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四章 开席
说是寿宴,其实是家宴,可当今皇帝并无皇后,膝下子嗣也不多,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会将朝中重臣一起请去赴宴。
殿中左右摆着数十张小桌,小桌与小桌间隔着几尺的距离。
此时皇家尚未入场,大臣们已经陆续落了座,三三两两闲聊了起来。
“刘大人近来可好?”
“尚可,陛下寿宴安大人何以如此愁眉不展呐?”
“嗨,近日皇上龙体欠安,我是忧心社稷,寝食难安啊。”
“安大人鞠躬尽瘁忧君思民,真乃社稷之福啊!”
“好说好说,此乃我等为人臣子应尽之责。”
“可我昨日上街,看到有个往宜春院里走的人,与大人背影颇为相似……”
“污蔑!纯属污蔑!”
……
“三皇子到!”
太监一声通传,所有人同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脸上表情的变化也都不尽相同。
“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殿下安好。”
到底是皇权之争的主角之一,三皇子一进场,众大臣便纷纷起身行礼问安。
“今天乃是大喜之日,诸公皆为我天明的勾股之臣,切莫如此多礼。”
无论私底下是怎样,颜伯宇在人前永远都是一如既往的儒雅随和。
即便已经手握众多朝臣支持,他依然微微笑着,恭敬还礼。
待他入了座,众大臣的议论之声便没有之前那么随意了,当然热闹的氛围还是不减方才。
随后几位早已失去争权资格的皇子纷纷入场,也没掀起多大风浪。
直到门外太监再次大喊。
“大皇子到!”
众人先是看了看三皇子,这才把视线聚集在宫殿门口。
“哈哈老三,你来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啊。”
相比起颜伯宇,颜伯志身上少了几分随和,多了几许狂傲霸气。
许多从先帝开始为官的老臣都私下认为,如果把这两人的性格结合下,简直就跟年轻时的陛下一模一样。
“大皇兄说笑了,且快快入座,今日的宴席若没了你足足少了三成喜乐。”
颜伯宇起身拱手道,语气虽然恭敬,话里话外却都是刺。
到了此时此刻,他早就没了隐忍的必要。
“颜伯宇,本宫若是个笑话,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大皇子双目微凝,盯着他沉声道。
此话一出全场默然,众臣皆是如坐针毡,热汗涔涔。
这两人把不和搬到明面上,还是第一次。
其实他们的争斗在皇上遇刺后就已经完全走到了众人眼前,但说到底,天明还是颜宗政的天明,他们的一切都要看皇上的脸色。
如此这般兄弟不睦,落在陛下眼里恐怕是讨不了好的。
正在两人剑拨弩张的档口,一声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皇上驾到!”
刘忠特有的嗓音适时响起。
紧接着百官伏地叩拜山呼,“恭贺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好,众爱卿平身吧,咦?两位皇儿这是在说什么呢?”
待老皇帝走进来的一刹那,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这是遇刺重伤的模样吗?
精神抖擞满面红光,身形健硕龙行虎步,便说他还能再统治天明五十载都有人相信。
包括场中自认为已经掌握了实权的老大老三,此刻都呆在了原地。
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掠过众人走到龙椅前坐了下来。
如果说父皇之前的受伤是假的,那么他们结党营私,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的?皇帝任由他们肆意膨胀又是为的什么?
片刻后,还是老三先缓过了神来,一揖到底。
“启禀父皇,儿臣正与皇兄商讨贺礼之事。”
“哦?”老皇帝眉毛一挑,满面慈爱的看着大皇子问道,“老大,真是如此?”
大皇子微微一怔,随即赶忙低头拱手,“回父皇,确是如此,我等虽已备好寿礼,却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些俗物无法表达我等万分之一的心意。”
“好好好,难得你们有如此孝心,快快入座吧。”
“谢父皇恩典。”
老大老三齐齐拱手,退到自己的位置上,神色仍是凝重困惑。
“好了,既然人已经来齐了……”
“父皇这是把莲婷忘了?”
敢打断皇帝说话的,整个天明也找不出几个,莲婷公主恰好是其中之一。
“呵呵,你这丫头姗姗来迟,该当何罪?”
“父皇先别急着罚,莲婷带了个妙人来,父皇定会喜欢的。”
迎着众人的目光,一袭红裙的莲婷自宫殿外款款而来,在她身后,一名英武不凡的少年郎随之缓步走了进来。
“这,这不是林少侠吗!”
有些眼尖的大臣,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四国来使那次立下大功的江湖人士林晨。
可他与陛下寿宴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皇上的寿宴无论是谁也不能不请示就带个无关的人来,往年也没有这样的特例。
场中唯有几个人的表情是不同的。
例如刘公公的高兴与欣慰,大皇子的惊愕与恼怒。
以及皇帝的平静。
“草民林晨,参见陛下,愿吾皇福寿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晨口中说着祝词,面上却是古井无波。
“林少侠不必多礼。”老皇帝微微抬手,“你能来庆贺,朕很高兴。”
这句话在别人那里是客套,可一旁的刘忠知道,皇上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发妻的死令他明白皇宫内院也不安全,将儿子送出宫外也全是不得已。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接受儿子的祝贺,无论其中有多少真心,他都发自内心的欢愉。
即使面上只能表现出一片平静,心中的波涛也早已汹涌。
第四六五章 殿前站队
“不错,舞跳得好,人也漂亮。”
“是啊是啊。”
“皇上高见!”
舞是好舞,人也是妙人,不过在场诸位能认真欣赏的已经不多了,皇帝夸一句他们就捧一句。
要知道自古以来身为帝王,最忌惮的就是子嗣笼络大臣结党营私,而往往这种时候被处理的最干净的就是那些提前站队的大臣。
比如场上的诸位。
皇上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殿中,说明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看在了眼中,说不定遇刺受伤原本就是虚构的,为的就是找出那些不安分的臣子。
除了自始至终维持中立的,没有人是不慌的。
他们的想法老皇帝心知肚明,心中冷哼,面上却是假作不知的关怀道,“众位爱卿,可是酒菜不合口味?”
“这……陛下多虑了,我等只是,只是看舞姬跳舞太入神了些。”
“对对对,此舞颇有欣欣向荣之感,预示着我天明繁荣昌盛,蒸蒸日上啊。”
“不错不错。”
听他们诡辩的头头是道,老皇帝呵呵一笑道,“没想到小小的一支舞里竟能有如此预意,刘忠,赏。”
“是。”
眼见陛下没有借题发挥收拾他们的意思,众大臣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敢在肆意懈怠了,不时对着宴会上的歌舞品鉴一番,寿宴很快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氛。
如果就这样下去直至寿宴结束,那么对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乐意见到的,然而事情往往都不会朝预想的方向发展。
“众卿能如此尽兴,朕心甚慰,眼下朕有件更大的喜事要与诸位分享,刘忠!”
歌舞退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个词汇。
‘要来了。’
到底是威武大气的大皇子,还是和善多智的三皇子?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刘忠手中的诏书,视线随之而动。
尤其是两位当事人,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成败,也许就在那一纸诏书里面。
“皇上。”刘忠低头请命。
老皇帝点了点头,“念。”
“遵旨。”
语闭,刘忠恭敬地打开了诏书。
“先帝一统中原以来,国泰民安,四海臣服……
自朕继位,承先帝遗志一刻不敢懈怠……
有女莲婷,英武不凡,天资聪颖……
于景齐三十一年,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责礼部,即日起筹备莲婷公主册封大典。
钦此!”
洋洋洒洒百余字,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勤政爱民,保我天明基业,万世永昌!”
直到莲婷如一只赤色蝴蝶般跪伏在地,众人才将将惊醒过来。
“陛下!”
一个老臣起身正欲说什么,在接触到皇帝冰冷的眼神后,又支支吾吾的缩了回去。
原本立储这种事是要皇上与内阁大臣商议后决定的,但以颜宗政对天明的掌控力却让他直接跳过了这一步。
甚至如果事情按照他策划的进行下去,莲婷公主将会成为自古至今为数不多的女皇之一。
当然,眼下最急的还要属老大老三。
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还不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样会显得他们别有居心。
尤其是老大,心里那是五味杂陈呐。
原本以为对手是老三,结果突然冒出个林晨来,刚觉得林晨构不成威胁,结果赢家竟是莲婷那丫头!?
这算什么?
回头看着正在胡吃海塞的林晨,他心中无比郁结。
如果是底牌拼输了,成王败寇他没有一句怨言,可眼下却有一种在外辛苦打拼,却被人偷了家的那种错愕与无奈。
想着,他不甘的朝张连义递了个眼神。
张连义张太尉,是站在他这边最高品级的大臣。
似是收到了信号,落针可闻的气氛中,张连义迎着所有人的注视站了出来。
大皇子心里一喜,暗道还好那时张连义投靠了他。
但凡知道点内情的,无论是老大一方还是老三一方,都期待着张连义的带头,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阵剧震。
只见他走出席间,理好衣裳恭敬的跪伏在地。
“微臣恭贺陛下,我等今后必定会竭尽全力协佐皇太女,保我天明万世永昌!”
“保我天明万世永昌!”
话音刚落,数位大臣应声出列附和,其中有老大一派的也有老三一派的,也有一直保持中立的。
这番举动惊的在场其余大臣哑然失色,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大皇子。
要知道,当初可是莲婷打了张连义的儿子,亲手把他推到了自己这边。
亲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猛地圆睁,惊诧地望向莲婷。
有这些人带了头,其余人都好像看到了某种出路,眼前一亮。
是啊,尽管他们现在看起来是站在某位皇子那边的,但只要眼下赞同册立莲婷公主,表明他们的立场一直是皇上那一边,那么之前所做的都一笔勾销了。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彻底的得罪了皇子。
那么眼下到底该怎样选择?
看着众大臣焦头烂额举棋不定的模样,颜宗政心底暗暗笑出了声,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微臣……”
就在某个大臣咬咬牙,就要加入恭贺队伍的时候,一个人越过人群走了出来。
“臣以为,皇上此举大大不妥啊!”
职位未必代表权势,这位两朝元老可谓是真正权柄重臣,连刘忠见了都要恭敬叫声严老的人。
老皇帝双目微凝,紧紧地盯着那张微胖的老脸。
“老严,你可想清楚了。”
“臣以匡扶社稷为己任,自是步步谨小慎微。”
老严微微一笑,毫无畏惧道。
他的出现,再次让所有人由忐忑转为了观望。
“既如此,你且说说,此诏有何不妥之处。”
老皇帝冷声道。
“回皇上,臣以为,论才能莲婷公主从未真正接触过朝事,且没有半点政绩可言,论德行,公主自由惯了,性格跳脱毫不沉稳,冒然立其为储君,难免令人不服。”
此言一出,老皇帝瞬间就黑了脸,因为他无从辩驳。
无论莲婷之前是如何的隐忍,如何的布局,她给天下人的印象就是个玩世不恭的骄纵公主。
这一点不是站出几个大臣,或者他诏令一下就能改变的,老严这是拿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压他。
“呵,朕离京后将政事交给莲婷,她也处理的很好,何来无才无德一说?”
“臣听闻陛下回京后便遭到了刺杀,在公主摄政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公主无论如何都是难辞其咎的。”
“对,对啊。”
“公主无才无德,不配册立为储君!”
“臣等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几位大臣在严老出言后再没了顾虑,纷纷出来附和,剩余的则仍是处在犹豫中。
“儿臣,也想请父皇三思。”
最后,三皇子也站在严老身边,躬身行礼。
原来这两人竟不知何时凑到了一起!
这是连颜宗政都没有想到的情况,着实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正想着如何解决,莲婷却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地站了起来。
“听闻严老曾与先帝走南闯北,为天明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面对责难与质疑,莲婷没有丝毫紧张无措,反而一直面带微笑,言行举止落落大方。
“公主这是在讽刺老臣吗?”严老镇定自若的反口道,“余不过是先帝身边一介文官,写写文书罢了,何来汗马功劳一说?”
他这说的自然是谦卑之语,事实上先帝对他也是及其信任,颇为重用的。
莲婷却不纠结他的回复,扫过在场诸位大臣,柳眉轻挑微微一笑,“今日父皇寿宴,我为父皇与诸位大臣们,请来了一位老朋友。”
闻听此言,方才迎着皇帝威压都面不改色的严老立马皱起了眉,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然而其他出言的大臣是想不到太多的,眼见她说什么老朋友就以为她这是要套什么关系,赶忙厉声呵斥。
“公主殿下!眼下乃是我等重臣与陛下商议要事的时候,切勿在此胡言乱语。”
话音刚刚落地。
“什么人敢在咱们皇帝陛下的寿宴上胡说八道啊?”
人未至声先到,这次,除了莲婷外的所有人,包括林晨和老皇帝在内,通通呆在了原地。
尤其是林晨,他放下手中的鸡腿,直直的盯着殿门口,眼中三分期待、三分好奇、三分敬畏,以及一分惧怕。
直到这时,通传太监的声音才缓缓来迟。
“督国公,到!”
第四六六章 胡厉
天明能横扫中原,立国安邦,三成靠先帝,七成靠胡厉。
这句话当然多有夸张,但能在百姓那里口口相传,自然不是空穴来风,自古功高震主的开国功臣,少有能善终的,胡厉便是其中一个。
甚至先帝为他封号,用的都是督国这两个相当忌讳的字号。
先帝完完全全的信任他,兵权势力,官位爵位,只要他想要,就都能得到,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镇守边疆。
他也完完全全的信任先帝,他们是君臣,更是兄弟,超脱于帝王家的冷酷无情,毫无保留的兄弟情。
他的出现,让沉稳如颜宗政都忍不住噌的站了起来。
“胡公……”
“草民,见过陛下。”
他不跪,因为两代帝王都赐予他御前免跪的特权。
那一头的白发梳理的笔直,上束一个小小的木冠,浓密的眉毛微微扬起,一双朗目中透出的全是沉淀下来的深邃与睿智,鼻梁英挺嘴唇微薄。
言行举止间自带一股巍然的气质,棱角分明的面庞尽显刚毅。
一身宽大的袍服随着他拱手的动作微微摆动。
这丰神俊朗的帅老头,就是玉娘的父亲,上一任督国公,胡厉。
“胡公无须如此多礼!快,快来人给胡公看座!”
除去身份地位以外,胡厉也算是颜宗政的长辈,也无怪乎他如此恭敬。
当然这份恭敬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尤其是在他知道林晨跟玉娘的关系后。
“不必劳烦各位了。”胡厉呵呵一笑,“今日胡某来此一是为了庆贺陛下寿辰,再一个,是特来祝贺莲婷公主入主东宫。”
此言一出,方才还颐气指使,要求皇帝收回成命的几位大臣冷汗唰的就流了下来。
对于天明来说,真正的权臣不在庙堂之上,而在遥远的边疆。
胡厉是什么人?哪怕他现在已经卸下了军职爵位,他仍是厉军的军魂,只要他一声令下厉军撤离燕云,恐怕整个天明都要陷入战乱之中。
“哈,哈哈,我等正要祝贺公主,胡公来得正是时候啊。”
“没错没错,胡公不远千里而来当真大义,实乃我辈之楷模!”
跟着严老出来的大臣们一听着这些恭维的声音就恨得牙痒痒,明明大家都是在看风向,怎么就让他们捡到了?当时若自己能在等一等,是不是也……
懊恼与悔恨充斥着他们的脑袋。
胡厉也适时的注意到了他们温和的开口道,“诸位行此大礼,便是在祝贺公主吗?”
“这……正是正是!”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帮老油条最是帮不要脸的人,既然有了台阶,就没有必要把脑袋往刀上送。
“哦。”胡厉恍然的点点头,随即扫向周围的大臣,“那你们……”
他明明没有多说什么,可那份气度气场,还是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恭,恭祝莲婷公主入主东宫,愿我天明绵延万世!”
“恭贺陛下册立储君,愿我天明绵延万世!”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紧接着所有大臣都跪倒在了地上,伏身叩拜。
看此局势,似是大局已定。
能顶住压力的,也唯有大皇子三皇子莲婷,严老,以及愣愣地看着自己老岳父的林晨了。
胡厉深深地看了林晨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严老。
“老严,你这次玩的好像有些大了。”
“不玩的大一些,怎么把你引来京都?”
严老满不在意的回答道,只是眼中晦暗不明,似有无尽的复杂蕴含其中。
“你好似吃定我了?”胡厉笑笑,好似一切尽在掌中。
“世人都说你胡厉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不如你来算算我为何如此肆无忌惮。”
既然摊了牌,严老所幸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胡厉似是早有所料,不慌不忙道,“三皇子手中并无兵权,大皇子手中反而拿着莲婷给他的禁卫军,你若想成事,无非是看中了何震玄不在宫中,想以武林高手力压禁军罢了,我说的可对?”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句手中握着莲婷给他的禁卫军,更是让大皇子直接苦笑出了声。
之前张连义的表现他已经有所怀疑,联想起之前的种种,再加上胡厉此刻的话,他终于明白莲婷这丫头在他身上下了多大的一步棋。
那些支持他的大臣,握在手里的禁军,想来都是莲婷提前掌握并通过某种方式转嫁到他手中,以遮掩她争位之心的,让人觉得她人畜无害,反而视自己如眼中钉肉中刺。
他就像是一件为人遮风挡雨的蓑衣,挡尽了风雨,让里面的人毫发无损,可最后迎接他的,也不过是在雨过天晴之后被扔到一边罢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在比试场中。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大皇子,此刻已是满脸挫败的落寞,事到如今,他若再站出来,反而显得像是个跳梁小丑了。
反观三皇子,此刻已是满面红光。
胜利在握,由不得他不兴奋。
而严老则是露出一副遗憾的神情,“看来想做出什么让你惊讶的事情,还是太难了些。”
这话一说完,相当于就是承认了胡厉的说辞,皇帝还没反应众位大臣便先一步连滚带爬的滚到了一旁,惊恐的四下打量,生怕突然跳出个黑衣人一刀把他们宰了。
“如此慌乱无措,成何体统!”这时在重臣前头的张太尉缓缓地起身,拧眉道,“把你们都杀了,就算他达成了目的,难不成靠那些江湖混混治理江山不成!?”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不过这份镇定倒让严老眼中露出几分欣赏,“张连义,从前倒是小看了你。”
“严老抬举了,生了个废柴儿子,怎么也要为他某个出路。”张太尉拱手道。
眼见场面稳定下来,老皇帝这才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三皇子身上。
“老三,你想做什么。”
他还想最后给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
老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激动和狂热代替,“儿臣想请父皇收回成命,重新择定储君人选!”
“如果朕说不呢?”老皇帝眼中的痛惜也是一闪即逝。
“父皇如此识人不明,儿臣也只有代劳了!”
事到如今,颜伯宇再不掩饰自己的张狂,言语间的强势直逼人心。
老皇帝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消失殆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三皇子真的以为事情会如你们预想的一般吗?”
胡厉的声音再次响起,言语中不乏惋惜之意,“既然陛下并未被刺重伤,何震玄又怎会引咎归隐呢?”
这本是件很容易想明白的事情,然而眼下的颜伯宇像是魔怔一般,连最基本的思考都丢失了。
果然,他话音刚刚落地,皇帝身旁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胡公,久违了。”
即便是极境武者,在胡厉面前仍是无比的恭敬。
胡厉回了一礼,转而看向另一边,“老严,你呢?”
到了此时,禁军才姗姗来迟,包围了整座宫殿。
禁军统领虎步而来,单膝跪地。
“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外有禁军围宫,内有极境镇压,严老似乎已经到了绝境。
可在众人看来,他与三皇子竟不知为何半点不见慌张。
“论对朝廷的掌控,我自知不如皇上,可论江湖势力……我就赌你把厉军中的极境武者留在了燕云!”
严老阴沉的话语刚刚落地,两个黑袍人也忽然的出现在了他与三皇子的身后。
而在看到黑袍人的一瞬间,林晨也终于猛地站起了身来,一脸凝重……
第四六七章 消息
那人的手居然伸到了皇宫大内!
林晨心下一凜,而且从这两人的内息波动与何震玄的反应来看,这两个黑袍人恐怕都是极境武者!
这‘宗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极境武者天明皇家有一人,听玉娘所说厉军之中也有一人,南临渊北九霄这样的武林巨擘也不过各有一人。
而此人用来对付天明皇室居然能派出两个!
“啪啪。”
正自思虑,人前的胡厉忽然拍了拍手。
“好极好极,不得不说你赌对了,无论朝局如何变幻,我都不可能拿燕云的安危来赌,不过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胡厉在江湖中的人脉了!?”
他边说着,边把手背在身后动了动,大臣们心领神会的开始慢慢后撤。
“呵。”严老轻笑一声,“你若能挡下他们,就当我输了吧!”
说着,右手一挥,两名黑袍人瞬间便扑了上去,大臣们慌忙后退乱作一团,胡厉则是凝目微笑未退半步。
龙椅旁的何震玄正要上前阻止,便被老皇帝拦了下来。
“如果这么轻易就能杀死他,那他早就死过千百次了。”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得一股轻快的劲风席卷了整座宫殿,随后那两个黑袍人便退回了原地,看着前方,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而两方人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此人站的笔直,气息平和,宛若一柄鞘中之剑,只是瘦弱的身形让他显得更老了些。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救你?”
平静而喑哑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林晨却顿时瞪大了双眼。
胡厉叹了口气,平静道,“你我早就说好了,无论她最后选的是谁,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对吗,句大哥?”
“句让!”
颜宗政此刻也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心里顿时一松,明白今日之事很快便要了结了。
“你说得对。”句让的声音中好似带着无限的怅惘,随即回身看了胡厉一眼,又转而瞥见了林晨,“今后我会归隐山林,今日之事,就当是还这几十年的情分吧。”
说是归隐,可无论是胡厉还是林晨,都知道他会去哪里,也许只有那一方墓碑,才能让他回忆起前半生的美好吧。
“你便是传闻中的剑仙,句让?”严老倒也不是对江湖之事全然不懂。
“我若为仙,她不会死。”
句让不愿多说什么,剑指一横,不远处禁军统领腰间的佩剑便在颤动中猛地出了鞘,随后如流萤般飞入了句让手中。
两个黑袍人自不愿坐以待毙,互相对视一眼,先手攻了过去。
但这场拼斗的结果对于了解句让的人来说,显然是没有悬念的,他们要做的只是带着众大臣与公公侍女们退到远处。
当力量与境界之间都有了一定的差距,那么数量的优势就已经很难弥补了。
强如修行了混元一气功的绝顶高手老李,也不过是在句让手下撑了百招,眼前两个就更不必多说了。
才不过交手半柱香的时间,便齐齐被抹了喉。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句让长剑向后一抛,剑似识路一般,直直的插入了剑鞘中。
“情分已了,告辞。”
说完,句让便抬步往外走去。
直到此刻,两个黑袍人才齐齐的倒了下去,周围的酒桌也忽然间全部爆裂开来。
木块飞溅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林晨,他赶忙追了出去,终于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叫住了他。
“义父!”
这一声义父亦包含了及其复杂的情感。
句让忽而顿住脚步,回过身来与他对视了一眼。
他眼角的皱纹已经深入眼眶,有了他这般功力明明可以让身体时刻维持在最健康的状态,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一切也许只是因为那个女人一句话。
如此长情的一个人,又怎会对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孩子熟视无睹。
“告诉倾城,不用想着杀我,她与我,两清了。”
这么多年,他其实早已经想开了,也放下了,也许在死前救下倾城,是她最满足的归宿吧。
“义父……”林晨也不知眼前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嘴唇抿了又抿,最终说出的只是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该相见时自会相见,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向来只问天意,要我如何回答于你?”
“我,那一式分尘,总觉得使得有些不顺手……”
句让看了又看,终是在他满脸的复杂中找到几分孺慕之情,心下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故作严肃。
“剑势一途终究是出于剑心,你未入极境未得剑心,就算是知道运行的法门,又如何能做到炉火纯青?”
“……”话至此处,林晨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继续接下来的话题了。
句让摇了摇头,“大雨倾盆是剑,柳叶飘零也是剑,世间万物之中皆有剑意,万不可拘泥一处,故步自封,哎,你若还有不解之处,就来逐月城找我吧。”
话音一落,他便不在多看林晨一眼,转身缓缓朝远处走去。
只留下林晨一人,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暗暗有些欣喜。
……
回到大殿中的时候,局势已然开朗。
严老倚着顶梁柱席地而坐,低着眉眼,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三皇子则举着匕首直指老皇帝,双目赤红叫骂着。
一群禁军挡在他身前,然而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擅自抓捕。
见此情景,林晨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作为全场唯二知道真相的人,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莲婷。
却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撞,莲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暗暗地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晨苦笑一声。
这丫头也真是把他摸透了,原本他就不是什么纯粹的正派人士,一开始就不打算说的,再加上这王八蛋对他的孩子下了手,他不亲手干掉这货就不错了,哪还会为他争辩什么。
颜伯宇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莲婷自然发挥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毕竟她自觉香芸的事是因她而起,也觉得明明是在京都她却没照顾好香芸,两点相加,她心中的愧疚与愤恨可想而知。
如此对待老三,一是为了给林晨一个交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消解心中的愧疚。
“颜莲婷,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吗!?”
正在这时,颜伯宇忽然将矛头对准了莲婷,声音低沉道。
“皇兄,莲婷从未去想过争什么啊,一切都是父皇的决定。”
莲婷的脸皮怕是比林晨还厚上几分。
“好好好,好个父皇决定。”颜伯宇赤目圆睁,转而看向老皇帝,“既如此,我以一个消息,换她永不入东宫!”
“什么消息?”
这是所有人都在疑惑的事情,老皇帝顺势问出了口。
“哼哼,呵呵呵呵。”
颜伯宇一阵阴笑,看了看皇帝随后又转头看了看胡厉。
“真幽儿,与长邕白氏当年遇刺的消息!”
“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皇帝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平静,猛地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虎目圆睁精光湛湛。
再看胡厉,饶是这般睿智冷静的人,也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反而是坐在柱子
第四六八章 各自的白月光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白月光,而后在白月光消失的地方留下一块永远无法弥补的空缺。
胡厉是如此,颜宗政也是如此。
那些遗憾的事,即使他们手眼通天也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么都查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刘忠,把诏令拿来。”
“陛下!”
“勿需多言。”
“是……”
颜宗政手提着诏书踏下阶梯,一步步朝老三走去。
“陛下当心!”
禁军统领上前提醒,他也不以为意,挥退左右来到了老三面前。
“只要你的情报属实,朕发誓绝不让莲婷入东宫。”说着,将诏书放在了老三手中的刀背上。
待他松开手,诏书滚滚落下,像是给那柄刀遮上了衣服。
“哈哈哈哈!”
颜伯宇得意的仰头大笑,抬手间刀刃翻动,诏书被一分为二,看着掉在地上的诏书,他眼中更多了几分快意,随后转头看向胡厉。
“还不够!我要厉军将我平安的送到燕北!”
“畜生!你要做什么!”老皇帝怒道。
“做什么?得罪了你们,我在天明哪里还有立足之地!?不如投了燕北胡人!”
“这是叛国投敌!”
“那又如何?”颜伯宇双目微凝,狠狠地盯着老皇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
眼看老皇帝气的说不出话来,颜伯宇嗤笑一声,朝胡厉问道,“如何?督国公大人。”
胡厉深吸了口气,“好,殿下若能解了胡某多年困惑,送你一程又何妨?”
“呵呵,什么聪明绝顶智计百出!什么权势滔天!什么满腹心机!还不是拿我无计可施,任我摆布!”
他目光扫过皇帝,扫过胡厉,扫过莲婷笑的痴狂。
眼见情势如此,林晨也是皱了皱眉,不过倒是没有去打断什么。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拿出合适的筹码,对换合适的报酬本就与他无关,他的仇他可以自己动手去报。
在京都也好,在燕北也罢,就算到时追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手刃此贼,以祭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
事已至此,胡厉也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冷冷地道,“殿下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便怪不得胡某不讲情面了。”
事实上无论他讲不讲情面,如果老三口中的情报只是为了耍一时威风,就算胡厉不动手,恐怕被重提伤心事的老皇帝都能提刀砍了他。
“哼,我既然说得出口,自然不是说笑。”老三冷哼一声,转身指了指地被句让抹了喉的黑袍人,沉声道,“掌天教,玉剑派,元阳宗,玄云宗,万象山庄,天外天,六大一流势力,看似有黑有白各自为政,实际上全都效命于一人!”
此言一出,对武林有些了解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一流势力也许算不得什么,可掌握六个,综合其中高手,这股力量简直骇人听闻!
一旁知道些内情的林晨就更是心惊了,因为他知道除了这些外,那位宗主手中还有一批黑袍人,其实力也许更甚于六个一流势力。
“那又如何,江湖势力膨胀,自有神捕府去解决,与当年之事何干?”
老皇帝沉声道。
“神捕府?”颜伯宇不屑一笑,接着道,“这位统合诸多势力的人,人称‘宗主’,其实力深不可测,远非什么林千城之流可以比拟。”
说着,他眼中露出了些许羡慕的神色。
他要是有那般惊世骇俗的神功,哪还会为这世俗的名利所累。
“我与他见过两次,此事也是无意间听他说起。”
他紧紧地盯着两人,似乎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宗主说,记不得是多少年前了,他分别派人去了长邕与天明的皇宫中,刺杀两国继承者。”
“胡说!幽儿分明死于苍茫剑诀!”
话至此处,老皇帝终于是有些失了态。
“父皇啊,你可知万象山庄前任庄主是如何的天才,模仿一道剑诀,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即使心中再不愿意接受,老皇帝多少也信了一分。
口中喃喃着不可能,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台阶上,神情木然,不知所想。
刘公公赶忙跑到他,急的手忙脚乱。
相比起皇帝,胡厉则要冷静地多了,当然,从他颤抖的手也不难看出他的心中并不平静。
事实上颜伯宇说出来的瞬间,他就信了大半。
当年妻子正是因为保护长邕唯一的继承者白倾城,被刺客错手杀死,想来颜宗政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是这边无人目击,所以也没有想到颜宗政的孩子身上。
“目的呢?”胡厉沉着脸,开口问出了关键。
老皇帝也回过了神来,紧紧地盯着他,似是想要个答案。
颜伯宇闻言却摇了摇头,“我们这样的凡人哪里能理解他,他与我说天下太平太过无趣,他要这天下乱起来,目的?大概是,有趣吧?”
“有趣……”
颜宗政沉沉地念了几句,拳头捏了又松,随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来呀,把颜伯宇与严老压入天牢,听候发落。”
“遵命。”
眼见着禁军统领缓步而来,颜伯宇猛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皇帝又责令似得望向胡厉。
“胡公!你可记得方才答应我的事!”
“呃,抱歉,老夫忘了卸任一事,眼下草民无官无职,如何调动军队护送殿下呢?”
胡厉做恍然状拍了拍脑门歉意道。
“你!”颜伯宇气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言而无信的老匹夫!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中原大地百余年来的战乱是先帝与我一起平定的,天明数十年的安宁是陛下与我一同护佑的,这天下,又有几人可以耻笑我呢?”
胡厉正经神色一句反问,直接把颜伯宇问的呆立住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人名满天下,是天下人都爱戴的督国公。
随即,他便被禁军统领带人架了出去。
林晨望着他那心如死灰的神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你便是林晨?”
正想着,抬眼便看到了胡厉站在了他的面前。
“呃,嗯。”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想起眼前这个可是他的岳父啊!
胡厉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
说完,便率先朝外走去。
林晨看着他的背影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老皇帝,见着两人先后离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四六九章 杯酒认岳父
“六叔,来壶百日香。”
“得嘞!嘿,这不是胡先生吗,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得有两年了。”
林晨看着胡厉与柜台后那位老态龙钟的酒馆老板对话,脸上多少露出了些不可思议,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方才两人一路出了宫门,胡厉便带着他走街串巷的找到了这家深巷中的小酒馆。
让他意外的是街道上的人就如同酒馆老板一样,从未对胡厉表现出过一点敬畏之情,好似不认得他的身份一样。
酒馆不大,但是酒很香,让人忍不住流口水那种,靠近窗口的地方还坐着两桌酒客,那两桌酒客闻声也忘了过来,见到是胡厉都微笑着抱了抱拳。
胡厉朝他们一一回礼,随后带着林晨上了二楼。
这里比楼下要狭小一些,但也更清净。
不多时,一个长得与楼下老板有点想的年轻人,端着托盘上来给两人上了酒。
“来尝尝。”
林晨受宠若惊的双手扶住酒杯,任由老岳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眼下甚至有些惊慌,想象中,那个名满天下的厉军军神该是个威严肃穆一本正经的人,眼下看来更像是隔壁家一个温和的教书先生。
“如何?”
胡厉温和的笑道。
林晨回过神来微微一愣,随即小抿了一口,仔细品鉴一番方才开口道,“甘香醇厚,确实好酒。”
“呵呵。”胡厉莞尔一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与先帝第一次找到这里的时候,整座城镇还处在战乱之中,老板的一坛子酒要兑六坛水,所以大家伙才都叫他六叔。”
“胡……嗯,胡公与先帝之间的感情真是叫人艳羡。”林晨感慨道。
“叫我岳父吧。”见他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胡厉朝他眨了眨眼道,“你心里定然已经叫过许多遍了吧?”
“岳父大人!”
林晨激动地赶忙站起身来,朝胡厉深深地鞠了一躬。
如此,他终于明白胡厉为何能俘获两位岳母的芳心,又能让天下人爱戴了,冲这份亲和,这份气度,想想他朝廷上的模样,难以想象他年轻时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这样的人能教出玉娘那般趋近完美的女子,也就不奇怪了。
“好好。”胡厉呵呵一笑,将他扶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女婿,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其实一开始他是不能接受的,倒不是对林晨江湖混混的身份有什么意见,既然是玉娘所选,他是绝对信得过的,只是前阵子颜宗政北出巡狩时,与他讲明了林晨的身份,两人甚至为此发生了些争执。
一个是他最好兄弟的孙子,一个却是他最小的女儿,虽然两人年纪相仿,但从辈分上来说,林晨是要叫玉娘一声姑姑的。
当然,纠结只是一时间的事,更多的是不舍。
不管白婧如何骂他负心,骂他心狠,骂他剥夺了玉娘的一生,可天晓得他有多爱那个孩子。
只是有些事情,他也身不由已。
难道午夜梦回时,看着烛光下那个捧着书本的小小身影他不愧疚吗?
难道明知她身患奇疾,看着那张与亡妻无比相像的脸,他不心疼吗?
可何人有那能耐执掌厉军?有那声望得天下人支持?有那般智慧不惹皇室猜忌?
他只有这个选择。
为苍生,为百姓。
作为父亲曾经的他无疑是失败的,那么最起码这次,他会尊重女儿的决定。
“玉娘的事,想必你都清楚了?”
两人方才重新坐定,胡厉便开门见山的提了玉娘。
“岳父大人既然从落芳府中来,可晓得玉娘是做了何种选择?”
林晨满脸的激动顷刻消失,苦楚的笑了笑,捏起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胡厉长叹了口气,随即眼睛向斜上方看了看,强忍着不让眼眶湿润。
“那孩子说,十年太短了,她舍不得我,舍不得家人,舍不得这大千世界,更舍不得十年之后,让你变成第二个句让。”
两人心中同时闪过句让那苍凉独孤的身影,心下更是悲苦了几分。
“她会没事的。”
林晨这句话说的毫无底气,只是在勉强安慰自己。
尽管已经猜到了玉娘会选那一成的机会,可亲耳确认了猜想,他又怎能不去胡思乱想。
胡厉心知肚明,却没有去点破,反而点了点头,“她比我和她娘要果敢太多了,当年她娘亲遇刺时,其实也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想起发妻,他也心里疼的发苦,险些坚持不住流出泪来,赶忙捻起袖子擦了擦眼眶,随即端起酒壶猛地喝了一口。
两个同病相怜的男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一连喝了十七八坛酒,直到喝的醉眼惺忪了才停下来。
“你,你这老东西,知不知道玉娘其实相当花匠的?”林晨大着舌头,目无尊卑的指着胡厉责问道。
“呵呵臭小子,你也太小瞧我的观察力了。”胡厉一脸的酒红,眼角的皱纹都展开了,捏着酒壶点点他,得意道,“玉娘小时候养了一园子花,作为继承人培育以后,那园子花都是老子我亲手照顾的!”
“你,嗝,可拉倒吧!玉娘说后来那一园子花都枯萎了!”
“那,那是老子手艺不行,全给养死了,本来还打算等她生辰的时候给她个惊喜的。”
“嗯?”林晨勉强睁着醉眼,“你不是督国公?”
“妈的,督国公又不是神仙,我还能什么都会不成!”胡厉晃晃悠悠的直起身恼道。
“呵呵,也是。”
“哈哈,白痴。”
两人迷迷糊糊地都趴在了酒桌上。
半晌,门外楼梯口。
“梁雄,把那个老白痴抬回去,那个小白痴……去如意居叫人来吧。”
“遵命。”
白婧其实来了有一会了,可看得里面两人肆意的发泄痛苦,便也不忍心进去打扰。
只是话语间她也不免想起那个已经过世的姐姐。
如果当时姐姐选择的是另一条路,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呢?
她想不到答案,也没有答案,回答她的,只有眼角的一滴泪水。
第四七一章 势在必行
玉娘的病痊愈了,没有再比这个高兴的事了。
请示过岳父岳母后,林晨将她接进了如意居中生活。
如意居多了对主仆,又比之前更热闹了些。
也许是性格问题,小茹与小流儿有些不合,时而吵吵闹闹的,但其实她们心里也都明白早晚她们都会变成一家人,一切都只是一场婚礼的问题。
所以小流儿有时也会向小茹询问两家姑爷的事,往往这种时候,小茹都是双眸闪烁,伶俐的小嘴动个不停,脸上满满地挂着自豪之色。
而作为听众的小流儿则满脸好奇,将小茹口中那个经天纬地风度翩翩的大好男儿渐渐地与只见过几面的男子重合了起来。
虽然她已经在自家小姐那听了姑爷数不尽的好话,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还是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旁人’公正的说辞。
但她哪里知道,这个‘旁人’也早早地就沦陷了!
……
其后几日林晨每天都会陪着玉娘一起在京都各处走走,有时候也会带上香芸,在他们两个的陪伴下,玉娘的身体也在显著的慢慢变好。
期间莲婷也来过一次,除了与玉娘久别重逢有些激动以外,还给他们带来了些消息。
比方说胡厉去牢里看了严老一眼,严老第二天就服毒自尽了,又比方说大皇子因为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被贬出京都,还有老皇帝虽然不再立储君,但会写下一纸遗诏,死后直接传位给莲婷等等。
也不知道颜伯宇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气的吐血。
至于颜伯宇本人的处理,莲婷也是代表皇帝来询问他的意见。
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老皇帝还是希望能给老三一个体面的死法,但可以由林晨亲自动手。
而对于林晨来说,既然老皇帝已经完成了约定给了他交代,他自然也会卖这个面子,至于亲自动手,他不是个喜欢杀人的凶徒,但还是希望能让唐昭去监督。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朝廷里面的人他只信唐昭一个。
他不知道颜伯宇是什么时候没的,只是再见到唐昭的时候,她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待一切都有了结果,林晨才终于对玉娘提起了去辽州的事。
“武林中的事我原本插不上手,但事关十九,我想……”
玉娘柳眉微蹙道。
“哎呦你可别添乱了,那宗主手下六大一流势力,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你跟着去不是给我找事做吗?”
林晨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赶忙劝阻道。
“既知凶险,我又怎能放心你一人去冒险?”玉娘捏着他的袖子忧心道。
林晨也知道她是担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不放心我,怎么也该相信十九的本事吧?”
“这……”
玉娘当然知道十九的本事,可心中就是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然而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因为她明白,此次辽州之行对于林大哥来说是势在必行的。
……
林晨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嘱托玉娘对香云她们的说辞也只是出一趟远门。
倒不是他害怕分别,而是不想她们太过担心。
至于安全方面,家里有赵家姐妹和沈静,上面有莲婷罩着,在京都这地方,他是不太信有人能对如意居的众人不利了,这次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踩着黎明的前的最后一丝黑暗,林晨背着包袱手提宝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远远地望向城门,不见城卫兵,却看到一黑一蓝两道身影早早地伫立在城门下,好像是专门来等他的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凑近一看,林晨便认出了两人身份。
“草民林晨,见过……”
“你再多说半句废话,我就让你出不去这城门。”
老皇帝眉头微挑,旁边的刘忠掩嘴轻笑后退到了一旁,两人穿着袍子袄子,已经看不出是宫里的贵人。
林晨眉头一皱,“陛下还真是霸道。”
“这就是皇权所授。”颜宗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少侠可有兴趣?”
“别别别!”林晨赶忙摇头,“您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颜宗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听闻少侠要去辽州参加屠魔大会?”
“实不相瞒,我怀疑此大会的主办者,便是颜伯宇口中的宗主。”林晨仔细一想还是如实回答了。
想来对于颜宗政这样的帝王来说,京都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这些他能听到的消息,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了。
“既如此,少侠何不多等一阵,待我处理完京中事物,便会与胡公一道追查此贼。”
这话说是询问,更像是请求。
林晨闻言却果断摇头拒绝了,“时不我待,这位宗主神龙见首不见尾,错过这次露面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两位大军准备开拔他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他说的这一点颜宗政又怎会不懂,百万大军固然可以压制全天下的武者,但行军速度又怎么赶得上那些神出鬼没的人。
“非去不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尽量挽留一下。
林晨点点头,“非去不可。”
“能不能……”
“陛下!”林晨忽然开口打断了他,随后略带好奇的开口问道,“敢问陛下,何人能在宫中产子?”
颜宗政被他问的一愣,随即呵呵一笑开口回答道,“皇宫大内便是我的居所,你说自己家中能允许何人产子?”
此话一出,便在林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怔怔地看着皇帝好半晌,最终却只是露出一个复杂至极的笑容。
“谢谢。”
说完,他便再无顾虑的向前迈出了脚步。
老皇帝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但终于也明白,自己拦不住他飞向天边。
“林少侠!”他略带焦急的喊出口,可到底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林晨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径直往城门外走去。
“待我归来,告诉我你与真幽儿的故事吧。”
“……”
颜宗政完完全全的呆住了,直到那道年轻的背影,像二十几年前一般消失在他眼前。
第四七二章 九霄宫中
辽州,迎雪崖。
论剑坪本是供弟子们习武切磋的地方,此刻却被九霄宫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挑战宫主,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了。
自十年前那件事之后,武林中有过一阵挑战的热潮,但也很快就平息了下来,甚至令九霄宫声名远播,凌琼之名威震江湖。
因为那些打着为某某报仇,或者替天行道想要提升名望的,全都轻易的败在了宫主手中。
再之后就没有多少再来自取其辱的人了。
但眼前这个人来挑战的理由,居然只是想知道自己有多强。
……
“真门主……”
远处阁楼上,也站着两个紧盯着论剑坪的人,其中一个便是如今的九霄宫大长老,碧吟。
而另一个人,若是林晨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就是赠予他翎羽剑的老前辈。
“碧吟长老勿需多言,当年李唯手持魔剑闯入我临渊门致我门内损失惨重,今日不过是请贵宫主赐教一二,已算是便宜了你们。”
真如海面容温善和蔼,然而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当的老成霸道。
而碧吟面对这样的说辞也是心下苦恼,不敢多说。
当年她们师姐妹三人以各自的方法想要守护九霄宫,结果李唯一念之差接触了魔剑凝渊,被凝渊剑气影响了心智性格变的乖张暴戾,不能自已时更是做了许多错事。
但无论那些错事是不是出于本心,既然李唯师出九霄宫,她们自然不可能把责任撇干净。
可问题的关键是……现在的九霄宫主,她不是琼儿啊!
……
“我…早就,想与你,一战了。”
言语间略有些不寻常停顿的,便是此次寻来的挑战者,临渊门少门主真如海的徒儿,常立雪。
她此刻一身青色衣裙,亭亭而立,神色清冷目光如电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令人不敢正视。
自融合了凝渊剑气,她已经挑战过许多武林高手了,但越打,越是觉得无趣,也许只有与眼前这人比试过,才知道自己与真正的巅峰到底还有多大差距吧。
而在她对面头戴纱笠的白发少女,此刻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寒玉真诀虽然是种无比玄妙的功法,配合她的纯元之体,让初学武功的她一下子就有了相当不俗的实力,可她习武的时间还不足半年,甚至从没跟人对战过,这碰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这样的高手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常姑娘,刀剑无眼,你可想好了。”
百里以萤面色淡然,心中却在不断的祈求对方赶紧退缩。
“是。”
常立雪轻声回了一句,随后缓缓地自腰间拔出一柄墨玉色的细剑。
完了!
百里以萤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更慌了几分,眼见着动手已经无法避免,她也只得运足内劲准备尽力一搏了。
虽然她只是个冒牌货,但她私心里已经将凌宫主认做了师父,眼下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给师父丢脸的。
“剑域!”
见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常立雪率先发难,细剑一挥,十数道黑色剑气顷刻间冲天而起。
此式一出,周遭围观的九霄宫弟子尽皆哗然!
……
“你们竟然炼化了凝渊剑气!”
阁楼上的碧吟见到这一幕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面色骤然一白道。
“正是因为炼化了剑气,我才发现这种气劲与我所知的内劲全然不同,而我唯一想到可以为我解惑的,也唯有凌宫主一人了。”
真如海心有余悸道。
他一开始也觉得剑气只是增强了徒弟的内劲,可越是接触就越感觉到剑气的异样,生怕徒弟会因此有什么不妥,故而有此辽州一行。
“不好!”
话至此处,碧吟才忽然间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猛地运起轻功从窗口一跃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碧吟飞出阁楼的瞬间,升到半空中的凝渊剑气如同暴雨般朝百里以萤所在的地方倾泻而下!
眼见着无尽地剑气朝她涌来,百里以萤小脸绷紧,目光闪烁间狠狠地一咬牙,数道淡色剑气在她身边凝结而成,而后她一摆手,淡色剑气便朝着天空中落下的凝渊剑气迎了上去。
不是她不想躲,而是这一躲她的身份便要暴露,辜负了师父的嘱托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即使想要硬碰硬,她修习寒玉真诀的时间到底是太短了,淡色剑气遇到凝渊剑雨,便如同羊入狼群,顷刻间被撕了个粉碎。
眼见剑雨势头未减,百里以萤强压住心中的慌乱,双手画圆,浑厚的内力于其中聚集。
她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挡住黑色剑气,可眼下也只有尽力一试了。
剑气好似撕裂了空间,发出嗤嗤的声响。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铺天盖地的凝渊剑气毫无征兆的忽然全部消弭与空气之中,随即一抹黑光划过,百里以萤的护体罡气与手中聚集的内劲脆弱的如汤沃雪,黑光毫无阻力的将它们一分为二。
待一切尘埃落定,常立雪手中细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百里以萤的肩头。
“你,不是凌琼。”
她没有见过凌琼,但依然可以说的如此肯定。
“宫主!”
几息之间,碧吟也已经飞身来到了百里以萤身边,一股柔劲祭出,将她从常立雪的剑下带了出来。
“立雪,怎么回事?”
真如海也缓步走了过来,好奇的道。
常立雪收起细剑摇了摇头,“这个人,不是凌琼。”
真如海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一道清澈的男声忽然从人群外传了过来。
“她确实不是凌琼。”
众人心头一惊,齐齐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远远地,一大批黑袍人缓步走着,那低沉而强大的气势如同一片乌云朝众人压了过来,领头的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个。
“纯元之体吗,有点意思。”
他扫了百里以萤一眼嘴边念叨着,走到了人群外围,随即遗憾的开口道,“所有准备都做好了,主角却不在啊……”
说着,取下兜帽,看向碧吟微微一笑,“如此,只好借你们帮忙找她出来了。”
第四七三章 屠魔大会
往年的演武大会都是热闹非凡,众武林人士聚在一起,或是讨论武学,或是讲讲趣闻,气氛和谐繁荣。
可这次屠魔大会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明明是在九霄宫设了擂台,摆了观席,可全程却看不到半个身着九霄宫弟子服的人,反而是一群面无表情,气势逼人的黑袍人分散在整个场地中,好似在看守众人一般。
搞的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袁掌门,你怎么看?”
“怎么看?我看武林难逃此劫,兄弟听我一句,有机会就赶紧跑吧。”
席间数十位掌门端坐桌后,交头接耳谨慎探讨着,他们身后则站着门内弟子,门派实力如何一眼看过去就能明白个大概。
整个场地中浩浩汤汤数百人,场面好不壮观。
“袁掌门何出此言呐?”
提问的中年光秃秃的头顶亮的反光,一身的腱子肉,身后弟子也都是一副憨壮的模样。
这便是号称打遍鄞州无敌手的狂拳门门主霍磊。
而他口中这袁掌门就更是大有来头了,身负绝技追云剑指与凌风步两门绝技,号称风云双绝,在整个武林中也是闻名遐迩的存在。
不过他此刻拧巴着老脸,半点没有前辈高人的风范。
“这些人在九霄宫的地盘上办什么屠魔大会,九霄宫门人却一个都没露面,若不是九霄宫有什么阴谋,便是他们都已经被制住了!”
“什么!”
霍门主双眼睁的溜圆,不可思议的喊出了声,那大嗓门震得人耳朵都疼,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不对劲,看着周遭黑袍人看着他冰冷的目光,赶忙收声嘿嘿傻笑了几声。
待看到那些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凑到袁掌门身旁压着声音道。
“袁老哥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你若不信,晚些时候尽管去出些风头,看看会有什么下场。”
袁掌门假模假样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边,却是连杯沿都不敢碰,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周围悄声提点道。
“方才进场时我就探查过那些黑袍人的实力,光守门那两个,就足以打爆你的光头了!”
“嘶…”
霍门主这下不敢再喊了,只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脑门上也渗出了一排细汗。
抬眼看了看整个场地中近百十号的黑袍人,心猛地便沉了底。
“谢特!”
借着擦汗的功夫,霍磊朝身后摆了摆手。
一个国字脸看着比霍磊还要大块的壮汉闻声凑了过去。
“一会要是出了问题,你带着师兄弟们先走,不必顾虑为师。”
“师父,这……能有什么问题啊?”
“问问问,问个屁啊问!?”霍磊怒其不争又不敢大声叫骂的样子颇为喜感,吹胡子瞪眼的好久才压下声音道,“老子让你干嘛就干嘛!”
“哦……”
能在武林中混出名堂,被邀请来这里的没有几个蠢货,眼下也都多少看出了些不对劲。
然而形势比人强,面对如此多的黑袍高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真想有个转机,也得是个武林泰斗级别的高手站出来说话才行。
就在众人坐立难安的时候,这个转机很快就出现了。
“真如海?”
“是真门主!”
临渊门门主真如海的出现,无疑给了许多人希望,但这份希望也是转瞬即逝的。
只见他带着徒弟常立雪缓步而来,整个人说不出的凝重,走到席间也没理会众武林同道的招呼,在众人的注视下沉着脸坐在了席间。
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形势也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峻。
“师父,我等…真的不反抗一二吗?”常立雪皱着柳眉不解道。
真如海老脸透出些无奈,沉声道,“他的实力非你我所能抗衡,就算加上九霄宫的长老们也远远不如,眼下也唯有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其实有一点他还压在心里没说,那就是他在那位宗主的身上,感受到了与凌琼相当的压力。
这般实力,恐怕足以与其一争了。
说话间,两人口中的宗主迎着所有人的视线,从正门外缓缓走到了擂台正后方的高台。
而他身后除了几个黑袍人外,竟还有一男一女两位青年俊杰。
在场众人不乏见多识广之辈,这一眼就认出了其中那个女子,便是曾经的烟州总捕头号称百合剑的月如霜。
当然她叛出神捕府的事也早已经在武林中都传开了,一番小小的议论过后,现场又恢复了平静。
反而是被众黑袍人簇拥着的那人一直藏在兜帽下看不清面容,但看这架势,想来此人就是那位宗主了吧。
待他坐定,他身旁的青年男子才漫不经心的走了出来,迎着众人的目光站在擂台上。
“欢迎诸位来参加此次屠魔大会,我代表师父,向各位……”
“少废话!”
他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凝目望去,一个手提长剑的中年便站起身来直指台上。
“我等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由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牵头召开盛会!大家伙说是不是!”
“对!”
“就是,你们这些人也不知是何门派,着实可疑!”
“下去!下去!!”
白痴……
眼见着几个门派的掌门起身附和,袁掌门心中低骂了一声。
这些人显然是没看清局势的,或是盲目相信真如海,却没有注意他神态的,人家摆明了要拿捏武林正派,这番举动不是在找死?
当然精明如他是不会上去帮一手的,甚至还想趁此机会看看黑袍人的手段。
果然,这个念头才在他脑袋里闪过,台上的青年已经有了动作。
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整个场中也只有数人能隐约看到他的行动轨迹。
下一瞬提剑中年的的手臂与头颅便抛飞而起,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掉落在地,咕噜噜的滚了几圈。
“啧,现在你没头没脸了。”青年收起手中的匕首,嫌弃的抹了抹脸上的血迹。
待尸体嘭的砸在地上,全场才终于惊醒过来,尤其是狂拳门的霍磊,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后,才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袁掌门。
“他竟,竟敢当着我等的面杀害武林同道!?”
“他刚才是怎么过去的!?”
“为什么连影子都看不到……”
“师父!”
“为师父报仇!”
诸多声音青年都好似充耳不闻,眼见着那人身后一众不知死活的人朝他冲来,他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正要动手,一道古朴的剑气从天而降,阻断了双方的锐气。
“贵宗门想必不是为了来杀人的吧?”
眼见着一道苍老的身影挺立在两方之间,众武林人士好像终于找到了靠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是真门主!真门主终于出手了!”
“门主为我等做主啊!”
真如海一摆手,众武林人士这才安静了下来,不过所有人仍然怒不可遏盯着青年,尤其是死去那人的弟子,一个个双目赤红蠢蠢欲动,恨不能生吃了眼前的凶手,若没有真如海挡着,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当然结果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你要为他出头?”
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青年是没有半点敬畏,指着地上的尸体轻笑道。
真如海瞬间黑了脸,目光却越过青年,望向擂台后的主台,“即是演武大会,就没必要弄出那么多人命,阁下以为呢?”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沉寂,空气中布满了凝重的气息。
片刻之后,一道清朗的笑声才从高台之上的黑袍下传了出来。
“真门主所言极是,好戏还没开场就把观众都赶走,也着实无趣,枭,退下吧。”
青年面露遗憾,应声退去。
说话间,那宗主站起身来,单手成爪朝身旁随意的一抓,一块半人多高的磨剑石颤动两下,轰隆隆地漂浮了起来,接着随着他的动作,嘭的一声分毫不差的砸在了尸体之上。
地面被砸的轻微震动,所有人也被这一手震得没了声响。
整个场地数百人,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有些脏东西扰了大家的雅兴,本宗主深感歉意,为了弥补大家,这场好戏,就从现在开始吧!”
宗主呵呵一笑取下了兜帽。
第四七四章 打擂
“十年前的演武大会上,凌琼凶性大发屠戮武林人士,今日本座便为各位做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判决!”
谁也没想到兜帽下会是那样一张年轻的脸,黑袍白发令人无端联想起凌琼的仙人之姿。
更不曾有人想过,九霄宫竟然会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众武林人士看着那宗主一摊手间,百数个九霄宫弟子手戴锁链被带了上来,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江湖中一直有个说法,北九霄南临渊,代表着武林中最强大的武力与最庞大的势力,然而今天不仅临渊门哑然无声,九霄宫也落得如此下场。
到了此时此刻,所有人再没了反抗的心思。
“你们干什么!”
众九霄宫弟子最前方的便是大长老碧吟,不过眼下的她嘴角挂着血,身上也有几道隐约的伤痕,发髻凌乱狼狈不堪,半点没有了往日里的威风。
怒喝出声的则是跟在她身边的九霄宫首席弟子,杜青青。
只见她横眉冷目的瞪着推搡她师傅的黑袍人,然而黑袍人回应她的却只有冰冷的目光。
待他们站定,黑袍宗主才淡然出声道,“虽然这些人罪该万死,但我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诸位武林正派想必也不愿意对不能还手的人下杀手。”
说着,他摆手间一股真气流出,身旁黑袍人腰间的细剑便嗖的一声飞掠而出,精准的插在了九霄宫众人身前。
“那么,比武定生死,九霄宫弟子胜则活,败则死,如何?”
如何?谁还敢说个不字!
众武林人士面面相窥,又同时选择了沉默。
他们对于九霄宫其实从来没有过怨恨,顶多是有一点点恐惧,外加一点点羡慕。
可看那黑袍宗主的意思竟是让他们生死相向,这谁会愿意去出头。
眼见着无人应答,黑袍宗主也不着急,微微一笑补充道,“若一炷香后还无人站上擂台比斗,本座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替各位讨回公道了。”
说完也不等他命令,枭便走到一旁的香炉边点了一支香。
而台下众人闻言心里都骂开了锅了,谁都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公道需要别人帮着讨回来,可真要让他们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大家伙看了看被压在磨剑石下的出头鸟,一时间都缩了回去。
难不成真的要死道友不死贫道,看着九霄宫这百十人被平白屠戮?
每个人的心中都泛起了不同的心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见着香被烧得一段段剥落,只剩下最后一点火星,一个面容端正的中年男子终于轻叹一声站起身来,随后走上了擂台。
“缠星剑派郭鸿,讨教九霄宫的高招了!”
人前的碧吟望着擂台上的郭鸿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然而刚准备提剑上台,身后众人中忽然钻出一个男子,走到她面前嘭的跪在了地上。
“几位长老前日全力对敌已是伤痕累累,眼下这一阵就由弟子代劳吧!”
“胡说什么!”碧吟闻言反而怒斥道,“快回去,你可知其间凶险!?”
“为九霄宫,何惧一死!”
“何惧一死!”
碧吟回首间,身后的九霄宫弟子已然全都跪倒在地。
“你,你们……”
她心下感动,眼眶渐湿。
眼下九霄宫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她终于为平时的付出感到了值得,也为所有弟子自豪。
如果不是受了重伤,她也绝不会让弟子们去走这一遭,可前日一番争斗,长老们个个身负重伤也只有她能勉强站在这里,她若身死,又有何人来领导他们?
“大长老。”这时人群里的百里以萤也面色坚毅道,“师父既然留下我等守护九霄宫,怎可让你一人担下!”
“请大长老成全!”
齐声请愿后,所有弟子都叩拜在地。
这下不止碧吟,所有在场的武林人士都看的心里一震,随后便是一阵唏嘘。
谁言九霄宫都是一群残忍暴戾之人?这些不都是有情有义的大好青年吗?
终于,在香炉里的香灭掉前,碧吟闭上眼睛,含泪点了点头。
“九霄宫弟子苏亮,愿赴此斗!”
说话间男子满面刚毅的站起身,毫不畏惧的看向黑袍宗主。
宗主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欣赏,随即微笑着一挥手,苏亮手上的锁链瞬间便被一道无形的剑气斩开。
苏亮取下枷锁松了松肩臂,朝黑袍宗主抱了抱拳,随即拔起地上的长剑转身朝擂台走去。
“好小子,是个好样的。”
台上郭鸿点点头赞道。
苏亮抱剑拱手,“生死有命还请阁下切勿留手,那位宗主喜怒无常,若他因此迁怒阁下,苏某定会此生难安。”
此话一出,郭鸿对他更高看了几分,至于留不留手,他自己心里有数。
“请!”
“得罪了!”
两人都是使剑的,刚一动手,便打的整个擂台上剑影攒动,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内劲碰撞,人影交错好不惊心动魄。
不得不说九霄宫弟子虽然修习内功各有高低,但对于武技的使用与领悟都可谓是炉火纯青,三招两式间,即使是身为前辈的郭鸿都拿他不下。
时间缓缓过去,台上两人已经交手百招,精彩的打斗牵动着所有人武林人士的心,若放在往年的演武大会上,恐怕此刻已是呼声雷动,叫好不已了。
“好小子!”
郭鸿也是打的兴起,心下感慨这九霄宫不但弟子的凝聚力极强,连天赋武功都是一等一的,能名扬江湖也不全仰仗凌琼的凶名。
当然,他到底还是留了手,作为一个混迹江湖几十年的人,他有信心不让人看出破绽。
眼见对方使出剑招刺挑过来,郭鸿心下一动,架出的长剑稍稍往上抬了一点,这样对方就能轻易挑飞他的武器,到时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认输了。
打定了注意,他长剑下压,看似是要架招手中却松了三分力气。
顷刻间两剑相碰。
郭鸿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翘起,然而下一刻,他的耳畔只听得嘭的一声,炙热的鲜血便喷洒到了他变的呆滞的脸上。
眼前这个他无比欣赏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便紧紧地闭了起来,身体无力的摇晃两下朝他倒了过来。
等扶住了他失去生息的身体,郭鸿才回过神来,低头望向他的胸口,那里赫然有个往外“咕咕”往外冒血的血洞。
郭鸿双目一怔,紧紧地拉住了青年的白色衣袍。
“为什么?”
他想问,所有呆立在场的武林人士也想问。
黑袍宗主缓缓放下运功的手,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本座最讨厌弄虚作假了,这样的戏看着有什么趣味?”
“我杀了你!”
“青青!”
台下的杜青青瞬间红了眼,抬脚就要冲上高台,碧吟赶忙把她拦了下来。
虽然她的牙也快咬碎了,但无谓的牺牲她不想再有更多了。
“我来。”
冷静下来后,杜青青怨恨地看了黑袍宗主一眼,转身朝擂台走去。
第四七五章 人间游戏
“承让!”
虽说是车轮战,但到底是九霄宫首席弟子,杜青青的实力在整个年轻一辈中也属顶尖,几番上阵的武林人士都被她轻易的击败了。
当然,其中也有众多门派有心相助的原因,既然必须要竭尽全力,那就派最不济的弟子去,总不能说他们不尽力了吧?
眼见一两个弟子战败后黑袍宗主都没有出手,众门派掌门便有了默契,只是苦了那些被派上擂台的弟子。
“马强,一会你上。”
“师父我……”
名叫马强的青年看了看师父,又瞥见周围师兄弟捂嘴偷笑的模样,满心的无奈。
然而师命难为,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一拱手还是应了下来。
眼见着擂台上已经分出了胜负,马强便要挺身上前的时候,一道雄浑的笑声忽然在席间响起。
“哈哈哈,九霄宫弟子果然非同凡响,在下看的实在手痒,下一阵就让我来领教青青姑娘的手段吧!”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出声之人身形挺拔,身着青蓝色衣袍,腰间挂着一把折扇,竟是掌天教教主,龙哲!
他想做什么?
每个人的心头都不禁冒出了这个疑问。
论实力龙哲是与碧吟同个级别的强者,别说杜青青已经力战几场,就算是全胜状态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无论他们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作为一流势力的掌天教竟然是黑袍宗主的下属势力,甚至像这样的下属势力还不止一家。
思绪间,龙哲已经走到了台上。
“请吧?”
他的脸上是笑意,眼中却是隐藏不住的不屑。
“得罪了。”
杜青青深吸了口气,浑身的狼狈掩盖不住那一身傲骨,即使面对超远自己的强者,她眼中都没有一丝畏惧。
守护九霄宫,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
自从知道那个人的不易后,她一直很想将这句话亲口对那个人说,但想来,是没有机会了。
……
这场比斗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悬念,尽管杜青青使尽浑身解数,对方却从始至终只用单手对阵,仿佛在拿捏一个孩童。
“青青!”
不过数十招后,随着碧吟一声悲呼,杜青青便被龙哲抬手用折扇击中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掉下了擂台。
“哼,不堪一击!”
龙哲此时也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居高临下的看着台下的杜青青,满脸的戏谑不屑。
“噗!”
杜青青猛地吐出一口血。
所有九霄宫弟子的心都揪了起来,黑袍宗主却是看的乐呵,朝身旁的枭摆了摆手。
枭走上前。
“胜负已分,阁下可以处决她了。”
其实对于枭来说,这种事情他是相当不乐意做的,他杀人向来讲究一个干净利落。
但既然师父想要引出什么人来,他倒也不介意配合一下。
说动手就动手,龙哲可不是什么有原则的人,辣手摧花也不过吃饭喝水般轻松。
只见他跳下擂台,一步步逼近杜青青。
眼看着爱徒动弹不得就要惨遭毒手,碧吟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运起内劲就想推开身前的黑袍人。
然而她剩余那点内劲终究是杯水车薪,反被黑袍人一掌击退。
九霄宫弟子登时便躁动了起来,可他们连那些铁链都挣不开,黑袍人轻易的就镇压了他们。
喧闹仍在持续,龙哲已经走到了杜青青身前。
“听,一群蝼蚁在聒噪。”
他期待在对方脸上看到恐惧。
可得到的,只是一个沾血的微笑。
“为这群有情有义的蝼蚁奋战而死,我亦心甘情愿。”
龙哲眉头一皱,随即嗤笑着拍了拍手。
“蝼蚁就是蝼蚁,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了你!”说着,他举起手中的折扇猛地挥了下去!
“不!青青!!”
“师姐!”
“大师姐!”
无数悲恸的呼喊顷刻间响起,弟子们拼尽全力的推搡着,随后在下一瞬,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啪!!”
拍击的响动后,便是一阵骨骼断裂发出的刺耳声音,随即,清冷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要杀我的弟子?”
众目睽睽之下龙哲的手不知被什么力量生生打折,弯曲成了不规则的形态,折扇则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在他身前,一道纤弱的身影捏着他的脖子将他轻易的举了起来,龙哲呼吸突然受阻甚至发不出喊叫,端正的脸憋得通红,喉间急促的发出喝喝的声响。
两人的体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弱小的那一方却反而将对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明明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那两人身上,可就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白裙白发的少女是何时出现的。
除了一个人。
“你果然来了。”
黑袍宗主嘴唇微微勾起,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宫主!”
“是宫主回来救我们了!”
台下九霄宫弟子们从平静到激动,惊喜到近乎哭出声来,有那脆弱些的甚至差点晕倒过去,幸好身边有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凌琼……”
“真的是她,这下有好戏看了。”
“白痴,你是没死过?还看戏,不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在众人一番七嘴八舌中,整个场面也似乎乱了起来,直到凌琼将疑惑地目光投向碧吟。
她收到的信内容是真如海忽然造访九霄宫,并且提出要与她切磋。
事关九霄宫,她才不得不暂且放下玉娘的事,一言不发的跑了回来。
然而眼下的情景,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琼儿,这些人劫持了我等,逼着我们和武林人士死斗!”
碧吟言简意赅的大声喝道,随即语锋一转,低下头颤抖道,“苏亮已经……”
凌琼这时才看到了被安置在擂台下苏亮的尸首。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淡然的小脸顷刻间浮上一抹痛惜之色。
这个弟子她记得,自小父母双亡,资质不高却很是勤奋,事事以门派为先,总笑着说九霄宫才是他的家。
就这么死了吗?
苦苦练功十余年,甚至还没来得及在江湖上留下他的名字,就这么死了。
他该有多不甘……
“呼!”
一阵微风刮过吹动她的衣裙,她纹丝未动,九霄宫弟子身上的铁链却随着刮过的风,哗啦啦的掉落在地。
而远在高台上黑袍宗主的身形却像是被这一阵柔弱的风狠狠地撞击了一般,猛地向后倒飞而去,口中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只这一手,高下立判!
观席间不时传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如果不是今天再次见到凌琼动手,他们都已经忘了她到底拥有多么可怕的天赋。
她强大,所有人都知道,但到底强到什么程度,说实话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同样超出他们认知的还有台上的黑袍宗主,然而就在上一秒,黑袍宗主便被她一招击伤了。
由此可见,只要她想,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也只是一招的事情。
“嗤,呵呵呵呵……“
不过片刻,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黑袍宗主略显狼狈的爬了起来,随后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头看着胸前被剑气穿透的血洞,笑中着略带责怪道。
“这该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吧?为了一只蝼蚁,你便要给我这样的见面礼吗?”
凌琼淡然的看着他,“蝼蚁?”
“是你的话,一定会明白的吧?”
黑袍宗主语带颤音一脸的兴奋,是那种在名为人间的游戏中,遇到玩伴的兴奋。
“是吗。”
凌琼冷淡的回应道,说话间隔空将不远处掉落在地的一把长剑抓入手中,顺势轻描淡写的掷了出去。
她的手是有动作的,剑明明是从她手中飞出去的,所有人也看到了剑移动的轨迹,可就是在剑出手的一瞬,眼睛便再也捕捉不到剑的存在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一动一静给人的感受太过震撼,以至于没有人再去关注她到底将剑掷向了谁。
“啊!”
直到一声惨呼响起,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回了她出手的方向。
只见碧吟身前的黑袍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再往后看才发现他背后紧紧地贴着远处的墙壁,胸口血流如注,汹涌的顺着身体流到地上,形成了一片红色的水洼,脑袋低垂下来彻底没了生息。
而在他胸口,一柄细剑已经近乎没入了身后的墙中,只剩下半个剑柄露在身体外面。
从地上的拖行痕迹来看,竟然是长剑拖着他的身体,硬生生的飞了百步之远才将他钉入墙中。
凌琼当然可以轻易的将长剑穿过他的身体,但她没有这么做,反而调解收力与发力的点,才营造出这么震撼的场面。
她对力量的掌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所有人的心中无不震惊的想到。
“哈哈哈,对对对,你果然是明白的!你是明白的!”
面对自己人的惨死,黑袍宗主没有一丝伤心愤怒,反而大笑起来,神色越发兴奋,在旁人眼里简直像是个不知所谓的疯子。
有眼尖的人也发现,他胸口的血洞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有鲜血渗出了。
好强大的恢复能力!这就是到了那种境界的力量吗!
众武林高手心中无不艳羡与感慨,同时也涌起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期间九霄宫的弟子们也没闲着,抱团配合纷纷击杀黑衣人后从他们手中夺过兵器聚集在了擂台之下。
黑袍宗主的大笑,让凌琼多少露出些疑惑神色,她看看钉在墙上的黑衣人,随后将目光移到了宗主身旁的枭身上。
又是一道剑气疾射而出,然而这次剑气临身,却被黑袍宗主挥掌拦了下来。
“啧,何必浪费真气!”
他摆了摆手掌,嗤笑一声,“枭,自己动手吧。”
“是。”
随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方才力挫群雄的青年高手,脸上没有一丝犹豫,掏出匕首,反转一圈轻轻地在脖子上抹了下去。
一滴,两滴,滴滴鲜血落在地上,枭缓缓地跪伏在地,再没了动静。
“如何?”
如何?这下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都明白了他的想法。
众生在他眼里便如草芥一般,连最忠实的属下也不过是条听话些的狗罢了,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不知所谓。”
唯一还能保持淡然的,也只有凌琼一人而已。
只见她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凌空抓过不远处一个武林人士的宝剑便飞身朝黑袍宗主冲了上去。
那般白裙飘飘的模样看呆了多少人。
然而黑袍宗主眼见剑招将至,却不躲不必完全没有慌乱的意思,反而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你还没明白,所以,你的那些门人都被我下了毒……”
话音未落,剑尖贴着他喉间停了下来。
尽管如此,锐利的剑气依旧撕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不过,三日之后,那一百多条人命,也要给我陪葬!”
黑袍宗主手指抹过颈间的血,笑出了声。
第四七六章 大会继续
“那么,大会继续。”
枭死了,换上月如霜。
望着枭的尸体她多少感觉到些兔死狐悲,原本她也不算是与师父同心同德,眼下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
擂台上也换了人,只是这回再也没人敢上台了。
整个论剑坪散发着难言的寂静。
谁人敢与凌琼打擂?
若真是切磋倒也没什么,依着那黑袍宗主的意思,他们是要死斗的。
死斗……找死?
从前的凌琼行走江湖都是戴着纱笠的,自十年前那事之后,也算是第一次出现在整个武林面前。
美丽是真的,整个江湖上的美女都找出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个万一。
狠辣也是真的,被钉在墙上那人的血还没有流尽,滴滴答答的好不骇人。
“啧,规则就是规则,若是一炷香时间无人站出来本宗主就要杀人了……不过现在九霄宫的人都是我手中的筹码,下一个,就杀在场各位的弟子吧?”
黑袍宗主撑着下巴,扫视场下众人一脸打趣的道。
其实他也明白三方之间的武力差距,全场数十个门派,几百号武林高手,如果真打起来他未必能赢,但是想走也没人拦得住他。
凌琼就不一样了,如果她动了杀念,恐怕场上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够她杀的。
只是这句话对众武林门派来说,就无异于催命符了。
上了擂台,面对全力施为的凌琼自然是难逃一死,可不上,面对毫无人性的黑袍宗主,一样是难有生路。
炉香渐渐焚至底部,所有人的心也提了起来,可看着凌琼冷漠淡然的脸,到底也没人鼓足勇气上台。
毕竟一边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弟子,一边则是畏她如虎,时不时要骂她几句魔头的武林人士,会怎么选择大伙都心知肚明。
所以到了最后,众武林高手除了在心中默默祈祷黑袍宗主不要杀到自己人身上的时候,也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集在了他们之中武功最高的真如海身上。
当与人同难时,自会将希望交托给最强者,这也是人之常情。
岂不知真如海此刻也是心中苦笑。
他这一生有太多奇遇才能拥有如今的武功地位,若论天赋,其实他属于很平庸的那一种,所以进入极境之后跟那些真正的天才想比,实力也就渐渐被拉开来了。
尤其是面对那两个应当不属于极境范畴的绝世武者,他更是没有半分胜算。
然而即使事实如此,他还是长叹口气,迎着众人希冀的目光站了起来。
倒不是说众望所归他就会站出来,保护弟子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毕竟那黑袍宗主说的在场弟子中,也包括他的!
他转过脸瞥了常立雪一眼,目光变的异常坚定。
自从他失去女儿外孙后,便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培养这个徒弟身上,虽然对外说是师徒,其实他早已将这个徒弟当成了孙女,如今孙女有危险,作为爷爷,他怎能不挺身而出呢!?
“立雪,若你今日有幸活着回去,便将此间发生的一切告诉天明的皇帝,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气他抢走自己的女儿,更恨他没有保护好女儿,可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能完全相信的,竟然也只有那个女婿了。
“师…父,让我……”常立雪一脸焦急,连话都已经说不全了。
“看了刚才的手段,你当明白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但你还年轻,将来完全融合凝渊剑气后潜心修炼,未必不如他们,到那时……”
到那时要怎样他说不出来,因为他明白,自己大概是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临渊门,就托付给你了。”
最后,他也只是沉重的嘱咐了一句,像是在交代后事,随后运起轻功飞掠而起,瞬息间稳稳地站在了擂台上。
常立雪望着师父的背影,听着师父的嘱托,再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怆,嗵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徒…儿,遵命。”
……
“这场比试,老夫等了十年。”
真如海看着对方清冷的面容郑重道,语气中隐隐有种兴奋之感。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狂傲的性子,他也曾是个人人羡慕的天选之子!
只是在经历了太多,眼界更开阔后才明白有些境界不是他可以触及的。
年纪越来越大他有了许多牵绊,背负着越来越多的东西,令他不敢轻易涉险,可眼下既然搏杀无可避免,也正好全了他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愿望。
他只是人老了,心还没老!
“十年前你们杀不死我,今日,也一样。”
这个对手,凌琼是熟悉的。
那一年带领无数武林高手围攻她的,就是眼前这位老者。
“呵呵,说来我倒要讲一句抱歉,从今日的状况来看,十年前那四个宗门,也是那宗主的手下吧?”
真如海说着,朝高台上瞥了一眼。
“猜对了!”黑袍宗主倒也不藏着掖着了,大方承认后打了个响指。
随即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掌天教、玉剑派、元阳宗、玄云宗、万象山庄,五个一流门派竟然齐齐起身,朝高台下汇聚而去,与九霄宫和众武林人士成对峙之势。
看着那一张张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又无比陌生的脸,众人除了错愕外更多的是震惊,震惊于这位黑袍宗主的势力竟然能渗透的如此之深,其后想到这些年在外疯传九霄宫主的恶名,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们是被拯救的一方,却也是施害的一方,现在想想就算当时九霄宫站出来辩解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所以那个小姑娘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一切。
仔细看看,抛去那些恶名的那张脸,清冷中带着几许稚气,她还只是个少女而已啊……
“我只是做自己想做之事而已。”凌琼摇了摇头。
“好!”真如海大笑一声,随即一摆手,“今日我与你公平一战,生死有命,无论结果是什么,谁的门下都不许寻仇!”
会有什么结果,其实大家都知道。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也是让门下的人不要对凌琼记仇吧,这件事情说到底,双方都是无奈的。
“嗯。”
凌琼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来吧,我知你武功高强,可老夫既然是前辈,自该让你先手!”
真如海大喝道,即使面对天下第一的武者,他身上也没有半点怯弱,提剑运功,劲风吹的衣袖猎猎作响,纵横江湖的霸气透体而出宛若实质!
这份狂霸之气令得凌琼眼中都不得不带上了两分重视。
还未交手,整个擂台上已是内劲纵横,气劲肆意,令人无法直视,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动手的关键时刻,一道轻狂的声音却从场外远远地传了过来。
“前辈若是不急,这第一阵便由晚辈来打如何?”
洪亮的声音在安静的论剑坪中好似掷地有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转过头,往入口处看去。
只见话音才落,一道英武的身影便走入了场内。
他的两只手各拉着一个黑袍人的衣领,两个守门的黑袍人显然已经栽在了他的手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拖着走,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拖痕。
待看清了这人的容貌,场中的武林高手们一个个的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唯有几个人露出了与众不同的诧异。
真如海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正是在黎州时开导他的那个,他背上还背着自己赠予的翎羽剑。
在他对面的凌琼虽然脸上仍是冷淡,眼中却已经充满了复杂。
高台上的月如霜更是不堪,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人。
最奇怪的,当属黑袍宗主。
只见他看见来人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大喜之色,站起了身。
“林兄,你竟然也来了!”
第四七七章 与你之战
林晨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腹黑阴毒,行事诡异的黑袍宗主,与清欢谷中那个懵懂感性,平易近人的李心重合在一起。
清欢谷中他是温和善良的面馆老板,眼下,他是威胁到整个武林的大魔头!
“李心……”
他的心情沉重而复杂,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心好似完全没有看出他的沉重,反而惊喜的邀请道,“林兄快快上来,你我一同看这大戏,岂不快哉!”
“要怎么做,你才能收手?”
林晨想做最后的努力。
然而这份努力注定石沉大海。
“我的目的只有让凌琼走上我和一样的道路,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李心摇摇头,无情的拒绝道。
林晨知道劝说无用,一言不发地走上了擂台。
“小子,你……”
真如海看着走上来的青年,虽有些诧异,但一眼看出他的实力后,也赶忙准备劝阻他自杀。
“前辈,晚辈与她是熟识,若说这天下有一个人能阻止这场杀戮的话,大概也只有我了。”
“当真?”真如海仍自有些不信,看了看林晨又看了眼凌琼,压低声音道,“小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一旦出手,你再想跑就晚了。”
林晨闻言恭敬的行了一礼,抱拳道,“请前辈成全。”
话已至此,如果再不答应反而显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了。
真如海眼见他如此笃定,又看着凌琼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就点点头飞跃了下去。
如此一来,偌大个场地中心的擂台上,也只剩下了林晨与凌琼。
两人凝视着对方,良久不语,也没人不识趣的去打扰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林晨才叹了口气。
“一定要这样吗?”他在问。
她不答,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守护九霄宫出于本愿,她不会,也没有办法变成对方想看到的模样。
这种时刻,感情是拖累,她需要的是武力。
“我知你两难,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屠戮武林,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眼下也唯有与你一战了吧。”
其实林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叫她放弃门人,不对其他门派动手?
这就不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可与之相对的,十九这个状态是持有杀意的,她心中的感情都被她自己压制住了。
屠戮中原武林,她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恐怕连抑制剑心都无法做到,因为一旦让她拥有情感,明白自己亲手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后,她一定会崩溃。
也就是说,他的十九,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他能做的事,也只有一件了。
战胜凌琼!
“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知道。”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林晨能回应的也只有苦笑了。
说句难听的,不说两人实力差距究竟几何,林晨手上的用着趁手的武技都是对方手把手传授的。
如果有其他的办法,他又怎么愿意站在凌琼的对面。
“来吧,你我皆为守护而战,是生是死,无怨无悔。”
说话间,他拔出了背上的翎羽剑。
然而令他惊诧不已的是,一路上用过许多次都安然无恙的翎羽剑,此刻遇到对手是凌琼是竟然轻轻地颤动起来,甚至有一股脱离的力感传来,这剑竟像是要自主的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知所以,凌琼心里却跟明镜似得。
这剑中凝聚了她与胡玉娘的血液,以其为灵,自然也就与她们两个更亲近些。
想到这,她下意识的一摆手,翎羽剑更剧烈的颤动起来,最后挣脱了林晨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凌琼手中。
“我的天……”
“这是什么武功!”
“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内幕的武林人士被这一手唬的一片哗然。
与人对敌武器也是最重要的一环,许多拼斗也都是在夺敌兵刃后结束的,而凌琼竟然只是一个摆手间就做到了,如何能让他们不惊诧!
“呃……”林晨也是有些懵,随即有些感伤道,“看来,它还是比较想你。”
“我不用……”凌琼柳眉微蹙,忽然看到林晨空空如也的手,“我守你攻。”
这是被允许的吗?
这样一来,这个青年不就相当于落入了不败的境地?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高台上的李心。
“哦,其实相较于比武结果,我更在意你们之间的关系,林兄,一会你可一定要好好与我说说,嗯,你能活下来的话。”
说是规矩,其实全凭他个人喜恶,都是他一念间的事情。
“不必了!”
然而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站在台上的年轻人竟然出口拒绝了这个明显有机会可以保命的提议,反而柔和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跟你学了那么多东西,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实力究竟如何。”
这在众人眼里已经不是愚昧无知年少轻狂了,而是纯纯的找死。
不过听他话的意思,两人之间不但认识,而且还是师徒之间的关系?
“好。”
没等他们多想,凌琼点了点头,手腕一动打了个剑花,随后将翎羽剑直直的掷在了地上。
剑尖深入地下,剑身纹丝不动。
“来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终于到了该动手的时候,林晨一刻不曾犹豫地飞身冲了出去,右手成剑指直点凌琼胸口。
他当然不是在找死,而是在赌,赌凌琼将要杀死他的时候,心中会有犹豫。
即使她没有感情,心中也定然留有自己位置,就好像九霄宫在她心中是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那一个。
而她犹豫的那一个瞬间,就是他唤醒十九的时刻。
林晨身如闪电,指尖一点青芒像是能破开一切的剑刃。
见他出招,凌琼却不慌不忙,踏步飞身同样是一指点出。
顷刻间,一条白璧无瑕的白龙宛若盘在了她的手臂上,指尖的龙口发出狰狞的咆哮,气势之强令观席上的众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尤其是号称风云双绝的袁掌门,见到两人出招更是直接猛地站了起来,大张着嘴巴。
他对自己的两招绝学钻研了一辈子,只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使得正是追云剑指的路数,那小子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倒也罢了,凌琼这一指是什么情况!?
青出于蓝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她似乎直接将这门武学领悟出了新的高度,从本质上超越了这门武学!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袁掌门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甚至于他还想到,就算凌琼不曾拥有那般旷古绝今的内功修为,光是这份悟性,也足以问鼎江湖了!
说时迟那时快。
须臾之间,擂台上的两人也终于对了第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