年甚至数十年后,再行悄然处理。此刻自己若要从这间“火门”后的石室中找寻,多半是缘木求鱼了。
然而谢贻香转念一想,眼前既有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当真可谓是堆金叠玉、富可敌国。何不就此收缴以充国库,来补偿朝廷军饷被劫的损失?
殊不知这就是钱之一物的神妙之处,自古便有寡德之人,认定“人人皆有价”,世人无一不能被钱财买通。穷困之人,甚至可以为了一顿饱饭暴起杀人寻常百姓,更是会为了数十或者上百两白银抛弃妻女、数典忘祖即便是贫苦一生、洁身自好的“诗圣”杜子美,若是真有能够修建“广厦千万间”的钱财,为了“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志向,只怕他也会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所以正是应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是谢贻香这等自命清高的官宦子女,一想到若是将眼前这些财富换成稻米,足以令天下所有百姓几十年也吃不完,从而让世人再不受饥荒之苦,她又何尝不心动?
再看身旁正拼命往自己身上塞满黄金和珠宝的吴、金二人,谢贻香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杀念,暗道:“虽然这两人能拿走的财富,不过这间石室里的冰山一角,但却也足以拯救成百上千个贫苦家庭了,倒不如……”
思索之间,她已伸手按住了腰间的乱离。
75 干尸拜神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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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谢贻香心生杀念之际,不料那金捕头居然也是一般的想法,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拔出短剑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吴镇长和谢贻香两人,竟是想要独吞这满屋子的财富。
然而吴镇长却似乎早有准备,不等金捕头有所动作,挥袖之间便将他的短剑打落在地,嘴里大喝道:“你这财迷心窍的蠢货!就算将这里所有的金条全都给你,你能拿得完?要是杀了我,就凭你一个人能走的出眼下这个‘阴间’山谷?如今你拿的这些金条,已足够你花上好几辈子,要是再贪心,当心你连一天也活不了。”
那金捕头本不是愚蠢之人,只是突然见到这许多财富,一时间有些鬼迷心窍。此刻顿时被吴镇长一番话骂得清醒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弯下腰继续往自己坏里盛装金条。那吴镇长当即转过头来,向谢贻香似笑非笑地说道:“这蠢货没见过什么世面,倒是让谢三小姐见笑了。此间的财富反正我们三人也拿不完,何不叫那位戴大侠一起过来?”
谢贻香杀心未去,当即冷冷说道:“那位戴前辈立志光大峨眉剑派,在乎的只有那些武功秘笈。这钱财一物,倒是从未放在心上。”吴镇长顿时打了个哈哈,说道:“戴大侠毕竟还是高出我等一筹,只要把他门下弟子的武功教好了,往后的子子孙孙也饿不死。否则就算是给他峨眉剑派一座金山银山,也终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而且把人的志气也消磨殆尽了。”
听到吴镇长这话,谢贻香不禁心中一震,暗道:“坐吃山空?消磨志气?不错,就算是将这里的财富尽数分发给天下百姓,也终究会有耗尽的一天,倘若因此养成了他们不劳而获的习性,往后谁还愿意出力耕种?这岂不是害了他们?”
一时间谢贻香杀念尽去,只觉浑身冷汗直冒,暗道侥幸。眼见那吴镇长又蹲下去往自己怀里塞珠宝,也不知他方才那番话是无心之说,还是勘破了自己的意图所以出声指点。她心念一正,当即想道:“既然我投身刑捕房的本意是要伸张正义、赏善罚恶,眼下这个神秘家族的嫌疑虽大,但毕竟证据不足,自己又怎能指鹿为马,用他们经营了上千年的财富当作被劫的军饷?这岂不是和之前在湖广时庄浩明、言思道等人的做法一般模样?”
虽然这个神秘家族来历古怪,行事诡异,十一年前还曾与朝廷为敌,击杀了皇帝派来的高手,但那也不算是主动生事,谈不上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若是找不到失窃军饷被劫的证据,单凭这个被称为“阴间”的诡异山谷、汉墓中骇人听闻的蛇王和那神秘莫测的“混沌”,公证地说,还真定不了他们什么罪。
想到这里,谢贻香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往后该作何打算。眼见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浑身上下都塞满了金条和珠宝,却依然拼命地往身上塞,谢贻香心知叫喊无用,当即便独自退出石室,来到通道口的石门处,高声说道:“你们二人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要将这石门关上。”
她这一举动可谓是大仇得报,方才这吴、金二人分明还想悄悄关上那道“木门”,从而将谢贻香和戴七困死在其中。想不到仅仅是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后,便已风水轮流转,轮到谢贻香以此来威胁吴、金二人了。
而石室中的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面对这笔惊人财富,在贪念的驱使之下早已六亲不认,但那吴镇长毕竟还有一丝清醒的神识,听到谢贻香这话,他顿时回过神来,抬脚便将身旁的金捕头踢了个跟头。那金捕头吃痛,当即也恢复了些许神智,两人交谈几句,心知谢贻香这个小丫头说得出做得到,虽是极不情愿,当即只得最后抓了几把珠宝塞进衣衫,依依不舍地退入通道,和谢贻香一同回到当中那个圆形的石室中。
谢贻香见他们二人衣衫下塞得鼓鼓涨涨,为了能多拿些金条珠宝,就连之前在“金门”后拿取的那些匕首短剑都抛弃了大半,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当下她微微一笑,说道:“两位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眼下这里分明还有一道‘土门’并未开启。倘若这‘土门’之中还藏有更珍贵的事物,那么此刻两位身上的阿堵之物,岂不是白拿了?”
那吴镇长脸上一红,连忙说道:“大人教训得极是,我们这便同去那最后一道‘土门’。”说话之间,但听“叮咚叮咚”的几声轻响,却是两块玛瑙摆件和一把翡翠茶壶顺着他的裤腿滚落出来,掉青石地面上兀自作响。
谢贻香心中鄙夷,脸上仍是带着微笑。眼见戴七还没从那“木门”后出来,想是仍在研习那些蜀山派的武功秘籍,倒也不便前去打扰,当下她便示意金捕头去将那最后一道“土门”开启。待到石门被推开,那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整理好身上的财物,仍旧是当先领路,三个人相继踏入这道“土门”后的通道。
却不料与之前四间石室迥然不同,众人还行进在这通道当中,便只觉一阵阴风当面扑来,令人彻骨生寒。那金捕头胆子倒是不小,当即咒骂两句,率先穿过通道,果然又是一间极大的石室。只听他忽然骂道:“他妈的,当真晦气。什么‘土门’,原来却是尘归尘、土归土,乃是家里人的埋尸之地!”
谢贻香一愣之下,连忙走出通道去看。之间在金捕头手里的灯笼照耀下,这间石室中居然挤满了“人”,个个都是盘膝而坐,面向一座靠墙摆设的神龛耷拉着脑袋,粗一估算,竟约莫有六七十人。整个场景就仿佛是那佛堂当中面对着佛像念经的和尚们一样,却少了一股端庄威严的生气,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屋冰冷的死气,端是诡异至极。
再仔细端详这些个盘膝而坐的“人”,更是个个形貌恐怖,干涸的身子只剩一层蜡黄色皮肤包裹着骨头,支撑着他们身上穿的衣物。谢贻香在刑捕房见过的尸体多了,顿时明白眼下这所谓的六七十个“人”,分明却是六七十具干尸,难怪那金捕头会说出“埋尸之地”这等话语。
想不到这祭坛深处的“金水木火土”五道石门后面,前面的“金水木火”四道门后分别对应着兵刃、丹药、典籍和财宝,到这最后一道“土门”后面,则是存放着这个神秘家族中已故之人的尸身。
适才谢贻香曾从“木门”后的记事典籍里,对这个神秘家族的来历有所了解。试问这个家族既然经历了上千年的繁衍生息,伴随着生老病死,自然会留下不少的遗体,又何止眼前这六七十具干尸?至于此刻石室中的这些干尸,可想而知必定是整个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即便不是当时的首脑,也便是所谓的“家族管事人”,也必定是极有威望之人,否则只怕也没资格将死后的干尸存放于此。
那吴镇长见石室里尽是死去已久的干尸,倒也不如何害怕。当下吴、金两人在这些个干尸当中查探了一番,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更不见这些干尸身上带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禁大失所望。一时间,在场三人的目光都不禁投向石室里靠墙供奉的那座神龛。
这个隐居在鄱阳湖畔山谷深处的神秘家族,既然是当年蜀山派流传下来的后裔,如今在这埋尸之处所供奉的神祗,不知又是哪路的神仙?谢贻香忍不住踏上两步,往那神龛里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76 土门起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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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在金捕头手中的灯笼火光照耀下,那座靠墙而设的神龛当中,分明闪烁出一股阴冷的蓝光,也不知其光源是从何而来。就在这股蓝光的笼罩中,神龛中所供奉的居然是个双眼紧闭的**男子,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兀自坐在神龛当中。
虽然这个**男子分明是盘膝而坐,但居然比寻常人站立时还要高出一个头来,以此估算,此人的身高岂非超过了一丈?谢贻香见这男子周身并无片叶遮掩,当即啐了一声,心道:“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好不害臊!”
然而再仔细观看这人的面容,依稀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须发皆黑,面如冠玉,形貌可谓是俊朗非凡,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能被这个神秘家族供奉在这“土门”后的神龛之上,还要让石室里这些家族首脑人物的尸身向他朝拜?
莫非这个**男子便是当年受秦皇派遣,打算和那徐福一同出海寻仙的蜀山派长老,也便是这个神秘家族的祖先?可是记得书中记载,当时领命的蜀山派长老,分明是天任、天芮和天辅三位,这神龛中如何却只供奉了一人?而且若说供奉的是这个神秘家族祖先的尸身,但经过了这上千年的岁月,其尸身为何还能如此栩栩如生、宛如活人?
又或者,眼前这座神龛之中所供奉的,本就是一个活人?
伴随着谢贻香这个念头刚一生出,身旁的吴镇长已惊讶道:“这神龛里是什么鬼东西?说他是活人,却分明没有丝毫的呼吸和心跳;若说他是尸体,却如何能保存得这般鲜活?莫非……莫非这不过是尊人造的人俑罢了,只是雕铸得精致了些,却不知是按谁人的形貌所铸造,为何还要闭上眼睛?”
要知道吴镇长口中所谓的“人俑”,乃是一门自商周时期便已流传下来的技艺,简单来说便是依照真人大小所铸造的人形雕塑,原本是用于代替活人殉葬。就好比始皇帝的陵墓之中,据说曾经铸造了几十万个精雕细琢的士卒人俑,个个栩栩如生,更涂之以色彩,其作用只是为了要给这位始皇帝殉葬。此刻眼见神龛里供奉的**男子肌肤不腐,又要比常人要高大得多,所以吴镇长才有此一说,认定那祭坛中乃是一尊人俑。
却听那金捕头骂道:“什么鸟东西,摆在这里吓唬人。是尸体还是人俑,只管试试便知。”说着,他便从靴筒里摸出一柄在“金门”后拣来的匕首,径直向神龛中那个**男子猛掷过去。但听“咚”的一声轻响,匕首锋刃正中那男子的胸口处,却仿佛是击中了玉石的声音,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将那柄匕首弹落到了一旁。
须知金捕头掷出的这柄匕首乃是自那“金门”后石室中寻来的神兵利刃,可是此刻这柄匕首锋刃分明正中那**男子的胸口,在他身上却连白印也没留下一道,如此看来,这**的中年男子自然不可能是活人了,更不会是不朽的尸体,果然如同吴镇长的推测,乃是一尊栩栩如生的人俑,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铸造而成,居然坚硬如斯。
当下吴镇长和金捕头惧意一去,便走上前去在神龛前仔细打量起这尊人俑来,这才发现神龛里面在这尊人俑四周,居然堆积了上百颗珍珠,清一色全是龙眼大小,兀自泛起一股淡蓝色的光晕;方才三人看到神龛中透露出的蓝光,便是由这些珍珠所发出,可想而知这上百颗珍珠自然不同凡响,名贵至极。
之前在那汉墓前殿的黑暗中,曲宝书曾以手中的一颗宝珠照明,显然是“夜明珠”一类的宝物。而眼下这上百颗珍珠虽然不及曲宝书那颗宝珠明亮,但除了微弱的蓝光,这些珍珠还兀自散发出一股阴冷之气,让人越隔得近越感到刺骨的冰寒,也不知这到底是些什么珍珠。
只听那吴镇长开口说道:“这……这难道便是传说中来自极北之地的深海底下,由千年老蚌所孕育出的‘寒玉珍珠’?据说这种珍珠产自大漠以北的罗斯国北方,乃是冰海深处极其耐寒的千年老蚌,因为长年吸收明月之阴气而形成,其阴冷更是远胜寒冰……”不料他话未说完,旁边的金捕头贪念顿生,当即也不客气,伸手便探向那神龛之中,一把抓起五六颗“寒玉珍珠”,却当场惊呼一声,全部撒手掉落在了地上。
原来这所谓的寒玉珍珠果然名不虚传,颗颗异常冰冷、阴气十足,那金捕头一时不慎,被冻得肌肤刺痛,手里这才没能握紧。而“土门”后的这间石室当中之所以会有如此寒意,想来便是因为这上百颗寒玉珍珠。
谢贻香自从进到这间石室起,便一直觉得此间有些诡异。且不论那地上坐着的那六七十具干尸,单是神龛里所供奉的这尊人俑,看这身形相貌竟仿佛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哪里看见过,又或者是听说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所以谢贻香才一直不曾言语。
眼见那金捕头已脱下自己的外衣,耐着寒冷将那些寒玉珍珠一把一把从神龛里抓了出来,随后用外衣包裹,谢贻香忽然间灵光一闪,联想起在“木门”后翻阅到的记事典籍,顿时脱口说道:“当年始皇帝乘船巡游东海,却在海上发现了一具身形高大的浮尸,虽然在海中浸泡了多时,尸身却是完好无损,以兵刃试之,更是刀枪不入……莫非眼前这座神龛当中所供奉**男子,竟是……竟是千年之前始皇帝在海上遇到那具浮尸?也便是这天地间第一具被始皇帝亲口御赐的僵尸?”
听到谢贻香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那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同时一愣,相继转过头来,不解地望向谢贻香。那吴镇长更是开口问道:“什么始皇帝,又是什么僵尸?”
此时那神龛里的人俑周围分明还剩有十几颗寒玉珍珠,金捕头双眼望向谢贻香,手中动作却是不停,下意识地将手伸入神龛当中,要去拿那些剩下的汉语珍珠。忽然间猛觉手臂一紧,竟是被什么东西给夹住了,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将手臂挣脱出来。
刹那间,伴随着谢贻香的尖叫声响起,金捕头和吴镇长两人回头去看。只见在灯笼那微弱的火光当中,神龛里的那尊人俑、也便是那个**男子,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睁开了双眼,但眼中却不见常人的瞳孔和眼白,尽是通红的一片血肉。
而这尊人俑此时分明已将一条长长的手臂探出,正好抓住了金捕头准备去拿那些寒玉珍珠的手臂!
01 活俑暴杀人
朝廷两千万两白银的军饷神秘失踪,谢贻香为追寻失窃军饷的下落,依据庄浩明和江望才当日在龙跃岛御笔峰内的对话,孤身前来鄱阳湖畔的赤龙镇。然而经过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却一直没有丝毫进展。
幸好就在此时,以“湘西尸王”鲁三通为首的一行当世高人,也恰巧出现在这赤龙镇上,乃是因为受了那言思道的蛊惑,要来此地找寻“长生不死”之术。当中更有武功天下第一的天山青竹老人、峨眉剑派第一高手“回光剑”戴七、东海普陀山潮音洞的前掌门人曲宝书、天涯海角阁的高手海一粟海道长以及墨家四大护法之首的墨残空。众人为了寻求“长生不死”的真相,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隐居鄱阳湖畔的一个神秘家族身上。
在寻找这个神秘家族巢穴的过程当中,谢贻香随鲁三通一行人共同进到了一座汉代古墓里,同行的还有赤龙镇的镇长吴玉荣以及捕头金凉,不料在那汉墓尽头,竟有一条洪荒时期的巨大蛇王守护,居然还能在它的身体里生长分裂出数万条小蛇,依稀便是那传说中的赤龙,又或许是山海经里的上古神兽“肥遗”。
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斗,鲁三通虽然孤身击毙那条蛇王,一行人也因此损兵折将,天涯海角阁的海一粟更是当场身亡。就连谢贻香也不慎失足,掉落进了蛇王所在的蛇穴深处。
谁知那蛇穴深处却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谢贻香与当今峨眉剑派第一高手戴七重逢,继而结伴穿过蛇穴,来到了一个深邃的山谷之中,正是隐居在鄱阳湖畔那个神秘家族的所居之地。其间虽是鸟语花香、炊烟四起,但也隐隐透露出一股莫名的诡异。
由于戴七不愿再与鲁三通等人汇合后同行,便与谢贻香二人夜探山谷之中一座怪异的祭坛,谁知在祭坛前却遇到了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交谈后方才得知鲁三通等人已然失手被擒,这吴、金二人则是想趁着家族里此刻的混乱,到这座湖神祭坛中浑水摸鱼、窃取宝物。
四人当即潜入祭坛深处,来到分别标注着“金、水、木、火、土”的五道石门之前,通过对“金”、“水”、“木”、“火”四道石门后石室的探察,众人皆有所得。戴七寻访到了昔日蜀山派的武功秘籍,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也收获了大批兵刃和珠宝,而谢贻香也终于弄明白了眼下这个神秘家族的来龙去脉。
原来隐居在鄱阳湖畔这个“阴间”山谷之中、被世人称之为“阴兵”的这个神秘家族,其来源居然可以追溯到秦朝时期,乃是当时蜀山派九大长老中的天任、天辅和天芮三人,奉始皇帝之命同方士徐市一并出海寻仙,却因为那徐市的出逃不敢回朝复命,只得隐姓埋名,躲在此处避祸,继而繁衍生息,一住便是上千光阴,一直传承至今。
待到四人进入到最后一道“土门”之中,发现门后这间石室里,居然摆放的是家族中先人的遗体,约莫有六七十具干尸而在这石室正中的神龛之内,分明供奉着一尊浑身**、栩栩如生的人俑。
那金捕头贪图神龛中人俑四周散落的“寒玉珍珠”,相继取了十多颗。谁知那尊人偶居然复活过来,兀自睁开血红色的双眼,而且还伸手扣住了金捕头的手臂。与此同时,谢贻香也终于猜到了这尊人俑的来历,脱口惊呼道:“莫非眼前这座神龛当中所供奉**男子,竟是竟是千年之前始皇帝在海上遇到那具浮尸?也便是这天地间第一具被始皇帝亲口御赐的僵尸?”
要知道始皇帝御赐的“天下第一僵尸”,乃是谢贻香适才在“木门”后的记事当中所查阅到的,那吴镇长和金捕头两人却没看过,所以对谢贻香这句话茫然不解,显然也不知道神龛中这尊人俑的来历。
而眼下在这阴冷幽暗的石室当中,分明还摆放着六七十具干尸,那金捕头原以为神龛奉的不过是尊人俑罢了,心中更是毫无防备。哪知此刻这“人俑”竟忽然活了过来,而且还伸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臂,任凭这金捕头平日里凶悍惯了,此时此刻,也不由地吓了一大跳,脱口尖叫道:“什么东西?”
那吴镇长离金捕头不过数步距离,看得极是清楚,直吓得脸色惨白,喝道:“当心!这这人俑是活的?”谢贻香心知不妙,虽然惊恐之下,仍然下意识地拔出腰间乱离,便要上前相助。
然而在她以往遇到危险之时,自己的乱离总会自行出鞘警示,哪知这次却是毫无征兆,当真奇怪得紧。莫非神龛中的这尊“活俑”,其实并非人间之物,果然便是千年前被始皇帝亲口敕封的那具“天下第一僵尸”?
不料谢贻香才刚刚踏出一步,只见神龛里抓住金捕头的手臂的活俑忽然猛一发力,霎时间但见鲜血飞溅,金捕头的那一条手臂竟被这尊活俑空手扯断。那金捕头正值惊恐之际,还没回过神来,便觉断臂处一阵剧痛传来,当即双眼一黑,疼得高声惨叫。
要知道这神龛里供奉的“人俑”忽然变作“活俑”,早就吓得谢贻香和吴镇长二人魂飞魄散,再看它此刻居然一举扯断了金捕头的手臂,更吓得两人彻骨生寒。眼见那活俑动作不停,身形晃动之际,另一支长长的手臂也伸了出来,向面前金捕头的背心处抓落。谢贻香在慌乱之中当机立断,连人带刀化作一道绯红色的光华,径直劈向那活俑的伸出的手臂。
哪知这活俑竟是不闪不避,依旧向金捕头的背心伸手抓落。谢贻香的乱离刚一劈中它的手臂,顿时醒悟过来,暗骂道:“当真是愚蠢至极,我如何却忘了,方才就连金捕头从金门后捡来的那柄匕首,也伤不得这东西分毫,又何况是我的乱离?”
果然,但听“叮”的一声轻响,谢贻香只觉手臂一震,便如同劈中玉石一般,乱离当场就被直挺挺地弹了回来再看那活俑的手臂上,却连白印也没留下一道。
眼前这尊活俑究竟是什么东西?若说它是死物,怎么可能似这般暴起伤人?但若说是活物,又怎么可能刀枪不入,连宝刀宝剑都奈何不了它?
话说谢贻香当年曾在金陵城中和那“牛头马面”里的“马面”吴盛熙交过手,自己的乱离当时虽然也没能攻破对方的“金钟罩”,但全力出刀之下,对方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多少有所顾忌,绝不似眼前这尊活俑一样肆无忌惮。
而眼下谢贻香既已悟出“融香决”的妙谛,武功和当时的自己比起来何止高出数倍?此刻借助乱离被弹开之势,她的身子顺势在半空中转出一圈,半招之间,乱离刀身上便响彻起了一阵金戈铁马之声,隐隐有千军万马之势,正是父亲谢封轩平生最为得意的“空山鸣涧”。
虽是运足了功力,谢贻香此刻的出刀,招式依然快得惊人。不过一个呼吸之间,身在半空当中的她便已先后劈出二十三刀,几乎是同时命中那活俑身上的所有要害之处。然而在火光的映照下,只听“叮”的一阵长响从她那绯红色的刀光中传出,二十三记声响几乎交织在了一起,竟是刀刀无功,仍旧没能伤到这活俑分毫。
就在谢贻香劈出的绯红色刀光笼罩下,那活俑伸出的一支手已紧紧抓住金捕头的背心,继而将金捕头的身子拉扯到自己身前与此同时,活俑的另一支手也丢掉金捕头的断臂,径直探出,继而从金捕头的后腰处直插而入,一直捅进了金捕头的身体里然后这尊活俑便将双手一分,顺势将那金捕头的身子撕做了两片。
一时间,神龛前仿佛是弥漫起了一场血雾,伴随着喷洒出来的鲜血,金捕头塞满全身的金条和刚拿的“寒玉珍珠”,连同他体内的五脏六腑,一并血淋淋地掉落了在地上。
02 天心显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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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谢贻香离这活俑分明近在咫尺,身上顿时被溅满了金捕头的点点鲜血。那吴镇长更是吓得当场奔溃,惊惶中哪里还顾得上心痛金捕头之死,转身便向石室外疾奔而去。
要知道仅凭徒手将活人撕做两片,即便是虎熊之类的丛林王者,只怕也极难办到。若是以凡人的双手之力,无论将外功修炼到何等地步,也决计不可能办得到,除非是凭借一流的内家真力。
而眼前这尊活俑当然不会什么内家真力,居然也能毫不费力地将这金捕头撕裂开来,其双臂的力道之大,在它这般体型的生灵当中,简直是超出了极限。真不知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只怕自己所料不差,眼前的这尊活俑,当真便是记载中所提及、当年始皇帝在东海之上发现的那具浮尸,也正是因为这具浮尸,才引发出始皇帝派遣徐市出海寻仙之事。然而当此时刻,谢贻香虽有这般猜想,却是无凭无据,只觉一颗心在胸腔里噗噗直跳,手中乱离的招式一时也还没使完,继续劈砍在这活俑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活俑将金捕头撕做两片后,便随手抛落在地,再不理会金捕头的残尸。只见它双脚猛一发力,**的身子随即飞一般地从神龛里扑出,其速度虽然算不上极快,却也丝毫不输给虎豹之灵敏。可是奇怪的是,活俑此刻的这一记扑出,竟不是针对它身旁的谢贻香而来,竟是扑向那正要打算逃出石室的吴镇长。
那吴镇长哪料得到这尊活俑会舍近求远,居然放过了它身旁的谢贻香,选择扑向自己?他本就是在仓促间发足逃跑,一时也没想起施展轻功,此刻随着活俑的疾速扑来,活俑那两支长长的手臂顿时便已从后面扣住了吴镇长的双肩。
所幸那吴镇长到底还是个精明之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居然定下了心神。就在弹指之间,他那“瞬息千里”的轻功气随意动,内力流转下,整个人随之往前冲出数丈距离;与此同时,他两旁肩膀处的衣衫尽数破裂,连同两大块血淋林的皮肉,一并被那活俑的手指抓落了下来。
疼痛中的吴镇长忍不住张嘴惊呼,却不料这一开口,运转的内力顿时泄气,他的身形也随之一缓,继而脚步一绊,踉踉跄跄地滚落在了地上。
那活俑一扑未中,看到那吴镇长摔倒在地,便要径直扑上,却不料身后竟有一物突然袭来,朝它的后脑处打落,却是谢贻香眼见吴镇长危在旦夕,情急之下顾不得恶心,抓起那金捕头的半截尸身便向这活俑砸落过去。
那活俑察觉身后有异,当即转过身子,双手当空一分,便将金捕头的半截尸体再次扯做两片,顿时下了一场血雨。吴镇长死里逃生,连忙趁着这一空隙从地上爬起,又一次施展出他那“瞬息千里”的轻功,径直往通向外面的走道仓皇逃跑,嘴里大声喊道:“戴前辈!戴大侠!救命啊……”
谢贻香这才想起同行的还有当今峨眉剑派的第一高手戴七,此刻只怕还在那“木门”后的石室里翻阅蜀山派的武学典籍,心中的惊恐顿时一缓。那活俑被金捕头的半截尸身略一阻隔,以至让吴镇长跑得远了,它似乎也知道自己追赶不上,当即转过身来,用它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谢贻香,继而双脚发力一蹬,便往谢贻香面前扑来。
幸好谢贻香早有准备,这活俑刚一转身,她已施展开“落霞孤鹜”的身法避到一旁。而那活俑的动作虽然迅捷无比,但终究是靠发力跳起,再加上谢贻香的料敌先机,一时竟然追赶不上谢贻香的轻功。
但谢贻香终究功力尚浅,轻功非但不及戴七等人,甚至连那吴镇长的“瞬息千里”也要胜过她许多,一时也无法彻底甩脱身后活俑的追逐,像吴镇长那样径直逃出石室。
当下谢贻香便和这尊活俑在石室里追逐躲避,一前一后追赶了好几个来回。谢贻香只管绕着石室里那数十具干尸到处躲藏,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被那活俑追上。此时她惧意渐去,不禁细细打量起这尊活俑来,只见它的身形外貌分明是个赤身**的中年男子,除了身材要比寻常人高出一个头之外,浑身上下竟和正常男子没有丝毫区别。
但是这活俑的行动之间,却又与常人大是迥异。要知道常人都是以双脚走路,而这尊活俑却是四肢并用,时而做走兽的狂奔之态,时而又以双腿发力,做猿猱的扑击之势。其一举一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的举止,倒是让谢贻香想起了神怪故事里传说的那些历经尸变之后、骤起伤人的活尸。
两人正值僵持之际,猛听屋外传来一声喝骂,问道:“女娃儿,这是什么东西?”话音落处,戴七那矮矮胖胖的身形终于飘然而至,也进到了这间“土门”后的石室当中。
也不知那活俑是否尤其“喜好”男性,戴七这才刚一现身,它便丢开追逐已久的谢贻香,转身往那戴七身上扑去。戴七眉头一皱,眼见这活俑来得极快,眨眼间就到了自己面前,当即随手挥出右拳,发力朝那活俑的胸口处击落,正是谢贻香之前在赤龙镇衙门里领教过的“峨眉碎玉拳”。
却听谢贻香惊呼一声,叫道:“戴前辈当心!”话音落处,就在戴七的拳头刚刚击中活俑胸口的同时,那活俑也不甘示弱,竟以左手扣住了戴七挥出的右臂。
想不到这怪物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戴七一时大意,连忙将内力灌注于自己的右臂之上,想要弹开活俑扣住自己右臂的手。却不料这活俑的手掌犹如金铁玉石一般坚硬,自己的内力非但没能弹开它的手掌,反而觉得对方愈扣愈紧,五根坚硬如玉的手指,更是往自己右臂的血肉中深深插入。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莫非根本便不是活物?幸好戴七这位“峨眉剑派第一高手”毕竟不是等闲之辈,眼下虽然右臂受制,但内力早已灌注于右拳之上,顺着方才这一拳之势,猛一发力,就势猛击在那活俑的胸口上。
但听“轰”的一声大响,戴七这一拳仿佛是打中了坚硬的石壁,虽然没能伤到这活俑分毫,但其力道也足以将这活俑震得倒飞出去,径直弹开三四丈的距离。而活俑抓住戴七右臂的左手,自然也随着它的后退抓了个空,却还是在戴七右臂上留下了五道长长的血痕。
须知最近这十多年来,戴七与人动手过招,从来便没伤到过一块油皮,即便是和那人称天下第一高手的青竹老人切磋,也不曾被伤及到分毫。想不到此刻在这祭坛深处的石室里面,自己一时大意,居然被这似人非人的怪物弄伤,顿时怒气上涌、蛮性大发。
眼看被自己一拳震飞的活俑稳住身形,再一次向自己直扑而来,戴七当即“呸”了一声,右手一晃,仍旧是以“峨眉碎玉拳”向那活俑迎面击出。待到那活俑探出双手、往自己挥舞出的右臂上抓来之时,戴七却忽然收回右臂,竟是使了一记虚招,以此来引开活俑的两条手臂;就在这时,戴七的左掌忽然递出,无声无息地印在了那活俑的胸口处。
要知道戴七方才那一拳虽然打得响亮,却是情急之下的临时发劲,出拳之际,最多不过五六成力道;但即便如此,也足以将那活俑击退数丈距离。而此刻戴七的这一掌,可谓是全力而出,虽是无声无息,当中却已运上了十成的“峨眉天心功”,毫无保留地尽数印在这活俑的胸口上。
那活俑虽然坚如玉石、刀枪不入,却如何受得了戴七这数十年的精纯功力?随着戴七这一掌之势,顿时便往后飞去。但听一声巨响,伴随着四下乱飞的碎石,那活俑居然被戴七这一掌硬生生地打进了石室的墙壁当中,令它整个身子都嵌入进了石壁里。
03 避凶反趋祸
那活俑受了戴七这全力的一掌,虽然被打得嵌入石壁中,浑身上下却还是没有丝毫损伤,兀自在那石壁中挣扎起来。只见它双手双足乱动,那坚硬的石壁在它的挣扎之下,就仿佛是松糕一般,整块整块地往下掉落。片刻之间,这活俑便要从石壁中重新挣脱出来。
谢贻香连忙来到戴七身旁,只见戴七右臂上的五道血痕呈鲜红之色,正缓缓浸出血来,显然这活俑的手指上倒是无毒,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戴七的两道浓眉在眉心处皱出一个“川”字,沉吟道:“这东西究竟是人是鬼?”谢贻香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它行动极快,浑身上下又是刀枪不入,一出手便要了那金捕头的性命。据我猜测,或许这东西便是记载中当年始皇帝在东海上遇到的那具僵尸。但是但是世间又怎会当真存在这等神怪之物?”
戴七冷哼一声,眼见神龛前那金捕头的残尸处,有几柄掉落在血泊中的短剑匕首,正是他们之前在“金门”后石室中寻来的宝剑,他当即弯腰,抄起一柄短剑拿在手里。
这还是谢贻香第一次见到这位峨眉剑派的第一高手持剑在手,再望向戴七身后背负的那柄长剑,却仍然裹覆在白布之中,心中愈发感到好奇,不知这位戴前辈为何始终不肯动用自己背上的那柄剑。
就在这时,那活俑终于从石壁中挣脱出来,戴七当机立断,猛然大喝一声,将手中短剑全力掷出,直取那活俑的咽喉之处。但听一声清响,那活俑的咽喉处硬吃了这一记飞剑,却还是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只是被短剑上附带的劲力当场击倒而那柄短剑经受不住戴七灌注的功力,和那活俑咽喉间的肌肤剧烈碰撞,顿时碎作好几片。
想不到就连戴七这等绝世高手,全力出手之下也伤不到这活俑分毫,一时间,谢贻香和戴七两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真不知应当如何是好。眼见那活俑再一次起身,以四肢站立当场,却并不急着出击,而用它那两只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戴七,由于它的眼眶当中尽是一片血红色,所以也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但也可想而知,戴七方才那两记重击虽然无功,毕竟还是惹恼了它。
谢贻香看活俑的这般举动,倒不像是那些传说中的恶鬼要吸人血、吃人肉,似乎只是一味地嗜杀,见不得自己眼前有活物存在,也不知当年的始皇帝和蜀山派的三大长老究竟是如何将它制伏在此。
想到这里,谢贻香忽然灵机一动,随即醒悟过来,说道:“这东西怕冷!神龛里的那些寒玉珍珠,便是为了要将它困住!”
不错,必定如此!正是因为这活俑怕冷,所以之前在神龛当中,围绕这活俑的周围才会有数十颗极寒的“寒玉珍珠”,从而让这间“土门”后的石室变得异常冰冷,其目的自然便是要将这活俑困住。而金捕头将这些“寒玉珍珠”取出来的举动,从而使神龛里的寒气减少,这才惊醒了这尊活俑,让它暴起杀人。
那戴七是后来才进到石室之中,一时没能明白谢贻香的意思。谢贻香反应极快,当即俯身一跃,抄起地上的一颗“寒玉珍珠”,以暗器的手法掷了出去,恰好打入那活俑的左耳之中。
果然,只见那活俑浑身一阵抽搐,显是难受之极,却又不知如何将自己耳中的“寒玉珍珠”取出,只得在原地龇牙咧嘴,兀自乱舞着双手。谢贻香乘胜追击,当即又将两颗“寒玉珍珠”掷入活俑张开的嘴里,那活俑浑身一颤,终于渐渐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戴七此时也明白了谢贻香的用意,一时间两人手中不停,将地上洒落的那些“寒玉珍珠”尽数掷向活俑的七窍之中。不过片刻之间,那活俑便再也不动弹了,继而渐渐闭上通红的双眼,僵直地跌倒在地。
眼见这活俑到底还是被制服了,谢贻香和戴七两人这才松了口气。那戴七极是胆大,居然还走上前去查看,用手指轻弹那活俑**的身躯,发出来分明是玉石般的声响,绝不是活物的肌肤。
戴七当即沉吟道:“稀奇,稀奇这怪物当真稀奇得紧,就好像是一个人历经天地间的风吹日晒,虽然保留下了人体的一切特征,其实却已玉化成了这般坚硬的身躯,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可若是如此,这怪物却又为何还能动弹,甚至暴起杀人?”
这一路上谢贻香所见的怪事可谓是一件接着一件,相比起来,眼前这尊活俑带来的恐惧虽大,但还远不及汉墓深处那条巨型蛇王,也便是那所谓的肥遗。要知道眼下这间“土门”后的石室中,本就停放着六七十具家族先人的干尸,再加上这一尊随时可能再次“复活”的活俑,她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眼见戴七的身后多了个方方正正的布包,里面多半是些书卷竹简,想来是他终于收集齐了蜀山派那些有用的武学秘籍,谢贻香便开口催促,劝戴七尽快离开此地。
戴七虽然对这活俑有些好奇,但此行毕竟志不在此,当下便和谢贻香退出这间石室,重新回到当先那个大石室中,又将这最后一道“土门”严严实实地合拢起来。
看到石门关闭,谢贻香这才彻底松下了这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当日我在岳阳城荒弃的府衙里,曾见过墨家高人“蔷薇刺”的机关消息术,不但造出了一只可以带人飞上天空的大鸟,甚至连她身旁同行的一个大汉,似乎也是由机关消息术制造的假人,当真神奇之极不知刚刚那怪物,难道也是什么机关消息术?”
戴七此时已不再将那活俑的事放在心上,淡淡地说道:“这却要问秀姐了。”他环顾四周一遍,忽然问道:“那姓吴的胖子到哪里去了?”
谢贻香这才想起同行的还有那赤龙镇的镇长吴玉荣,方才在“土门”后的石室中为了躲避活俑的追杀,这吴镇长带着伤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此刻回顾祭坛底下其它的“金、水、木、火”四道石门后的石室,也并未看见他的踪影。
既然那吴镇长已经找到了不少利剑和珍宝,甚至还在“木门”后拿取了一两本武功秘籍,对他而言,此行也算得上满载而归了。想来他是见到那活俑暴起杀人,以为众人性命休矣,为求保命,于是便自行逃出了这座祭坛。
当下戴七和谢贻香二人略一合计,便沿着来路的石梯往上攀登,小心翼翼地往祭坛外走去。行到那石梯尽头处,眼见来时的石门并未重新锁上,只是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隙,戴七便径直将石门推开,率先踏了出去。
却不料戴七这刚一出门,便听外面劲风声四起,继而是一阵拳掌相交声和长剑破空声交织而来,显然是外面已经埋伏下了不少人,正和戴七动上了手。谢贻香微一定神,暗自责骂道:“方才被那土门后的怪物惊吓,只想要快点离开此地,谁知一时大意,竟忘了提防祭坛外面这个神秘家族。听这动静,他们分明已在祭坛周围设下了埋伏,不知戴前辈孤身一人,能否应付得了?”
然而事已至此,惊惶也是无用,眼见石门外的灯火光晃动,戴七既然已经和对方动上了手,自己又怎能坐视不理?谢贻香当即拔出腰间的乱离,以刀护住身子,径直冲出门去。
谁知她这刚一踏出石门,还没来得及看清祭坛外的情况,便觉握刀的右手虎口处那“神门穴”上毫无征兆地一痛,整条右臂顿时酸麻“当”的一声,乱离已然脱手落地。
只听身旁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缓缓说道:“丫头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惊骇中谢贻香转过头去,只见说话的分明是个裹着四五件裘皮的干瘪老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酸臭之味,正兀自把玩着手里一根细如毛发的青竹丝,分明便是那位“破尽天下、未逢一败”的天下第一高手青竹老人。
04 厚颜做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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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已经领悟出“融香决”的自己,到底还是抵抗不住这青竹老人的出手一招。眼下同样的手段、同样的伤势,和之前那次“一招之约”简直一模一样,谢贻香的乱离甚至还未来得及出招,就已被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先发制人,轻描淡写地将她一举击溃。谢贻香惊惶之余,心中又不禁泛起一阵失落。
待到乱离落地之声响起,她这才看得清楚。原来此刻在这座祭坛附近,早已是灯火辉煌的一片热闹,约莫有一两百人围在祭坛四周的空地上。几乎每人手里都有一个灯笼,将这座祭坛围得是水泄不通,照得是亮如白日。
谢贻香粗略看去,只见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更是异常朴实,款式甚至有些古旧,倒是和寻常的乡镇百姓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自己这一路进汉墓、下蛇穴、穿石洞,千辛万苦才来到眼下这个诡异的山谷之中,谢贻香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百姓,便是自称居住在“阴间”的“阴兵”。想来是他们在外出之时,才会扮作之前所见的黑袍人模样,而在这个自己居住的山谷里,自然就换回了普普通通的便装。
至于眼下这般局面,可见自己和戴七此番连夜暗探这座所谓的“湖神祭坛”,到底还是被对方给发现了,也不知是不是那先一步逃脱的吴镇长在暗中告密。
这一连串的事在谢贻香脑海里飞快地闪现了一遍,她当即望向身旁的青竹老人,不解地问道:“前辈身在暗处突然出手,以此偷袭晚辈,却是何意?”
那青竹老人的脸皮再厚,听到谢贻香这句话里的“前辈”、“晚辈”和“偷袭”几个字眼,脸上也不禁泛起一阵尴尬,兀自干咳了几声,说道:“丫头不知好歹,我分明是在帮你……只要你不胡乱出手,惹恼了这帮家伙,今夜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保你平安。”
方才在祭坛前碰到吴镇长和金捕头二人时,谢贻香便从他们嘴里听说鲁三通一行人失手被擒,而这位天下第一高手青竹老人更是当场叛变,居然反过来相助家族里的管事人“六曾祖母”,将鲁三通和墨残空等人擒获,只剩曲宝书一人孤身逃脱。对此谢贻香本是半信半疑,哪知此刻见到青竹老人完好无损地现身,而且还一举击落了自己的乱离,自然证明吴镇长所言非虚,这位青竹前辈果然做出了厚颜无耻的叛变之举,却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当此时刻、当此情形,谢贻香既不敢、也不便去追问青竹老人的突然叛变。此刻她所在的石门门口,乃是这座祭坛的第三层处,听得头顶上这祭坛顶层劲风声响,显是戴七在和这个神秘家族里的高手过招,她当即便向面前的青竹老人问道:“前辈,戴前辈此番分明是与你同行而来,更何况平日里你们也存有私交。眼下戴前辈身陷险境,孤身奋战,前辈难道便这般坐视不理?”
那青竹老人嘿嘿一笑,说道:“丫头好利的一张嘴,若是仍凭你在六曾祖母面前乱说话,反倒是害了你的性命……”说到这里,谢贻香忽觉自己喉间一涩,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却是被青竹老人不知用什么神出鬼没的手法封住了哑穴。
只听青竹老人继续说道:“……戴老七这个矮胖子,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这么臭,少不得要让他先吃些苦头,又不会当真取了他的性命……你放心,待到戴老七打不动了,即便不肯投降,我也会出手将他制住,不会当真害了他。”
说着,这青竹老人便缓缓转过身子,抬手招呼谢贻香,说道:“我们且上去看看戴老七。”
谢贻香哑穴被封,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眼见青竹老人转过身子,她便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乱离。却听身后风声一动,有人已抢先一步将自己的乱离从地上拿走,她连忙回过头来,原来除了青竹老人,自己身旁分明还有两名中年男子,乱离则是被他们当中的一人缴去。这两人虽然貌不惊人,穿着也甚是普通,但从方才捡刀那人的身手来看,想必也是这个神秘家族里的高手,功夫未必便在自己之下。
须知单是一个青竹老人,自己就已远非敌手,更何况这祭坛四周还有这许多家族高手?谢贻香本就不是愚蠢之人,当此情形,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跟随那青竹老人的脚步,一同上到这祭坛顶层。
但见座湖神祭坛的顶层,乃是一个四五丈见方的平台,由一道丈许宽的石梯从坛底一直通到顶层。四周的一百多两百人此刻都围在祭坛底下,而在这祭坛顶层靠近石梯处,却只站立着七八个人,吴镇长那肥胖的身躯也赫然在列,肩上还留着被活俑抓伤的痕迹,见到谢贻香上来,当即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谢贻香眼见自己所料不差,多半是这吴镇长在暗中告密,这才引来了山谷里的族人,不禁心头火起,却苦于哑穴被封,说不出话来,当下只得狠狠瞪了那吴镇长一眼。
再看这祭坛顶层的正中,如今正有四道飞舞的人影在交手过招,当中两男一女的三个人,穿的都是普通的粗布短衣服,各自拿着一柄长剑,正合力围攻另外一人,看他们的身法招数,也算是谢贻香见过的黑袍人里顶尖的水平。
而另外一个孤身迎战之人乃是头裹白巾,身形矮胖,穿着一身白色短衣,正是那峨眉剑派的戴七。此刻仍旧空着一双手,以拳掌和对方那三柄明晃晃的长剑纠缠,而且还占据着明显的上风。
可是戴七眼下虽然不曾落败,但对方到底是人多势众,且不论这祭坛顶上还有七八个高手,单是祭坛下的一两百号人,也不是谢贻香和戴七两人所能应付。更何况谢贻香此刻哑穴被封,说不出话来,就连手里的乱离也被对方缴获,几乎已是废人一个。焦急之下,她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办法。
只见那青竹老人已走向石梯附近那七八个人,向当中一个高瘦妇人恭敬地说道:“六曾祖母,这个小丫头姓谢,乃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此番也是和我们同来的……”
要知道这位“六曾祖母”的大名,谢贻香早已久仰得紧,可谓是如雷贯耳。她曾听多人说过,说这位六曾祖母非但武功奇高,就算是当日曲宝书和海一粟二人的联手,也差点败在了她的“画水镂冰掌”之下。而且这位六曾祖父在整个家族中的辈分也是极高,还是什么“家族管事人”,隐隐算得上是这个神秘家族的领袖了。
所以此刻听见青竹老人称呼这高瘦妇人为“六曾祖母”,谢贻香连忙仔细打量。只见这妇人身形修长,穿得的确要比旁人华丽些许,乃是一身黑色的锦缎,在上面绣着些暗花;而她那一头漆黑的长发,乃是尽数盘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瘦的脸颊,容貌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保养得甚好,看起来最多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顶多只能算个中年妇人,也不知为何竟被大家称作了“曾祖母”。
然而回想起方才在这祭坛前吴镇长和守卫祭坛的族人之间那番对话,可见这个家族里的辈分早已乱得不成模样,即便是年纪相仿的两个人,中间也可能隔着好几代辈分,甚至还有爷爷比孙子小的情况。所以眼下这位中年妇人被家里人唤作“曾祖母”,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那位被青竹老人称作“六曾祖母”的高瘦妇人,此刻也正向谢贻香身上望来。谢贻香被她的目光一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道:“纵然是昔日紫金山上那个上百岁修为的希夷真人,仅凭一个眼神,也绝不可能让自己莫名地感到发颤。如此看来,这妇人当真好高的修为!”
只听那六曾祖母忽然开口,打断了青竹老人的介绍,冷冷说道:“这位小姑娘,便是当朝首席大将军之女,更是皇帝派来公干的钦差。老身当然知晓。”
她这一开口说话,谢贻香顿时大吃一惊。听她这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个口齿都有些不清楚的老太婆,仿佛连喉咙里的声带都有些退化了。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个老太婆一般的声音,居然是从眼前这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嘴里发出来的,真不知道这位六曾祖母究竟是多大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