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妻妾打架
一下子,群臣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虽然云霄前面一大段“帝王家事论”他们并不赞同,可是不少人从“良田”、“薄田”的区分里立刻感觉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集中精神听着云霄继续解释。
“诸位大人,”云霄四下拱手道,“既然万岁已经决意分封诸王,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去阻止,而是想办法给诸王的权力上个套子,毕竟历代封王的皇亲也多,只不过各朝的权力却不同;请诸位大人想一想万岁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子上的,当今万岁起于寒微,从一员普通将校成为镇抚一方的大帅,而后封公,而后称王,直到如今万乘之尊,皆是众将群臣竭力拥戴的结果,一如当年宋太祖故事,宋太祖尚知杯酒释兵权,难道万岁就没这个打算?难道万岁心里就不怕?万岁所以分封诸子者,乃是制衡那些不听调遣的骄兵悍将啊!”
众臣默然,他们不得不承认,朱元璋的担忧绝对是有道理的;而作为文臣,他们也对武将把持地方政权极为反感,眼下北方边境尚未平定,朝廷心腹已经有了不听调遣、为祸一方的苗头,若是不采取点制衡手段,恐怕七王之乱没到,藩镇之祸就已经先有了,这种情况是文臣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文臣的逻辑是,一旦当某人做了皇帝,那他就是无可争议的正朔,其他人统统都要靠边站,这个时候就再也容不得地方军阀,更容不得类似黄袍加身的事情出现,若是武将干预朝政,这完全就是跟文臣们抢饭吃,打击起来绝对不会手软。
而此时,边境还有依仗武将的地方,贸然削去武将的兵权,且不说武将们会反弹,单就是边境上的情况就要糟,若是培养新的武将派系,那简直就是自掘坟墓,在这些骄兵悍将旁边安插些个藩王,确实是制衡的唯一手段了。不少人已经暗暗点头,认同起云霄的说法。
李善长又是一阵疑惑道:“可将来藩王若是坐大……”
云霄见李善长默认了分封的事情,心里也放松下来,微笑道:“至于藩王有没有封地,他们的封地有多大,他们可以有多少兵,平日在封地有什么人监督,用兵的时候需要哪些程序,这就是需要诸位在朝堂上争取的了。”
所有人恍然,这一下终于明白了云霄的意思,别在这笔买卖做还是不做上争吵了,大家考虑一下如何跟皇帝讨价还价才是最实际的,只要能把藩王们的军权限制得死死的,封地最好只有巴掌大,再派个六亲不认的死脑筋去当地方官,谁还担心“清君侧”去?
陈迪欣喜道:“还是刘侯爷看得透彻!倒是我等被绕进去了!如此,诸位同僚,咱们也先议一议,带会儿也好有个准备?”文臣们纷纷点头称是。
李善长脸色微红地朝云霄拱手道:“刘侯爷,说句老不羞的话,我老李如今年纪也大了,能荣任开朝第一位宰相已经是我老李一辈子最大的荣耀,何况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是个驸马,这事儿……”
云霄呵呵笑道:“李相这话见外了不是?今儿能来,就是替诸位同僚打头阵来的,待会儿只要诸位帮衬帮衬便成!”
宋濂眉头一皱,问道:“帮衬谈不上,不知侯爷需要我等做些什么?若是可以,不妨事先言明,我等也好稍作准备才是……”
云霄哈哈一笑,道:“只消诸位大人说三个字!”
“哪三个?”已经有人急不可耐地问了起来。
云霄摸摸鼻子,摆出一副做作的表情道:“‘啊!’、‘哦!’、‘嗯!’”众人一怔,旋即哄堂大笑。
这时候外面传旨的中官喊道:“诸位大人,万岁驾临了,上朝!上朝!”
所有人连忙整理衣冠,依次站好,向大殿走去。按品秩,云霄是品,理当在前列,不过云霄觉着自己也太年轻了,跟李善长几个客气了一番,悄悄地站到了从一品的一列中,又悄悄退进了正二品,再往后偷偷瞧了瞧,没地方了,只得停下了脚步。
很快,朱元璋上朝,三呼万岁之后,中官尖着嗓子来了一句:“百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朝刘云霄看去。
云霄一个激灵,连忙出班拜倒,从袖中抽出奏表,高举过头顶,口中大声道:“臣,刘云霄有本!”
朱元璋目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淡淡地说了一句:“奏来。”
云霄大声道:“府中妻妾打架,臣委实不能决,恭请万岁圣裁!”
“啊!”所有人都很“配合”地张大了嘴巴,出一阵惊叹:这也叫替同僚打头阵?不过众臣很快反应过来,咱们的刘侯爷本来就不是一个常理可以揣度的主儿,没准真让他捣鼓出什么花样来了呢?
朱元璋也被云霄的开场白唬住了,妻妾打架?闹到朝会上来做什么?不过疑虑也就是一闪而逝,朱元璋立即明白了云霄的花花肠子,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却依旧严肃道:“大胆!妻妾不合,闹到朝会上成何体统!还不快退回去!”
云霄不依不饶道:“万岁!妻妾不合在旁人家算是家事,在臣家里便是君国大事!而且还是天大的大事!”
“哦?”所有人不知不觉中又“配合”了云霄一次。
朱元璋嘴角抽动了两下,强忍笑意道:“那你倒是说说,妻妾不合又是怎么捅破了天了?”
云霄一脸无奈道:“万岁,这事儿还得怪您哪!臣那正妻柳氏,您封的是郡国夫人,食邑是三百户,臣那二房蓝氏,您认了义妹,封的县主,食邑也是三百户,她们两个掐起来,谁都不服谁啊!诸位大人,你们说说,妻妾本来有个次序,可是万岁却硬是将我家的妻妾拉个平起平坐,她们拌嘴打架,我不是两头难做吗?”
“嗯!”所有人都在点头,他们对云霄的几个女人都有封赏也是有些微词的,总觉着妾室也封这么高,不合礼制,不过因为云霄从来不伸手要权,整天在应天当个富贵闲人,大家也就由他去了,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放,只要不分咱们的一杯羹,管他去!如今云霄这么公开一说,不知内情的人还在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看看吧,我早就说过这么乱封是不行滴,出事了吧?
云霄看看朱元璋耸动的肩膀,继续扯淡道:“她们两个一吵架,家里就热闹了,您封下去诰命夫人、孺人也都搅和进来了!万岁啊,我才是个从一品,她们俩都正一品了,臣劝架的时候差点就直接把我绑了打板子了!臣都睡两天书房了……”
“哈哈哈……”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朱元璋也坐在龙椅上笑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朱元璋止住笑声,问道:“那你说说,她们怎么吵起来的?”
云霄一脸悲愤道:“还不是为了我那点儿家产!臣那孩儿出生之后,臣就开始琢磨这个了。万岁,您是知道的,臣妻妾不少,将来能生的孩子肯定也不会少了,做父母的总是心疼孩子,断然看不得孩子将来衣食无靠不是?所以啊,臣就把臣的那点家产分了分,该留着当嫁妆的当嫁妆,该留给儿子的给儿子。可是臣那正妻柳氏不干了,直接揪住臣说,你分给那几个女人的东西太多了,将来我跟你儿子还怎么活啊!”
“臣当时就说啊,这不是平分的嘛,何况你们母子还能承袭爵位,怎么能说少了的?可臣的妻子却说,照你这么个分法,将来那几个女人生的孩子若是不认我这个大娘怎么办?若是不认他们的大哥怎么办?自家亲兄弟,难道还要动手抢家产?他们几个虽然每一个都比我儿子分得少,可加起来却多啊!万一将来咱们不在了,几个孩子联起手来把你们刘家嫡系血脉的儿子赶出家门,怎么办?”
“这一下,臣的侧室们都不干了,个个儿跑到臣面前诉苦,这个说跟我感情最好,应该多拿一些,那个说她最漂亮,应该分到最好的田庄,还有的说她帮我做的事儿最多,应该让她先挑;一开始还能就这么说说,可后来呢,后来她们不但说自己好,还胡言乱语地说这个养小白脸,那个偷拿府里的钱,后来干脆打起来了!臣当时就在想啊,这才多大啊,当娘亲的就为了这么点儿家产中伤、造谣、动拳头,将来孩子们长大了,那还不得动刀子啊!都是咱老刘家的血脉,这么做至于嘛!所以臣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决定这家产不分了,全都是嫡长子的,其他的儿子就一人照顾一处产业,每年赚到的银子也能分走一些,谁干得好,谁就多拿,谁没出息只会败家,就圈在老宅里好好呆着,不准到处祸害!但是妻妾们不答应哪,都哭着喊着说要找皇后娘娘评理呢,所以臣也没办法了,只能先来找万岁您出出主意……”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我想就藩
静,绝对的静,整个大殿没有一丝声响。靠云霄最近的陈迪忍不住朝云霄伸了伸大拇指,又迅速地将手缩回了袖口。
朱元璋蓦然大笑了起来:“老五啊!绕了半天,你是在劝我不要分封诸王啊!你可别忘了,光是皇后就不止一个儿子,太子只能有一个,若是不分封,又如何安抚其他子嗣?”
云霄拱手道:“臣没说不封,也没说要封。万岁的子嗣都是皇家血脉,纵然有些封赏,也是人之常情,这事儿历朝历代都有的。可万岁也知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万岁的子嗣年纪尚幼,少不更事,就藩之后,难免会有一些奸佞小人趁机蛊惑,让皇子们做出什么不臣不子不兄不弟的事情来,到时候,不论结局如何,流血的不单是天下百姓,更多的是万岁的龙子龙孙啊!一个中等人家,万岁赐给他几车粮食,可以让这一家一岁无饥,可若是给他几车黄金,恐怕就会有杀身之祸!有的人,给他十亩薄田,他也能变成巨富之家;有的人,给他十万金银,恐怕只会是黄泉路上的敲门砖!万岁若是因为一时宠溺而分封太过,让幼子遭逢不幸,共叔段之乱、骊姬之祸,青史犹存……”
朱元璋沉默了一阵,低声道:“你说得不错,给得太多,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云霄继续说道:“藩者,篱也。藩王,用以护卫国门,为一国之屏障。臣以为,如此重任,非德才兼备者不能居之,若是万岁体恤幼子而强行分封,则幼子守藩篱,恐为敌寇所趁,届时亲王失陷,丢的也是朝廷与万岁的脸面,不若暂且封赐爵位,待皇子们成年之后,万岁逐一试炼考校后,依照诸皇子短长再定去处,也好量才而任……”
“臣附议!”李善长率先出班,跪下行礼道。
“臣也附议!”第二个出来的是宋濂。
“臣附议!”接着就是陈迪。这三个带了头,后面跟风的自然也就多了,众臣纷纷站出来附议。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藩镇作乱可以平定,七王之乱也不致伤筋动骨,惟独这骨肉相残……唉!老五说得对,流血的都是朕的子孙!朕的皇子们现在还少不更事,分封太过了,反而是害了他们!百室(李善长字),你带着六部下去议一议吧,照着老五刚才的意思拟个章程出来看看。”
李善长一脸欣喜道:“臣遵旨!”
朱元璋淡淡笑道:“咱们君臣吵了这么久,终于算结束了,没什么事儿就退朝吧!老五你留下。”说罢,起身离开,中官高呼一声:“万岁起驾,百官退朝——”
众人三呼万岁之后,纷纷起身。云霄站起来,揉揉膝盖,对百官报以微笑。
“侯爷不以国祚民生直谏,反而以血脉亲情打动万岁,虽然目的一样,可听在耳朵里却舒服多了!在下服了!”陈迪首先想云霄拱了拱手,微笑道。
李善长也是一脸兴奋道:“刘侯爷果然不同凡响,我等递上去的抗奏表章都快几大车了,还没侯爷一番话来得痛快!”
“客气!客气!适逢其会罢了!”云霄拱拱手算是还礼。这时候一个中官走了过来,朝云霄行了一礼道:“侯爷,请随奴婢来!”
云霄朝众人作了个揖道:“诸位大人,剑臣失陪了!”
“请!”众人齐齐还礼。
御花园里,朱元璋和马秀英笑得前仰后合,看到云霄过来,马秀英指着云霄笑道:“老五你这嘴也太损了!这么糟践几个弟妹,看你回去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云霄摸摸鼻子笑道:“小弟这次可是和飞儿她们商量好的,真在家里闹腾了两天!倒是大哥大嫂有这么大算计,当真让人大吃一惊。不过我是没什么好头疼的,哥哥嫂嫂两个怕是要头疼了!”
马秀英奇道:“怎么轮到我们头疼了?”
云霄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冷静下来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哥大嫂一开始分封太奢,如今又削去了不少,恐怕会有人不答应了;不知大哥注意到没有,方才朝臣之中,也有人对分封之事闭口不言的。”
朱元璋点头道:“看见了,两种人,第一种人本身就是皇亲,朕的那些子侄们,分封之事牵涉到他们,不论结果是好是坏,他们都不方便干预;第二种人是明哲保身,平日只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其他的也不插嘴。”
“还有一种,”云霄补充道,“外戚。万岁的妃子们、外戚、还有将来的藩王们,必然是同气连枝,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好开口,咱赞同分封就是私心过重;反对分封,虽然能在朝臣中获得不少口碑,却无疑让自己失势不少,所以他们也不会开口,最多跟在后面说两声。”
一席话,说得马秀英和朱元璋齐齐点头。过了一会儿,马秀英迟疑道:“老五的意思是,这些个外戚未必肯坐视自家失势,还要搞花样?”
云霄认真地说道:“一定!标儿虽然知书识礼,可性子软了些,若是哪个皇子被外戚一撺掇,难免会做出点什么事儿来;内廷方面原本我也不该多嘴,可事到如今,大哥大嫂怕是要多留意内廷了,虽然当不了太子,可封地到底也有远近贫富之分的,几位娘娘为自己骨肉分得一块上等封地,难免要……”
“难免要与那些外戚联手给朕施压!”朱元璋脸色已经变了,“她们敢!”
马秀英却不无担忧道:“那该如何去处?若是我在内廷逼得狠了,又该说我刻薄寡恩了……”
朱元璋亦是说道:“都是一家人哪!老五,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苗头压下去?”
云霄摇头道:“权势之惑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挡的,纵然有办法,也不能治本。”
朱元璋朝脸色发苦的马秀英看了一眼,踌躇道:“说说治标的吧!再拖个十几、二十年,大家都老了,标儿的位子也稳固了,问题也就不大了……”
云霄点点头,说道:“还是二桃杀三士。眼下还没人敢打大嫂的主意,那么在保证标儿地位的前提下,大哥大嫂不妨抛出点有诱惑力的东西,让那些外戚争去,他们争得越凶,就越不可能串通,越是不可能串通,标儿的地位就越稳固。”
马秀英微笑点头道:“谢谢老五了!”
朱元璋拍拍云霄的肩膀,笑道:“如果咱只是个普通的富贵人家,老子肯定请你来当管家,省心哪!行了,你也别回去了,在这儿吃过饭再走,顺便看看你女婿!”
云霄斜眼道:“可不带这么说的啊,两家八字还没换过,没定下来呢!”
朱元璋与马秀英顿时大笑了起来,没一会儿,几个皇子已经从花园门口转了进来,后面跟着一溜中官宫女。
云霄站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子,诸位皇子!”
朱元璋连忙制止道:“老五你这是做什么!哪有师傅给弟子行礼的?哪有岳父给女婿行礼的?快免了!”
云霄笑道:“天地君亲师,总要有个先后啊!”而另一边,朱标已经带头向云霄行礼道:“见过五叔!”后面几个孩子纷纷行礼。
朱元璋指着孩子们笑道:“标儿这两年个子蹿上来了,眼见得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等老常家的丫头脱了孝,就把婚事办了,有了子嗣之后,咱们又长了一辈儿喽!”
朱标有些腼腆,可却没有吱声,红着脸站在一边不说话。朱樉却没大没小地说道:“嗯!嗯!五叔,五叔,敏儿又不用戴孝,明天就把敏儿嫁给我吧!”
朱元璋两口子立刻放声大笑,马秀英笑得眼泪都出来:“你这混小子才多大,急着要娶亲也得等你大哥娶了再说!”
朱樉却不乐意道:“不行不行!我就要敏儿,就要敏儿!母后,把敏儿接进宫好不好……”
云霄拧了拧朱樉的小脸蛋说道:“我家敏儿可是说了,他可看不上那种连师傅布置的文章都要她代笔的家伙哟!”
朱樉立刻将脑袋一昂,高声道:“我才不写文章呢!我要像五叔那样,到战场上建功立业!”
“我也是!”老三也仰头高声道。
云霄笑了起来,转而向老四道:“老四呢?妙云也不能随便嫁吧?”
老四没那么激动,坦然道:“我想就藩。”
三个大人全都愣住了,朱元璋问道:“棣儿这么小就想就藩了?知道什么叫就藩么?”
朱棣神色不变,认真地说道:“母妃说,就藩就是到自己的封地去。母妃还说,棣儿是朱家的子孙,就应该像父皇一样建功立业,而不是被当成宝贝一样养在宫里,男子汉就应该做出功业之后再迎娶新娘;不论棣儿的封地有多远,棣儿守着的都是朱家的江山,棣儿只有替朱家守住国门,朱家的子孙才会高枕无忧。”
朱元璋和马秀英都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朱元璋才问道:“这些都与早早就藩没什么关系吧?棣儿你说实话,你母妃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朱棣没有思索,当即回答道:“母妃说,棣儿自小聪慧,若是留在京城,将来恐怕会被小人利用,到那时,便是没罪也有罪了;只有早些就藩,从此在封地上做个太平王爷,地方不要大,有个几百户的食邑就能过上比高丽国王还富足的日子,就不会伤了兄弟和气……”
朱元璋脸色沉静下来,马秀英也感叹一声道:“贞儿妹妹……贤妃啊……”
“若是朕的女人都能这样,那能省去多少烦心事!”朱元璋也感叹道。
第四百五十三章 南疆来信
在宫中吃过饭,云霄告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心事重重,老四的话让云霄不由地一阵警醒,天下太平了未必就是天下无事,很可能另一场风暴就要来临。想到此处的云霄不禁心生退意,让他打鞑子可以,让他在这个暴风中心折腾自己人,他可办不到。
云霄回到府上的时候,府上正热闹着,徐达的正妻谢翠娥带着妙云和妙锦到刘府串门,几个女人正围绕着孩子玩笑。云霄进门,看到谢翠娥正抱着妙言逗弄不停,叶影也搂着妙云不肯放手,蓝翎则是一个人霸占了刘麟,柳飞儿和康玉若则是不停地往妙锦嘴里塞糖果。
“四嫂!”云霄对谢翠娥行礼道,“前些日子听说四嫂染了些风寒,不知身上可曾大好了些?”
谢翠娥莞尔道:“我那点小病能算什么,倒是五弟的病才叫厉害呢,满朝文武可都替你着急!”
云霄呵呵笑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四哥不在京城,遇上这种大事我也没什么主心骨,只能拖一拖了!”
谢翠娥赏了云霄一个白眼道:“你还说!要不是你这么快就撂下军务,你四哥犯得着去西北吃沙子么?有良心的赶快去宫里说说,让你去西北把你四哥换回来!”
柳飞儿笑道:“四嫂想汉子咯!那还不如四嫂自己去宫里说说,去西北劳军啊!”
谢翠娥脸一红,嗔道:“想得美!还不知道他在西北有没有别的女人呢,我去了,岂不是撞破好事!倒是你,整日跟着你家汉子东奔西跑,看,又生了一个吧?”
众女顿时大笑,柳飞儿放下妙锦,扑过去跟谢翠娥厮打起来。出于礼节,云霄在打过招呼之后选择了回避,对屋内的打闹声充耳不闻。想去紫园,猛然间想起飞字营的情报系统已经完全变成了锦衣卫,执掌权力早就交给了自己的大哥,苦笑着摇摇头,这日子还真是无聊啊!于是只得漫步踱进书房,那里好歹有老沈从万里大洋之外弄来的各种书籍,据说其中还有不少书是从一个叫巴格达的地方弄来的珍本孤本——老沈的书信说,那里有一个叫什么图书馆的地方,跟中原的藏书楼差不多,里面的书应有尽有。这些书云霄是看过一些的,一开始有些懵懂,随着越看越深入,云霄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惊骇:长此以往,这些蛮夷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啊!
云霄进入书房的时候,却看见一道倩影伫立在自己的书案旁,认真地翻阅着书案上的几幅画。云霄瞧瞧走过去,一下子从背后环住了这个女人的腰肢。
“哎呀!”女人全身一抖,立即反应过来,“她们都在逗孩子玩儿呢,你怎么跑来妨碍我看画!”
“画?”云霄并不松手,低头朝桌上看去,桌上放着的几副画,却没有一张是中原画风,于是笑道:“这些蛮夷的画,个个儿都衣不遮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呢,你怎么也看上了?”
燕萍摇头笑道:“玉若工于诗、书,我却工于乐、画,这几幅画虽然画得不雅,可是从画技看,却是巧夺天工!”
云霄的手一点都不老实,在燕萍丰腴的身躯上大肆攻城略地,口中却道:“巧夺天工?你倒是说说,和咱们中原的画技有什么不同?”
燕萍一巴掌拍下,打掉云霄抚上自己峰峦的手,嗔道:“说正经话呢,就不能老实点?”
云霄立即缩手,老老实实道:“你说,你说!”
燕萍蹙眉幽幽道:“这蛮夷画技,注重形似,画出来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就连这些画里用的丹青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若论比较,咱们中原的写意丹青可有一比,前者重形后者重意。可若论工笔,咱们中原画法在技巧上略胜一筹,可是……”
“可是什么?”云霄微笑着问道。
“你看,从人物上看,咱们中原就算工笔,也只是讲究形似,可是却不如真人那般富有神采;再看这房屋,虽然是画出来了,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总让人说不出什么问题来!蛮夷画法却是不同,什么东西都是照搬照抄,原封不动地画上去,可让人看起来却是极舒服……不知怎么回事,你画那一两条鲫鱼的时候我觉得妙极了,感觉鲫鱼好像都能动起来;”
“近者大,而远者小啊!(透视)”云霄含笑解释道,“一开始我看到这些画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后来老沈给我找了一些书回来之后我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距离咱们远的,自然小一些,距离咱们近的肯定大一些。”说着,拿起书案上一方砚台,托在掌心道:“你看,这方砚台,虽然很小,可是在作画的时候,若是咱们只顾着把它画成一个四四方方,那就会变得不伦不类!”
燕萍诧异道:“不管怎么摆,不还都是四四方方么?”
云霄笑了笑,说道:“四四方方,只是我们眼中看到的,可画起来却是不同。”说着,从花瓶里抽出一只月季,折去花朵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条,往砚台上一比:“看,这砚台是这么长吧?”
燕萍点头道:“是!”
云霄将手中的枝条移到燕萍眼前一尺处:“你再看看。”
“呀!”燕萍诧异道,“砚台怎么变短了?”
云霄扔下枝条,笑道:“这就对了,很多东西,在我们眼中看起来是固定不变的,可是一旦进入画里面,它的长短就会发生变化。这就是你看着舒服还是不舒服的差别了。”
燕萍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作画的时候,应该先看看你要画的东西在人眼里面是多大,然后量一量,看看落在画上有多大,这样才能让人看得舒服,是不是?”
云霄笑道:“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我这里有些书,你闲着的时候不妨来看看。”
燕萍莞尔道:“你个家伙!这些书……还有这些画,都是从哪儿来的?”
云霄解释道:“都是老沈让海商带给我的!这些画,是一位名叫达文西(达·芬奇,别笑,确实就是这么回事)的画家画出来的,这个达文西可不简单,除了画画,其他各方面都有涉猎,我花重金让老沈给我搞来了他些留下的全本还有一些手稿,都在那边箱子里呢,闲着的时候你自己可以看看,不过别弄丢了,我看了一部分,有一些还不大懂,准备留着有空的时候慢慢看看呢!”
燕萍哼哼道:“那个达文西关我什么事儿了?我要看看画儿就行了,看那些个什么手稿有什么用?”
云霄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或许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或许过上这么几十几百年,咱们的子嗣会明白了!”
“子嗣?”燕萍幽怨道,“姐妹们都有了子嗣,唯独我……”
云霄笑了笑,搂住燕萍的肩膀道:“我也没办法啊,你是打小受凉太厉害了,完全就是脏器受损,想要恢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倒是也想你只是内伤,内伤,只要不到一个事时辰我就能帮你解决了!”
燕萍还是有些惋惜道:“都是我命苦罢了……”
云霄笑道:“苦什么苦?难道你没听说过,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最能勾引男人么?”说话的功夫,手已经不老实起来。燕萍这才发现,自己的腰带绳结早就已经全部被解开:这家伙,想做什么事情也不挑时候!
“停手!门窗都开着呢!”燕萍挣扎道。
“没事,这里没什么人来!”云霄双手如飞,燕萍的罗裙尽解,两座峰峦已经被两只大手牢牢握住,肆意揉捏起来。旋即,燕萍觉得一根火热的东西入侵了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云哥云哥!芷儿来信了!”蓝翎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云霄猝不及防,刚准备退出的时候,蓝翎已经闯进来。
“翎儿,你来了哈……”云霄不无尴尬道。
蓝翎看到书房里的乱像,贼贼地笑了一声:“飞儿姐姐和玉若姐姐在坐月子,我嘛,准备当娘亲了,只有影姐姐和萍姐姐陪你了,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就看看……”
云霄嘿嘿笑道:“看看?”
燕萍早就吃不消了,连忙整理好衣裙,丢下一句话:“我先走了。”便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蓝翎吐吐舌头道:“云哥,不好意思,坏了你了兴致……”
云霄在蓝翎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你侄女的信才是大事!若是你不分轻重,我才不会放过你!”
蓝翎从怀里掏出一封未拆封的书信递到云霄手上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啊!我那个侄女,好不容易想起来给她写封信,结果她连回信都是写给你的!你还说你没有姑姑侄女一起骗上床的意思?你看看这封儿上,都不写姑父了,直接写上了青甸侯、刘讳云霄亲启!啧啧,压根儿就没管辈份的事儿嘛!看来这事儿有门儿!有门儿!你那徒弟算是白撘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未来计划
云霄低低笑道:“你侄女儿我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就和她有一腿了?嘱咐英儿的书信我已经发出去了,难道我现在反悔不成?你呀,脑子里整天急想着这个,你就不看看这信封?连你们五毒教的印都用上了,算起来也应该算公文了吧?”
蓝翎拧了拧云霄腰间的软肉:“知道啦!你快拆开来看看!”
云霄拆开信封,展开信笺念道:“青甸侯刘公云霄足下,侄蓝芷焚香遥拜……呵呵,倒是挺客气……”(“侄女”一般统呼为侄,或女侄)
蓝翎蹙眉催道:“啰嗦什么!快念啊!”
云霄笑道:“好了,我念。前番蒙足下传书警示,今侄不得不泣血哀告,舅段讳功因胡虏梁王猜忌,早年已闲居,后,虏以舅民望甚深,颇忌惮,诱余舅而毒杀之,余窃查察,具悉乃孔雀胆之毒也;事发,舅母阿盖梁王之女者,蹈湖殉之,段氏举族愤然,决裂胡虏,今,段蓝二族翘首以盼王师矣!”
蓝翎脸色沉了下来:“把匝拉瓦尔密个狗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倒是阿盖公主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云霄亦是冷静道:“鞑子不顾段族在南疆的声望,倒行逆施,必然有所依仗,也不能小看了他们!”
蓝翎夺过信,继续念道:“段、蓝二族曾遣死士欲报家仇,然,梁王有侍卫四人,可化身狼形,刀剑加身亦不能伤,蓝氏世传剧毒亦无可奏效,侄深虑之,甚惮,拜请足下为良策。”读到这里,蓝翎忧心忡忡道:“那里也有狼人了?看来事情不大妙啊……”
云霄凝思了一会儿说道:“还是按照咱们说的那样,让她挑选族中勇士,取长蜡杆为枪,痛长枪抵住狼人的速度,然后用刀斧手砍脑袋;所幸只有四个,不至于酿成大祸。”
蓝翎点点头,继续念道:“另,姑父大人亲传弟子如何,侄并不知晓;侄之佳偶,非盖世英雄不可为也,若高足如姑父大人、为不世出之豪杰者,侄亦无憾,王师尚未入川,侄且拭目。”
云霄呵呵笑了起来:“嘿!这个侄女还真有意思,难不成她还想跟英儿打一架不成?”
蓝翎很坦然地说道:“这有什么啊,连老婆都打不过的,还出来丢什么人?”
云霄摇头笑道:“你说差了吧?英儿用的可是双锤,那家伙能被蹭到么?你侄女儿一个娇滴滴的女孩,被几百斤重的家伙打成残废,那该如何是好?”
蓝翎白眼一翻道:“你当我侄女的功夫是白给的?”
云霄笑了笑,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取出信笺坐下,执笔凝思。蓝翎见状,连忙倒了点水进砚台,替云霄研墨。片刻之后,云霄奋笔疾书,连续写下了三封信分别装好递给蓝翎:“都发出去吧!这两封一封给青瑶一封给英儿,没封口的给你侄女,你有什么要说的,也可以写了放进去。还有……”说着,站起身,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一本刀谱,仔细封好盖上火漆塞给蓝翎道:“一起给英儿送去。”
蓝翎点点头,却没有挪动脚步。云霄奇道:“怎么不去?”
蓝翎吃吃笑道:“云哥……刚刚你消火了没有……要不要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一脸妩媚。
云霄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几日你吐得厉害,可不能再折腾你了!”
蓝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儿,怎么也要忍忍……”这才转身离去。
云霄无奈地笑笑,收起桌上的画卷仔细放好,这才将托人带回来的手稿慢慢翻看,手上也没闲着,一会儿做笔记,一会儿满纸地写写算算,很快就沉溺进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一个杂役来报,谢翠娥准备回府了。云霄这才想起,四嫂来一趟若是不留饭恐怕有失礼节,连忙收拾好东西,快步走了出去。大厅里,柳飞儿几个正在挽留谢翠娥。云霄走进大厅,连忙拱手道:“四嫂,咱们两家也就是几步路而已吃过饭再走也是无妨的!”
谢翠娥婉言推辞道:“老五你这不是说见外的话么?有道是留客、留客,留下的都是客,咱们两家如此亲近,你怎么就把我当作‘客’了?你四哥和你的两个侄儿都出去打仗了,府里只有我一个人撑着,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呢!正是顽皮惹事的年龄,整日里学着他们两个哥哥不正经,闹得府里鸡飞狗跳,我若是不回去,这饭桌就成战场了!谁不知道你下厨的手艺?改日得闲,不如带着弟妹们去我那儿坐坐,我可不介意你下一回厨的!”
云霄释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平日里四嫂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飞儿开口便是!”
谢翠娥笑道:“多谢!”
云霄蹲下身,在妙云和妙锦脸上各亲了一口,道:“你们两个丫头,要记得来看看你爹啊……”
妙云眨眨眼睛:“妙云常想念爹哩,可是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爹爹这么早就把我和妹妹嫁出去了……”
云霄哈哈大笑道:“早着呢!等你们嫁出去再说!改天爹去府上看你们!”
两个女孩儿乖巧地点点头,随着谢翠娥一同去了。云霄送到门口,直到车马拐出街角才转身进门,却看到自己的女人们还坐在大厅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霄含笑走进去,问道:“说了一个下午还没说完?”
柳飞儿歪歪嘴道:“有什么好说的?姐妹们正商量着,等我和康姐姐出了月子,去咱家的画舫上看看呢!”
云霄笑道:“那改日就一起去看看吧,听说那画舫挺大,等孩子满月酒之后咱们就去看看。”
康玉若看着怀里的女儿,低声笑道:“先别管画舫的事儿,刚刚紫园的丫头还来找你呢,说她们画了一幅什么画,让你过去鉴赏鉴赏!”
云霄顿时来了精神:“好事儿啊!吃过饭得过去瞧瞧!”
叶影直接给了云霄一个白眼:“吃什么吃!几个丫头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了?多半这会儿都已经预备好了,快过去看看吧!”
云霄一阵踌躇,正想着如何去办的时候,柳飞儿接茬儿了:“飞字营交出去了,紫园也就成了摆设,这些女孩儿们的去处你总要考虑考虑吧?别的我可不说,这两个月的月钱可都是从府里账上支出来的;我倒不是心疼这几个钱,只是你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是去是留,让她们做家养的歌妓还是准备做暖床的丫头,你总要说清楚。原说大户人家也不却女孩儿,这些个卖了身的女孩儿也是随便主子怎么处理,可你得小心了,养下的歌妓和自家的丫头可不同,按规矩,府中的歌妓将来可是要陪客的,你可别做出什么刻薄寡恩的事情来。”
云霄恍然,连连点头道:“我懂了!先去看看再说。”说罢转身朝紫园走去。
大厅里留下几个女人,一阵沉默。
“心里老不是个滋味……”叶影幽幽道。
柳飞儿微笑道:“难道我心里就好受了?”
燕萍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道:“府上的丫头给主子暖床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这条街上不是还有几个将军大臣的么,他们不也是这样?最靠街口的那个老学究,隔两三天就换个暖床丫头,换下来的丫头没几天就卖出去了,要么就是配了小厮,也没见人说三道四么!”
蓝翎皱眉摇头道:“萍姐姐这话说差了,咱们看重云哥的是什么?若是成亲之前,自然看重的是他的文采、武功,成亲之后呢?还不是因为在他眼里不论贵贱都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样,咱们同处这么一间大宅子,却不似其他人家的妻妾一般整日里勾心斗角争宠不休,因为咱们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呀!他若是那种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的混蛋,姐姐们还会跟着他么?”
康玉若抚着孩子微微笑道:“此言深得吾心!咱们的夫君地位也高了,这家业自然也就大了,大户人家钟鸣鼎食,自然就要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办事,反正一个府里陪着主子又有名份的又不是只有妻和妾……”
柳飞儿眼睛一亮,旋即笑道:“我明白了!”又转头向其他几个女人道:“你们以为如何?”
燕萍和叶影反应比较快,旋即微笑点头。只有蓝翎懵懵懂懂地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听不懂?”
康玉若解释道:“以前呢,夫君仅仅是一员大将,自然只能按照官职来定下府上的饮食规矩;如今夫君已是侯爵,自然有侯爵的排场。”
蓝翎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侯爵的排场?我怎么还不明白?难道一个男人有多少女人还跟官职品阶扯上关系了?还规定了侯爷可以睡多少女人,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
康玉若脸上早就笑开了花:“你呀!南疆这种事儿少,可你也应该知道一些的呀!你们那个什么教我不知道,但是我就不信了,你们南疆就连一个大户的汉人都没有了?怎么就不去仔细研究研究?”
蓝翎苦着脸道:“哪里管得着那么多?咱们要管,也是管人家府中的丁口,管人家府里丫鬟做什么?”
第四百五十五章 身份转变
柳飞儿笑眯眯地拉过蓝翎说道:“这几年下来,姐妹们房里都只有一个粗使的丫头,这么下去哪行,白地被外面人笑话;如今云哥闲下来了,也是整日地跟咱们呆在一起,我敢说,将来几年,咱们家的孩子肯定要多起来。有了孩子,自然就要分房,丫鬟仆役们自然也就多起来,到时候府上若还是乱糟糟的一团,什么事儿都没个章法可不成……”
蓝翎不耐烦道:“飞儿姐姐,你直说行不行?这些道理我懂的!”
柳飞儿点点头笑道:“这就是我要说的了。府里也分内宅外宅,内宅各房的使唤丫头要配齐全,嗯……一等的大丫头,要识文断字的,两个,紫园的十个丫头咱们一人两个,这两个人不管别的,一个单管着下面那些端茶送水、扫地抹桌的丫头,一个单管着各人院子里那些个粗使的婆子;我呢也不偏心,咱们五个全都一样,每个人院子里留着两个一等的大丫头,四个二等、四个三等的小丫头,再有六个粗使的大脚仆妇,如何?”
康玉若笑道:“这么多!姐姐你打算做什么?”
柳飞儿微微叹息:“原也不用这么多,只是飞字营变成锦衣卫之后,原本飞字营中的那些女子便没了去处。那些手上有些积攒的,我和云哥便做了主,将原来飞字营治下的一些产业贱卖个给她们,也让她们可以安置一些飞字营的姐妹;可到底还是有些姐妹安排不下的,只能接到府上来养着了,咱们也不是生死契把她们买进来了,而是签了雇进来的,等她们寻了好去处,自然会放她们走。”
康玉若点头道:“善哉!难怪夫君极受部下拥戴!”
“可是,这跟云哥有什么关系了?”蓝翎疑惑道。
柳飞儿伸手在蓝翎额上轻点了一下:“傻丫头,这些个一等的大丫头就跟通房丫头一样的!照着历代王侯家的成例,这些个大丫头拿的月钱可跟未出阁的小姐是一样的呢!若是通房丫头有了身子,就算没有纳进偏房,受的供奉也比闺阁小姐要高!到时候,云哥要了她们也好,不要她们也罢,她们都是云哥的人了,谁都动不得的!”
“哦!”蓝翎恍然,“我明白了!”
柳飞儿轻笑道:“明白了便好,玉若,写个条子递给云哥好了,让他在紫园里说说。”康玉若含笑点头。
云霄溜达进了紫园,十个丫头正在在围着一幅画七嘴八舌地讨论者什么。看到云霄进来,丫头们立刻停住了嘴,站在一边表情不安地看着云霄。
“不就是一幅画嘛!紧张什么!”云霄呵呵一笑,站到了画的前面,立刻就发出惊喜的声音,“哟,好大的场面!长卷哪!”
丫头们一阵腼腆。墨画带头说道:“这是姐妹们一起画的……”
云霄已经眯着眼睛笑问道:“叫什么名儿?”
妙辞回答道:“井陉鏖战图。”
“哦?”云霄一下子把脑袋埋了下去,在画上扫来扫去,“我在哪儿?我在哪儿?咦,我呢?这么大场面怎么就没我的影子了?”
幽歌掩嘴笑道:“侯爷乃是万金之躯,这种大战,自然是稳坐中军,指挥若定了!”说着,朝画上一指,果然,一个穿着金甲的少年将军稳坐中军,手持令箭指挥若定。
云霄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郁闷道:“可怎么也不能把我扔到角落里去啊!你看这中军,已经到了这画儿的边上了,再偏一点,只够画我半个脑袋了!”
抱琴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是这中军总不见的放到前线去不成?”
云霄正色道:“你们又错了吧?但凡大战,我肯定在最前面的,中军哪是我呆的地方!我布阵,若是让对手打到距离中军百步的地方就算我输!”
众女不由地有些泄气,看着桌上的画,当宝又不是,作废又舍不得。半晌,水柔才丧气道:“唉……白忙了……”众女都是一声叹息。
云霄见状,忙笑道:“谁说白忙了?又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女孩儿们的情绪立刻恢复过来,神采奕奕地看着云霄。云霄含笑解释道:“既然已经是长卷,那再加长一些又何妨?古人以谜入诗,咱们就不能以谜入画?”
“对!对!咱们以谜入画!”女孩儿们立刻兴奋起来,乱哄哄地开始讨论起以什么谜入画来。
云霄淡然一笑,站在一边开心地听着丫头们争论,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趁着屋内的喧闹,将一张字条塞进云霄手里,行了个礼,匆匆出去了。云霄展开字条细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将字条又塞回袖中。
丫头们已经点起了烛火,在灯下喋喋不休地争论,可厨下却将早就准备好的饭食直接送了进来,丫头们这才匆匆忙忙收起画卷伺候云霄吃晚饭,忙活到一半却被云霄叫住了:“别乱走动了,坐下一块儿吃吧!”
丫头们这才腼腆地坐下,奉棋尴尬地说道:“侯爷,咱们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谜入画呢……”
云霄略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记得平江沈老板曾经给我一份海图,这份海图是他手下一支船队给他的。这支船队本来是要去大食做生意,在暴风中迷失方向之后,船一直向南,驶到了一片没有风的海域,那片海域正午的太阳是在人的正头顶上的,人的脚下连影子都没有!船队只好靠着仅有的桨片一直向南,后来,船上的人发现,太阳不再出现在南边而是在北面,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罗盘失灵了,直到后来他们发现了几个无人岛才知道是自己走错了地方。据生还的船员说,那个岛是个不错的地方,很漂亮,如同仙境一般,几个小岛簇拥着一个大岛,最大的岛不过半个县大,岛上洞窟林立,没准还有什么宝贝,可惜了这个岛没人,要不然倒能够开了商栈了!”
“侯爷想把那个海岛画进来?”灵仙疑惑道。
云霄笑笑:“我倒是想亲眼去看看!可惜了,没机会。改天我把海图给你们,你们再跟着我学点东西,看看能不能把这份海图画到画里去。”
女孩儿们正愁着飞字营撤了之后自己没了用处,云霄的一番话让她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顿时都高兴了起来。云霄挥挥手道:“不多说了,吃饭。”
不过这顿饭吃得让云霄有些不爽,因为丫头们的吃相实在太“文雅”了,这让整日如同饕餮的云霄自惭形秽,也是规规矩矩吃过东西,可是却一点儿都没吃饱。眼看着大盆大盆的肉食就这样被端了下去,云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一群人捧着茶碗喝茶的时候,丫头们彼此交换着狡狯的眼神,朝着云霄直笑。
“笑什么?”云霄一边安慰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有些郁闷道。
“笑侯爷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了呀!”抱琴掩嘴笑道,“连酒都没有,侯爷吃下去的那一小碗饭,不知道有没有拳头大……”
云霄有些懊恼道:“明知道这样你们还笑……”
荃诗放下茶碗,幽幽笑道:“所以姐妹们才笑呢!侯爷以前吃饭时如同虎狼,今儿突然转了性,可见侯爷也越来越看重咱们姐妹了……”
“额……”云霄摸摸鼻子,“被你们发现了……”
“什么叫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可是一直都盯着呢!”抱琴的话里充满了挑逗,“都已经落后那么多了,我们总不能落在鬼婆后面吧?”
云霄大窘,吱吱唔唔道:“你们这个也知道哈……”
墨画依旧是一张冷冰冰的脸,白了云霄一眼没有吭声,惜书则是壮着胆子说道:“当然!飞字营没了,我们正等着侯爷安排去处呢!”
云霄耸耸肩膀说道:“正准备跟你们说这事儿呢!我决定把你们十个人分开……”
“不行!”十个女孩儿异口同声地抗议道。
云霄大感吃不消,连忙道:“你们听我说完好不好!纳妾这事儿说不准的,你们长这么大,也没加过那户人家一口气纳十个妾的吧?就算是有,这一夜洞房哪里忙得过来……”
十个女孩儿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埋下脑袋不肯说话。看到十张嘴全都闭住了,心里松了口气,云霄才继续说道:“往后,府上的丁口多了,下人们自然也要多,我的几个女人需要伺候,生下的孩子也要人伺候,到时候人多嘴杂,总要有个章法才行,所以我打算把你们分到几个夫人的院子里做个一等的大丫鬟,替几位夫人管着那些个丫头仆妇……”
丫头们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虽然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差了一些,不过好歹比现在更近了一步,谁都知道每个院子里的贴身大丫鬟都是替主子爷预备的,甚至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主子爷和主母做运动的时候,主母若是吃不消了或是身子不方便了,随时就可以让她们来顶上,更或者主子爷兴致浓了,玩一出大小通吃也是有可能的;街口住的那位老翰林,都快六十的人了,还能在自家床上带着夫人丫头们玩儿“过五关斩六将”呢,咱们这位侯爷年轻力壮的,就算玩一出“舌战群儒”也差不到哪儿去啊!说不准什么哪天侯爷一高兴,自己就从“临时工”变成“正式工”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徐达兵败
“有什么意见没有?”云霄追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云霄继续说道:“你们的月钱跟在飞字营一样,年节的赏赐也一如常例。可以有单独的房间,地位如同我女儿,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众女又是一阵摇头,这个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她们本来就是歌妓出身,没有被养在府里陪客人睡觉或者被当作礼物一样送出去,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哪里还敢奢求其他的?云霄看到众女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阵微微的叹息,其实他觉得,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可自己虽然么女人没什么抵抗力,但一下自弄进十个,未免也太那个啥了吧?一个不小心,风流就会变成下流的,自己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坐了一会儿,云霄道:“你们都准备准备吧,若是议定了,这两日便给你们安排下去。不早了,都歇着吧!”说罢,站起身走了出去。
“侯爷!”惜书突然鼓起勇气说道,“都已经起更了,诸位夫人怕是已经睡下,不妨在此过夜……”女孩儿们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惜书。这丫头从来都是不喜欢说话的,整日里乖巧无比,可就算是跟自己姐妹说话都会腼腆害羞,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
云霄也是颇具意味地看着惜书,脑子里却想着早些年的某一天,在这个房间里,康玉若落荒而逃之后,惜书蹲在自己脚下的那番旖旎的风光。
“既然侯爷还要忙,那就算了……”在众人的注视下,惜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就要狼狈逃窜了。
“我先去泡个澡。”云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转身离开。女孩儿们被扔在原地直发愣。
云霄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半搭的衣衫晃回紫园的时候,紫园里已经安静下来了,丫头们听到云霄进院子的脚步,也都各熄了灯,只留下云霄过夜的那间屋子的灯还亮着。云霄走进屋子,反手关好房门,却看见软榻上躺着两个人。
借着灯光,云霄认出了是惜书和墨画两个,不由苦笑道:“你们两个!一个不好意思说话,一个从来都懒得有好脸色说话……”
惜书将脑袋直接钻进了被窝,不敢动弹;墨画掀开被子下床,跪在床沿替云霄解开衣带绳结,冷着脸道:“如此说来,侯爷定是更喜欢抱琴一些,墨画这就去换她来……”
云霄按住墨画的手,将墨画扶起来,笑道:“我说着玩儿呢!你躺着吧,地上凉,我自己来。”说着将墨画抱上软榻,自己脱去衣衫挂在衣架上钻进被窝,随手一挥,屋内一片漆黑。
一把揽过墨画,低声道:“让你下来冻着,身上都凉了吧?”说话间胳膊紧了紧,让墨画贴着自己更紧些,手却很不老实地伸进了墨画的衣服里,直接攀上了峰峦,手指极猥琐地逗弄着峰顶的樱桃。
墨画的身体很快烫了起来,樱桃也变得**地,整个人陡然一转身,顾不上底衣被扯破,扳过云霄的脑袋吻了过去。云霄只觉得墨画小巧的舌尖一下子冲进了自己的嘴里,拼命地探索着,云霄的情绪也旋即被调动了起来。
黑暗中,睡在自己床上的女孩儿们都没有睡着,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地捕捉着某个房间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声音。随着墨画捂着嘴的一声尖叫传到耳中,所有的女孩儿心里都是一紧,随后面露微笑,坦然睡去。
一夜的婉转低徊让云霄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专业”的和“非专业”的之间的区别,这些女孩儿们从小训练的内容就比燕萍叶影这类的清倌儿要多了一套,当她们将这些理论转为实战的时候,云霄才知道这中间的区别到底有多大。术业有专攻啊!云霄不禁默默地感谢起那些专门从事这种“创造事业”的人来。
“告诉我,你们小时候又没碰过男人,都是怎么练的?”云收雨歇,云霄搂着两个已经化作一滩烂泥的女人轻笑着问道。
“不告诉你!”惜书将脑袋埋进云霄的腋窝,颇有些娇媚。
“没有男人,女人也可以……”纵然浑身汗漓漓,墨画依旧能够保持冷静,“谁先让对方动情了,谁就能拿赏银……”
云霄颇有些吃惊道:“这样也行?”嘴上虽然吃惊,但是脑子里已经止不住地遐想起来,刚刚炼化了两个处子元阴的真气又从休眠状态开始隐隐波动。犯罪工具无法阻止地提出了抗议,高高地昂起头,愤怒无比。
两个女人显然感觉到云霄身体的变化,都没来由地抖了一下。墨画伸手在云霄腰间轻轻掐了一把:“不许乱想!”
云霄吃吃笑道:“我去把灯点上,你们……就看一次,一次!”
两个女人一阵乱扭,抵死不从。云霄好话说了一大堆,这才批准云霄只准点一支蜡烛。吓,不点老子都能看见,点上一支更好!云霄连忙跳下床点上一支最大的红烛,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两个女孩儿搂到了一起,接下来,云霄看到了他这辈子想都没有想到过的画面,结果就是,两个女人还没有动情,某个男人已经化身为魔,直接冲进了战团。
通宵鏖战非但没有让云霄疲惫不堪,反而因为炼化了大量元阴,云霄比以前精神了许多。起床的时候,云霄没有打扰身边两个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的女人,悄悄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相处的日子久了,自己的女人们也都习惯了睡懒觉,尤其是柳飞儿和康玉若,孩子夜里总喜欢闹腾,天亮了反而要补一补觉。不过奶娘倒是早早地就把孩子抱了出来,小家伙们倒也不是不喜欢睡觉,而是睡一个多时辰就要醒过来,闹腾一盏茶的功夫又会沉沉睡去,云霄一开始颇不适应,渐渐习惯之后也就算准时间等着孩子醒来。
云霄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逗弄了两下,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李管事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侯爷,宫里面来人了,万岁正宣您进宫呢!”
“哦,”云霄将孩子递给奶娘,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冠,“备马。”
“爷,您还是这就出去吧!”李管事急道,“外面车马都等着呢,说是天塌下来了!”
云霄心里一紧,冷静地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上了车马,一路往皇宫直奔。到了宫门口,云霄刚刚掀开帘子准备下车,一个早就等在哪里的中官连忙喊道:“侯爷别下车!万岁说了,走路太慢,马车直接往大殿去,万岁和诸位大人正等着呢!”
云霄心里一紧,都这会儿了,早朝怎么还没散?难道真有天大的事儿?也不多问,又钻进了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外墙的时候云霄一下子跳下马车,直接往里跑。站在大殿门口的中官看到云霄一路飞跑而来,远远地就喊了起来:“宣青甸侯刘云霄觐见——”
云霄匆匆行了个礼,跑进了大殿。进了大殿之后,云霄才发现自己走得急,连朝服都没换上,一身便服就跑了进来,当下也不顾的许多,整了整衣服就要拜。
“不用行礼了!”朱元璋的语气很急躁,“战报给他看看。老四兵败!”
云霄原地一阵摇晃,四哥也败了?立刻从中官手中接过战报,展开细看起来。原来,徐达扫平关中之后,一路往西北进军,连番大胜,攻城略地无数。没有站稳脚跟的扩阔一路狼狈西逃,一路也没停留直接跑到了兰州。结果扩阔还没能缓过来的时候,徐达又到了。此时,兰州城内有扩阔的孩子和几个侧室,扩阔为了保自己的家小,只得率军野战,临时拼凑的部队当然不是徐达的对手,扩阔野战溃败,扩阔再一次带着家小奔逃,逃到了宁夏的和林。自信满满的徐达觉得扩阔已如丧家之犬,逃亡的时候不过只剩下二十多骑,就算到了和林能够捞到部队,也不可能造成多大的威胁,修整了一段时间之后,于是率领轻骑迅速直逼和林,谁知道扩阔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部队的整编,一下子就抓住了轻敌冒进的徐达,打了一场漂亮的围歼伏击,西路军损失惨重,徐达不得不暂时撤退。撤退途中,麾下康茂才在连番小胜之后请缨殿后,与追击部队发生激战。激战中,康茂才负伤,康俊战死,徐秋下落不明,康茂才被部将带回大队之后,心中郁郁寡欢,病倒了。虽然损失巨大,但总算保住了徐达的主力,目前徐达再次退回兰州休整。
等云霄看完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立刻拜倒在地:“臣自请亲往西北察看军情!”
朱元璋脸色稍霁,点头道:“那我便封你为西北道行军大元帅,西北道黜置使,甘凉道观察使,延安府经略,关中督师,代行天子令巡视边军……即刻启程吧,如何?”这话一出,所有文臣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天哪,难道西北要多一个土皇帝?
云霄连连摇头道:“臣回万岁,徐元帅位列国公,臣乃侯爵,以侯爵号令国公,于礼制不合,此其一;徐元帅身经百战,今次败北,不过是轻敌冒进,且王师虽败,但主力尚存,此时临阵换将,恐怕军心不稳,此其二;徐元帅在西北经营期年,对西北形势谙熟于胸,臣常年留守京师,不知西北局势,不宜担当主帅,此其三。臣自请为副帅,辅佐徐元帅经略西北!”
第四百五十七章 直奔西北
满朝文武顿时松了口气,心想这侯爷脑袋还没烧坏,起码知道进退。可是朱元璋随后补了句让满朝文武几乎晕倒的话:“你说得也有道理,老四的能耐朕还是信得过的,若是把你硬放到他头顶上,倒是下面的将帅不服。这样吧,朕赐你空白圣旨三道,给你三次临机黜置之权,到了西北之后空白圣旨给老四,有什么情况你和老四商议了办,老四同意了,就把圣旨交给你填上。”
云霄略想了一会儿,抬头道:“一道也不用!臣以为徐元帅的判断没错,扩阔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一次的反击不过是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而已,臣敢断定,当臣到达西北前线的时候,扩阔已经远遁。徐元帅的主力还在,而扩阔手下的兵马都是临时拼凑,两军扩阔能胜,靠的是谋;但是扩阔也必然知道,他这一胜,朝廷必然允臣前往西北,凭他手上的兵力就算能跟臣打个平手也无法在草原立足了。他唯一能做的是立即向鞑子皇帝靠拢。”
朱元璋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有多少把握?此行需要多久?傅友德已经入川,川中的战事恐怕也还要你……”
“十成!”云霄肯定道,“川中战事万岁无需担心,那明升不过中人之资,手下亦无名将,一战可定。臣保举一人,可为陛下进取川中出谋划策。”
朱元璋欣喜道:“谁人可担此重任?”
云霄高声回答道:“原伪汉旧臣张定边。此人熟读韬略,出仕伪汉时多与川中打交道,对川中形势颇为熟悉,且傅友德元帅与张定边曾属同僚,彼此熟悉对方用兵方略,如此一在前线一在朝中,定可让万岁无忧。”
朱元璋皱眉道:“可自从陈理请降后,张定边一直闲居应天郊外,带着儿子孙女自垦了几亩薄田度日,朕也曾多次遣人劝他出仕,无奈他数次婉拒,奈何?”
云霄面露微笑道:“如此,此人堪用!此人素有忠义之名,万岁若是想要让他入朝恐怕很难,若是想让他效力却是容易。”
朱元璋眉毛一挑,顿时明白了云霄的意思。他能登上皇帝宝座足以证明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好歹他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物。虽然张定边不肯入仕,可不代表张定边什么事都不肯做。他自己种了几亩薄田还时常接济百姓,就足以说明他跟原先陈友谅治下的其他官僚不同,朱元璋太需要一个重义气、有骨气的人为他出谋划策了。最让朱元璋放心的就是这个人不但有这种才能,而且压根儿不想当官,怎么用都是绝对安全;至于报酬么,只要以张氏的名义办上几个粥棚,建一两座义学就足够了,就冲这两样,张定边都得给这个面子。
想通了这一节,朱元璋微笑道:“那你先去吧,回去准备准备,即日启程。”
云霄行了个礼:“臣告退!”缓缓退出了大殿。一出大殿,就立刻一路小跑往宫城外飞奔。两边侍卫还不及行礼云霄已经没了影子,出了宫门,云霄就再也没了顾忌,几个腾跃便飞身上了屋顶,直接朝府邸方向蹿了过去,一会儿功夫就在自家庭院里落了下来。
“李管事备马,要三匹马力最好的!去康府让讨要十个管事儿的家丁,一人三骑,跟我走!”云霄大声叫道,“飞儿替我准备行装,我要去西北!”
柳飞儿正在厅内笑容满面地看着惜书和墨画。两个丫头正跪在柳飞儿面前,将通红的连埋到胸口,手上各自托着一方白绸,白绸上则是点点落红。听到云霄的叫声,柳飞儿愣住了,看到云霄直接冲了进来,不解地问道:“什么事儿,看你急成什么样子了?”
云霄直接抄起桌上的茶碗直接灌进嘴,喘了两口气道:“飞字营交出去了,咱们也成了聋子瞎子,飞儿,我去西北的这些日子,你看能不能利用老古的商队再帮咱们恢复一点儿;嗯……这个要等老古从海外回来之后再说……你先替我准备去吧!”
柳飞儿蹙眉道:“怎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云霄长叹一口气道:“四哥在西北被扩阔摆了一道,先胜后败,我那大舅子战死,秋儿失踪,老康负伤之后一病不起……”
“康姐姐!康姐姐!”众人扭头一看,发现康玉若已经晕了过去,蓝翎正扶着康玉若高呼不止。
云霄眉头一皱,连忙吩咐道:“萍儿留在府上好生安慰玉若,影儿你身子还算方便,去一趟康府,替我好生劝慰岳母,老康生死未卜,岳母千万不能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来;翎儿你留在府中帮帮萍儿的忙,照顾一下飞儿和玉若的孩子;飞儿你还要照顾孩子,帮我收拾好行装之后就先替我去四哥府上宽慰一下四嫂,告诉她以四哥的能耐绝对不会出事;完事儿了之后你们几个分派一下,轮流去康府照顾岳母,直到我回来为止,听到了?”
众女齐齐点头,柳飞儿和叶影便起身准备去了。云霄走到康玉若面前,在康玉若气门上按了两下,康玉若悠然醒转,一睁眼,便凄苦地喊了一声:“爹爹……哥……”整个人又晕了过去。云霄一急,连忙又按了两下,康玉若再一次醒转。这一次没有再晕,而是伏在云霄怀里哭泣不止。
云霄轻抚着康玉若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去了,什么事儿都会好的……”
“我想回去……看看我娘……”康玉若有气无力地说道。
云霄摇头道:“现在不行,过两天等你恢复一些再说。康府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当天就把你送回去,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见你们家失势了就不要你了呢!等过两天,你身子大好了再回去安慰你娘。刚刚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她们几个这两天轮流去你家陪着老人家,不会有事的……”
“嗯……我听你的……”康玉若倒在云霄的怀里默不作声,云霄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得以无声对无声,搂着康玉若轻抚不已。
“侯爷,马已经备好了!康府的家丁也都到了,康老夫人亲自来了,快到门口了。”李管事李在大厅门外恭恭敬敬地说道。
康玉若立刻弹了起来:“娘亲!我要去见娘亲!”云霄默默地点点头,扶起康玉若一起到了门外。
“娘!”康玉若看到正从马车上下来的母亲,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云霄拉她不住,也只得由她去,自己在原地躬身行礼道:“岳母……”
“哭什么哭!”出乎所有人意料,康氏居然没有一点悲戚的神色,脸上反而是一股严肃,“康家从来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偷生的男儿!哥哥死了还有弟弟,爹爹死了还有儿子!男人死绝了还有女人!丫头!你若还是康家的女儿,就把眼泪收起来,让全应天的百姓都瞧瞧,咱们康家,就算是女人也要顶天立地!”
云霄心里一阵激动,没想到素来柔弱的岳母居然如此刚烈,这才明白过来,康玉若的外柔内刚、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原来真的是一脉相承。康玉若立刻停止了哭泣,站直身体,点头擦干眼泪,扶着母亲登上大门口的台阶。
康氏看着云霄沉声道:“贤婿不必多礼。这十几个家丁都是早年虽你岳父出战的,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还堪驱使,此次西去,就让他们把俊儿的灵柩运回来吧!去了之后有句话转告你岳父,告诉他,俊儿死得其所,我这个当娘的以他为荣,他这个当爹的可别堕了俊儿的脸面。”
“是!”云霄再次庄重行礼。这时候柳飞儿已经将准备好的包袱送了出来,向康氏行了个礼,把包袱塞到云霄手上嘱咐道:“此去应以大局为重,莫要义气用事!”
“嗯!”云霄应了一声,将包袱在自己身上扎好,翻身上马,嘱咐道,“好生照顾孩儿!”便带头策马而去,康府家丁随后跟上。
众人目送云霄远去,康氏再也强撑不住,直接晕倒在康玉若的怀里。
若是顺流而下,云霄倒是不介意坐船,可是从应天去西北,又是一人三骑,毫无疑问还是陆路最快。一路上,云霄几乎就是在马背上吃睡,康府的家丁倒也硬气,把当年在沙场上拼命的劲头都拿了出来,不要命地跟着姑爷策马狂奔。
等云霄飞马赶到徐达的临时行辕兰州的时候,已经靠近二十天之后了,急着等待朝廷回复的徐达看到是云霄亲自来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四哥!老冯这次被你害惨喽!”云霄一进门,不想捅了徐达的心事,所以没有直接去询问具体的战况,反而开起了玩笑,“四哥你和李文忠两路都吃了点亏,惟独老冯那边占了点便宜,大哥担心赏了老冯就丢了你的面子,把老冯的奏捷表章给‘忘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几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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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达一怔,旋即也笑了起来:“看来这老小子回去少不得要讹我顿好酒!”
云霄含笑点头,开口道:“这次我来,是不放心这里的大夫,自己跑来替岳父瞧瞧病来的。”.br/>徐达的脸沉了下来,拍拍云霄的肩膀低沉道:“老康走了。回到兰州之后老康就一病不起,老来丧子啊!到底没撑下几天……”
云霄整个人呆在了那里,而后面康府跟来的家丁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嚎哭起来。
“跟我来吧!”徐达对云霄说道,“棺椁就在后院。”
云霄带着康府家丁跟着徐达来到后院。整个后院都挂满了白幡,两副棺椁停在了后院的正堂。康府家丁看到康茂才和康俊的棺椁顿时泣不成声,冲了过去伏在棺椁上痛哭不已。
徐达上前几步,焚香行礼,愧疚道:“老五,四哥对不住你,对不住老康啊!殿后的事,应该我来的……”
云霄没作声,亦是上前焚香,行了叩拜大礼,站起身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对正在嚎哭不止的康府家丁道:“你们将老爷跟少爷的灵柩扶回应天,我留下,一定要把你们少奶奶带回去!”
家丁们全都跑到云霄面前跪下,为首的家丁抹了一把眼泪叩头道:“姑爷,小的们不走,小的们要随姑爷一起杀鞑子救下少奶奶,替老爷和少爷报仇!”
“糊涂!”云霄厉声道,“你们都死了,你家老爷和少爷灵柩不要了?且让两位魂归故里!你家少奶奶只是失踪,没人说她落在鞑子手里,若是你们还在此拖延,耽误了我去营救,真要是落到鞑子手里,岂不是让你家老爷和少爷九泉之下蒙羞?”
家丁们没有回答,只是埋头痛哭。云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塞到为首的家丁手上,口中道:“这里有五千两票号的兑票,你们兑上银子,让徐元帅出具关防,护送老爷和少爷的灵柩南下去吧!记住,别省钱,要雇上好的车船,别让他们……再受颠簸之苦了……”
为首的家丁接过纸卷,朝云霄磕了几个响头:“小的谢姑爷了!”
云霄扶起家丁道:“出发之后,你们找到锦衣卫在这里的落脚点,就说我请他们办的,让他们告诉一个叫谢北雁的绿林头子,好好护送你们回去。一路上,你们尽管扯出我的旗号,若是有那个不长眼的敢打你们的主意,你们就告诉他,只要敢动你们一根毫毛,就算天涯海角,我刘云霄也要灭他满门!”
家丁点点头,含泪答应。云霄叹了口气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出去雇人吧,再请些个和尚道士帮忙起灵。”几个家丁立刻领命出去了。
云霄对徐达道:“四哥,起灵之后我就动身,去找秋儿。”
徐达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战场距离兰州那么远,就算当时秋儿确实在混战中迷失了方向,可现在那一片全是鞑子,秋儿或许早被鞑子祸害了,你送死不得……”
云霄坚定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秋儿死了,我也要让老康一家能团圆;何况,鞑子若是俘虏了咱们的女将,一定会留下活口以备在将来两军交战时羞辱我们;而且四哥你也知道,锦衣卫的兄弟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鞑子里面早就有了咱们的人,若是秋儿真的被俘,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估计,秋儿现在应该还在鞑子的控制区域内,而且情况万分危急!战报传到应天要二十多天,等我赶到这儿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咱们拖得越久,秋儿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徐达也是态度坚决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吃点败仗没什么,我知道,大哥能让你来,肯定就有给我机会让我再立功的意思。可是你一下子深入敌境如许,万一出了岔子,我可怎么交待?”
云霄没有直接驳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四哥,秋儿是你婶娘的独女……”
徐达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立刻想到了含辛茹苦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婶娘,想到了这位婶娘得知自己的独女先是年纪轻轻便受了寡、旋即又身陷鞑虏之手、受尽无限屈辱之后的样子,这么一位老人家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徐达至孝,想到这里的时候,眼圈已经通红,拳头攥得紧紧地,骨节发白。
“老五,大军交给你指挥,我自己去!”徐达忍住泪水,仿佛是在恳求云霄。
云霄摇摇头:“四哥,此番败绩,除非一胜,否则不能雪耻,我这次自请为副帅,便是想要让四哥你堂堂正正指挥自己的大军胜一场,若是你去了,我这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徐达有些焦躁起来:“可婶娘她……”
“四哥!”云霄打断道,“四哥你的冷静从容都到哪儿去了!趁现在还有时间,先告诉我这一仗是怎么打的,或许我能找到敌军的纰漏!”
徐达被云霄这么一说,立刻冷静了下来,表情也恢复如初,连忙道:“跟我来!”徐达带着云霄来到书房,书房的书案上摊着一张大地图,徐达指着地图,慢慢地向云霄讲述了起来:
“李思齐投降之后,我让他去劝降扩阔,结果被扩阔砍了一条手臂放了回来;之后我便让老康把守潼关,老康这人打仗较稳,处理民政也甚是得力,当时应天没有官吏委派过来,只好暂时将老康安排在后方,等委派的官吏到了,我便让老康去收复汉中、兴元。老常亡故之后,我、老冯还有李文忠那厮——提起那厮我就有气,仗着他是大哥的干儿子,就跟我和老冯吵吵打主攻,他要有英儿一半能耐我到也就罢了,可是这厮,咳!当时我们三个分兵三路,老冯打西路,从金兰出兵收复甘肃全境;中路是我,出雁门攻和林;东路就是李文忠那厮,出居庸关攻应昌,然后拿下土拉河,从西北攻和林;可李文忠这厮,唉!”
“他在土拉河击溃哈喇章之后,居然不来策应我,反而在称海停了下来,结果被鞑子团团围,吃了大亏之后只带着不到一半的人退了回来。没了后顾之忧的扩阔就调集了大军过来跟我干,可李文忠这厮正在败退的路上,可气啊,他也不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结果呢,我的正面之敌还是两万,没多没少,扩阔腾出来的大军都在半道上等着我呢!幸亏这次是蓝玉打的前锋,老五啊,不得不说你把你原来的手下都调教得不错,他先是遇到了一小股马匪,剿灭了马匪之后也到了土拉河、”
“可他在土拉河没等到前来会师的李文忠,却看到了扩阔!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了一仗,结果扩阔居然就败了;这小子一直追到和林,前面他看见扩阔连战连败就已经觉着不对劲了,一入伏,这小子就立刻闻出味儿来了,反应极快,在和林设伏的贺宗哲刚一露头,这小子就带着前锋往后撤,所以我的主力虽然乱了一阵,可损失不大,但战机已失,只好一路退回来了,还好老冯已经把整片甘肃拿下了,要不然我就得被困死在和林!”
“一路往后撤的时候,扩阔带着精骑在我身后穷追猛打,我的部下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正好这个时候收复了兴元、汉中的老康在绕道班师的途中跟我碰上了,看见我窘成这样,就主动请缨殿后,替我争取时间重新整顿兵马反击。谁知道……唉!你看,就在这儿!”
“扩阔和贺宗哲一击得手,知道我已经将兵马重新整顿好,便立刻遁去了,这个时候老康他们已经……”
云霄眉头紧锁,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仔细回味着徐达口述的每一个细节,旋即一拳狠狠砸在了地图上:“秋儿肯定没事!”
徐达惊愕地看着云霄,云霄解释道:“两种可能。一种是秋儿在鏖战中被扩阔生俘,若是落在其他鞑子手上,恐怕会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落在扩阔手上则定然无事,哪个鞑子敢碰秋儿一根寒毛,扩阔必定会要了他的脑袋!第二种可能是秋儿在扩阔和贺宗哲收兵撤退的时候趁机突围,却跑错了方向……这里!”
徐达惊讶道:“草原?你是说秋儿有可能突围的时候搞错了方向跑进了草原?”
云霄点头道:“极有可能!因为扩阔这一次是追击战,而且是捞一票就走,决计不可能抓俘虏,所以只要战后的尸首中没有秋儿,秋儿就一定是突围了!若是秋儿往南,往东突围,那么这里都是我们的地盘,秋儿应该早就回来了,在战场上,往西正是扩阔和贺宗哲的主力云集的地方,秋儿的功夫绝对不可能从扩阔眼皮子底下突出去,那么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北面!秋儿一定是向北突围,一路狂奔之下,不知不觉地一头冲进了草原。”
徐达沉思了一会儿,亦是点头同意道:“不错,如此说来,秋儿还真的冲进了草原!”随即苦笑一声:“可那里是鞑子的老窝啊!虽然鞑子在草原上的兵马四处分散,可是秋儿闹出的动静若是太大,肯定会被围剿的!看来,能不能回来,就得看秋儿的造化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千里单骑
云霄颇为自信道:“时间还不长,秋儿带着的又是骑兵,想要在草原上抓住这么一支小股骑兵,这么点时间是不够的;我自己跑一趟,看能不能把秋儿救回来!”
徐达犹豫了一会儿,认真道:“好吧!既然还有希望,咱们就不能放弃!不过,带去的兵不能多,总不能让人说,我为了救妹子连大局都不顾……”
云霄笑呵呵道:“我一个人就够了,多了反而是累赘!最多只要几匹好马!行了,我得去准备准备了!等会走的时候我可就不打招呼了啊!”
徐达到这个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上前抱拳道:“老五,多谢!”
云霄淡然笑道:“自家兄弟,可气什么?”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康府家丁护送着康茂才和康俊的灵柩在当天便启程返回应天,云霄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也在当天出发北上。
这时候,扩阔一击得手之后,早就将大军撤走,留下了防备森严的和林与徐达的大军对峙,而自己则带着大军从草原迂回匆匆东进。对于元廷来说,西北不但苦寒,而且荒漠多,绿洲少,上好的草场更加是少得可怜,与其花大力气驻防鏖战,还不如将有限的兵力投入到辽东一带的争夺上去。
何况扩阔也知道,历代中原王朝对西北那块地都不甚重视,就算是对这块地方用兵,也很少以占领为目的,往往都是将主动来犯的敌人打退,便收手。漫漫黄沙,对习惯于农耕的汉人来说,实在是一块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两难之地,与其耗费人力物力占领,不如当作异族和中原的缓冲地带更合适。只要西北这边不主动进攻,汉人也不会在这片地区上投入太多精力。——没错,汉人确实不知道这么大片的领土对于国家和民族的价值,至少这个时代的汉人还不知道,农耕,束缚了汉人的脚步。
云霄一路北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鞑子防线上重兵云集的要道,从小路潜进了草原。进了草原之后,云霄就不得不昼伏夜出了,因为从这里开始,周围的一切都是敌人。就连每日的进食,云霄都用起了最原始的手段:偷。不是他没钱去跟牧民们换,而是他实在不能暴露身份。
在茫茫草原上,寻找一支失散的队伍,其可能性小得几乎不能再小,云霄一边寻找,一边推断徐秋可能去的方向。向南,这个方向是通向兰州大营最直接的,但是沿途都是鞑子重兵,一两个人渗透一下问题不大,一支部队想要过去绝无可能;向西,向北,也不可能,徐秋不可能朝着离中原越来越远的方向潜行;那么余下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向东,从山西南下,那一带鞑子比较少,再往东去,就是河北,如今双方都在那里云集重兵酝酿一场大战,徐秋去那儿的可能性也不大。
拿定主意之后,云霄就沿着长城往东而去。一连四五天一无所获,就在云霄近乎绝望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粪便。没错,就是粪便。不过不是战马的粪便而是人的粪便,有了粪便,就说明附近能有宿营地,徐秋这支骑兵是战场突围出来的,必定没有什么宿营工具,因此这支部队的宿营地必然非常简单,为了不引人注目,篝火也必定非常少,同时,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云霄加深判断,那就是徐秋是女子,她“如厕”的地点必定跟男子们距离较远,有了这几条,云霄就可以判断出每一处宿营地是鞑子的部队还是徐秋的部队。
云霄很欣喜地发现,眼前的这片宿营地完全符合自己的判断,小心地察看了一番,云霄估算着这支部队离开了大约两三天左右,考虑到他们只是单人单骑,自己应该可以追得上。
没有多作停留,云霄旋即上马向东狂奔,一夜过去,到了天即将亮的时候,云霄远远看到了一处小部落里闪着火光,云霄翻身下马,运足真气迅速潜行到这个部落边,这才发现这个部落刚刚受到一次洗劫,云霄略懂蒙古语,从牧民的哭喊声中,云霄知道了,就在不久前,一支马匪袭击了部落,洗劫之后匆匆离开。
云霄心里一喜,基本明白了“马匪”是怎么回事,连忙退了出去,不再掩藏踪迹,放马追赶了起来。这一赶,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分,云霄准备找片林子暂时休息的时候,耳边隐隐传来了交战的声音。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微笑:疯丫头,终于让老子找到你了!你又盯上谁了?
刚准备策马过去,心里就立刻一个咯噔:不对,这都快入夜了,怎么还在打?难道整个白天他们都没休整?或者是……
云霄慌了,摸了摸怀中的短刀,立刻向交战的方向冲了过去。等云霄赶到的时候,战场上只剩下一个披着甲胄的女将了;应该这样说,交战的双方里面,有一方只剩下一个披着甲胄的女将了。另一方还有不到百人,其中倒是有十几个伫立不动,护住了一辆马车。
云霄迅速推算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是一支护送某个人物的马队,从战场情况看,整个人物属于在鞑子群体里中等偏上一些的人物,徐秋在洗劫完一个部落率队东进的时候,正好跟这支护送队伍遭遇了,双方掐了起来。护送队伍以为这是马匪,赶跑就成,后来才发现这是明军,于是尽了全力,打了一整天,终于到了现在的局面。
想到这里,云霄用力一夹马腹疾驰过去。徐秋看着自己的部下已经全部躺在了草原上,而自己也已经疲劳到了极点,连握住铁枪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动,面对几十个如狼似虎的鞑子,顿时万念俱灰。鞑子只是将她团团围住,连弓箭都没有用,有几个甚至已经连腰刀都收了起来,准备活捉徐秋。
抬头看了看渐落的夕阳,徐秋凄然一笑,手臂一抬,将枪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突然间一阵破风之声传来,“叮”地一声,徐秋之觉得枪身一震,刺向咽喉的枪尖偏了三寸,落了空。
自尽为成的徐秋心里更苦,刚准备丢下铁枪往怀里摸匕首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枪尖上居然钉着一枚铜钱!蓦地,胯下战马微微一颤,身后的马背上多了一个人将自己拦腰环抱。
“想死,也得死在鞑子后面。”一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声音从耳边想起,徐秋再也没有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云霄的怀里,眼泪却滚滚而落:“俊哥死了……”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云霄淡淡地说道,一只手已经从徐秋的腰间抽出了徐秋的佩剑。
余下的鞑子骑兵看见突然冒出了一个汉人,立刻挥舞着兵器从四面扑了过来。
“自己坐稳!”云霄低喝一声,人已经跃了出去,距离很近,鞑子还没来得及将马速提上来,云霄就已经杀到。夕阳下,佩剑的映射出点点金光。云霄左右开弓,近的用佩剑直刺咽喉,远的铜钱招呼,眼见得十余骑已经就要扑到徐秋身边,云霄张口就是一喝:“倒!”
声音洪亮无比,一时间人马惧惊,鏖战一整天的鞑子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已经疲惫,当下,所有马匹全都一阵乱晃,倒下一大片。包括徐秋在内,所有人都从马背上跌落,徐秋还好,她的马站立在原地不动,马倒下之后立刻便站了起来,可冲刺的鞑子却没那么好运了,翻身落地之后一下子摔出去好远,徐秋和云霄抓住时机,连忙抢在鞑子起身前挨个儿结果了他们。
马车距离两人较远,可当马倒地的时候,马车也是往前一倾,马车里骨碌碌滚出了一个女人,马车周围的鞑子看到云霄如此勇武,想都没想,做出了一件让云霄和徐秋都吃惊的事儿来:个个儿抽出腰刀直接朝那个女人砍了过去。
云霄没有犹豫,立刻撒出了一把铜钱,反正那个女人已经仆倒在地上,不需要顾忌准头,一把铜钱撒过去,余下的鞑子顿时惨叫一片。云霄和徐秋彼此给了一个眼神,旋即冲了上去,将还能喘气的鞑子全部砍翻。
宰杀完毕之后,云霄不解地闻徐秋道:“是你最先遇上的,到底怎么回事?”
徐秋摇头解释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们遇上的时候,不是一股鞑子而是两股,其中一股已经被杀光了,你们这地上那么多尸首,我们这么点人哪里做得到!我估计被杀光的鞑子才是护送这个女子的队伍,刚刚被我们杀的,却是来抢人的……”
云霄点头道:“这倒是有点像了!”这时候,从扯上滚下的女子已经缓过劲儿来,缓缓爬起来,朝云霄行了个礼,口中道:“多谢刘侯爷相救!奴还以为这次必死无疑!落在侯爷手上,纵然是死,也总强过落在这些人手里!”云霄顿时傻了,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毛秀淑!
第四百六十章 完美算计
看到云霄目瞪口呆的样子,徐秋不解道:“你发什么愣?都是汉人,救了她总比见她被鞑子凌辱好……”
云霄看了徐秋一样,郁闷道:“她是扩阔的老婆。”
徐秋骇然,旋即便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把腰刀,高高地举了起来。毛秀淑非但不避,反而坦然地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丝安心的微笑。
徐秋的手在半空抖了半天,终究没有砍下去,恨恨地将腰刀摔到地上,一下子瘫坐下来,放声大哭。云霄拍拍徐秋的肩膀,淡淡地说道:“你做得对,咱们不能拿女人出气。”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让徐秋痛哭一场,那股怨气憋在心里迟早要出问题,干脆就不再劝勉,转而问毛秀淑道:“王夫人,你不是在太原的时候就与扩阔失散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毛秀淑睁开眼睛,朝云霄似笑非笑道:“贵军一路紧逼,奴无法与夫君汇合,只得孤身走塞外,所幸在和林大战时奴遇上了夫君的部将,这才知道夫君得胜后已经东去,故而这位部将便命人护送奴去辽东,没想到半路居然有人追赶……”
云霄皱眉道:“夫人觉得是谁干的?这草原上,敢捋王兄虎须的恐怕没几个吧?”
毛秀淑冷笑道:“除了那位圣明的皇帝还能有谁?眼下家夫一家独大,这位圣君为了能够挟制家夫就范,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云霄恍然:“难怪刚才这几个杂碎要杀你灭口呢!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是你丈夫派来救人的!”
毛秀淑点点头道:“当是如此。不过还是要多谢侯爷相救!”
云霄淡然道:“我也是为了救秋儿,要不然我只有一个人,看见你们这么多人,我还不得绕着走?”不待毛秀淑搭话,云霄俯下身拍拍徐秋的肩膀道:“哭完了没有?再哭下去,耽误了时间,全应天都该为咱们哭了。”
徐秋立刻收住眼泪,低低道:“哭完了。”说着,站了起来。
云霄笑了笑:“既然哭完了,那就办正事儿!来来来,咱们都把衣服脱了……”
毛秀淑眼睛一亮,微笑着走开,眼睛却盯着鞑子的尸首到处搜寻。徐秋脸上顿时浮起一阵薄怒:“你想干什么?”
云霄不屑道:“我说我想在这死人堆里把你们两个都睡了,有人相信么?快点动手,剥一套合身的鞑子衣衫下来,顺便收集点干粮马料,这些马过一会儿也能站起来了,挑几匹好一点的留着用。”说着,朝毛秀淑一指:“王夫人你就别脱衣服了,直接用鞑子的衣裳套在外面便是。”毛秀淑一愣,旋即明白了云霄的意思,微笑致谢。
徐秋却皱眉道:“一身臊臭,谁爱穿谁穿去!”
云霄哭笑不得道:“臊臭?开什么玩笑!你都快两个月没洗澡了,你比这些鞑子还臭呢,自己闻不出来罢了!快换去!咱们只有三个人,两个能动手的,还穿着汉人的衣服那不是找死么?记得把脸抹黑,头发都束好!”
徐秋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找合身的衣服了。云霄块头大,随便挑了一身还算齐整的换上也就成了,徐秋和毛秀淑却是挑挑拣拣弄了半天,才躲到马车后面将衣服换好。云霄收拾了一些干粮,又挑上了腰刀和弓箭系到马鞍上,这才对两女道:“走吧!去辽东。”
徐秋立刻反对道:“不行,咱们往东南去,渡了黄河进山西才是最快。”
云霄指指毛秀淑道:“若是没她,我肯定这么走了,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辽东一定要去一趟的。我和扩阔虽然不待见,可我从来不用女人来做文章,咱们先把她还给扩阔再说。”
徐秋恨恨道:“你和扩阔什么关系,干嘛对他这么好!两国交战,哪里来的那么多江湖规矩?他可是我的仇人!”
毛秀淑却轻笑一声道:“侯爷好算计!若是侯爷将奴押回南朝,奴必定寻机自尽,届时夫君没了掣肘,自然抵死报仇;若是将奴送还给夫君,那么至少可以换得辽东三五年的备战时间,单就这笔买卖,侯爷已经赚到了!何况,夫君为了奴而暂缓南下,必然会引起朝廷猜忌,到时候夫君反而多了掣肘,若是一言不合,夫君与朝廷恐怕会再次闹翻,届时南朝又有了机会!侯爷这一步棋果然是杀招连连啊!”
云霄讶然地看了毛秀淑一眼,说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聪明!老天爷待扩阔也太好了点吧?”又向徐秋道:“野丫头,看看人家!哪像你,整天就知道砍啊杀啊,多点脑子好不好……”看到徐秋已经勃然色变,云霄连忙改口道:“啊!啊!身为女将,为国杀敌也是值得褒奖的……”
毛秀淑却“扑哧”一声笑了:“侯爷果然万中无一,这种危局都能谈笑自若。”
云霄笑笑道:“你也不差!上马吧!别再被人盯上了!”说着就要去牵马。
毛秀淑却面露窘色,迟疑一阵,不好意思道:“我不会骑马……”
云霄一怔,扭头打量了徐秋一眼,说道:“秋儿,把她捆在你背后,你们两个都不重,合乘一骑应当没事。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传信的斥候,路上遇到马匪,一个负伤,我会一点鞑子话,遇上情况你们别开口,明白?”两女齐齐点头。
云霄将毛秀淑扶上马,再将她和徐秋捆好,这才牵着备用马匹上路,三人一路向东北而行。刚刚跑出去几百里地,云霄就觉得不对劲了。
“奇怪,”云霄勒住马,四下张望道,“这附近怎么连一个部落都没有?这里水草不错,怎么就没有部落在这里放牧?”
徐秋也皱眉道:“是啊!还好咱们捞来的干粮多,要不然真就会饿死了!”
毛秀淑在徐秋背后道:“侯爷有所不知。这一片地方水草虽然丰美,可从来都是皇家牧场,从来不准其他部落在这里放牧的。”
云霄失声笑道:“骗谁呢!这片地方虽然水草不错,可到底没有东边的牧场好,科尔沁,嫩科尔沁,额尔古纳河沿岸,那一大片草场可不是比这儿好上百倍了?鞑子皇帝哪根筋搭错了把这儿当作皇家牧场?何况,就算是皇家牧场,那好歹也要有人来放牧啊,你看看,这几百里下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毛秀淑迟疑一阵道:“这个……奴也不知道了!奴只是早年随夫君避暑的时候,听夫君说过一次而已。”
“扩阔告诉你的?”云霄一愣,旋即从怀里掏出地图,问道,“我们没有沿着长城走,一直朝的东北方向,这一线没来过,你看看,我们现在应该在什么位置?”
毛秀淑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指着地图上某一块土地道:“这儿!”
“唔……离黄河也不太远嘛……”云霄点点头道,“地形也差不离,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怎么不错?”徐秋奇道。
云霄毫不在意地回答道:“铁木真的陵寝。”
徐秋和毛秀淑立刻张大了嘴巴骇然不语。云霄瞧了两女一眼,淡然道:“我不知道这块地方作为老鞑子的墓地是谁出的主意,如果是长春真人丘处机,那么丘道长可以算得上千古功臣了!从地图上看,这地方风水确实不错,可到了实地才知道,这地方水草丰茂,景色宜人不假,可是……嘿嘿,铁木真是一朝的太祖皇帝,太祖皇帝陵寝之地关乎国运,从表面上看,这个这方圆几百里被黄河水环抱,水草也是丰美,也有不少零星湖沼,确实极佳……”
徐秋皱眉道:“有屁快放,姑奶奶不懂这个,说重点!”
云霄立即一缩脑袋,笑道:“这么说吧,黄河乃是汉人的河,历来中原王朝无不近黄河而定都,天下汉人以炎黄为始祖,打咱们祖辈开始,黄河就是汉人的命脉,这铁木真陵寝的位置倒好,黄河三面环抱,直接截断了他跟大漠的联系,死了都被咱们汉人的血脉围着;再看地势,每一代开朝太祖的陵寝背山面水不错,可也讲究一个稳固,所以稳固者,水流清冽而不改道,山体不崩落,地面上不至于沙尘飞扬,这样才有山陵永固、江山永葆的意思在里面,可你们看看这一片地方,那些湖沼的水又苦又咸,出了这片草地之后到处都有流沙,还有大片沙海沙丘,风一吹就散了,你说这鞑子的江山能坚持到几时?就算没人断他的风水,这鞑子朝廷也撑不了多久了!”
徐秋倒没什么感觉,反正鞑子江山不长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毛秀淑则不同了,听了云霄的话之后,陷入了一片慌乱。云霄颇具意味地看了毛秀淑一眼,微笑道:“不知道王兄听了这番话之后,会不会气杀!”
毛秀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奴只是个妇道人家,不在乎国运如何;可奴却是跟着奴的夫君走,奴不讨厌南朝,没有南朝,奴的夫君恐怕不会乘势而起,奴也不会认识奴的夫君,奴恨的是朝廷,朝廷里那些蝇营狗苟缚住了夫君的手脚,夫君一片赤诚,却反复受到猜忌,奴不服……”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八卦石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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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哈哈一笑道:“那一撮畜生毛埋在哪儿我才不在乎呢!我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物事!”
毛秀淑又一次陷入了慌乱:“上古神器?”.br/>云霄却收起了那份得意,反而冷静地摇摇头道:“神器不神器的我可不敢多说,不过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徐秋却皱着眉头道:“什么神器,我怎么没听说过?”
“啊……”鉴于徐秋的理解能力,云霄力图将事情描绘得简单点,“就是有个宝贝埋在这片地方。”
“哦……”徐秋若有所思道,“既然来了,就找找,找不着就算了,我可想着早点回中原。”
云霄微微诧异于徐秋第一次没有被“宝贝”两个字打动,旋即明白了其中缘故,也没有多说,坐直身体四下张望起来。一块突兀在草原上的巨石立刻引起了他的主意,招呼也不打,云霄便纵马飞奔过去。
云霄策马绕着巨石跑了一圈,却发现巨石上刀削斧凿,到处都是采石的痕迹,周围全都是碎石块。云霄翻身下马,盯着石块就是好一阵研究。这时候徐秋已经策马赶到了,看着云霄一本正经的模样,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这乱石堆有什么好看的?”
毛秀淑也皱眉道:“草原上难得有这样的大石头,看这些石头开凿的痕迹,最新的也要百多年了,最早的恐怕千年都有了,多半都是历代的牧民采了石头回去用了……”
云霄摇摇头,认真地说道:“这话不对。我师门的一本笔记上说,石头并非到处都是,石头和各种矿石一样,都是集脉而生,要么不出,一出就应当成山,再不济也应该是满满一河床。你们看这里一片平地,突然来这么一个被开采成这样的巨石,再有这么一片碎石堆,那么这巨石是从哪条石脉而来?”
说着,云霄蹲下身,在碎石堆中翻来翻去,仿佛在找着什么。良久,云霄站起身道:“你们退后。”
徐秋闻言,连忙调转马头,连同云霄的马一同牵走,云霄站起来,推到石堆之外,双脚分开站定,双手虚抬,石堆上顿时卷起一股强大的气流。细小的碎石被气流带动着离地而起,如同羽毛一般四处飞转,在云霄真气的引导下,碎石缓缓地飞到了云霄身后两丈远的地方散落了一地。
碎石被清理干净后,云霄便立刻跑了过去,直接蹲在巨石底下一顿猛抠,等徐秋再次策马跑来的时候,云霄已经在巨石下面刨出了一个小坑。
“挖地洞做什么?”徐秋不解地问道。
“你们看!”云霄手往小坑边缘一指,“这块巨石下面,入土一尺半,再往下就没有了,说明这块巨石没有与底下石脉相连,乃是人为搬来的,千百年来渐渐陷入土中而已!”
徐秋吐吐舌头道:“云哥你开玩笑吧?这么大块东西,谁有这个本事搬过来?”
云霄耸耸肩膀道:“这个么,你问我也没用,我不知道!”
毛秀淑却皱起了眉头说道:“奇怪了,这大块巨石,怎么还是扁扁平平,四方狭长的?”
云霄低下头一看,却发现一件怪事,原来巨石原本比他们看到的还大,只不过地表部分已经被当作石料开采干净,地下部分又被埋在碎石下面,而云霄方才挪开了所有的碎石,埋在碎石堆下所有的根基全都裸露了出来,果然如毛秀淑所讲,狭长扁平。
云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朝生下的石块根基看了过去,却是在巨石根基的另一侧,发现了四个短一些的石块根基,分成两列,整齐排列。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云霄和毛秀淑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艮!”
“震!”
两个人俱是一愣,云霄旋即笑道:“艮、震的排列原本一样,只是咱们看的方向不同而已,这样,你的算艮,我的算震,咱们两个各自朝各自的坤位上跑,谁先看到还有石块根基谁就停下,如何?”
毛秀淑点点头,拍拍徐秋的肩膀,往东南方一指:“那边!”徐秋一勒马,疾驰出去。云霄也翻身上马,朝东北方驰去。(不细说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参看一下八卦图)
云霄跑出去一阵,就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喊声,扭头一看,却看见徐秋正立住马,远远地朝自己一边比划一边大叫。云霄立刻调转马头向徐秋靠拢,一路跑过去,云霄在半里之外具看到的一个碎石堆,到了徐秋跟前翻身下马,也不再用气场,而是迫不及待地双手凌空一推,地上的碎石如同从山坡上滚落一般,哗啦啦地涌到了两边。
云霄和毛秀淑同时叫了起来:“果然是坤位!”
云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有六块地方不用看了!”
毛秀淑抬头看了看出发点艮位,默算了一下距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艮位和坤位相聚竟然有五里左右!哪这块八卦图也太大了吧!是谁有这么大手笔!而且还是千年之前!”
云霄淡然笑道:“这个么,要么就去问汉武帝,要么就去问秦始皇,千年之前只有他们两位的大军到过这里,至于那一位冒顿可汗……我看算了,他能懂八卦就见鬼了!”
毛秀淑被云霄的诙谐也逗得笑了起来:“问题是,你费尽心思求证了这么个八卦图,难道你打算把这些个石头搬走不成?”
云霄蹲下身,眯着眼睛看了看两个方位之间的实际距离,掏出腰短刀在地面上勾勾画画了一阵,站起身收好短刀,指着中央方向道:“先跑个六七里看看!没人帮我实地量一下,算出来未必准。”
毛秀淑一阵惊愕:“术数……你也会?”
云霄翻身上马,轻笑道:“如果王兄也能精研术数,恐怕不会在我手上多次吃亏了!”说罢,策马扬鞭。毛秀淑还在发愣的时候,徐秋也已经策马跟了过去。
跑到阵图中央的时候,三个人却看到了一个大水潭,一个约摸十丈方圆的大水潭。云霄轻笑了起来,转而向毛秀淑问道:“这个玩意儿用鞑子的话说,应该叫海子还是叫泡子?”
毛秀淑白眼一翻,没好气道:“这么小,当然叫泡子!”
云霄对两人招招手道:“松开,都下马!”徐秋依言解开绳子,云霄扶着毛秀淑下马,徐秋也跟着翻身下马。云霄从马鞍上取下一捆绳子,从地上找了一块石头系在绳子的一头,多绕了几圈,扎结实,再往潭水中间一扔,“噗通”一声,云霄手中的绳子一下子朝水中窜去。
云霄的手时松时紧,控制着绳子往下滑的速度,可是当绳子的末端已经到了云霄手上的时候,还有继续下滑的趋势。云霄捏住绳子,面色凝重道:“这潭水果然有问题!绳子足有二十丈长,石头还没探到底……”
毛秀淑不解道:“也不奇怪啊!草原上的牧民都说过,这草原上的海子、泡子之所以无论雨水多少,既不会溢出也不会干涸,那是因为这些泡子底下都有暗河连通,东边泡子里沉下去的靴子,有时候还能在西边泡子里浮上来,暗河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云霄点点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不单草原上有这种水脉,各地都有,只是这个潭水古怪就古怪在它在八卦图的中央!走,下去看看!”
毛秀淑和徐秋惊骇欲绝,两人同时花容失色。徐秋紧张道:“不会吧,没底儿哎……”
云霄一翻白眼道:“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们想不想从水底看看鱼儿是怎么游的?”
徐秋忍了一忍,吞了口唾沫,摇了摇头道:“我还是算了,省得先看鱼,再喂鱼……”
毛秀淑却是不置可否地看着云霄,仔细揣摩着云霄的意图。这时候云霄已经将绳子收了上来,口中道:“你们不去我可下去了啊!等会儿如果有狼群来,你们自己想办法对付!”
“我去!”徐秋连忙道。
毛秀淑苦笑道:“安能以皓皓之白,受物之汶汶者乎?罢了,葬身鱼腹,也算以清洌之水洗去尘垢,总比被狼啃得尸骨无存的好!”
云霄哈哈一笑道:“你们绝对不会后悔!”说着,抄起徐秋捆住毛秀淑的绳子,用力将两女一左一右地搂在怀里,然后绳子一绕,将三人捆到一块儿。
看到两女有些挣扎,云霞打个哈哈道:“想要揽胜景,自然要让我占点便宜才行!我想,王兄应该不会介意的!你们两个呆会可要搂我搂紧点儿!”
徐秋啐道:“费什么话!谁愿意搂你了?”
云霄大笑一声,一左一右夹着两女纵身而起,朝潭水中央跃了过去。两个女人顿时尖叫了起来,就在落水的一瞬间,两女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云霄。
没有巨大的“噗通”声,身上的衣服也没湿,更没有凉水往鼻孔里钻,试探性地轻吸了一口气,居然还能呼吸!松了口气的两女缓缓地睁开眼睛,谁知道一睁开,又立刻吓得尖叫一声,再次闭上眼睛,双手搂得更紧。
第四百六十二章 益智游戏
“喂,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小声点儿,差点把我耳朵都喊聋了!”云霄不无郁闷道,“不喊聋了,也能把我勒死了……”
徐秋和毛秀淑这才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好奇地打量着水下的世界。
云霄在落水的瞬间就打开的全身的气场,在周身形成了真气球硬生生地将涌过来的水全部逼在气场之外。不过真气球很小,云霄需要节省一些真气将头顶的真气形成一道柱状气场直通向水面,一来为了能有充足的光线,二来不至于憋闷。
两女如同置身于一个水晶球中一般,整个人似乎被一股力道微微托起,这让自己被绳子捆着的地方没有那么勒人,而球外,则是自由自在的鱼儿好奇地在球边游来游去。头顶传来的光线被波动的球体折射出点点光辉,整个人如同步入了梦一般的世界。
“这种把戏是我九岁的时候练功,误打误撞搞出来的,当时没把握好真气,把一池子的鱼都给煮了,直到过了两三年才渐渐恢复过来……”球体缓缓下沉,云霄一身轻松地说道,“怎么样,我没诓你们吧?”
徐秋没有搭话,只顾着用手逗弄球体外面的游鱼,毛秀淑却是微微一笑道:“奇人果然有奇事!可惜侯爷与奴家夫君此生注定为敌,否则必为肝胆之交……”
云霄淡然回答道:“我想,王兄一定说过这样一句话,与我刘某为敌的人生,必然比与刘某为友的人生精彩百倍!”
毛秀淑笑容灿烂起来:“天下知家夫者,仅侯爷一人耳!”
球体渐渐下沉,光线越来越暗,头顶传来的光亮在幽暗的水中已经无法传出多远,不知道下沉了多久,云霄突然停了下来:“这里起码已经三十五丈了!”
徐秋吃惊道:“这么深!咱们还没到底儿呢!”
云霄点头道:“嗯,虽然我功力比以前进步不少,可三十五丈已经是带着你们两个的极限了!”
毛秀淑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上去?”
云霄沉吟一阵:“等等!我的手不能松开你们两个,你从我怀里取一个金锭来,扔下去!”
毛秀淑吃惊道:“金锭?”
云霄点头道:“嗯,金锭重,受地下暗流的影响小,地下暗流多是石块,你扔个金锭下去,我听声音。”
毛秀淑明白了云霄的意思,腾出一只手伸进了云霄怀里一阵掏摸。云霄突然道:“那是毒药!能把这一池子鱼灭门的!”
毛秀淑白了云霄一眼,继续寻找:“这个是什么?哦,匕首……纸卷……哦,银票……”突然,毛秀淑红着脸笑了起来,揶揄道:“男人也有这么大……”
旁边的徐秋接口道:“谁在摸我?”
毛秀淑顿时大窘,连忙缩回手,在云霄怀里继续掏,掏了好一阵子,终于摸到了一块金锭。
“姑奶奶!你真会败家啊,这么大的你也拿出来!”云霄看到毛秀淑手上的金锭万分心痛,这是他带出来的最大的一个了。
毛秀淑轻笑道:“侯爷若是缺钱,天下就没富家翁了!”说着,手一松,金锭落了下去,才一息功夫,就听到清晰可闻的“笃”地一声,金锭落到底部。
云霄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天哪,只剩下两丈!我的金子!”
徐秋和毛秀淑一左一右埋在云霄的腋窝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就这两丈的距离,云霄损失了不下五十两黄金。
好一阵子,徐秋才抬起头来说道:“上去吧!这下面确实是暗河了,你看这边都已经有了水流的声音,而且声音很大……”
云霄踌躇了一阵,点头道:“好吧,我总觉得我们错过了什么,等会上去的时候咱们再看仔细些。”说着,球体缓缓往上浮去。
先前,三人是从光亮沉向黑暗,所以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此时,三人是从黑暗浮向光亮,眼中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三人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整个泡子都是这么深,而是泡子的中间有一个口径一丈的泉眼,这个泡子不过是泉眼涌出地面而便成的大水潭罢了。
随着高度进一步攀升,徐秋搂着云霄的手在云霄腰间陡然抓了两下,叫道:“快看那里!有光!”
云霄立即一停,顺着徐秋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地下暗流的水势在平躺的时候比较急,可在往上升的时候越来越慢,所以越接近顶部,泉眼周围的石壁上附着的水草就越多,徐秋指点的方向上稀稀疏疏的水草正好遮掩了一处洞口,里面黑魆魆的,方才由上往下的时候三人没有发现,现在由下往上,光线越来越强,反而让徐秋看得清清楚楚。
云霄突然一停,朝两女看了看,徐秋和毛秀淑都摆出了一个“进去”的眼神,云霄点点头,缓缓地平移过去,缓缓进入了洞口。
里面是一道幽深的洞穴,幸好此时距离水面已经不远,虽然云霄通向水面的气场拐了弯,可光线在水中反射之后也能让三人所在的球体中透过不少光亮。前行了约摸三丈的距离,三人被一道闸门挡住了去路。
云霄看了看闸门,顿时白眼直翻:“这什么东西,耍孩子呢!”
徐秋和毛秀淑看过去时,也都笑了起来,原来闸门中间是一片枫叶造型的阴文石雕,而两边则是正方形的活动盘,分成十六个小格,每个盘上有十五块方形石块,还有一块留空。小方块上全是刻下的勾勾画画,很明显,这是儿童早期开发智力的好玩具。
徐秋收住了笑容道:“既然这样,那就拼呗,不就是拼个叶子出来么!”
云霄没好气道:“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你看看下面!”徐秋低头往下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三人下方的是水里至少有十几具尸骸,年代久远,有些骸骨居然已经成了鱼儿的安乐窝。
“怎么会这样!”徐秋惊骇道。
毛秀淑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里距离洞口三丈,洞口距离水面也近五丈,寻常人拼着一口气到这儿的时候力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拼一会儿,恐怕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一个人还不行,”云霄沉声道,“这种双合锁的机关要的就是两块石盘同时开始解,若是只解其中一个,恐怕只会触发其他机关!你们看看下面的骸骨,有几具都是头骨上被打了洞的!”
两女立刻朝两壁看去,这才发现,两边壁上尽是拇指粗的小孔,借着光,甚至可以看见小孔内乌沉沉的枪头。
云霄继续说道:“不但如此,这种机关的两个石盘的石块次序都不一样,所以解开它们的步骤也不一样,我刚刚微微推算了一会儿,左边一块要八十三步,右边一块要一百三十一步,两块石盘必须在同时结束,也就是说解开石盘的时候,右边的动作要比左边的快。若是同一个人来解,就要一心二用,如果不能同时结束或者一边停了下来,就会触发机关;若是两个人一起来,那么只要两个人差了一丝一毫,也会触发机关……”
徐秋有些紧张道:“要不……咱们先出去……”
毛秀淑笑了起来:“侯爷既然能将这些都说出来,连步数都算得一丝不差,必然就有解决的法子,咱们何必担心呢?”
徐秋还没来得及吃惊,云霄就已经诧异起来:“不会吧?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喜欢玩儿这个,难道你也玩?”
毛秀淑轻笑道:“奴自幼生于闺阁,从来不曾出过家门,每日读书、女红之余,也喜欢用这个消遣,日子久了,自然熟得紧!”
云霄呵呵笑道:“知音哪!以前在落叶谷的时候,练功无聊了,我自己也雕木块做这个玩儿。改日有空做一套这个送给你儿子玩玩!”
毛秀淑莞尔道:“多谢!我家夫君整日地给孩子玩儿那些木刀木剑,端的要把孩子教成一武夫了!”
“喂!喂!”徐秋喊道,“你们先别眉来眼去了,你勾搭扩阔老婆我没什么意见,反正也算替我报仇,可是你总要告诉我怎么解这个吧?要不然咱们怎么弄?”
云霄几乎晕过去:“我?勾搭她?”
毛秀淑也大窘:“从权而已!自入水至现在,侯爷未曾有半点逾越,倒是徐将军心里想得太多了!须知盗者见盗,淫者见淫,也不知徐将军心里想着什么……”
徐秋“哼”地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毛秀淑,毛秀淑得势不让人,追了一句道:“看来徐将军被奴说中心事了,倒是怪秀淑多嘴才是!”
“行了,行了!”云霄哭笑不得道,“你们两个斗什么嘴!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么些日子下来,不管是谁勾搭谁,我想要把你们两个都睡了,你们反抗得了?大不了完事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你们两个灭口就是了!也不看看咱们现在的处境,真是的!”
徐秋一噘嘴道:“那你还不快点说!”
云霄盯着闸门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一个人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又被蒙了
说话的时候,云霄的真气已经动了起来。徐秋和毛秀淑惊奇地发现,两边石盘的小石块一快一慢地动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云霄额上微微渗出汗珠,徐秋咋舌道:“我的妈呀,如果换做别人,就算是个武功高手恐怕也早就淹死了!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毛秀淑连忙向徐秋直使眼色,徐秋连忙闭嘴,紧张兮兮地看着两侧装着铁枪头的小孔,不敢再打扰云霄。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嗑啦”一声,两女顿时毫毛一竖,耳边就响起了云霄的声音:“开了!”
只听到一阵沉闷的响声,闸门缓缓开启。三人放眼望去,里面依然是黑魆魆的通道,只不过两侧墙壁上却多了一些东西: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嵌着一颗夜明珠,这倒让人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云霄轻笑了一声,制止了正想去摘夜明珠的徐秋:“别碰它!下面有机关!”
徐秋诧异道:“真的?你怎么知道?”
云霄笑道:“先把看门狗解决了再说吧!”话音一落,球体周围的水流就是一阵响动,云霄的真气球体被一个状似长蛇的怪物紧紧缠住,怪物的脑袋尖尖,如同三角,眼睛极小,可嘴极大,张开的嘴巴里露出了白森森的利齿,低着脑袋拼命地往真气球内挤,这让徐秋和毛秀淑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长……身子还挺软……像蛇,可是没鳞片……”云霄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终于说到了正题,“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徐秋往云霄身边靠了靠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云霄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些天吃鞑子的牛肉干吃得嘴都要起泡了,好不容易来这么个新鲜的,还是从来没见过的大货,我能放过它么……”
“问题是,它现在想要吃我们……”毛秀淑也万分紧张地说道。
云霄呵呵笑道:“你看看这条鱼对咱们的攻击方式,若是普通人潜水进来,先是被吓个半死,然后就会被这个家伙缠绕全身,一边勒着,一边咬人放血,直到断气;可问题是,它那三板斧对咱们没用,反而会把自己的命送掉!你看,它被我的真气逼在外围,整个腹部都暴露给咱们,咱们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两个女人这才放下心来,云霄继续说道:“不过呢,就怎么弄死,恐怕到处都是血,到时候咱们自己看不清前面还是小事,招来其他的什么鱼就是坏事了。”
“那怎么办?”两女齐声问道。
云霄很无耻地一笑:“看我的吧!”说着,将真气微微松开一个小口子,怪鱼的脑袋一下子就窜了进来。云霄明显感觉到两女一抖,当即便呵呵笑道:“没有水,我看它怎么死!”
果然,怪鱼钻进了气场之后立即发现不对劲,拼命地想要缩回脑袋,无奈云霄的真气已经将它死死困住,不管怎么乱动都无法移动分毫,渐渐地,怪鱼的躯体僵硬了起来,云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真气一扭,怪鱼的脑袋立刻被扭断,被绞成了麻花状,死得不能再死了。
云霄松了口气,朝徐秋含笑道:“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去碰这些夜明珠么?”
徐秋茫然地摇摇头,云霄解释道:“如此费尽心机地安排布置,可见这其中必有重宝。如此重宝,若是落到一般人手里岂不是祸事?所以,这件宝物的主人便设下了这些关卡来考验取宝者。那两道石盘,考的是智慧和精诚协作,这怪鱼,考的是勇气和同伴之间的不离不弃,这夜明珠么,考的就是一个字,贪!一件重要宝物,落到一个蠢人、懦夫手上,白地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落到只顾自己不顾朋友的人手上,只会引起腥风血雨的争夺;落到贪心的人手上,天晓得他会搞出什么乱子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徐秋默默地点点头,辩解道:“可是我没那么贪心……”
云霄微笑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私心的,只不过有人强一些,有人弱一些,宝物的主人之所以这么做,也就是尽可能地让贪心没那么强的人得到宝物;宝物主人也会想到,将来某一天会有什么人带着大队人马过来,让自己的手下挨个儿试试有没有机关,所以,这些夜明珠就算是有,也不会全部都挂着机关,如果我推算得不错的话,取下一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取得多了,恐怕就会触发机关了,这样,就算有人让手下送死,也会在取到最后一排夜明珠的时候才会触发机关,到时候必定是连同里面的宝物玉石俱焚。”
徐秋吐吐舌头道:“这么邪门?那我拿一个不也没事?”
云霄皱眉笑道:“你怎么就盯着这个不放了?这么几颗夜明珠就把你打发了?这玩意儿别说在我府上不稀罕,就算到扩阔手上也不稀罕!咱们不是救了他老婆么?就不能换几颗给你玩玩儿?”
徐秋一皱眉,看了看微笑不答的毛秀淑,埋怨道:“你自己都说最讨厌拿女人做文章了!虽然我跟扩阔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咱们也不能这样……”
云霄哈哈笑了起来,搂住徐秋腰肢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丫头啊!原来我还担心你会一直消沉下去,现在看来,你很好!很好!”
徐秋轻轻捶了云霄一拳:“怎么说上我了?我可告诉你,不准拿她换东西!”
毛秀淑微笑点头道:“多谢徐将军!不过东西是要换的。”
云霄笑着解释道:“没错,扩阔可不愿意欠我的人情,咱们从他那儿取走一两件东西,他心里反而舒坦。”
“哦……”徐秋翻了翻眼皮,皱眉发愁道,“那咱们得换个一车夜明珠还是两车呢?百十匹汗血马应该也不错的……”毛秀淑的脸一片惨白。
云霄轻轻笑了一下,继续前行,又是约摸三丈的距离,这一下倒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块普通的石块横放在一个石壁的凹陷处,上面摆放着一只河伯的神像。
“奇怪!虽然是水神,可谁把河伯像泡到这么个地方来的?”徐秋一边说着,手又准备伸过去。
“别动!”云霄连忙叫道,“这河伯像有古怪!”
徐秋触电似的缩回手,连忙问道:“哪里古怪了?”
毛秀淑示意道:“你看神像的脚!”
徐秋朝神像的脚看过去,神像是河伯背手迈步的造型,一只脚正在往前跨。徐秋看了一阵,恍然道:“果然有问题!神像底座上有缝隙,说明神像不是跟底座整体雕上的,而是将神像摆在底座上的;可是这个神像只有一只脚落在底座上,旁边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可能站稳!说明这神像后面另有支撑!”
云霄赞许道:“学得蛮快!你这会把手伸过去,要轻,摸摸神像背后是什么。”
徐秋为难道:“万一有机关怎么办?”
云霄摇头解释道:“水中的机关与平地的机关不同,水中机关要防止游鱼和水流的干扰,所以反应都比较迟钝,只要你动作够轻,不会触发。”
徐秋“哦”了一声,轻轻地摸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欣喜道:“真的!后面真的有东西!神像后面有一根石杆,与背后的石壁连在一起!”
云霄点头道:“嗯,如此没错了!这根石头杆就是触发机关用的,只要你拿了这神像,往外一拉的同时,机关就会触动。”
徐秋发愁道:“那怎么办?难道神像咱们不要了?”
云霄呵呵笑道:“谁说咱们要带走神像了?咱们要带走的是底座!”
“啊?”毛秀淑和徐秋都叫了起来。
云霄示意两人看向底座:“你们看看底座有什么问题?”两女看过去,发现底座上也同样用阴文雕着枫叶图案,联想到闸门上的枫叶图案,两女会意地点点头,一只手搂紧云霄的腰,各自腾出一只手,一左一右地将底座捧住,缓缓地从神像脚底抽了出来。云霄看见得手,便立刻迅速地往后撤去。
三个人很快就沿着原路退了回来,回到岸上,云霄将捆着两女的绳子一解,一下子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娘的,累死老子了,再不上来,老子真气耗尽,咱们三个都在下面喂鱼!”
徐秋却不管云霄说什么,和毛秀淑凑到一起盯着神像的底座开始研究。
“好像是烧制的青砖……”徐秋研究了一会儿,颇有心得地说道。
“这都能被你看出来,你真厉害……”云霄揶揄道。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徐秋的怒意开始上升。
云霄连忙岔开话题:“敲开!敲开……”
徐秋恨恨地瞪了云霄一眼,抬手运足掌力一拍,“啪!”青砖外面的砖皮一下子脱落,掉下了一件东西,云霄看了一眼,颇为失望道:“又是这玩意儿……”
“什么‘这玩意儿’?”徐秋疑惑道。
“咳!就这么个东西,我和飞儿在洛阳也找到了一个,这么个盒子,怎么也打不开……”云霄没好气道,“什么神器!又被蒙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两个俘虏
徐秋和毛秀淑盯着那个非金非铁的银色盒子研究了许久,实在搞不清什么名堂,只得扔给云霄。
云霄将银色收进怀里说道:“这玩意儿我弄过很多次,火烧不化,不管在火里放多久也不会烫;刀砍不动,我怀里这把短刀已经是我见到过最好的刀了,还是连个印字都不能留下;最关键的,是这东西特别轻。我估摸着,这哪是什么神器!古人没见过世面就当了个宝了!估计这是造铠甲刀剑的上好材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不占分量……”
徐秋笑了起来:“问题是根本烧不化,还不如玄铁呢!”
毛秀淑皱眉道:“传说白山黑水之上活着极西之地有山能够喷出地火,人畜一旦靠近立时化为灰烬,估计这个东西便是用那种火炼化,这么个扁盒子,估计也就是上古神仙在地火上炼成的铠甲的甲片,诸神之战后,这些甲片便散落各地了……”
云霄含笑道:“估计也就这么回事儿了!走吧,咱们在这儿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了,幸好老鞑子的陵寝在百里之外,要不然咱们早就被守陵的卫队发现了!可惜了那条大鱼,忘记带上来了,要不然咱们还能尝尝什么味儿!”
徐秋翻了个白眼道:“就知道吃!”说罢站起身,扯过绳子翻身上马,对毛秀淑道:“上来!”
毛秀淑淡然一笑道:“都这么些天了,我再笨,也学会了一些;虽然可能慢一些,可也没必要这么麻烦了!”
徐秋一喜,笑道:“看来你男人又欠我点儿东西了!”
云霄大笑一声,将毛秀淑扶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牵着备用坐骑道:“走吧,看看王夫人新学的骑术如何!”
毛秀淑脸上难得地因为紧张而浮上了一片红晕:“嗯!试试!”说着,轻轻地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过去。
云霄看了一会儿,陡然色变,连忙策马追了过去:“方向反了!你这个不出闺阁的家伙,不会识别方向你早说啊!”
也就短短两三天的功夫,毛秀淑总算能够自如地操控胯下的战马了;说是自如,那也是建立在平坦的草原上且没有战斗而已。三人是长途赶路,所以没有将战马的速度放到极限,而是匀速奔跑好让战马能够持续整天而不歇,又是直来直去的线路,不似战场上忽而提速忽而勒马、还要左冲右突调转方向那么复杂;这如同现代的新手上路,毛秀淑这个“女(司机)磨(磨合期)头(头一回上路)”运气极好地遇上了八车道没摄像头空荡荡的公路,想怎么飙都行。
三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各处大小部落穿过了科尔沁之后,终于来到了辽东。
“翁牛特部!”毛秀淑立马于一处小山岗上,指着远处的一个大部落说道,“我认识他们的旗帜,夫君经常跟他们往来。”
“哦?”云霄笑眯眯地问道,“这事儿好办了,直接把你交给他们不就行了?”
毛秀淑皱眉摇头道:“不妥。我担心他们护送的时候再出什么纰漏。到时候夫君好不容交上的朋友又要反目……”
云霄点点头,问道:“那咱们该怎么走才好?”
毛秀淑回忆了一番道:“我只随夫君来过两次,如果他们没变化的话,这边除了翁牛特部之外,还有几个大部落,嗯……乌齐叶特部、兀良哈部,札拉亦儿部,还有一个受不了朝廷连年征调的女真部落,举族迁到高丽去了,首领好像叫挥厚母耶乌居。”
“都是什么鸟名字……”云霄悻悻道,陡然想到李贞姬和他那个被朱元璋寄予厚望的哥哥,于是又追问一句道,“那个什么挥厚,情况怎么样?”
毛秀淑摇头道:“当年迁走的时候情况很不好,族中丁口都在历年大战中死得差不多了,朝廷又不体恤他们,每年征调的粮草、牛羊、马匹太多,族中很多人都饿死,挥厚母耶乌居实在受不了,起兵与朝廷打了一场,输了,还是夫君见他们实在是出于活命才起兵造反的,所以放了他们一马,让他们过鸭绿江游牧去了。”
云霄心里暗暗一喜,凡是跟鞑子朝廷过不去的游牧部落,绝对都是上好的拉拢对象!于是连忙问道:“这个部落现在怎样?能联系到?”
毛秀淑瞥了云霄一眼,说道:“更不好!你是想拉拢他们吧?我劝你还是算了!高丽那边能有几块好牧场?高丽人舍得给他们么?还不是在穷山沟里混日子?你想知道我也没什么确切消息,只知道挥厚母耶乌居是他的名字,至于姓氏,好像姓爱新觉罗。”
“啊!这个我知道!”云霄笑道,“听说他的先祖是个女的,吃个果子就生个儿子;娘的,可别让老子找到那果子,我倒要看看什么果子比我开出来的‘包得男’神药还厉害……”
毛秀淑笑了起来:“那是神迹!给佛库伦吃果子的是神仙……”
“什么神仙!”徐秋不屑道,“多半是在外面有了汉子,却不敢说起,结果肚子大了就编这么个故事……”
云霄连忙道:“可不能这么说!咱还要他们帮忙呢,他们说神迹就是神迹,他们自己爽了就行!”
毛秀淑和徐秋都捂着嘴扭过头笑去了,可云霄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远处的山冈上有两匹快马追着一只公鹿疾驰而来,马背上是穿着一红一白的两个鞑子女人。云霄不想暴露身份,直接从马鞍上取下弓箭,看都不看,远远地就射了过去,公鹿哀鸣一声在云霄百步之外轰然倒地,两个鞑子女人非但没有表示感激,反而变得一脸愤怒。为首的白衣女子俯身一个抄手,将公鹿用绳子套住拖上马鞍系好,随后策马朝云霄奔来。
毛秀淑苦着脸道:“坏事儿了,找麻烦来了!听说你也是个猎户出身,怎么就抢猎物了……”
云霄这才明白过来,当场后悔不迭:平白招惹这个干嘛?这两个娘皮追猎物就追猎物吧,顶多从自己面前跑过去罢了,这自己射那一箭岂不是没事找事?算了,见招拆招吧!
两个鞑子女人跑到云霄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怒喝:“哪里来的斥候,怎么抢别人的猎物?”满口的蒙古语,云霄和毛秀淑倒也罢了,徐秋听得直翻白眼。
“我们只是帮忙驱赶猎物,没想到会射中……”云霄有些口拙地解释道。
“驱赶猎物……”白衣女子疑惑地打量了云霄三人一阵,突然惊叫了起来,“你们是南人!”
云霄脸色一变,抬手一甩,“噗!”“噗!”两声轻响,两个女人软软地从马背上瘫了下来。紧接着,让徐秋和毛秀淑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两个女人虽然已经被云霄凌空点晕,身体也以奇怪的角度歪在马背上,就是没有落下。让徐秋和毛秀淑更骇然的是,两个鞑子女人居然缓缓地坐直了起来,虽然还闭着眼睛,可已经瘫软的身体却开始活动,不但在马背上坐得端正,而且还摆出了即将策马奔驰的样子。
云霄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在几个人身上和马匹上都撒了一些,笑着解释道:“断了猎犬的念想!走吧,看在你男人跟这个部落关系不错的份儿上,我就不杀人灭口了!白便宜你男人一个人情,送给他好了。”
毛秀淑白眼一翻没有搭话,自己策马离开,云霄和徐秋随后跟上,两个鞑子女人居然也“策马”跟上。
入夜的时候,云霄找了一片还算密集的林子钻了进去,一切安顿好后,从鞑子女人的马背上卸下公鹿,笑道:“没想到今天咱们还有新鲜的鹿肉吃!”徐秋已经用身子将两个鞑子女人捆好,丢在一边,过来帮云霄剥着鹿皮,口中道:“这两个女人怎么办?当真送给扩阔?”
云霄收好剥下的鹿皮,耸耸肩膀道:“这要看扩阔在什么地方了,太远的话,只能敲晕了之后在半路上放了……”
徐秋笑道:“你不是要杀人灭口的么?”
云霄没好气地说道:“灭什么口?咱们干什么的,有什么目的,去什么地方她们都不知道,就算放了她们,难道她们回去之后还会带着大军到别的部落的地盘上抓我们?她们可以解释成抓人,别的部落看到一支大军过来,会相信这种解释么?”
徐秋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恐怕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不把草原的水搅浑,你肯定不甘心!”
“夫君现在应该在金山哈喇那海(此地有两种说法,一说是在辽东,一说是在阿尔泰山,这里取辽东的说法),不是很远。”毛秀淑突然插嘴道。
云霄呵呵一笑,故作无奈道:“看来搅局是搅不成了!弄醒她们吧,问问看是什么来头,说不定还能搞点赚头……”
毛秀淑白眼直翻:“夫君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对手!你运气不错,这两个人女人穿着打扮不一般,坐骑也是少有的骏马,能够这么自由出来行猎的女人,在部落的地位不会低了,换点赎金当路费肯定没问题。”
第四百六十五章 老实交待
“啧啧!我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开口谈钱闭口也谈钱呢?多俗!”云霄立刻大摇其头,“我要做的,为的可是草原和中原的长久和平,为的是草原和中原百姓们的长久太平……”
毛秀淑皱着眉头道:“别恶心人了行不行?你……你割那个做什么?”
这时候云霄已经将公鹿身上某一个大补的物件取了下来,架在徐秋生好的篝火上烤着。听到毛秀淑的话,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也算出身豪门,不会连这玩意儿有什么功效都不知道吧?要不我留一点儿给你男人?”
毛秀淑顿时一阵反胃,扭过头不再搭话。而徐秋已经将两个鞑子女人弄醒,直接拖到了篝火旁边:“醒了,问吧。”
云霄还没有开口,红衣的鞑子女人已经用汉话喊了起来:“南人!贱种!你们有什么企图?”
云霄淡淡笑笑,朝徐秋道:“秋儿把火堆弄大点儿,等会儿咱们烤活人;听说当年鞑子南下的时候,吃过咱们汉家的女子的人肉,最喜欢吃的就是女人的胸脯和心肝,我倒是想尝尝鞑子女人是什么味儿……”笑的时候,故意露出了一口白牙。
两个鞑子女人浑身一抖,连忙缩到一边不敢再看云霄。毛秀淑皱眉道:“这些都出自野史,当不得真的……何况,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又何必再提?”
云霄拨了拨火堆,反问一句道:“你是鞑子皇帝,你会同意史官把这些都写上么?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司马迁的!当年你们两口子南下的时候,也四处游玩过吧?常州去过了?江阴去过了?镇江去过了?苏州去过了?扬州去过了?襄阳去过了?这些地方,现在应该还有当年的遗孤在世,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
毛秀淑默然不答,云霄继续说道:“如果大家都这么太太平平过日子,谁愿意结下这种血仇?曾经杀了那么多人,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就此揭过’未免太轻松了吧?百姓为私仇而斗,杀人了,不管你占不占理,衙门总要判一判的吧?两国交战,杀了那么多百姓,就可以这么算了?几十年过去了,杀人的人多半都是寿终正寝,可是那些百姓的冤屈呢?鞑子说,他们的拳头硬,所以道理在他们那边,好,如今我们的拳头也硬了,是不是道理也在咱们这边?以前老鞑子南下的时候,宣扬说汉人懦弱,不配占着这么好的土地,那么现在我打算血洗草原了,是不是可以说鞑子都是废物,不配在这片地面上放牧?可别说我不讲理,我讲的可都是鞑子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理’!你们想想,这么多年过来了,有一个鞑子为这些事儿真心忏悔过么?”
云霄抬起头,看了看毛秀淑和徐秋,凄然道:“想一想吧,如果你们生活在九十年前的赵宋会是什么样子!城破之后,你们会被几十个几百个鞑子兵轮番凌辱,然后呢,痛快点的被一刀砍了,如果鞑子兵还想找点乐子,那么恭喜你们,你们会被扒光衣服,然后架在火堆上,慢慢烤着,火不大,火头大了肉就焦了,你们会在火堆上拼命叫,拼命喊,眼睁睁地看着火头在自己身上烤出油脂,然后一滴滴地滴下来,旁边的鞑子还会用刀,一块一块地割着你们身上肉慢慢享用,直到你们断气……”
“别说了!”毛秀淑和徐秋苍白着脸,一起喊道。
云霄犹不肯停,割下一块烤好的鹿肉递了过去,说道:“吃吧,刚烤好的……”
“哇!”毛秀淑和徐秋立刻捂着嘴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云霄转过头,笑嘻嘻地对着两个鞑子女人道:“现在,我很想听听鞑子的女人被架在火上烤的时候,是怎么叫的……”
两个鞑子女人被唬得不知所以,拼命地挤到了一起,惶恐地看着云霄。
云霄先啃了几口肉,然后讲已经烤好的某根大补药取下,有滋有味地吃下肚,抹抹嘴问道:“我想找个人谈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啊,没什么的,也就是聊一聊草原的风土人情,比如有什么土特产啊,哪家娶妇哪家嫁女啊,谁和谁是亲家啊……”
两个鞑子女人犹豫了一阵,抖抖索索地朝云霄点了点头。云霄对她们这种表现赶到极为满意,抬起头喊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吐完了没有?过来听故事了!”
毛秀淑和徐秋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没好气地看了云霄一眼,坐在一边掏出牛肉干准备吃。
“鞑子的牛肉干好像也有烤过的……”云霄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徐秋和毛秀淑脸色又是一白,作势要呕,云霄直接说道:“先吃点,要不然哪有东西可吐?”徐秋愤然作色,刚想起身揍云霄一顿,可云霄的一番话却让徐秋的动作停了下来:“秋儿,小的时候饿急了,咱们连小黄山的蚂蚱都吃过了吧?记得当年鞑子征粮之后,大哥的爹自己上吊了,村东头的几户人家被砍得灭门了,那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邻村真有吃人肉的,咱们命好,年纪虽然小,可是没人把咱们抓起来扔进锅里煮了,我爹宁可自己饿死,宁可我妹子饿死,也把口粮省下来给我吃……”
徐秋的眼泪立刻滚落了下来,没有再去为难云霄,而是从怀里掏出匕首,割下一块鹿肉拼命地吃了起来,毛秀淑犹豫了一会儿,也割下一块鹿肉吃了起来。
云霄微微叹息了一声,转而朝两个鞑子女人道:“你们叫什么?”
白衣女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娜仁图娅。”又指着红衣女子道:“乌日娜。我妹妹。”
“哪个部落的?”云霄割了两块肉,完塞进两个女人嘴里。
娜仁图娅咀嚼了一阵,咽下去之后说道:“乌齐叶特部。”
云霄一皱眉道:“乌齐叶特部的?跑到翁牛特部来做什么?”
“我是嫁到翁牛特部来的,我妹妹这几天来看我,她马上要嫁到兀良哈部去了,嫁过去之后我们就很难再见面,今天我陪她出来玩耍,被你们抓住……”
云霄点点头,又往两个女人嘴里各塞进一块肉,等到两个女人吞咽下去,继续问道:“你们这边几个部落每代都会联姻?”
两个女人都点点头,云霄也明白了些什么,不再多问,只是指着毛秀淑说道:“他是扩阔帖木儿的妻子,半路被人追杀,我们现在要送她去金山,不想暴露行踪。你们老实点别给我添麻烦,等到了金山我把你们一起交给扩阔帖木儿,让他送你们回去,明白了?”
两个女人立时张大了嘴巴,半晌,乌日娜吃惊道:“夫人不是在草原上遇到马匪被杀死了么?怎么还活着?”
毛秀淑摇头道:“不是马匪,是一支军队。是谁干的,你们应该猜得出来。”
两个女人顿时默然: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但是她们并不排斥这种猜测,毕竟,相比于朝廷,扩阔驻扎在她们部落附近,并没有横征暴敛,反而是平价收购了牛羊之后,自己放牧解决军粮问题,这让附近的大小部落安心了许多。她们这片嫩科尔沁草原的牧民在扩阔手下过的日子,远远要比科尔沁那边的好上百倍,她们才不稀罕什么朝廷呢!
“既然夫人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让我们部落的人护送?”娜仁图娅疑惑道。
云霄接口解释道:“如果她在你们部落的土地上出了事,那又会是一场大战了……”
两个女人点点头。娜仁图娅应承道:“好吧,我答应你,我们不逃。”
云霄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块,在手上掂了掂,随手一甩,二十步外一个手臂粗的小树立即“喀喇”一声折断,这才转过头对两个女人笑着说:“如果不想身上多这么个窟窿的话,不妨逃了试试。”说着,解开了两女身上的绳索。
两女一阵骇然,木然地任由云霄解开自己的绳索。吞了吞口水,乌日娜心有余悸道:“射死公鹿的那一箭,也不是凑巧?那么远的距离……”
云霄笑笑,从马背上取下弓箭,两副合在一起,朝黑暗中射出了一箭,对乌日娜说道:“去捡回来,三百步。”
乌日娜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乌日娜才拿着箭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满脸惊骇地看着云霄,而手中的箭让识货的徐秋和娜仁图娅赞叹不已:箭上钉着一只野兔,左眼进右眼出,分毫不差。
“整个草原,找不出比你跟厉害的猎手!”乌日娜立刻下了结论,也很坦白地承认道,“就在刚才捡这支箭的时候,我还想着逃跑,等我看到这支箭的时候,我放弃了。”
云霄轻轻一笑:“我还没吃饱!你们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赶路,去金山。”
徐秋明白,这是云霄自己要守夜了,迟疑道:“你已经两天没睡了……”
云霄啃了两口肉,满嘴油腻道:“没事,我劲头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