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埋骨之秘
“不知道,呵呵,”云霄不置可否地笑笑,看到柳飞儿抛过来的白眼,也不再逗她,“我刚到洛阳那天刚刚下过雨,所有痕迹都被冲刷干净,这几天天气不错,想来那个每天接送饭食的色目人,应该留下了足够的气味,要知道,他们身上那股羊肉的腥膻味,隔着两条街都能让人闻出来……”
“哈哈,你是说今天晚上咱们靠着鼻子过去?”
“我是猎户嘛,嘻嘻!”云霄再次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亥时一过,两个黑影就跳进了万户府。“云霄,咱们是不是从小偷变成强盗了?”柳飞儿想到今天能报大仇,心情极好。
“错,下毒、敛财不假,今天我们还要杀人,所以我们应该算江洋大盗。”云霄一边说一边寻着气味,绕进了一座小阁楼。走到一座佛龛前,云霄停住了脚步。
“这里就是入口?”柳飞儿凑过脑袋,借着月光仔细研究佛龛。
云霄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在柳飞儿脑袋上翘了一下,道:“咱们现在是江洋大盗,应该点起火烛出来看,黑灯瞎火的干嘛?”
柳飞儿揉揉脑袋一阵无语,掏出火镰把阁楼上的烛火点燃。云霄四处打量了一下,道:“果然有些门道,这阁楼里面要比从外面看小了不少。”
“佛龛背后一定有夹层,通向地下密室,”柳飞儿揣测道,“看那观音像,这么多天没打扫,但是那个玉净瓶不但没灰尘而且好亮!”言罢就想去转动玉净瓶,却被云霄一把拖住。
只见云霄扯过旁边的帘子撕下一块,递给柳飞儿道:“你说得不错,不过,那么亮可不是人摸出来的,没看出来那是吃烤羊的油手印么?你也不嫌赃……”
“嘻嘻,你说得好恶心……”柳飞儿吐吐舌头道。
云霄脸色一变,严肃道:“这次遇到的不过是群普通的侍卫,若是下毒高手,在那瓶子上留下无色无味的剧毒呢?”
“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啦!”柳飞儿兀自嘴硬道,裹上布,转动了玉净瓶,一阵低沉的声响,佛龛朝旁边一移,一道向下的螺旋梯出现在两人眼前。柳飞儿有点紧张道:“会不会被下面人现?”
“你对我下的毒这么没信心?”云霄眉头一皱道。
柳飞儿不答,耸耸肩膀准备进入秘道,手却被云霄一把抓住,耳边传来云霄的声音:“可能还有别的机关,我走前面,你记得离我三尺远。”柳飞儿心里一甜,这家伙心里还知道挂着别人哪!于是点头答应。
一路下去倒也没什么机关,想来就是个普通的地下密室,等两个人到了底层,才现这个普通密室的不普通之处。这是一个地下演武场,有四五间屋那么大,每隔几步的墙壁上都点着松明灯,地下则是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演武场中央则是几十具死尸。修罗场!这是柳飞儿的第一反应。
“要吐就去墙根那边,这会让你来,就是省得你明天突然吐了,坏我大事。”云霄慢悠悠道。手下也不停,在几个披着红色斗篷的侍卫身上各拍了一下,这几个侍卫登时没了呼吸。柳飞儿再也忍不住,跑到墙根呕吐不已。
当吐得天昏地暗的柳飞儿被云霄拉出秘道的时候,才刚过子时。云霄看看天色,贼兮兮笑道:“今天就睡在万户府吧!”反正人都在密室了,上面安全得很。说罢拉着柳飞儿东找西找,来的内宅最大一间卧室,两人推断这应该就是鞑子万户住的地方了。推开门,却看见一张巨大的床展现在两人眼前,床上睡十个人似乎都没问题五六床被子,七八个枕头,看到这幅情景,只要是正常人都明白这张床上曾经在无数个夜晚上演了许多无比精彩的节目。
“嘿嘿,”云霄反应比较快,干笑两声,“这鞑子万户还真懂得享受……”
“哼,是荒淫无耻才对!”柳飞儿气咻咻道。
“长这么大我都没睡过这么大的床,”云霄手脚并用爬上床,“今天也要过过万户老爷的瘾……”
“下来!”柳飞儿急道,“不许你学那个畜生!”通常我们都讲究一个女人的直觉,实际上这是女人对外界的感性认识,譬如现在的柳飞儿,就觉得云霄若是上了这床,日后一定会玩出“大被同眠”之类的新奇花样,会变得万恶腐朽、无耻下流、卑鄙龌龊、无恶不作、老幼通杀等等,因此她觉得有义务、有责任且有必要来规劝这位即将失足的大好青年。
“好好,我不睡这床,你睡,你睡……”云霄实在无话可说,难得享受一次,有必要扣这么大的帽子么?
“我才不学那鞑子婆娘!”柳飞儿急得直跺脚。
“行行,左右两边都有丫鬟杂役的房间,一人一间没问题吧?”云霄抬腿就要出去,却被柳飞儿一把拉住。
“我……我……我害怕……”
云霄一愣,转念一想,也对,自己睡惯了乱葬岗,柳飞儿未必能躺在几十个死人头上睡觉。当下从大床上把被褥都抱到地上,仔细铺了两床被子,道:“这下可以了?我的床一直被人霸占,可是十几天没睡过被窝了。”说罢脱了外套钻进一个被窝。听了云霄一番话,柳飞儿心里一羞,也钻进被窝,在被子里面脱下外套也轻轻睡下,虽然心里有些忐忑,迷迷糊糊之间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柳飞儿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分,扭头一看云霄已经不见了,匆忙洗漱一下走到院子里,看见云霄已经坐在一车吃食上握着一只烤羊腿享受午餐。昨天吐得干干净净的柳飞儿如何忍得住,呲着牙朝烤羊扑了过去。
“慢点吃、慢点吃,”云霄嘴里塞得满满的,却劝着柳飞儿,“喝点汤别噎着,汤还是热的,别动,那是烧酒……”两个人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罢手,柳飞儿干脆躺在地上打着饱嗝长叹:“好饱……要长膘了……”
云霄进屋扯了一块丝绸窗帘,撕下一半丢给柳飞儿,自己拿着另外一半擦手擦嘴,听到柳飞儿这句,不禁逗趣道:“长点膘好哇,不然一点女人特征都没有。”一边说眼睛一边朝着柳飞儿胸脯直瞟。
柳飞儿羞急,扑上来就准备咬人。云霄轻松一闪,看见柳飞儿双手又要过来掐人,连忙握住柳飞儿的手腕。“别闹,要干活了!”
柳飞儿心里一紧,眼下大局已定,所有人都被关在密室,此间事一了,云霄就该走了。一个人孤独久了,突然有了一个倚靠,是很难再摆脱这个倚靠的,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柳飞儿试探着问。
云霄点点头,微笑道:“和我一起走吧,鞑子万户被灭门,洛阳出了这么大案子,你一个女孩家在这里很不安全。”
柳飞儿心里暖暖的,手上也不再用力,任由云霄握着。感觉到柳飞儿不再用力,云霄也一松手,指了指花丛边的栏杆,说道:“坐下谈,我说说我的计划。”
柳飞儿早就对云霄的举动云山雾罩,一直找不到借口问,听到云霄主动说起,立刻坐到云霄身边仔细听。
云霄伸出两个手指道:“我有两个目的,一是把鞑子的江山搅乱,二是逼血狼会从暗处走向明处。”
看到柳飞儿依然迷惑不解,云霄继续娓娓说道:“所有的计划都是从你的那块黑鱼令说起。当年鞑子皇帝的祖宗成吉思汗在征讨西夏的时候,死在女人肚皮上,他的继承人窝阔台用金山银海给他陪葬,据说陪葬品是辽金两朝几百年的财富,为了防止人盗墓,窝阔台只修墓葬而没在地表建陵,只是在墓葬前杀死了一只小白驼,用小白驼的血作为标记,每年祭祀都有母白驼闻着自己孩子鲜血的味道带路。但是,草原上天灾不断,牲畜生病也很容易死,窝阔台怕母白驼突然死掉之后找不到自己父亲的埋骨之地,所以找人用宝石里面最不起眼的黑玉刻了一个牌子,牌子的正面是一只狼王和一只海东青。”
“黑玉符!”柳飞儿叫道,连忙扯出脖子上挂着的黑玉符,狼王和海冬青的图案栩栩如生,“那背面的山川河流呢?难道是……”
“地图!”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云霄继续说道:“地图原本是刻在鞑子世代相传的苏录定战旗的旗杆上,但是旗杆每次都要随鞑子皇帝出征,窝阔台为了保住父亲陵寝的秘密,才刮去战旗上的地图,刻在黑玉符上的,这块黑玉符就一直挂在窝阔台的脖子上。不过窝阔台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他太欣赏给他雕刻黑玉符的工匠了,自己也还年轻,想要多留他几年,继续帮他做玉雕,何况他觉得那个工匠又不懂蒙古语,暂时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可惜,那个工匠正是本门在外游历江湖的弟子,我的太师祖!”
“啊!那不是所有秘密全都知道了?”柳飞儿吃惊道。
“呵呵,本门历代祖师装傻的本事比我强多了……后来没多久,窝阔台就在我太师祖的‘关照’下,死在女人肚皮上,想杀我太师祖灭口的鞑子武士,再也没有找到我太师祖,反而被接到我太师祖报讯摘星子前辈趁乱盗走了黑玉符。几年后的库里台大会上,鞑子所谓黄金家族之间为了争夺汗位同室操戈,死伤枕藉,知道这事确切真相当人就更少了。成吉思汗的陵寝再也没人找到,如果这个黑玉符重现人间,这意味着谁能找到成吉思汗的埋骨之所,谁就有了祭祀成吉思汗的权力,同时可以借迁陵之名获得无法估量的财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今鞑子皇帝的位子据说来路不正啊……”
第十七章 玉符妙计
“最关键的,据说成吉思汗灵位前供奉着一撮白驼毛,据说那是他的英灵所在,关系到勃耳只斤这个所谓黄金家族的气运……”
“我明白了!”柳飞儿兴奋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天下无论是贪财的,夺权的,还是造反的,都要前往大漠,整个草原将会一片混乱!”
云霄微笑道:“孺子可教!一旦各方势力闻风而动,鞑子皇帝必然要派人四处追查,以鞑子皇帝手上的力量,蛮牛壮汉虽然不少,能独挡一面的高手恐怕就要从血狼会抽调了,按时间算,再过些日子我师父就应该找到帮手前往大漠了,在大漠不断劫杀落单的血狼会高手,逼着血狼会总坛现身!”
“你为什么那么恨血狼会?”柳飞儿突然问道。
云霄停了半晌,望着天空幽幽说道:“我要用血狼会的血,去祭奠一个我还没有来的及说爱的姑娘。”
“就是你向我说起的那个秀秀?说说你们的故事好么?”
云霄突然笑了笑,伸手在柳飞儿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很喜欢揭人伤疤是么?一个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故事有什么好讲的?走吧,进秘道,按我说的做,不许再吐了。我要用搜魂音和搜魂眼,把耳朵堵上,不要看我的眼睛。”柳飞儿依言用湿布团塞住自己的耳朵。
两个人下了秘道,经过一夜的通风透气,演武场里凡是能喘气的都已经苏醒过来,无奈全身酥软动弹不得。看到云霄二人进来,人人脸上都流露出震惊与恐惧。云霄邪邪一笑,眼里射出一丝异样的光芒,所有人一看到这丝光芒眼神立刻变得暗淡、痴呆。
云霄一把拖过已经痴呆的蒙古万户,盯着他的双眼问道:“黑玉符是干什么用的?”
蒙古万户心神被云霄控制,断断续续说道:“成吉思汗……宝藏……地图……”之后反复重复这几个词,而此时,演武场内所有人都清楚听到蒙古万户口中的话,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眼中贪婪的光芒大声,云霄邪邪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黑玉牌,用充满媚惑的声音道:“用了这个,就能找到成吉思汗的宝藏……过来拿走,快去找宝藏……”除了蒙古万户被死死按住之外,所有人都爬到云霄脚下,云霄把手中的黑玉牌丢了一地,那些人不断地撕咬,抢夺,为了一块代表着成吉思汗宝藏的牌子,掐住别人的脖子,咬断别人的喉咙……
幸存的人手上握着黑玉牌子,心神恍惚地走出了秘道,又心神恍惚地走出了万户府,走出了洛阳城,演武场内顿时空荡荡的。
看到方才一幕的柳飞儿差点把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咬破,直到云霄摘去她耳朵里的湿布团的时候,她才如触电般跳开,保持和云霄四五尺的距离,看怪物似的看着云霄:“你到底是不是人?……”
云霄索性逗到底,露出邪邪一笑,盯着柳飞儿桀声道:“摄人心魂,让你变成行尸走肉,我命令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辈子都是我的奴隶……”
柳飞儿怕到极点,紧闭双眼,死死抓住领口,大声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想变成那样!我不要做奴隶!我喜欢你!我要想你的秀秀那样陪着你一辈子!就算你不用摄魂眼,我也要留在你身边,一辈子听你的!”什么事都没生,除了那个鞑子万户的呓语,什么动静都没有,悄悄睁开眼,现云霄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想到刚刚自己情急之下的表白,自己的脸也变得滚烫滚烫的。
听到柳飞儿一番告白,云霄也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秀秀的死,对云霄来说是少年时代的结束,但这并不代表云霄会忘记秀秀,反而自己心底那个秀秀的影子会越来越深。云霄也清楚,自己终究会喜欢上另一个女子,但云霄更清楚,这种事不会生在现在,而且自己将来会喜欢上的那个女子,也会充满着秀秀的影子,肯定不是眼前的这位整天龇牙咧嘴时刻准备要人的女泼皮,尽管她比秀秀高挑、漂亮,但她距离秀秀实在太远太远。拒绝,有时候比表白更需要勇气,云霄就没有这种勇气,只能岔开话题调笑道:“行了,你没被摄魂,你是被女色鬼上身……”
在柳飞儿看来,云霞没有当面拒绝自己,就已经很幸福了。毕竟如果云霄直接来一句“我也喜欢你”会让她更失望,失望的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觉得云霄会如此快地忘记那个秀秀,让她觉得云霄在感情方面的草率;也可能是她潜意识里抗拒着,不想让自己对云霄的感情变成一种交易。云霄故意岔开话题反而让柳飞儿觉得很开心,相对其他答案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其他的,还是要自己以后慢慢争取。还没来的及高兴,“女色鬼”三个字就钻进了柳飞儿的耳朵,条件反射般地一龇牙,朝云霄扑了过去。
云霄连忙大叫一声“慢!”继续扯开话题,一把拎起还在不断呓语的鞑子万户,对柳飞儿说:“要死要活你给个准信!”又仔细想了想,道:“还是你自己处置好了。”说罢把鞑子万户丢到柳飞儿脚下。
柳飞儿有点犯难,师门大仇自己在梦里报过几千次了,这鞑子万户也不知道被自己“梦死”了多少回。如今摆在眼前,要是轰轰烈烈打一场,自己倒也能下个狠心宰了这畜生,可是看着摊成一团似乎已经傻掉的仇人,自己反而觉得下不去手,毕竟这之前她还没有杀过比鸡大的动物。
云霄看出了柳飞儿的心思,在死人堆里找了一把割羊肉的短刀递给柳飞儿,又摸出一粒药丸塞进她手里,道:“自己选吧,我出去等你。”说罢走出了秘道。
说实话,云霄彻底低估了女人在疯狂时的胆量。多数女人看见蟑螂老鼠都会吓得乱叫,但这绝不代表这个女人很善良。因为她会很乐意看到身边的男士用最残忍的手段弄死在她面前出现的老鼠和蟑螂。女人有很多种,高傲的、贤淑的、羞涩的、腼腆的、热情的、奔放的、无视礼教的、求知欲强的、男儿气的等等,如果你对她们好一些,或者直接去关心她们,多数女子是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和颜悦色。不过这世上女子种类何止千万,各人的脾气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就算她们当中会有人看不起你,讨厌你,对你的行为不感冒,最多也就逗你玩或者作弄你,但绝对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惜的是,无论你得罪了任何一种女子,那么你面临的报复程度绝对是相同的,这大约也是世上女子的共性。
过了很久全身鲜血淋漓的柳飞儿从秘道走了出来,以为鞑子万户临死一击让柳飞儿受伤的云霄连忙冲了过来。
“师父说鞑子都是狼心狗肺,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柳飞儿怯生生地说。
云霄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猎到野猪的时候,因为下刀不准腕力又不够,野猪那被短刀搅得稀烂的内脏和血肉模糊的身躯,柳飞儿今天也是第一次……云霄打了个寒噤,想起了秀秀:同样是女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云霄拉着柳飞儿到后院,寻了一个澡盆,打了些水让她好好洗个澡。自己则到处翻箱倒柜着了些女子的衣服一股脑儿丢到帘子里面去,里面一阵轻微声响,云霄挑来的几套襦裙被抛了出来,只听柳飞儿在里面道:“穿这个出门,怕麻烦嫌少么?”说得也对,挺漂亮的姑娘,若是穿女装出去,确实很惹眼,如今两人在万户府做了如此大的案子,还是低调一些好。没有办法,云霄找了一件黑色男式排口行者服,一条马裤,一双皮靴丢了过去,想了想道:“不用再易容了吧,里面穿女装,外面穿男装就行了,被人现了也没什么,你苦了十年,活得太累,漂亮是你的权力,以后的日子,我帮你担着吧。”
“嗯。”里面的声音细若蚊蚋。
柳飞儿出来的时候,云霄心里也赞叹了一声。黑色的长没有再胡乱一团,而是在头顶束了一条大辫子,自然垂了下来;束胸也拿掉了,宽松的行者服系上腰带,让柳飞儿被囚禁了十年的胸脯彻底解放了出来,两支竹管暗器藏在黑牛皮护腕里,黑色的衣服反而让柳飞儿纤细的双手更显得白细,半紧身的马裤包裹着本来就修长的大腿,脚下的皮靴更让人遐想起这样俏丽的身影纵马疾奔靓丽风景。
云霄愣了半晌道:“飞儿,你是不是狐狸精投胎的?”
“你……刘云霄,我跟你誓不两立!”柳飞儿一龇牙,朝云霄扑了过去。
一直闹腾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算罢手,云霄揉着通红的小臂委屈道:“我说你咬两口意思一下也就行了,你当我这是猪蹄还是鸡爪啊,这么乱啃……”
柳飞儿作势又要咬,云霄手一挡道:“先别闹,有任务交给你。”
整了整衣服云霄正色对柳飞儿道:“万户府里不少东西不能在洛阳销掉,我脚程快,这几天白天我打算去周围一些州府、县城把一些金银器物、珠宝饰变卖,然后兑成山西票号的银票,你先留在洛阳把府内的现银也存进山西票号,记住不能换鞑子的宝钞。”
柳飞儿朝云霄翻了个白眼道:“鞑子的宝钞还不如废纸,你当我是傻子么!倒是在这里耽搁这么些天,你就不怕跑出去的那些人密报鞑子么?”
(每周三晚上提前到六点更,请大家注意)
第十八章 此间真情
“他们没这胆子,”云霄冷笑道,“一来他们都是鞑子的奴才,就这么跑了,安鞑子律法就算投案也是掉脑袋,二来他们手上的那块黑牌子,代表的可是一生的富贵,巴不得先跑到天边躲起来避过风声再去寻宝,还会说出去?到这会也几个时辰过去了,摄魂音的效力应该已经过去了,人也清醒得差不多了。可是鞑子万户的那番话可是所有人都听得真真的,他们又在鞑子万户眼皮子地下亲手杀了人才抢到那个牌子的,换作是你,你该如何?”
“真看不懂你,说你是坏人吧,你从来没做什么坏事;说你是好人吧,这么毒的计都能用得出来。”柳飞儿懒懒地靠在软塌上,看着云霄幽幽道。
“呵呵,那是因为你判断好坏的标准太单纯了。”云霄把柳飞儿从软塌上一把拉起,道,“走,先去参观参观库房存货,再去把各个房间都溜达溜达。以前都是三更半夜来,看得不够真切。”
“嘻嘻,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有自己的产业。”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两个人都泡在万户府内,如蚂蚁搬山一般把值钱的家伙都卖了。柳飞儿看到厚厚一迭万两面值的山西银票,完全不顾云霄“没见过世面”的调笑,硬是一会哭一会笑。其实东西本来不多,四五天功夫就卖完了,云霄在等,等自己师父从大漠传回的消息。为此云霄没有把客栈的房间退了,反而每天假装在客栈进进出出,询问小二有没有“家书”送到。柳飞儿则是彻底过上了千金小姐的生活,整天窝在万户府,把府里女眷房间里的上等服饰挨个穿了一遍,还让云霄点评,云霄也乐得欣赏,不过某天柳飞儿穿着波斯舞姬的舞蹈装束让云霄鼻血横流之后,这种事情就被云霄严厉禁止了。
不过两人也不是无事可干,云霄在鞑子府搜罗的时候,找到了两把鸳鸯短刀和一副软甲,鞑子万户用锦盒仔细收藏准备进贡给鞑子皇帝的货色,刀是上品,软甲倒是能搞防住普通兵刃和暗器,于是就都丢给柳飞儿。不过柳飞儿似乎更在意云霄的安危,只收了短刀,软甲死活不肯要。云霄便在情急之下第一次剥了女人的衣服,不过剥的是外套,并威胁柳飞儿如果不穿,内衣也剥。谁知柳飞儿不但不怕,反而媚眼如丝让云霄继续下手,无奈之下的云霄只得手脚并用,将软甲硬穿到柳飞儿身上,再帮她披上外套。
经过此事,两人都现彼此居然如此在意对方的生命,心里也就更近了一步。云霄只是觉得自己扶持柳飞儿重振空空门没有白做,柳飞儿则是把一腔心思全部托付给了云霄。
有了短刀之后,云霄挑了一套小巧的功夫教给柳飞儿,在指点柳飞儿过招的时候,鉴于自己替柳飞儿选的是双短刀,因此又帮她化用了一些分水刺、判官笔的刺穴打穴功夫传授过去,拳脚上倒是有一套竺清自创的飞花掌法可以直接教给柳飞儿,晚间云霄则是不断指点柳飞儿新的心法思路,一时间柳飞儿武功进展倒是飞快。
柳飞儿倒是一门心思想给师门扬名,一直在云霄耳边聒噪,叫嚷要去鞑子皇宫偷个片甲不留。云霄一阵郁闷,柳飞儿再练些时日,都足够进皇宫“杀”个片甲不留了,更何况,真正难得手的地方未必是皇宫,多数地方的守卫机关可比皇宫内库和户部大库难进多了。不过好日子很快到头,这日云霄就接到了竺清的“家书”。书信上没有字,只是用朱砂画了一只死狼。云霄看毕大笑一声,对柳飞儿道:“收拾东西!”第二天清晨洛阳向南的官道上,便多了两匹飞奔的战马。
云霄二人一路也不多做停留,眼下即将入秋,云霄打算在凤阳府呆到第二年清明之后再作动身打算,也算替父母认真守一回墓。毕竟要度过整个冬天,自家那间草屋几年无人修缮,如果还能不塌算是奇迹了,早点赶到凤阳府搭起一座能挨过冬天的草庐要紧,否则自己倒是没问题,总不能让柳飞儿遭这份罪。
直到进了安徽境内,这里已是江淮义军控制的地盘,两人才放马缓辔徐徐前行。此时的柳飞儿已经将在万户府的那套打扮保留下来,一路上自然引起不少人艳羡的目光,不过兵灾之后大家都在温饱线上争扎,偶尔有几个狂蜂浪蝶,不等云霄动手,柳飞儿就把他们揍得抱头鼠窜,加之柳飞儿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的作风,一路下来柳飞儿手上的钱袋也足够拼起一顶帐篷了。“女煞星”的名号倒是一时在江淮流氓界盛传。不几日的功夫,凤阳府已经遥遥在望。
官道上,云霄突然止住了和柳飞儿的谈笑,朝正在路边休息的一对母子望去。小男孩看见云霄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大哥哥!大哥哥!还认得我么?”
云霄翻身下马,抱住迎面扑来的小男孩,笑道:“呵呵,当然记得,你是保护娘亲的小壮士沐英嘛!”说罢抬头朝着一身素服的沐张氏望去。此时的沐张氏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脸色蜡黄,显然是重病缠身还勉强赶路,过度劳累所致。云霄走过去道一声“得罪失礼”便握住沐张氏的脉门,一探之下,云霄的心渐渐往下沉,本来按照云霄的盘算,这世上只要没断气的,他都能治,不过这沐张氏却早已病入膏肓,若不是一心想要送孩子投义军,靠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硬撑到现在,恐怕半路上早就已经死过几回了。
当下也不明说,轻轻地抚了抚沐英的头,将沐英抱上自己的马,又扶着沐张氏上了柳飞儿的马,叮嘱柳飞儿扶稳,这才上马抱住沐英,不敢颠簸,缓缓朝凤阳府而行。穿过凤阳府的时候,云霄采买了足足两车东西,卸下马鞍套上车,赶马前行。一直到了孤山村,云霄才停下。远远看去,几年未归,孤山村已经天翻地覆,自家那间草屋果然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牛财主家的宅子也变成一堆瓦砾,村子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田地已经一片荒芜。
云霄找了一个暂时能挡风的破屋将东西安顿好,掏出一些干粮递给沐张氏母子,又拿出在凤阳府配好的药,叮嘱沐英务必煎好药给沐张氏服用,自己则提着两把斧子,叫上柳飞儿驾着两辆空车朝村外小黄山上而去。
云霄的父母就葬在小黄山下。云霄跳下车,三两下除去坟上的杂草,然后重重地跪下,磕头。起身却现柳飞儿也跪在自己身后,不禁笑道:“你又不是刘家的人,跪着干嘛?”柳飞儿嘴一撅,心道:我自己早就把自己当作刘家媳妇了,你不承认罢了。心里也委屈不已,云霄见状在柳飞儿头上轻轻一敲,道:“别胡思乱想!柳门主。”言下之意,你是一门之主,情爱之事还要顾及自己的身份,随意不得。
这句话一说,柳飞儿算是彻底爆了。原本大仇得报,自己武功修为也提升不少,一时间总想着光大师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复仇的热乎劲早就渐渐消退,一颗心反而系在云霄身上,打定主意这辈子随着云霄四处漂泊,可是云霄却始终不把她视为知己。她不知道云霄看待女子是以秀秀为标准的,她平时和云霄胡咧咧也没见云霄恼她,反而和她逗趣,误以为自己这样云霄很喜欢,谁知道她越是这样接近云霄,云霄越是不会把她当作女孩来看待。
云霄这一声“柳门主”让柳飞儿彻底明白了自己在云霄心里的位置:江湖同道。
可真是江湖同道,你为什么让一个女孩子千里相随!柳飞儿气恼无比,不肯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到地上。
云霄看到一个柳飞儿跪在自己父母坟前流泪,登时也慌了手脚。柳飞儿的心思他如何不知,论真心,云霄面对柳飞儿的时候也心动过,那不过是刹那间的想法。柳飞儿美则美矣,行事却没有半点像女孩子,和秀秀相比更是云泥之别,只不过柳飞儿的“男儿气”恰恰是为了云霄而装出来的,云霞自己不知道而已。在万户府里柳飞儿每次换上女装给云霄看的时候,都是真真实实地把自己当作女人,而且就是他刘云霄的女人。
唉!你对我真的很好,如果你的脾气能像秀秀,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我也会喜欢你的,先拖一拖吧,看看长大一些,我们彼此能不能有些改变,云霄心里叹道。
“你起来,秀秀刚过去不久,灵柩也没葬过来,在父母面前,我不能的……”云霄蹲下身,握住柳飞儿的手,轻轻道。
原来如此!柳飞儿这才放下心,不肯接受我,是因为秀秀刚死了三个多月,灵柩也远在山西草草安葬,如果突然接受自己,云霄对父母、对秀秀都不好交代,就算对自己也是亏欠。柳飞儿总算明白了云霄的想法,暗怪自己也太心急,逼这么紧干嘛!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大,自己又一直在云霄身边,担心什么!
第十九章 兄弟重逢
想通了的柳飞儿心里也就安定了许多,看着云霄急得一脑门子汗,心里也是一软,道:“看把你急得,我不争了还不行么?扶我起来。”
云霄总算松了一口气,把柳飞儿扶了起来,道:“以后别再这么着了,我还年轻,不想被你就这么气死……”云霄面对柳飞儿的时候,本能上有一种抗拒,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当他把柳飞儿和秀秀放在一起对比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渐渐接受柳飞儿了。只是他觉得如果再要找一个女人,那也应该是秀秀的影子,不然就是对不起秀秀,尽管他也知道,这样做会对另外一个女人不公平,但是他更在意秀秀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
当他觉随着时间的推移,秀秀的影子在他心里越来越淡的时候,他觉得有一种自内心的恐惧和自责。而他又把这种罪过全部推到柳飞儿的头上,觉得是柳飞儿的出现让自己忘记了秀秀。所以他本能地抗拒柳飞儿,本能地想拒绝柳飞儿,但是随着相处日久,觉得自己也越来越离不开柳飞儿。总觉得自己一旦离开柳飞儿一步,柳飞儿就会跟秀秀一样遭遇不测,虽然柳飞儿经过他的帮助和指点,已经跻身高手行列,想要逃跑几乎没人能拦得住她,但是秀秀的死,让云霄陷入了一个梦魇,一个跳不出去的心理怪圈。
既然不能分开,就尝试着彼此接受吧,云霄不断地暗示着自己。毕竟,除了脾气和秀秀走了两个极端之外,其他方面柳飞儿都远远过了秀秀。他也曾幻想过柳飞儿有着秀秀那样的端庄与羞涩,有着秀秀那样的腼腆与温柔,可是,那还是柳飞儿么?云霄自己也陷入迷惘。
柳飞儿出乎意料地没有咬人,只是轻轻一笑,有些幽怨道:“你不气我,我气你干嘛?”说间用袖子替云霄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云霄也没躲开,拉着柳飞儿的手道:“走,进山!咱们的屋子要开工咯!”是啊,这是“咱们”的屋子!柳飞儿又高兴起来,随着云霄上山伐木。
整整一天,云霄和柳飞儿在山上砍了不少好木料,修整一番都堆在父母的墓旁不远处,等晾晒几天再用,云霄打算在这里搭起一间木屋,住到明年清明。柳飞儿看到云霄砍木料之余挖了不少草药,便问起了沐张氏的病情。
云霄只是摇摇头,无奈道:“回天乏术!按路程计算,她在南阳就该死了,能拖到现在就是因为硬撑一口气,要把儿子送进义军,照这个样子能拖过这个冬天已经算万幸了。你看我抓的药里面放了多少人参么?吊性命啊!”
柳飞儿也是一阵伤感,两人默默不出声,将劈开的枝丫装到车上,赶车回到破屋。远远地就看到沐英站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向两人挥手兴奋地大喊:“云霄哥哥――飞儿姐姐――”夕阳、远山、山村,一切总是显得那么和谐美好。
柳飞儿看着另一驾马车上正在赶马的云霄,心里充满了宁静和甜蜜,十年来自己胆战心惊的日子里,最期盼的,不就是这种安宁的生活么?柳飞儿此时很想和云霄同驾一辆马车,很想让云霄将自己搂在怀里,很想将自己疲惫了十年的身躯静静地靠在那个坚实的胸膛上,然后两个人一起望着那个夕阳下等着他们回家的孩子,时间永不流逝。
云霄转过头,望着柳飞儿,刀削斧凿楞角分明的脸庞上露出孩提般灿烂的微笑。不知不觉中柳飞儿手上的鞭子轻了些,渐渐落在云霄身后,眼泪又忍不住滑落下来,这一次不因为伤心,而是因为那久违的感动。
小木屋很快就搭建起来,云霄等人终于在入冬之前搬进了一处温暖的栖息地。沐张氏最终没有熬过寒冷的冬天,入腊前夕最终还是撒手人寰,自此,云霄便担负起抚养沐英的职责。好在云霄前后去跑了几次凤阳府,小木屋过冬物资的储备还算充裕,三人在小木屋里也算吃穿不愁,每天云霄则是指点柳飞儿的武学,也教给沐英一些入门的基本功夫。
沐英的资质只能算中上,云霄不打算收他做徒弟,倒是沐英天生神力,父亲又死在鞑子狼牙棒下,这孩子了疯的求云霄教他练锤,誓以后也要敲烂鞑子的天灵盖替父亲报仇。云霄想想就同意了,可惜武林中人用这种几乎没有用这种无论携带还是打斗都不够灵巧的兵器,云霄能传授给沐英的,只有骑战步战的法门,沐英很快便练得精熟,平日只用石锁练习,只等年龄再大些便可替他找到趁手的兵器了。所以,闲暇时云霄就给沐英讲授兵书战策,沐英的热情却更高,学习的进度愈快,云霄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天生就是属于战场而不是属于江湖。
柳飞儿的进境也算神,毕竟起码几大车的人参灵芝砸下去,筋骨改善得也不小。原先教授给她的一些功夫早就练得不错,如果云霄不放水,也能在他手上走个五十招上下了。云霄知道自己门门都懂却门门不精的弊病,也没让柳飞儿贪吃其他的功夫,反而在不断指点柳飞儿的同时,又教会了柳飞儿不少“技术”上的东西。倒是柳飞儿总是以怕冷为借口,常常钻进云霄与沐英的被窝,若不是有沐英夹在两个人中间,云霄是无论如何不肯答应的。但是沐英却十分喜欢柳飞儿,在潜意识里,沐英已经将云霄跟柳飞儿当作自己的父母,柳飞儿也抱着类似的想法。至少在目前看来,小木屋好歹像个“家”了。
若是放在贫苦人家,冬天难熬。不但年关会有官吏地主催税催租,单是种寒天家里的存粮也得仔细地匀着过日子,稍有不慎,饿死冻死是常有的,地里没有野菜,河里的鱼早就被抢得精光,冬天,是数掰着手指一天一天熬出来的。一旦开春,河冰解冻了,野菜也都有了嫩芽,柳树榆树的嫩叶也可以充饥,孩子们像出了笼的野兔一般,漫山野地乱跑。清明前后的柳芽煎饼,也足够让孩子们垂涎三尺了,偶尔还可以摸些田螺、捞些小虾,或换钱或打牙祭,总之,一个冬天就算过来了,所有人都在庆幸自己多活了一年。
当云霄把祭奠的果品刚刚摆好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战马奔驰的蹄声,约有百十骑。鞑子这么快打过来了?云霄心里一紧,右手探进怀里握住了断岳短刀。柳飞儿的手也已经伸向腰间。不过两人的手随即也就松了,来者不是鞑子,是几个甲胄鲜明的义军将领和他们的亲兵。百十骑越来越近,云霄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笑容,一个纵身跃到路中间,拦住马队。
看见有人拦路,百十骑立刻原地勒马,战马受痛,长嘶不已。一个亲兵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阻拦朱将军!”
云霄并不理会,朝着为的义军将领大叫道:“重八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马上众人一愣,仔细端详了云霄一阵,突然一人叫道:“大哥,是老五!”
“老五!”“云娃!”
众骑士纷纷下马,朝云霄围了过来,众兄弟一通乱叫,大笑不已。
为那位笑着对云霄说:“老五,大哥现在不叫重八了,当年饿得实在活不下去了,我又去皇觉寺当了和尚,后来到濠州投奔了郭子兴元帅,现在叫朱元璋,”说罢从身后拉出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这是你大嫂,去年我们刚刚完婚,郭元帅的义女,马秀英。”
(本尊曰:传说马氏大脚,那是按“三寸金莲”的标准对比之后的以讹传讹,毕竟宫廷选妃还是以小脚为美,马氏“天足”本来就是异类,何况民间传颂“大脚”实际上也是对马氏贴近百姓的一种赞颂,认为马氏不是千金小姐,而是普通百姓出身,更具认同感,换现在的说法叫“深入群众”。愚以为:以郭子兴的身份,无论出将还是入相,他都能收到一堆德才兼备的“干儿子”,马氏之为义女,肯定不是没事收着玩,必然无论外貌还是文武,都是脱颖而出者,否则郭子兴收一大脚丑女做什么?能打仗么?直接收朱元璋当干儿子不是更好么?)
云霄闻言慌忙见礼,朝身后道:“飞儿过来!”拉着飞儿挨个介绍道:“这是我大哥大嫂,朱元璋、马秀英;二哥胡大海,三哥汤和,四哥徐达。”柳飞儿也一一见礼。
胡大海愣了半晌才道:“老五,你人长的俊也就罢了,找个媳妇也这么俊,你这不是埋汰你二哥嘛!你大嫂给咱相了一个姑娘,人家硬是嫌弃咱丑,死活不肯嫁,这真是……”众人闻言狂笑不已。
朱元璋笑道:“云娃你是不知道啊,兄弟几个都成了家,唯独你二哥人高马大,便是寻常战马看见他都怕,寻常人家姑娘更不敢嫁了,咱兄弟几个都替他着急哪!”这番言语话中有话,众兄弟自然心知肚明,马秀英脸一红,啐了朱元璋一口道:“你怎么什么话都乱说!弟妹还在呢!”说罢拉着柳飞儿的手道一边拉家常去了,柳飞儿见云霄对“媳妇”“弟妹”并不排斥,心里也高兴,小嘴叽哩瓜拉恨不得把马秀英捧上天去,两女一会便热络起来。
“难得兄弟今日重逢,”云霄笑道,“列为兄长,进屋喝碗热酒吧!”话音一落,众人轰然叫好,钻进云霄的小木屋。
进屋之后,汤和看到沐英晃着贼兮兮的小脑袋,颂念《六韬》的时候,看了看正和马秀英聊得热火朝天的柳飞儿,不可思议道:“老五,你行啊,是不是有什么偏方?说出来也好让哥哥一举得男!”
第二十章 军费难题
朱元璋忍不住笑道:“老三你想儿子想疯了?你也不算算,这孩子怎么可能是老五的?难道老五八岁上就娶亲生子了?那时候咱几个还在小黄山上捉蚂蚱吃呢!”众人一阵大笑。
云霄叹息一声道:“这孩子的父亲是当年山东杨妙真杨女侠的后世弟子,鞑子抢粮,他父亲一杆铁枪挑死了十六个鞑子骑兵,自己也被鞑子的狼牙棒砸了天灵盖。他母亲临终才托付给我,叮嘱我好生教导,日后让他投奔义军替父亲报仇。”
沐英看到朱元璋等人一身甲胄,心里也是一阵意动,站起身,大声道:“将军大人,收下我把,我要当将军!”说罢,到墙角提起云霄替他做的两个六十斤石锁,当作双锤,在小屋里舞得虎虎生风。除了云霄跟柳飞儿,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才五六岁的样子就有如此臂力,长大之后还得了?难道是李元霸再世,裴元庆重生?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拍着云霄道肩膀道:“老五,当年只说你岁师远行学武艺,兄弟几个都不知道你学得如何,现在算见识了!想不到如今你捡来个徒弟都能调教得如此厉害!”
云霄笑道:“凑巧罢了,这孩子天生神力,我只不过捡个现成的罢咧!我只是指点一些骑战步战功夫而已,还没跟人交过手,更别说上战场了!实战上毕竟还是差了一些,大哥若是不介意,就交给大哥再调教调教?也好让大哥再多一员战将!”
朱元璋大笑道:“诚如我愿!”转头对沐英道:“小娃,你师父是我兄弟,收你为将我对不住你师父,不如你当我干儿子如何?”朱元璋此时已经二十六岁,马秀英虽然年轻,可和普通人家早结婚生子的女孩儿相比,年纪也不小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儿子都**岁了,此时不单朱元璋,就连马秀英看着沐英的眼神都是**辣的。
沐英看到了云霄鼓励的眼神,当即跪下叩道:“孩儿沐英,拜见义父义母!”朱元璋展眉大笑,马秀英也是高兴得两眼红,一把将沐英搂在怀里,连声道:“乖孩子,好孩儿!”众兄弟轰然叫道:“大哥回乡祭祖不但兄弟重逢,又喜得螟蛉之子,当真可喜!”“理当满饮!”“不醉不归!”一时间觥筹交错。
酒酣之时,马秀英问柳飞儿道:“弟妹跟着五弟可嫌清苦?我看五弟和弟妹也有一身武艺,不如来军中同杀鞑子如何?”
众人一听此言也都不言语,兄弟一起上阵杀敌,本来快意之极,都盼着云霄赶快答应,目光热切之极。谁知云霄说了一句话,更让众人瞠目结舌:“非不如大嫂所请,只是,云霄和飞儿只熟江湖武艺,对骑战步战功夫生疏,何况飞儿乃是空空门弟子……”
“空空门?”汤和大叫一声,“就是当年偷得鞑子权贵鸡飞狗跳的空空门?”
云霄含笑点头道:“正是。”
“啪!”一旁的徐达把桌子一拍,道,“今天当真撞到宝了,弟妹你是不知道,大哥现在军费缺得紧哪……”
胡大海一脚踹在徐达身上,笑骂道:“老四刚刚还笑我不懂礼数,咱们初见弟妹连个见面礼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让弟妹帮咱筹军费?”
朱元璋也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马秀英则出来打圆场,对这柳飞儿道:“兄弟们心直口快不懂礼数,弟妹见谅。”柳飞儿忙道不妨。其实朱元璋和马秀英确实有难处,眼下一场大战刚过,朱元璋麾下死伤无算,单是抚恤银两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补充兵员筹措粮草更要花钱。郭子兴帐下仅仅只是义军,大多都是文武不分,军队的后勤保障还没有正式确立,全靠乡绅大户捐款纳银,只是杯水车薪,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霄也看出朱元璋的难处,微微一笑道:“初次拜见怎能让诸位兄长破费?”言罢起身从床头包袱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朱元璋。朱元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众人登时看花了眼,里面是一叠叠山西票号的银票。
“一百三十万两,”云霄道,又摸出一袋宝石倒在桌上,“还有这些可以找江南富商换上几十万两。全当资助大哥的军费。”众人已经被倒吸的凉气冰的牙疼。
马秀英眼光一闪,望着柳飞儿试探道:“弟妹,去年洛阳鞑子万户府的案子是你们做的?”
柳飞儿倒也不知道掩饰,反问一句:“传得这么快?”看到众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含羞低下头。
“鞑子万户一夜之间满门被杀,放在太平年月这已经是惊天大案了,据说被杀还有大内侍卫和传旨的钦差――老五,你们俩是怎么做到的?”徐达显然对血淋淋的细节非常重视。
“绝对是谣传!”云霄道,“为了这此买卖,我们两个前后忙了一个多月。鞑子万户府那么多人,一夜之间怎么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就杀个干净?我们主要是下毒,怕人觉每次下得少点,积少成多,算好时间出手而已。”当下把在洛阳城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其中隐去了师门来历和少儿不宜的内容,部分香艳情节一并略去。众人听后大叫痛快不已,胡大海道:“咱们上阵宰一个鞑子百户才记一次军功,宰一个千户才升一级,老五你轻松灭到万户满门,还宰了钦差和大内侍卫,放在行伍里面,那可是大英雄咯!”众人皆是大笑不已。
朱元璋最冷静,理清思路沉吟道:“照这么说,鞑子宝藏的事,也是你们传出去的?”
“恩!不过,根本没有宝藏!”云霄笑道,这个谎他必须说,不然把柳飞儿卷进去,就危险了,“我故意在鞑子手下面前透露了这个消息,还做了许多假黑玉符让他们偷掉溜走,让他们散布这个消息,而且我还暗示他们宝藏所在地是鞑子黄金家族龙脉气运所在,让草原上想争夺鞑子汗位的人也卷进来,让他们草原先乱起来,这样鞑子皇帝就必须把主力调回草原……”
“难怪!”朱元璋恍然道,“难怪鞑子今年不等冬天过了就撤走了一大半主力,留下一点杂牌军和咱对峙。原来是火烧屁股了!老五你这一闹腾,可帮我咱的大忙了。”
“没错,”马秀英笑道,“就算草原那些汗王没这个夺位的心思,看到鞑子皇帝主力回了草原,几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蹲在自家门口,又要到处征集粮饷,还不是那些汗王掏腰包?何况事关皇位和龙脉所在,鞑子皇帝恐怕看谁都像反贼,恐怕这回不反也得反了!草原这一乱,至少给咱们十几年的时间,我们可以腾出手来找陈友谅报仇了!”
“陈友谅?”云霄奇道。
“哼!”朱元璋恨恨不已道,“老五你不知道,你走后不到半年,一股流寇就杀进咱村子,杀人放火,抢劫钱粮,我们兄弟几个当时正在山上习武,直到老六跑出来咱才知道这个消息,赶到村里的时候流寇已经都跑了,乡亲们遭了老罪了,那一年开始,咱就一年不如一年,后来我才去皇觉寺当了和尚。投了郭元帅之后,咱几个才查到,这伙流寇就是陈友谅的部下伪装的!”
一席话,让兄弟几人愤然不已,云霄更是勾起青甸镇的回忆,两眼通红。只见朱元璋强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咱兄弟总算聚齐了,老六后来去了山东投靠娘舅,来投奔我的时候,不再叫牛奇,取了个谐音叫刘基,今早本来说是同来祭祖,谁知这小子早起卜了一卦说什么今天有贵人至,人财两得,到时自会相见,便不来了,没想到真让这小子算准了!”
气氛稍缓,众人又是哄笑一阵。朱元璋又道:“今日算是几年来最开心的一日,咱今天就不回去了,明日老五和咱一起回军营如何?”
“我和飞儿就不去了吧――”云霄端着酒碗微笑道,“英儿有了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此间事了,我和飞儿还得出去办事。”言毕指着锦盒和宝石又调笑道:“大哥大嫂成亲的贺礼已经让我贴尽了棺材本儿,几位大哥的贺礼还没奉上,不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是不行咯!”
看看云霄才十五岁的年纪,正存“老婆本”的光景,就在叫嚣着存“棺材本”,都哄笑起来,就连马秀英都连啐不已,口口声声要柳飞儿“教训”云霄。不过大家还是听出了云霄话里的意思:找到了“组织”,自然要出去跑点军费了。
胡大海心直口快,不忌讳说辞,端起酒碗朗声道:“老五替咱兄弟冒偌大风险找鞑子偷军费,二哥敬你!”
众人心中也激荡不已,云霄一番话,已经明确态度,去帮一干兄弟出去捞军费了,有云霄这个粮草官在,朱元璋等人手下的军费断乎不会再缺了,感激之余,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不去偷鞑子,”云霄卖了个关子道,看着众人惊讶的眼神,微笑道,“鞑子皇帝军费充足,才能有决心在草原上狗咬狗。大哥方才说要找陈友谅麻烦,那我先去找陈友谅挪点军费来给大哥用用好了,等日后两军交战的时候,我再还几百斤巴豆给陈友谅好了。”
众人听后一愣,随即会心大笑,大呼痛快。
第二十一章 不走正道
一夜欢饮,第二天大家起得有有些晚。只有柳飞儿早早地起来,替沐英收拾东西。沐英也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柳飞儿替自己收拾衣物。看到柳飞儿一脸的不舍,沐英眼珠一转,贼兮兮看了柳飞儿一眼,凑到柳飞儿耳边,悄悄道:“飞儿姐姐,我走了就没人夹在中间喽!”柳飞儿存了几个月的心思,被沐英一语道破,咬牙恨恨道:“你才多大的小子,仔细我打你屁股!”沐英条件反射般捂住自己的屁股,讨好道:“我知道飞儿姐姐最疼我了,舍不得打的。”
“哼,白疼你这么久!”柳飞儿两眼一翻,道,“以后跟了你义父,自己也要勤快些才是,你师傅平日安排的课业一样都不可落下。将来上了战场,也莫要只想着报仇,傻兮兮直往前冲,活下来才是要紧。要听义父义母的话,别到处顽皮,做了大将军的义子,也莫去招摇,在如现在这般模样,看哪家姑娘将来肯给你当媳妇……”
“飞儿姐姐你自己还没嫁出去呢,倒想给我说媳妇,”沐英笑嘻嘻伸出手摸摸柳飞儿的额头,“没烧啊,怎么今日比老妈子还罗嗦?”
柳飞儿再也忍不住,一龇牙就准备扑上去。
“你们两个别闹了,”马秀英也已经醒了,笑眯眯地瞅这两人道,“英儿过来,你飞儿姐姐这是舍不得你走咧。飞儿你放心,英儿交给我,不会让他受罪的。”
外屋也传来说话声,众人都已经起身。洗漱之后,朱元璋等人因为不能长期离营,便与云霄道别。
“大哥此番回营,军费已然不缺,不过小弟还有一事相求。”云霄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朱元璋道,“有劳大哥挑些十三四岁的孤儿,人数男女都不拘,独建一营,若是有什么特长,乞丐僧道戏子也行,不妨先照着这小册子训练一番。”又看了看沐英道:“大哥若是没什么人手,便让英儿操练他们去。”
云霄也是存了点私心,军营之中,手上没点“干货”,就算皇帝的干儿子也没什么地位,二则云霄要练的也不是寻常将士。看着诸人不解的眼神,云霄指着柳飞儿笑着解释道:“光凭我和飞儿,就算能搞到银两也没法快转移,总还是训练一些帮手才是正经,否则纵是金山银海,我和飞儿也搬不回来。何况飞儿精通追踪查探之道,日后让飞儿调教调教,可以易容装扮,充作细作间谍。”其实这里面也有替柳飞儿挑选传人的意思,云霄没有明说罢了。
众人这才恍然,朱元璋接过册子道:“这是好事,于我军大有助益,回去我便着手建营。”
“册子上有联络标记和暗语,大哥若是练得有起色,可与我联络,我收到消息便作安排。”又对众人肃容道:“这新营的过关考核内容便是潜入诸位兄长的大营,我在册子最后已经说清楚,还请诸位兄长小心为上,若被潜入,也要及时针对漏洞着手修补。考核若不过关则新营不堪大用,考核若过关,则诸位大哥大营漏洞百出,切记切记。”
众人皆道:“如此更是好事一桩,被自己人潜入大营,也算给自己一个警醒,否则便是给外敌留了机会。”众人竟已隐隐期待这支特殊的队伍在敌后搅得天翻地覆的情景。胡大海这类粗人只觉得“有点意思”,朱元璋这等心细之人已经在思考这个新营成军之后在战略战术方面带来的变化,一时眼中精光闪闪,马秀英随手翻了几页一看,更是对云霄的奇思妙想赞叹不已,直言此册当是战策奇书,几可与《孙子》同列。
众人各道保重之后便策马回营,云霄看着跑进屋内喜孜孜忙碌的柳飞儿,似笑非笑道:“得意了?”
柳飞儿被说中心事,展颜一笑,道:“怎么,怕我粘着你?”说罢又开始龇牙。
云霄一看这动作便大为头疼,连忙道:“别闹,快收拾东西,咱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去哪儿?”
“江州。”
此时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节,云霄和柳飞儿倒是不急着往江州赶,眼下鞑子主力多半撤走,整个南方几乎没有了任何军事压力,朱元璋现在又是富得流油,不但在军费上缓过气来,并且逐渐有了自己的文职班底,计划先东征攻取集庆路,先有一个稳定的基业,在徐图后事,临走前朱元璋隐约提到郭子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义军分家怕是早晚的事,云霄也建议朱元璋先不急着扩军,扩军划的钱不如直接拉拢各路义军中的低级将领,一旦事态有变,直接扯换大旗,远比征召新兵蛋子来的划算。
这年头义军过的日子也就比乞丐好点,各路义军都在为自己的军饷钱粮愁,云霄给朱元璋的建议立刻得到马秀英的赞同,毕竟作为郭子兴的义女,她也觉得都是同袍战友,能拉拢则拉拢,自家人火并,流的还是自家人的血。
林林总总各方消息加起来,整个中华大地出现了难得的平静,而且云霄估计这种平静还会持续几年,各方势力都在努力积攒自己的力量,等待决战之刻的来临。不过平静归平静,各方暗斗却愈演愈烈,这种暗斗,不在战场不在庙堂,而在江湖。各方为了自己的实力,都在竭力拉拢江湖帮派,一时间无论绿林还是各大帮派,往来的使者一波接着一波。
云霄和柳飞儿一路游山玩水,始终没有去九江的意思,朱元璋差人送来的书信也告诉云霄暂时不要轻动,作为决胜的撒手锏,朱元璋打算在赌上双方命运的大决战中再将云霄这张底牌亮出来。所以两人反而倒是闲了下来,一路游玩过去,生怕错过了这万物勃勃的好时节。两人没有往西,反而一路南下,徐徐前行,朝淮南而去。
柳飞儿的美,已经越来越无法遮掩,一路上狂蜂浪蝶自不必说,不少自诩风流的江湖侠客,也有厚着脸皮毛遂自荐的,让云霄烦不胜烦。虽然云霄心底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爱着柳飞儿,可是这样下去自己也却是受不了:他心里不是没有柳飞儿,只是面对柳飞儿有着一种以秀秀为藉口的自我抗拒而已,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搭讪,他提菜刀砍人的想法还是有的。
犹豫再三,云霄还是让柳飞儿易容换装。柳飞儿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吃醋了”,就嚷着让云霄帮她准备。两个人扮作同行的算卦先生和游方郎中,走进了淮南地界。云霄不顾柳飞儿的抗议,本着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原则,避开官道,专挑山路走。其实云霄许久没吃野味了,嘴馋的慌,柳飞儿嘴比云霄更馋,所以抗议归抗议,两个人倒也乐此不疲。倒是一路上野鸡野鸭连同鸡蛋鸭蛋都被“抄家灭族”的已经不在少数,山间小溪里的鱼更是遭了灭顶之灾,柳飞儿怎么也吃不胖的身材看上去瘦弱,饭量却比关西汉子还大,每次吃过之后要在地上躺半个时辰“消化消化”才肯走,两人每天走的山路还不到十里,这也算旷古奇闻了。
不过不是所有山里的活物都能吃的,至少眼前这个身中剧毒的中年女子和站在她旁边的几个一脸猥琐的汉子就不能下锅。中年女子的衣服已经都被挑开,只剩下亵衣亵裤,几个汉子正在划拳掷铜板围绕谁先上的问题展开多边会谈,刚刚进入实质性话题开始磋商的时候,就听到云霄和柳飞儿走过来的脚步声。
“吓!这种事都能遇上!”云霄愣了一下,嘴里开始花花。
本来嘛,跑个江湖劫财劫色的多了,两人就算想管也管不来,遇到了也只是暗地里问问。如今明目张胆的淫贼越来越少,毕竟淫贼们文化水平见涨,学那么一点诗词歌赋什么的,除了有些特殊嗜好的,都掏几个大子儿逛窑子去了。毕竟那里面有很多冒充女青年、号称清倌儿的窑姐儿等着诸位“公子”去解救,只要你出手够爽快,为人再另类一些,骗几个无知丫头还是没问题的,不会“吟湿”的也得装作豪放狂笑几声去吸引眼球,骗到手了绳子蜡烛还不是自己挑?既嫁从夫么!。怎么说都比在这荒山密林里当“野战军”强多了。
“两个不开眼的东西!”为的汉子看到黄皮黑脸的柳飞儿要吃人的目光,低声骂了一句,“兀的那细皮嫩肉的小郎中留下陪大爷乐呵,黑脸道士快滚,不然小命不保!”
“嘶――”云霄瞪大眼睛吸一口气,道:“原来大爷还好这一口?看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小弟失敬!不过,小弟以为,大爷眼光忒差了点。”
“哟,你这兔儿爷蛮乖巧的嘛,”为那汉子猥琐一笑,朝柳飞儿看了一眼,“莫不是白便宜了这黑脸道士?难怪两人都钻进这山沟里来,原来都不喜欢走正路哇!你说大爷怎么地没眼光了?”
“谁说不是?你看这女子,”云霄指着快被剥成白羊的女子嘴里继续花花道,“人老珠黄就不说了,脸色黑,胸部扁平,大腿倒是细长,可惜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比她的脸还黑,特别是她的腰身,你看你看,还有赘肉,哎呀呀,恶心哪,你再想想,这么一把年纪了,看上去还是个处子,必定先天就有不足,还不如山下村子里的老母猪有趣!”
第二十二章 白家师姐
那中年女子听了这话,气羞已极,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几个汉子顿时仰天大笑。这一笑不打紧,为的汉子只觉得手腕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钻心剧痛,却现自己的左手已经被云霄齐齐斩下,捏在手里,其他人一愣之间,一道青影掠过,咽喉处多了一条红色细线,委身倒地,眼见都不得活了。
柳飞儿还在愣,云霄低声一喝:“救人!”柳飞儿连忙收好兵刃,扑到中年女子身旁,换作女声道:“姐姐莫慌,我帮你穿衣服。”那女子听出柳飞儿是女子,也就放了心,但是已然恨恨地看着云霄。云霄摸出一粒药丸,塞进女子嘴里,见那女子想吐出来,在嘴边一敲,硬塞了进去,口中继续花花道:“五十两银子一粒还看我有没有心情卖哩,别浪费!”说话间便掐住了那女子的脉门,皱了皱眉道:“五毒教的人也忒没长进了,断肠散都用了百十年了也不知道换换新的。”说罢就打开药箱,摊开瓶瓶罐罐、各色纸包,东一把西一把配药。
听了云霄这话,柳飞儿就知道人还有救。也就放下心,牙一龇,朝云霄扑过来,对云霄拳打脚踢,嘴里含怒道:“叫你同道中人!叫你眼光忒差!叫你先天不足!”
“停停停!”云霄双手一架,指着那女子道,“要打去打她!”
“你!……”不好,这疯丫头又要咬人。
“停!”云霄一脸正经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本来就是!”柳飞儿一龇牙又要扑上来。
“停!”云霄招架不住,只得道,“我不骂她,她就死定了。”
诡异的静谧。
“骗谁!”柳飞儿一口咬了过去。
“你疯了哇!”云霄推开得手的柳飞儿,揉着自己的肩膀道,“你挑开她亵衣看,是不是只有心口那块是白的?”
柳飞儿挡住云霄,挑开亵衣一看,果然如此,那女子也露出不解的神情。云霄一指被丢在地上的断手,“看见那个药丸没有?一旦这家伙捏碎,咱俩没事,她就死定了。断肠散本来就是让人腹肠绞痛,生不如死直到咽气,这个药丸一旦捏碎,气味散开,激断肠散的药性,当场就把肠子毒烂了,就算我能吊住她的性命,她也活不过一个月。”
云霄朝柳飞儿瞥了一眼,完全一幅看白痴的表情,继续道:“但在同时,她身上的毒性已经蔓延到心口,如果不把那口毒血吐出来,也没得救了,而且死得更惨,内脏慢慢化成脓水,肚子变成水囊……”饶是柳飞儿易容的黑黄脸,听到这话都白了。
“既要盯着那粒药丸,不能帮她推宫过血,不气得她吐血,你还准备替个脓水囊收尸么?”两个女人一幅原来如此的表情。
柳飞儿兀自嘴硬道:“那你还让我打她?”
“没错,是要打。用你三成飞花掌力打……”
“你干嘛自己不打……”
“……膻中、乳根、神阙……”
两个在胸部,一个在小腹。“额……当我没说过……”
“把毒素聚到手上,然后在少泽用刀划个小口子,放出毒血。”云霄悠悠然道。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柳飞儿又龇牙扑了过来。
“你不插嘴就行,”云霄看着又要扑过来的柳飞儿道,“你再不动手,就负责收尸。”
柳飞儿立刻转向那中年女子,开始逼毒。云霄调好药,凑到女子嘴边:“再吐我就收钱了。”
那女子白了云霄一眼,把药吞了下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那女子体内毒素渐渐消去,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生命应无大碍。云霄草草做了一副担架,两人抬着这女子朝山路外走去。天色渐暗,云霄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燃起火堆,打算凑合一晚。中年女子毒素初消,云霄担心她吃肉食增加消化负担,便寻了些浆果递给那女子,然后坐在火堆便微笑地看着柳飞儿嘴里包着满满的吃食对着中年女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中年女子只是看着柳飞儿微笑不语。说了半晌,柳飞儿停下道:“姐姐怎么不说话?”
“笨蛋!人家又聋又哑!”云霄伸手朝柳飞儿脑袋上一敲,“把嘴里东西咽下去,让她读你的唇。”
柳飞儿连忙咽下,对着女子歉然道:“姐姐,对不起哦!”那女子只是微微一笑,表示并不放在心上。
云霄又一下敲到柳飞儿的脑袋上:“人家都够岁数当你娘了,还叫姐姐!”
“没嫁人的都可以叫姐姐!”柳飞儿不服气道。
“说你笨你还真笨,白门主的弟子年纪都比你大了一截了,你叫人家姐姐,人家弟子遇到你,还不得叫你姑姑?”云霄没好气道。
“白门主?”柳飞儿奇道,“云哥你认识她?”
“呵呵,白门主算我半个师姐,”云霄笑道,“柳叶门的祖师也是位奇女子,一身世家出身,无奈兄弟姐妹里面,自己虽然功夫最好,却长相奇丑,到了五六十岁都没人提亲。”
“这么可怜的女人,你你还叫她奇人!”柳飞儿抱不平道。
“奇是奇在后面,”云霄微笑道,“这位女子感慨自己有一身武艺尚无人垂青,若是普通人家恐怕便在穷苦与歧视中终老,于是她便在梅岭开宗立派,收容天下丑女,后来连先天残疾的也收。”
“原来都是苦命的人儿,”柳飞儿不禁同情道,“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很苦很苦,现在才知道,老天待我真的不薄,十年让我保住容貌,保住贞操,还让我遇到你。原来,我真的很幸福……”说罢,朝着云霄一笑,眼睛里泪光闪闪。
云霄也是感慨万千,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上柳飞儿,可是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是希望自己可以坚定地站在柳飞儿身边,替她扛住一切,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在云霄心里,爱一个人,就应该是和秀秀相处一样,彼此试探对方却不开口,彼此天各一方的挂念,彼此离得很远却靠得很近的相思,爱情在云霄心里,就是两人并坐在青甸镇口的大石上,望着夕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再往后的内容,云霄没想过,也没想到过。
若是云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任何一个过来人,哪怕就算是柳飞儿,都能知道云霄的问题在哪儿,都会告诉他,每一个人的爱情都是不一样的,不可能拿一个根本没有开始而且连云霄都没有考虑过结果的爱情,来作为参照物。如果秀秀没有死,那么两个人的感情便会有开始,也会有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结局,那么当云霄遇到柳飞儿的时候,就会用另外一种眼光去欣赏柳飞儿。
可是秀秀的死,让云霄把这种感觉深深地埋进了心底,让自己的情感彻底走上条奇怪的路,拒绝了柳飞儿火热而又奔放的爱,去寻找只有秀秀才有的那片美好和朦胧。于是,柳飞儿就被云霄这么半吊子地晾着,云霄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柳飞儿,因此他也强迫自己努力去接受。
想到这里云霄坦然一笑:“那以后可不敢咬人了,当心把自己的幸福咬掉。”
柳飞儿抱着自己的膝头甜甜地笑着。
云霄又缓缓道:“百年来,柳叶门凭着凭着独门手法将师传暗器柳叶镖使得出神入化,倒也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不过二十年前,老门主的师妹叛出师门,原因嘛,她那师妹长相奇丑尤胜祖师,背负师门任务出行的时候,连娼妓都笑话她的长相,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只要是漂亮女子必定先毁容再虐杀。”
“这女子当真心狠手辣!”柳飞儿叹道。
“老门主便出山清理门户,也不知道这她师妹勾结了什么歹人,老门主和带出去的门人居然一个都未能回来。照今天情况看,多半是五毒教的败类了。”
“五毒教?”柳飞儿和中年女子都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嗯,这个等会再说。”云霄拉回话题,“当年柳叶门就只剩下一个十六岁的聋哑小姑娘苦苦支撑,眼看大厦将倾,一个伟大而英俊的侠士出现了……”
云霄一直在注意中年女子的表情,说道“苦苦支撑”一句的时候,眼中出现了一丝亮丽的色彩,云霄心里有底,嘴里开始花花。“什么伟大英俊!”柳飞儿翻了翻白眼。
“当然伟大英俊,”云霄正色道,“因为那是我师傅!不但帮小姑娘重整了门派,而且还自创了一套飞花掌法与柳叶镖配合,威力无穷,加之小姑娘容貌可人,身姿优雅,顾盼生情,于是梅岭柳叶门就有了‘飞花拂柳’的美誉。是不是啊,白梅师姐?”云霄咧开嘴,笑嘻嘻地问道。
白梅高兴异常,比划着手势道:“你是青竹先生的弟子?”
云霄微笑道:“正是。”
白梅眼里闪过一丝异彩,继续比划道:“他可不是你这样的。”言下之意,你这小子口花花,不像竺清。
“白师姐,你可冤枉我了……”
第二十三章 青丝白头
“等等!”,柳飞儿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你师姐的?”
“呵呵,这个嘛,刚刚白师姐中毒的时候,手上扣着一枚柳叶镖准备自尽,我就知道她是柳叶门弟子了。”
“那也不能证明她就是你师姐啊?”
“两个理由,我师傅说起过,当年柳叶门里面年纪最大的就只剩下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其他的都还只是四五岁的孩子,白师姐年龄最像,而且没有第二个;而且师傅还说过,这个姑娘胸脯上有一朵梅花刺青,是门主的标志……”云霄突然捂住嘴巴,柳飞儿已经龇牙扑了上来:“你敢偷看!”
“我也是想确定一下身份嘛!”这种解释明显很苍白,这一口是免不掉的,“何况我不看她胸口状况,就不能推断用药的量。”其实云霄心里也是郁闷,都黑成那样,我能看到什么啊?
“这还差不多。”柳飞儿气咻咻地坐下,“不过你还是要解释一下,你不让我叫她姐姐,你为什么叫她师姐?想占她弟子便宜么?”
云霄慢条斯理道:“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想叫她姐姐,你可别后悔。”
“我才不后悔呢!有个长得漂亮,武功又好的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柳飞儿得胜似的作到白梅身边,挽住白梅的胳膊说道。
“那我可就继续说了……”云霄悠悠道,“师傅收养我这几年,除了每日的静修,只要有空就在洞里画画,画的只有一个人,漂亮哟!现在一看才知道是白师姐!每次谈到画中人,师傅总是东拉西扯,但是却寞落无比,但是画上的题款我到是看清楚了,‘窈窕青衣窈窕袖,顾盼神飞顾盼眸。青竹有心留风驻,风却无情绕妆楼。廿载守候,青丝白头。’我就想啊,是不是师傅当年的心上人哪?今天见到白师姐,我算有数了。”
白梅听过这话,两眼一闪,泪珠便滚了下来。
“唉,这会我多半也就猜到了,多半当年我师傅青年俊杰,儒雅风流,白师姐觉得自己又聋又哑,配不上我师傅,所以对我师傅若即若离;而我师傅只觉得自己比白师姐年长了十多岁,配不上白师姐,各想的各的心思,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结果两个有情人从此各自相思,天各一方。对么?”云霄轻声问白梅道。白梅含泪点头,柳飞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现在好了,有我这个徒弟在,这层窗户纸我来捅破好了。”云霄笑嘻嘻道,“至少,我师傅几十年来心里都有你,你心里也装着师傅。可是你们两人都没有开口的勇气。白师姐,白阿姨!点头摇头,你给个准信,我好向师傅交代。”白梅脸一红,竺清还是爱自己的,二十年守候终于苦尽甘来,犹豫扭捏一番,当下含羞点头。
云霄一拍手道:“好!白师姐,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该叫你白师娘了,至于你妹妹柳飞儿么,自然是我的长辈,我应该叫柳阿姨吧?”
“啊,不是这样!姐姐……白门主……白师姐……白阿姨……哎呀!我什么都不说了!”说罢委屈地坐到一边。
“逗你玩呢!”云霄在柳飞儿脑门上一弹,“咱们后辈给前辈当红娘,不知道有没有喜钱……”柳飞儿笑嘻嘻抛出一枚铜钱,道:“乖侄儿,阿姨赏你买糖吃!”却见云霄落寞地仰望天空。
“二十年青丝白头,当年一个惊才绝艳的小姑娘,如今已是韶华老去,”云霄顿了顿,站起身,对着白梅拜了三拜,道,“白阿姨,我师傅欠您太多,辜负您太多,弟子在这里给您赔罪了,我知道将来你们见面的时候,您心里有气,但是师傅他老人家脸皮薄,还请您多担待,别太给他难堪就行。”
白梅含泪点头,拉过云霄,搂在怀里,轻轻地抚这云霄的头顶。柳飞儿心里委屈道,你们师徒都是一路货色,不知道珍惜眼前人,明明舍不得人家又不肯说,云霄难道你也要让我等你二十年,也要让我青丝变白头,才让你徒弟来做媒么?
云霄也看出了柳飞儿的心思,向柳飞儿招招手,拉着柳飞儿坐到自己身边,轻轻握着柳飞儿手,柔声道:“飞儿,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分不清在我心里的到底是秀秀还是你,对不起。”柳飞儿听完云霄的话,轻轻地靠在云霄的肩膀上,痴痴地说了一句话:“不管有没有我的位置,我都是你的。”这是柳飞儿第一次如此靠近地坐在云霄的身边,也是第一次靠上云霄的肩膀,柳飞儿感觉到,这肩膀,对她来说,仿佛就是整个世界。
作为过来人的白梅很快明白了两人的心思,对云霄比划了一下手势,意思是“傻小子”,对柳飞儿竖起大拇指,满眼赞赏。云霄不屑道:“我可不是傻小子,我师傅才是。自己思念了二十年,只知道去伤心,去难过,就知道每次路过梅岭去偷偷看几眼,就不知道好好读读医书,看能不能把白阿姨医好?一个人躲在洞里只知道画,当面说不出来就罢了,二十多年一封书信也没有!”
云霄一席话,让白梅顿时眼光灼灼盯着他。
柳飞儿则叫道:“对啊!云哥你不是说只要没断气的你就能医好么?快试试,看白阿姨能不能治好!”
云霄双手一摊道,“白阿姨,又不哑,天生聋而已,听不到声音,自然不知道怎么说话!教她说话现在就能,我在想办法让白阿姨能听到。”
“快说快说,有什么办法。”柳飞儿兴奋道。
“我们通常都认为人体诸穴都由经脉相连,其实只说对了一部分,经脉一说相当于一座大城池,里面有纵横交错的宽阔车马道,这事我们可以感觉到的奇经八脉,也有普通巷陌侧身方过的小路,那是细微经脉,这些细微经脉没有什么大穴,却遍布全身,比如你运功到双目,你会看得更清楚,运功到鼻子你会闻到细微的味道,运功到双耳,自然就能听得更清楚。”听云霄这么一说,白梅二人若有所思。
“白阿姨先天耳聋,不外乎经脉堵塞或者经脉先天破损断裂,前一种可能,花点内力打通筋脉即可,后一种可能有些麻烦,”云霄思考了一下,“洗筋伐髓,重塑经脉,用之以真气,辅之以针石汤药,再造身躯。”
“好难啊……”柳飞儿抱头埋怨道,“我记得你说过,要想洗筋伐髓、重塑筋脉,要么能服食灵丹妙药,要么有奇遇,修炼盖世神功……”
云霄白眼一翻:“这很难么?”
三人在山里足足呆了七天,直到白梅行动自如了才出山,云霄与柳飞儿护送白梅南下,一直送到岭南梅岭才算放心。一路上云霄倒也没闲着,和柳飞儿“走家串户”替白梅搜集草药,甚至为了几棵老参把人家山贼窝给踹了。至于盖世神功么,云霄没有,倒是从各大派的心法里面找了一些养生功夫参详了一阵,编了一套耳聪目明的小口诀给了白梅,云霄的意思么,全身洗筋伐髓不现实,改善改善脑袋五官的经脉就行了,再加上云霄每日运气行功施以金针,白梅倒也渐渐有了起色。不过想要和正常人一样,还要花费极大的功夫。道别的时候云霄留下几张方子让白梅按时服用,说两年之后见分晓,头也不回地拉着柳飞儿走了,一路向西。
柳飞儿奇道:“云哥,你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替大哥筹集军费?”
云霄笑道:“是大哥让我这么做的。大哥担心我们动手太早,他的新营还没练好没法接应,反而让陈友谅警觉,除了钱什么都捞不到,二来动手太早,陈友谅为了弥补损失,难免又搜刮百姓,如此反而害了百姓,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们多做准备收集资料,等大哥准备和陈友谅决战的时候,咱们再动手釜底抽薪,趁他病要他命。”
“原来这样,难怪你这么悠闲。既然不急着做事,为什么不帮白阿姨治好耳朵呢?”
“其实白阿姨的耳朵早快好了,恢复得挺快,再用几次金针,渡几次气应该和常人无异了,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不过施针的人花费的精力和真气也是巨大。不如先用汤药调养慢慢恢复,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那你怎么着急走?”
“呵呵,就是这样我才得走啊,前面的九十九个头我都磕了,这最后一哆嗦还是留给师父亲自来合适,功劳归我,没用,归师父,才有意义嘛!何况,白阿姨又想让我帮她治她的那些残疾弟子,我再留下还不累死我?反正这些日子我已经教会了白阿姨不少治疗先天残疾的法子,又留了不少方子,当师父当门主的亲手施药,总比我这个外人好一些。”
“就你聪明!不过这次去云南,你可得多配点解毒药给我。”
“哦?你怎么知道我想跑一趟云南?”
“白阿姨是你未来师娘,有人不但要杀她,还要侮辱她,以你比耗子还小的肚量,不去大闹一场才怪!”
“嘻嘻,还是飞儿了解我!”
“走了这么多天山路,我累了,背背我吧。”
“嘻嘻,好哇,”云霄蹲下,背起柳飞儿,虽然他知道柳飞儿并不累,“以前我有个妹妹,后来闹灾,妹妹就饿死了,小时候,妹妹就天天趴在我的肩膀上,我背着她满山跑啊,春天开的花儿,她和你一样很馋嘴的,我妹妹都能囫囵吞下去,那个时候,饿啊……”
第二十四章 无耻之尤
“吃野菜从春天吃到夏天,夏天吃到秋天,冬天实在没东西吃了,娘病死了,妹妹饿死了,只剩下我和爹了,后来爹也死了,只剩下我了……我那时候要是像现在一般会打猎就好了,娘就有药喝,妹妹就有饭吃,爹也不会不开心……”云霄声音越来越低,脚步越来越沉。
柳飞儿趴在云霄背上,看不到云霄满脸的眼泪,但是她知道云霄此时一定泪流满面。双手加了点力,紧紧搂住云霄的脖子,张开嘴轻轻唱了起来:
繁星缀,彩云飞,相约千年、只为鹊桥会。对面牵手勤相问,期年不见,已有白头未?只恨长久化星辰,学不得梁兄祝妹、生死相随。莫道心碎,看人间、眷侣聚几回?且盼白头,多少次、郎君梦里归?若得朝暮永相对,也不怕、万丈红尘,永入轮回。
困了,在云霄耳边昵喃道:“你若爱我,生生世世做你的妻子;你若不爱,生生世世做你的妹子。”说罢,沉沉睡去。
进了云南境内云霄才算打听清楚,原来五毒教内部早就乱成一团,原因无他,教主的哥哥看上教主的位子,还看上自己的亲妹妹。不但云霄听了这个消息一脸郁闷,就连柳飞儿都觉得那个当哥哥的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毕竟有点江湖常识的都知道,五毒教传女不传男,男子最多做到长老,教主必定女子无疑,若是教主的妹妹或者姐姐夺位,那还有热闹可看,他个男人搅什么局?自己想当教主,那就另外创个“六毒”“七毒”什么的,怕名字不够响,“百毒”总行了吧?一个顶你妹妹二十个。反正是自家妹妹,这点面子总会给的吧?跟自己妹妹抢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教主位子,已经“不是男人”了,还要娶自己亲妹妹,完了,直接“不是人”了。
云霄和柳飞儿也不打算管这些个家务事,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先搞清楚要对白梅下手的是哥哥还是妹妹。
“是哥哥。”柳飞儿仔细想了想说道。
“理由?”云霄脸色不变,直接问道。
“五毒教和江湖诸派的恩怨早在几十年前联手对抗鞑子、共赴国难的时候已经化解,这些年中原武林对五毒教口碑不错,鞑子南下之后,五毒教也一直没在江湖上得罪过什么人,更别说跟收容残疾女子的柳叶门有什么过节了,”柳飞儿掰着指头道,“就算是门派之间有过节,也应该是直接找上门去划下道儿来,如此,白阿姨应该不像上次那样毫无防备就中了毒。”
“所以,应该是有人挟私报复,谁会和白阿姨过不去呢?”两人相视一笑。
柳飞儿继续道:“只有白阿姨那叛出师门的师叔,据说五毒教的新教主蓝翎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是漂亮得不行,他的大哥蓝玉长相却不怎么样,结果只有一个了……”
“唔,看来有些眉目了,咱们走。”云霄细想一番道。
“去哪儿?”柳飞儿追过来问道。
“据说云南四季如春,风景秀美,各族风俗更是千奇百怪,我们先到处走走观赏鲜花风景,再游玩各寨长长见识。”
“你还没决定帮不帮忙呢!”柳飞儿急道。
“你还不了解我,”云霄一本正经道,“我最擅长的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不是帮忙,而是搅局。”
云南之美,在于险山秀水,奇花深林,而玉龙雪山,更被苗民和山下的纳西族当作神祗一般存在。距离玉龙山四五十里地的时候,柳飞儿已经被玉龙山彻底震撼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终年积雪的高山,巍峨雄壮,即使是身为女子的柳飞儿心中也是激荡不已。
“前面应该就是通安州的府城了,”云霄兴致勃勃对着柳飞儿说道,“原先这里叫大叶场,后来又改名叫丽江路军民总管府,现在又改做通安州。”
“还是叫丽江好听一些。”柳飞儿撇撇嘴道。
云霄继续笑道:“快些走,进城就能喝到上等的雪茶了,这可是一绝,这里的辣子鸡和果脯味道据说也不错。”
柳飞儿听说有东西吃,连忙加快了脚步。
雪茶有些苦,但是入口醇香,柳飞儿更喜欢茶楼里送来的果脯,云霄看到柳飞儿那副饕餮模样,也不吃果脯,只是喝喝茶,微笑地看着柳飞儿。茶楼里坐着的七八个男女道士看着柳飞儿的吃相也调笑不已:“这位黄脸道友吃相忒难看,倒是那白脸郎中斯文些。”云霄没在意,倒是柳飞儿把“白脸”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轻轻吐了一句“小白脸”在一边吃吃地笑,云霄一脸无辜:我很黑的!
说话间,十来个青衣汉子走进了茶楼,几个道士看见之后脸色大变。
为的麻脸大汉双眼在茶楼内扫视一圈,盯着几个道士道:“哟呵,几位来得挺早啊!”说罢大马金刀地招呼手下坐下,让小二上茶。
道士们的修心功夫明显没有到家,几个年轻些的道士,拳头已经捏白,跃跃欲试。倒是一个中年道士还算沉得住气,站起来稽道:“贫道木石见过这位仁兄,前日贫道的弟子出门采药,被仁兄请去做客,至今未归,不知仁兄能否将他带来一见?”
这话出口,云霄和柳飞儿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十来个汉子一进门,整个茶楼就剑拔弩张,敢情是这些汉子扣了人家弟子,双方在这里谈判来了,环顾周围,底楼的客人早就付帐开溜了。
“做客?”麻脸汉子冷冷一笑,道:“好大的面子!采药采到我家药圃里了,这也叫做客?”
木石虽然早料到事情没那么好解决,但依然被气得不轻,不过弟子还被人扣着,只得低声下气道:“看来是贫道误会了,贫道本以为那片山谷数百年无人居住,是无主之地……”
麻脸汉子:“无主之地?整个云南,只要没名没姓的地方,都是五毒教的!”
云霄和柳飞儿相视一眼:这不是谈判,这是找茬儿的。
木石一愣,也不打算和这无赖争辩“领土问题”,转过话题道:“既是五毒教的朋友,那便好,我玉龙剑宗和五毒教相邻数百年,彼此和和气气相安无事,年前蓝教主继承老教主衣钵,贫道还替师尊前去道贺……”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没听说她已经要变成教主夫人了么?”麻脸汉子一脸不屑,“新教主可是蓝玉蓝教主。”
“哪有哥哥娶亲妹妹的道理!”“五毒教什么时候有男教主了!”“禽兽不如!”“无耻!”木石身后的几个男女道士如听海外奇谭,无不叫骂道。云霄和柳飞儿也是一脸苦笑,若非他们早就知道,恐怕此刻也要大叫出声了。
“一群牛鼻子!”麻脸汉子冷哼一声,“哥哥就不能娶妹妹了?禽兽不做的事情你们就不做,那你们是什么?老拿自己和禽兽比?禽兽做不做道士?知不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知不知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静,绝对静。包括云霄和柳飞儿在内的所有人都傻掉了。“呛啷!”木石身后的一个年青道士再也忍不住,拔剑出鞘,众道士也纷纷拔剑。“把我师弟教出来!”
“动不动就拔剑,有辱斯文!”满脸汉子一开口,云霄和柳飞儿差点绝倒,这家伙耍起嘴皮子怎么比云霄还无赖?
木石脸也拉了下来:“仁兄!你我两派素来交好,再不交出贫道弟子,恐怕大家都不好交代!”
“交好?怕是欢好吧?”麻脸汉子一个手下猥琐笑道。众手下也纷纷叫道:“欢好!欢好!咱这就上山搂几个女道士睡睡!”众人淫笑不已。
木石再也忍不住,拔剑在手,喝道:“辱我道门,该当何罪!”
麻脸汉子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对众道士的视而不见,对手下道:“平时让你们斯文,你们都忘了?怎么可以上山搂女道士睡?道门清净地,就不怕打扰三清么?记住,应该是拆了道观,把女道士抓下山来睡!”
“噗――”云霄含在口里的一口茶,终于喷了出来,说实话,他实在忍很久了,在不笑他就快憋死了。“哇哈哈……”柳飞儿笑得比云霄还响。
麻脸汉子眼睛扫了云霄二人一下,不搭话,如同在看死人,转过头继续朝木石道:“至于你的弟子么?快出来了,我家的黑狗消化比较慢,再等等。”
“还我师弟命来!”一个青年道士目眦尽裂,一剑刺出,却被木石一把拦住。
“师傅!你为什么不让我报仇!”青年弟子大声叫道。
“他们是五毒教的,小心有诈,屏住呼吸战决,”木石冷然道,“修心养剑,忘记平日练剑的口诀么?”
年青弟子脸一红,赧然道:“弟子知错!”
“上吧!”木石微微一笑。青年弟子深吸一口起,站在当中。
“哈哈哈哈!”麻脸汉子突然狂笑不止。
(请大家多多支持小弟!)
第二十五章 一时技痒
见众人一愣,麻脸大汉得意道:“一群臭道士,你们以为大爷没事找你们聊天么?也不看看大爷是什么出身!还不倒下!”
众道士你看我,我看你,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你让我倒下我就倒下,当道爷是傻子么?
麻脸大汉又喝一声:“还不倒下!”
木石脸色微微一变,身后几个机灵点的道士也反应过来了:这小子下了毒!慌乱之下立刻原地运气逼毒。
“还不倒下!”麻脸大汉又喊一声。
此时众道士已经用真气将自己体内检视了一遍,现并无异样。木石更吃惊:难道是什么更高明的毒药,便是真气也感觉不到么?
“还不倒下!”麻脸大汉脸上已经有了汗珠。
柳飞儿奇怪地问云霄:“难道是三声夺命散?不对啊,都已经叫到第四声了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所有人的耳朵里。麻脸汉子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
云霄摇摇头道:“不是,软骨散而已,无色无味,闻了之后四肢酸软,浑身无力,也就是任人宰割的意思。”众道士闻言脸色大变,立刻背靠墙壁站到一起。
柳飞儿好像丝毫没有觉,依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云霄轻轻笑道:“那个斯文人进来坐下的时候甩了甩袖子,可是他动作太大,软骨散都快甩到我鼻子里了。我可不想软到地上去被这些壮汉劫色,只好把毒解了。”
柳飞儿蹙眉道:“你怎么解的?我怎么没觉?也没给我吃什么解药啊?”
云霄敲了柳飞儿脑袋一下,道:“我不是喷了一口茶么。”
众道士一听心里有了底,敢情刚刚吵嘴的时候,被人胡里胡涂下了毒,又被人胡里胡涂解了毒。不管如何,现在身体没事,仇还是要报的。于是个个握紧手中宝剑,慢慢朝麻脸汉子等人逼过去,他们看得出来,这个少年郎中是个解毒高手,而且是友非敌,有他在,不必顾忌五毒教的人下毒。
麻脸汉子一群人不过擅长下毒而已,论起拳脚功夫,和道士们相比实在差太多。此消彼长之下,五毒教众人被逼得连连后退。麻脸汉子早就面无人色,他最大的倚仗被云霄无声无息化解,其中手法已经让身为五毒教众都无法参透,加上众道士渐渐逼过来,更是惧怕万分。
柳飞儿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之间生了什么,只是继续追问云霄道:“那你刚刚弹道屋顶的几颗药丸又是什么?都落到那几个人的茶碗里了,还被他们喝了下去,会不会很脏?”
在耍宝呢!听到柳飞儿的话,道士们眼角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这两个人不但帮自己解了毒,还给五毒教的人下了毒,五毒教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毒翻,传出去,当真没法再混了。彼此一个眼色,都在原地站定,不再朝前紧逼,大家心照不宣,瞧热闹,想看看五毒教的人被人下毒撂倒是什么样子,反正梁子不是咱们结下的。
而五毒教的几个人听了柳飞儿的无不脸色巨变,这小子不但在无声无息中解了软骨散的毒,还给自己的茶水加了“料”,必然也是用毒高手,用毒的手段怕是比他们几个高明了不知道多少,他要下毒恐怕不是软骨散这种“低档货”,起码也得是“噬心丹”这种“中档货”,一个运起不好弄来什么“高档”的“大补”药,怕是死相就会很难看了。
“不脏不脏!我自己调配的泻药而已。”云霄微微一笑道。
五毒教众一听放下了心,死不了,跑几趟茅厕就成;众道士听了也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罢,泻药也是药,人家和五毒教又没有生死大仇,犯不着下死手。
谁知云霄下面一句话,让再场众人汗毛倒竖:“也就是回凤阳的路上,那个蒙古千人队被我放翻的那一次,身边没带什么毒药,正好还剩一半,凑合都用了。”说罢笑嘻嘻转过头对麻脸汉子道:“老兄莫怪,只是方才看见老兄下毒,小弟一时技痒,忍不住玩了两把,日后定当赔罪!”
众道士个个都是冷汗直流,五毒教众则是两腿一软,瘫在地上。云霄嘴里的那次,是两人从洛阳回凤阳的路上,遇到押送大军粮草的鞑子千人队,云霄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配毒药不容易凑齐材料,毕竟毒虫毒蛇不可能漫山遍野去抓,不过泻药倒是有多少买多少。结果运粮队硬是拉了个惨不忍睹,十来天的路程,硬是一路拉稀走了近两个月,掺了泻药的粮草被送进大营,结果大量鞑子兵又跟着拉了一个月。此事当时天下轰动,如今云霄说放倒上千人只用了一半,还有一半被这十几个五毒教众喝了下去,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拉稀两个月活活虚脱而死的场面。
“咕噜!”“咕噜!”两声轻响,重重敲在所有人心头。
“妈呀!”十来个五毒教众一声喊,也不顾众道士手中宝剑,冲进茶楼后院抢茅厕去了。几个年轻道士提剑追了过去。云霄掏出一粒解药丢给一个道士:“我要个活的。”
木石收好剑,上前一步稽道:“多谢先生、道友出手相助。”
云霄挠挠头道:“老兄你别逗了,你再看不出来我们俩是乔装的,当真不用教你徒弟了。”
木石呵呵笑道:“当谢过则需谢过,马虎不得。只是蛮荒之地,难有贵客,还请尊驾移步,到山门一叙,也好让贫道师门聊表谢意。”语气愈恭敬,盛情邀请云霄上山。
云霄摆摆手道:“今日不急。”木石也一愣,细想自己也算恭敬,为何还是拒人千里?
云霄看出端倪,当下笑道:“老兄别误会!在下刘云霄,家师上竺下清,自号青竹居士,与贵派木华道长曾有数面之缘。今日前来乃是家师命我将贵派散轶百年的《昆仑经》奉上,唯恐亵渎贵派祖师,故请斋戒沐浴,待明日亲奉贵派。”
“《昆仑经》?”木石眼中泪光闪闪,“你真是青竹先生门下!师尊和师兄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哪!”当下用袖口擦擦眼角,动容道:“昆仑门下玉龙剑宗弟子木石领命,明日必当扫尘以待。众弟子且随我上山,侍俸香火,恭迎宝经回门!”众弟子也是激动不已,轰然应命,押着一干五毒教众,将捆得如棕子般的麻脸汉子留下。
云霄看着麻脸汉子蜡黄的脸,冷冷一笑,丢出一粒药丸扔进麻脸汉子嘴里,解开绳子,喝道:“滚!”
那汉子迟疑道:“大……大……大侠,刚刚赏给小的……”
“我自会找你!”云霄脸一冷,喝道。
“是……是……”麻脸汉子连滚带爬地溜了出去。
“云哥,你给他吃的什么药?”
“失败品!”云霄一脸尴尬道。
“失败品?”
“苗疆毒虫甚多,看你不受其扰,好几种药膏抹来抹去,我才想着配几粒避虫蛇的药,想要一次性解决,不想贪多嚼不烂,配是配成了,就是用过之后奇臭无比。这家伙武功虽然稀疏,下毒功夫却很是不错,不过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贸然挑衅玉龙剑宗,其后多半是那蓝玉在指使,估计也是蓝玉的亲信。刚才也就是想让这个家伙臭几天,无论和谁说话日后我都能闻出来,何况他以为我给他吃的不知道什么毒药,必定惦记着解药,也算我埋下的一粒棋子。”云霄话锋一转,黯然道,“枉我自诩聪明读了那么许多医术,结果想替你配一粒药丸都不能,我是不是很失败?”
柳飞儿感动异常,这个家伙看上去像个木头,天晓得他居然如此细心!激动不已的柳飞儿颤声道:“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能为我想,我就……就很开心了……”说罢,搂住云霄道脖子,朝云霄嘴上轻轻一吻,又飞松开。
双唇相触的那一刹那柳飞儿只觉得自己头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云霄则如遭雷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秀秀!云霄脑子里一片轰鸣,秀秀的吻会比这个吻更温柔么?秀秀的唇,也会如此柔软么?脑海中的秀秀,在这一吻之下,越来越模糊。云霄知道这不是自己忘记秀秀,而是因为这一次,没有办法拿柳飞儿跟秀秀比较了。
以往不管柳飞儿做了什么,云霄都会下意识地拿去和秀秀作比较。可是云霄脑海中的秀秀除了青甸镇的那块大石下的夕阳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而这一次,云霄彻底失去了参照物,秀秀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抽象,柳飞儿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具体。
“这……可是我……第一……第一次……亲……亲……”柳飞儿越说声音越低。
还在痴傻之间游荡的云霄,习惯了每天逗弄柳飞儿,条件反射道:“你可惜了,我第一次亲的是你爹的女儿……”
有女人比我抢先了,居然还不是秀秀?那女人是我爹的女儿?柳飞儿一阵恍然,这个坏东西!
“你!……”酝酿了半天勇气的柳飞儿,看云霄磨蹭了半天,正在等待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的狂轰滥炸,结果云霄蹦出了这么一句,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柳飞儿很快就消气了,因为她听到了茶楼掌柜和小二之间的一番话,全当替自己报了仇。
第二十六章 玉龙剑宗
小二:“掌柜的,难怪这白脸郎中宁可得罪五毒教也要帮那些道士啊,原来颇好男风!”
掌柜:“你眼拙了不是?你看那郎中都不看你我一眼,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这郎中偏好僧道!”
小二:“哎呀,如今都是一有色心,就不要命哪!”
柳飞儿看着臊得脸通红的云霄,如同打了胜仗一般,朝柜台上一笑:“掌柜的,你这茶楼也有客房么?”
掌柜的看着一个黄脸道士朝自己“温柔妩媚”一笑,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流着冷汗强笑道:“有有,当然有,全听客官差遣!”
柳飞儿抛出一个银锭,又“温柔妩媚”地一笑,说出一句让小二也冷汗只流的话:“准备一间上房,床要大,要结实!”
掌柜接过银子,连连陪笑,活这么大第一见到银子还高兴不起来,连声道:“一定、一定,客官放心!客官放心!”心想等下一定告戒小二那间房必须是离自己最远的那个院子!不然晚上听见不该听得,还这半年还不得恶心死?
云霄连掐死柳飞儿的心思都有了,满脸通红地拉着柳飞儿走上大街,急走了好一通,云霄放慢住脚步,柳飞儿看着云霄吃鳖的模样,大笑不已,心里一股怨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还暗爽:臭家伙,本姑娘第一次亲别人,你占了便宜还卖乖,看这次不羞死你!
云霄拉着柳飞儿替两人认真挑了两套素净的长衫长裙,出乎柳飞儿意料之外的,云霄还替柳飞儿买了几件上等的缅甸翡翠饰,另带胭脂水粉描眉炭笔,一件没落下。
不会这家伙受刺激了真要我以后穿女装?他不怕惹麻烦?疑惑地看着云霄,云霄的回答简短得很:“回去洗澡!”
小二果然是个玲珑人,开的“上房”很地道,准确的说,是很“大”,因为一般房间放不下“黄脸道长”要求的“大床”。小二很机灵地把用来给往来客商存货的一间库房打扫出来,当作“上房”。天气不冷,云霄自己跑到井边“痛快”了一把,回到房间摊开纸笔“默写”《昆仑经》。当云霄复检完毕准备装订的时候,洗澡水送来了。
“客官原谅!小店情急之下实在找不着道士爷爷要的大澡盆,还请您二位一个一个沐浴……”一脸郁闷的云霄看着小二从笑得前仰后合的柳飞儿手里接过打赏的铜钱后,黑着脸拉起帘子,隔着帘子道:“明天换女装,和我上山。”
“上山和穿女装有什么关联?”柳飞儿奇道。
“知道玉龙剑宗的来历么?”云霄避开柳飞儿的问题,“从大唐贞观年开始,经高宗、武后朝,直到开元年间,唐军不断开僵拓土,高宗朝,左威卫大军十余万会同甘凉道行军大元帅府,一同兵西域,建西域都护府,随行不乏道门弟子,希望将大唐国教遍传西域,不过当时西域回鹘各部崇信伊斯兰教和拜火教,唐军虽然攻城略地,但始终改变不了西域各部的信仰,道门在西域始终无法弘扬,无奈之下这些道门弟子只得在昆仑山大开山门,自言不在西域弘扬道法,便不入贺兰以东。”
“道法自然,清静无为,西域胡人如何懂得?”柳飞儿跟着云霄,接触到典籍越来越多,倒不是云霄逼她学,而是因为柳飞儿是干“技术活儿”起家,博学是必须的,不然“技术”再好,弄个赝品回来,更要被同行笑话,“西域以商贾为主,不少胡人更以掠劫为业,就这两条,如何清静得下来?如何无为遁世?西域又不似中原那般物产丰饶,争夺一片草原就要断送无数性命,也只有那些与世人为敌的教派才能传播。”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云霄笑道,“飞儿可以去考女状元了!”
看不到柳飞儿的表情,但是水哗啦一响,听到一阵磨牙的声音:“少废话,接着说!”
“诚如你所言,这些道门弟子苦苦支撑了百十年后,终于衰败得不成样子了。中唐之后,中原对西域的控制愈来愈弱,那些视道门为异教的西域诸部也蠢蠢欲动,黄巢之乱,唐朝彻底丢了西域,而昆仑山上的道门子弟也终于被失去束缚的西域教派围攻。昆仑酷寒,再生死考验下,这些道门弟子竟从道典中悟出了一部武学奇书,那便是《昆仑经》。于是便有了昆仑剑宗。”
“难怪……”柳飞儿轻叹一声。
“难怪什么?”云霄问道。
“难怪我看见那些道士的时候有些异样,这会才想起,他们手中的剑不似寻常道门中以轻逸灵动为主青锋剑,他们的剑宽而且长,剑柄用两手握住都由于,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们手中的是唐剑,大唐军队的制式宝剑!他们本来只是普通道士,随唐军出征,能接触到的就只有唐剑了!”
“一语中的!”云霄赞道,“不过,从赵宋立国开始,中原再次退让,不但没了长城屏障,西北局势更是糜烂。昆仑一派和中原算是彻底失去了联系,西域汉人又少,昆仑剑宗便举步为艰,门人也越来越少。后来,鞑子灭金灭西夏,不断西征,与回鹘诸部和吐蕃联军在昆仑山下一场决战引雪崩,昆仑剑宗便遭池鱼之殃。侥幸未死的昆仑剑宗弟子,只得穿越吐蕃一路南下,直到这里,因远离昆仑,才改名玉龙剑宗。不过雪崩之中昆仑剑宗武学湮没大半,便落到如此地步。”
“嘻嘻,我知道,底下就该你伟大而英俊的师父出现了!我现你们师徒怎么那么喜欢当救世主?”柳飞儿笑嘻嘻地一边揭开帘子,一边系着腰带走了出来。
“你以为我们喜欢?本门祖师说过,武道必须是门派林里才行!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你看现在儒术变得如何了?真正救国救民的反而是百家!我师父曾说过,儒家,只能是太平之术,而不是乱世之典。太平天下用儒道,传播教化,乱世则要百家并重。儒家变得如此田地,就是一家独大的后果。”
“一家独大不好么?谁不想着武林至尊?”柳飞儿不以为然道。
“错了!先秦诸国百家并存,每一家都想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故而每一代弟子无不愤图强,承前启后,同时又采诸家之长,不断休整完善自家学说,短短几百年,名家辈出,无人不是天下闻名。你再想想汉武之后千余年,儒之一道能越孔孟者有么?无他,独占朝堂,进取之心尽丧,读书人都钻进圣人经典中去妄测圣人了。用千年之前的治国之道来治千年之后的中原,你觉得如何?”
柳飞儿笑道:“你还说我能考状元呢!就凭你这般见地,当宰相也足够!”
云霄正色道:“武林也是如此!若是天下武林只有一家独大,说来说去就是那几个门派,那武林之中还有进取之心么?若是所有武林人都能想着让自家门派在江湖有着一席之地,彼此切磋交流,那么武学一道便不断有人推陈出新。虽然偶有一些野心家,但总体上却能推动武道的展。你看自从赵宋偃武修文之后,每个皇帝上台,几个国师的帽子扣下来,百姓尚武者几人?这些‘国师’的宗派如今何在?”
“我明白了,”柳飞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正如当初你帮我一样,要让我的门派在侠义中壮大声势,广收门徒,又在和其他门派的交流切磋下不断提升进取,若天下太平,咱们可以惩戒地痞流氓,诛杀奸邪,让武学一道广为流传,让百姓强身健体,悍不惧死;若社稷有难,武林中人披上铠甲就是精兵、斥候,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霄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这才是侠!这才是吾门宗旨!”
柳飞儿两手一摊:“好吧,大侠你继续说吧!”
云霄两眼一翻,道:“十五年前我师父去崖山祭奠宋室时,辗转游历苗疆,搜罗一些奇门毒药,也顺道拜会五毒教的老教主,正巧看到不少安南土兵约界劫杀我汉民,正待出手时,木华道长率玉龙剑宗弟子冲杀而至,并肩杀敌之余,师父指点了木华道长几招,战后又将《昆仑经》中的剑法传给木华,当时时间紧迫,呵呵,我想师父多半是挂念白阿姨,匆匆便走,只约定日后相见,没想到一拖就拖到如今。”
“说这么多,还是和我穿女装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斋戒、沐浴,搞这么复杂做什么?”柳飞儿依然不解道。
云霄正色道:“玉龙剑宗从当年在昆仑山上立派开始,便与胡人周旋,武艺脱胎于道典,兼采大唐军中击杀之技,又吸取胡人战法的长处,其武学刚猛凌厉,气势非凡,用之如千军万马战阵拼杀,有大将风度,与中土道家大相径庭。入南疆更是与五毒教一起抵挡安南护我汉人百姓,岿然镇守数十年,即便传世名将不过如此,虽是道门,但世代忠烈,焉能不敬?理当素服以尊其道门,真身以尊其刚烈。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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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今生来世
“嗯!”柳飞儿点点头,突然扑哧一笑,道:“论理,你是奉师命而来的弟子,我是前往观礼的一派掌门,这又怎么算?”
云霄一点不恼,悠悠然道:“你不介意长我一辈,我当然也不介意。”
柳飞儿一脸“被你打败”表情,撅着嘴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云霄也不再逗她,和衣斜靠在床头闭目养身。山间入夜便寒气侵体,柳飞儿因为第二天要第一次着女装见人,也有些睡不着,躲在被我幽幽对云霄道:“云哥,我冷,睡不着。”
云霄笑笑,脱下自己的外套,当作被子又给柳飞儿加盖了一层,看到柳飞儿雪白的肩膀和除掉束胸后半遮半掩的山峦时,心里一荡,连忙替柳飞儿将被子掩好。柳飞儿吃吃笑道:“同行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原来也是会动心的!”
云霄不羞不急,坦然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你以为,我是那些一边满嘴圣人,一边寻花问柳的读书人么?美色在前,不动心那是骗鬼的,我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那些让自己犯错的机会而已。”说罢坐直身子,捧起柳飞儿的头,轻轻放下,让柳飞儿枕在自己膝头,茫然道:“飞儿,我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你而忘了秀秀,所以我不敢去喜欢你,有些事情,或许对我来说只是一晚,但对你来说就是一辈子。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两个都是这场赌局的输家。”
柳飞儿默默地点了点头,握住云霄的手,沉沉地睡着了,云霄也靠在床缘睡了过去。
第二天云霄醒来的时候,睡得很浅的柳飞儿已经换装梳洗完毕,做坐在妆台前打扮。一袭白衣长裙,长委地,窈窕的背影倍显婀娜。觉云霄起来,柳飞儿背对着云霄,淡淡道:“我们今日可都穿得一般模样,上等衣料,上等裁剪,若是红色,倒像成亲一般。”云霄笑嘻嘻道:“其实在泰西诸国和倭国,每到成亲,新郎新娘便会穿上白色礼服,以示洁白无暇,由司仪引到庙里,朝神灵起誓,承诺一生不离不弃。”
柳飞儿身体抖了一下,随即又平静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今天披上的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大红嫁衣,我不求凤冠霞帔,不求金丝银履,更不求三媒六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想安静地做一个会哭、会笑、会吃醋、会嫉妒小妻子、小女人。”云霄心里一阵叹息,站起身,轻轻走了过去,拿起妆台上描眉的碳笔,捧起柳飞儿的脸,替柳飞儿描起了眉。
云霄轻轻一笔一划地画着,柳飞儿凝视着云霄一字一句地念道:“郎君十四妾十五,苍天有意遇洛府。郎君天质才惊艳,妾身蒲柳如尘土。玉符妙计动天下,灵药巧施斩胡虏。仗义疏财助兄弟,情系苍生赴远途。梅岭山下医残障,凤阳城外守父母。心怀边民走偏远,锄强扶弱斗五毒。立志救民安神器,风云叱咤绝今古。非是妾身不思报,反是郎君用心苦。此生若不为君妻,来生愿做刘家妇!”念毕,眼泪再也止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云霄的腰身,头深深埋进云霄的臂弯,肩头不断耸动。
云霄轻叹一声,放下画笔,扳正柳飞儿的身躯,捧着柳飞儿的脸,手指缓缓抹去泪珠,认真对柳飞儿道:“我很贪心,不喜欢你也要把你留在身边,我欠你的幸福,我会用一生来还,决不负你!”说罢,朝着柳飞儿额头深深一吻,良久才松开。
巨大的幸福冲击着柳飞儿,柳飞儿激动得猛然站起来,搂着云霄的脖子,失声痛哭。云霄犹豫了一下,轻轻环住柳飞儿的腰肢,道:“莫哭,莫哭,飞儿笑的样子比哭好看……”云霄第一次如此抱住女孩子,“技术”生疏得紧,生怕弄疼柳飞儿,手臂便如同点了穴道般不敢乱动,心里又担心柳飞儿计较“男女大防”将他一把推开,一时间紧张得不行,手臂上不知不觉注满真气,如同高手搏斗一般,自己却没觉。心里还道,难怪书上都说,女子若是迷惑男子,都是让男子手足酸软,果然如此,我这般功力恐怕都撑不过半个时辰,若是平常男子,早就瘫软下去了。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抱柳飞儿,突然松手了,又怕柳飞儿的玲珑心思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再哭一场就是罪过了,拼了!等飞儿自己松手吧!这厢还在胡思乱想,那厢柳飞儿却有了变故。
柳飞儿哭过一场,把近一年来的单相思哭个干干净净,心里畅快了许多,听到刘云霄一番话,在云霄怀中撅嘴道:“难道要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你才会喜欢么?”边说边想推开云霄,催云霄洗漱。谁知云霄双臂注满真气,一推之下,纹丝不动,难道这个家伙终于开窍了?舍不得放开我了?算了,等他松手吧!心里一甜,想起自己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完整地抱着,登时也全身一软,瘫在云霄怀里,双臂也流入真气,环住云霄道脖子,不让自己瘫倒。
这下倒好,一次拥抱,两个人运起全身真气耗上了。时间一长,两人便渐渐不能支撑。云霄暗想,自己一番话真让飞儿如此感动?为何如此腻人?柳飞儿心道,这傻瓜不会中了什么邪吧?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如同色鬼一般舍不得放手?此时两人额上都是汗珠直下,心想拥抱不是什么好差使。如果有外人在场,恐怕会以为是妖女引诱男子,结果双方比拼内力,相持不下。
终于,一口真气没续上来,两人几乎同时瘫坐在地上。看着对方额上豆大的汗珠,仔细一想,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坐在地上面对面哈哈大笑起来。幸好两人都是将内力灌注在自己手臂上,并未比拼内力,所以消耗不大,原地调息一下就缓了过来,一看时间不早,匆忙重新梳洗打扮,直到天已大亮,才将《昆仑经》用锦盒装好,牵手朝茶楼外走去。
当云霄牵着仙子般的柳飞儿从内堂走出来的时候,在茶楼内外立刻一片安静。柳飞儿握着云霄的手,脸带羞涩,掌心微微沁出汗珠。绝艳之下,无数人看得傻了,此时一道朝阳射进茶楼,照在两人身上,云霄一手托着锦盒,一手牵着柳飞儿,柳飞儿惊艳的脸上带着羞涩,紧紧靠着云霄。两人在照样的照射下,全身散着淡淡的金光。如同天神一般缓缓从众人眼前走过,让人内心不觉顶礼膜拜。
木石一行人早已经在茶楼门口列队等候,看到云霄二人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大叫一声好。不过随即就想到来到此地的任务,连忙收束心神站定。
木石见二人出来,上前一步,行礼朗声道:“玉龙剑宗弟子恭迎圣典回山!”
众弟子一同行礼大声道:“恭迎圣典回山!”
云霄松开牵着柳飞儿的手,双手托住锦盒,躬身还礼,道:“请道长引路,云霄谨拜山门!”
言毕,木石与一男一女两位弟子在前,云霄与柳飞儿居中,玉龙剑宗众弟子居后,迈步朝山路走去。
茶楼里一片寂静,直到一群人影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众人依然痴迷不醒。“哐啷!”一个茶客手中的杯子落下,才算勾回了魂魄。众人依然在不断回味着刚刚生的事情:道士、圣典、让人几乎顶礼膜拜的男女。
“难道……真是天神下凡么?”一个上了年纪的茶客痴痴地自言自语道。
玉龙观由巨石搭建于苍山之上,脚下碧野青葱,头顶白雪皑皑,也算气势非凡。云霄人等到达山门时,观中道士已经在一个须皆白的老道带领下,跪成一片。云霄见状赶忙让柳飞儿扶起老道,口中忙称:“云霄奉师命而来,切莫折杀小辈!”众人一同护送《昆仑经》上山。
山上大殿早已准备好一应祭物供品,老道先上前给三清圣像上香,再从云霄手中颤颤巍巍双手接过锦盒,摆在历代祖师牌位前,下跪叩,道:“弟子金珏,泣告列为祖师在天之灵:昆仑一脉日趋式微,今日迎回圣典,弟子以下,必以光大剑宗为己任,传我道法、护我百姓。”言毕三跪九叩而起。转过身,又向云霄拜倒,口中道:“玉龙剑宗谢过落叶谷!”剑宗门人也纷纷跪下。
云霄口称不敢,慌忙将金珏扶起。老人家面色潮红激动不已,玉龙剑宗百多年来夙愿终于得偿,他便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众弟子也是兴奋异常,圣典回归,意味着今后的日子里,每人都有机会取书一阅,修为大进。
玉龙观中一派喜气,倒是云霄没忘记竺清的嘱咐,询问剑宗数十年来有无新创武学,好让“武道”部多些藏书。金珏欣然允诺,并提出到大殿外的舞剑坡切磋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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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玉龙试武
众人一听说金珏和云霄要去舞剑坡印证武功,个个都来了劲头。平时老听说落叶谷如何如何集大成,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如今有机会大开眼界,如何肯放过机会,消息一放出去,连伙房的道士都赶了过来;柳飞儿本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自打两人相识以来,她没见过云霄真正和人动过一次手:这家伙懒到极点,能用毒的决不动手,必须动手的,也只用用他的“杀猪”刀法,度极快极为凌厉,一刀致命决无下文,往往柳飞儿还没开始看,云霄这边战斗已经结束,按照云霄的话说,一刀就能弄死的,没必要让他再死一次。而这次属于印证功夫,总可以让自己好好看看吧?
说话间便来的舞剑坡,有弟子给云霄递过一把剑,云霄接过剑,朝金珏行了一礼:“晚辈献丑!”便纵身跳入当中。
玉龙弟子凡是知道云霄师门来历的都清楚,云霄这趟来,是来指点本派武艺的,“献丑”二字决无可能,能看到落叶门人用本门武艺“走”一趟,从中获益恐怕过数年苦功。云霄捏起剑诀,从玉龙剑宗入门剑术狂沙剑法开始,一招一式地展开,云霄有心给玉龙门人鼓鼓气,在舞剑时便运起《昆仑经》当中的心法催动手中宝剑,一时间,场内尘沙滚滚,杀伐之声大起,如同千军万马冲突鏖战,中心的云霄则如一位金铠大将,横扫千军,万夫不当,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只见风沙之间的云霄朗声高唱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众人在云霄的歌声中,不断遥想着当年祖师随着大唐军队西出玉门,金戈铁马之中壮怀激烈,一个个从文弱道士变成了与大唐军士并肩作战的同袍战友,谈笑面对滚滚胡尘。个个都是面色激动,跃跃欲试。
突然场中一静,杀伐之声戛然而止,云霄已经使完一套狂沙剑法,剑势放缓,表情变得凝重,摆出了玉龙门中第二套剑法裂云剑法。举手投足之间,云霄仿佛面对着无数围攻而来的西域胡人,不但身法变得诡异,连剑术中都渐渐有了胡人弯刀特有的劈砍动作,角度刁钻招招致命,皆是以死相搏的招数,场面也变得阴冷无比,云霄声音低沉吟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锦雕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不少年青弟子想起祖师们失去中原支持,饱受胡人欺凌的凶险时光,无不冷汗涟涟。
此时云霄长啸一声,招数又有了变化,宝剑在云霄的挥动下,沉稳而不失大气,云霄整个人也在剑招的带动下,显得飘逸俊朗,来去自如,这是玉龙剑宗第三套剑术逍遥剑。此时场中阴霾早就一扫而空,显得云淡风轻。云霄又诵道:“青草湖中月正圆,巴陵渔父棹歌还。钓车子,橛头船,乐在风波不用仙。”洒脱之意让众道士不禁莞尔,人人皆想:这才似我道门武学。
三套剑术演示完毕,云霄收剑站定。众人无不轰然叫好,不少弟子获益匪浅,性子急的已经手持宝剑比划起来。金珏迎过来对云霄稽道:“大开眼界、大开眼界!我玉龙武学在少侠手中居然如此畅快淋漓!老道都羞于动手了!”不过客气归客气,金珏还是要将玉龙剑宗近几十年新创的剑招和云霄印证一翻的,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少年的对手,但也知道,得到落叶谷的一翻指点,至少可以省去自己门人血的教训,毕竟新创剑招总要经过无数实战检验,有高人直接指点,总强过让自家弟子白白牺牲的好。
当下朝云霄做了个“请”的手势,用起自创剑招,与云霄对拆起来。众弟子一见掌门亲自出场,无不凝目细看。云霄执剑用起玉龙武学只守不攻,饶是如此,也让玉龙子弟大为赞叹:原来云霄用剑完全不将每招用完就换新招,甚至有时刚摆了一个起手式,就用了另外一招,中途还能换上一招,偏偏这些招数还都是玉龙武学的剑招,云霄一变化之后,不但威力大曾,而且变化万端。两人斗了二百招之后,金珏的新创剑招已经反复使了七八遍,而云霄同样是玉龙剑招,却无一重复,众人只觉得云霄这一翻作为,在玉龙子弟面前缓缓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的另一边,是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每个人震撼之余,也在不断感悟,少数正到瓶颈的弟子,则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只听场中金珏大笑一声跳出圈外,笑道:“少侠奇思妙想,竟能将我玉龙武学妙用到如此地步,老道自创的这些招数相形见绌,丢人哪!”云霄收剑笑道:“道长此言差矣!道长乃是玉龙传人,自然是沿着历代祖师的路走到低,云霄非是玉龙门人,自然不计较这些,误打误撞之下才能使出。”金珏笑道:“方才你若是误打误撞,那我玉龙弟子就当真没法见人了。”言毕两人相视大笑。
金珏又问云霄道:“不知落叶门下对我新创剑招有何指教?”
云霄沉思一阵,抬头道:“指教不敢当,容我再使一遍道长方才的剑法。”说罢把剑朝地上一插,弃剑用掌,原地使起了一套掌法。掌法路子与金珏方才剑法几无二致,只在用剑处作了略微改动,其人若金鹏怒飞,翱翔展翅。一套掌法二十余招使毕,金珏已在一旁鼓掌笑道:“呵呵,是老道着了相了,整天只想着剑宗用剑,没想过给弟子们留下一套徒手功夫,少侠一番演练,才让老道茅塞顿开!少侠真是天纵之资,落叶谷当真不凡!”当下正色道:“少侠化剑为掌,为我玉龙剑宗留下一套掌法,还请少侠赐名。”
云霄略想了一下,道:“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便叫垂云掌如何?”
金珏笑道:“大妙,合我道家法门,谢少侠赐名。”
正事已毕,木石便抢上前来向云霄谢过昨日在山下出手相助之德,云霄也只能含笑谦让。金珏一皱眉头道:“五毒教内乱的事老道也有所耳闻,虽然此事有悖人伦,不过这只是五毒教内部事务,这蓝玉惹到玉龙剑宗又是什么道理?”
云霄呵呵笑道:“这到不难推测。”
“愿闻其详。”
“玉龙剑宗与五毒教虽然谈不上唇齿相依,但也历来交好。两派掌门百年数代以来,倒也常常遣使问讯。蓝玉要夺教主位子,多半是担心五毒教新上位的小姑娘找来玉龙剑宗这个强援,所以先下手为强。以目前态势,玉龙剑宗若有弟子遇害,必然不可能直接找五毒教的麻烦,而是先要打听是谁下的黑手,这样一来,蓝玉可以栽赃,可以嫁祸,也可以劫杀外出打听消息的弟子,把水彻底搅浑,说不定会引得你和那小姑娘火拼,这样一来,他的好处就不是一点两点了。”
“唔,昨日听木石一说,我也差些遣弟子下山问讯兼之查探消息,若不是今日迎圣典回山,才没急着派出弟子,否则多半这时间这些弟子已经遇害了。”金珏郑重点点头道,“蓝玉如此可恶,本来方外之人不便插手别派俗务,看来这次端的不能放过他了!”
“其实也不急,眼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咱们按兵不动,所有弟子近期都不出山门,第二条是和五毒新教主牵上线,将计就计玩一场假火拼。”云霄笑道,“不知道长准备走哪一条?”
“少侠莫要考校老道了!”金珏笑道,“少侠心中必是早就定计,可是两者并举?”
“正是。”云霄一脸高深道。
“那就请少侠在山门盘桓几日了。”金珏一稽,也不多话,带着门人离开了。
身边的柳飞儿一脸不解的望着云霄,问道:“你们一老一小打什么谜语?神叨叨的。”
云霄敲敲柳飞儿的脑袋,笑道:“莫问莫言。黄脸道兄这几日可得在此多学学人家打蘸作法,不然以后是要露馅的。”
柳飞儿一脸正经稽道:“贫道受教了,道友请。”
云霄亦是一脸正经道:“道兄先请。”
两人相视大笑不已。两人便整日在玉龙观游玩,唯一让柳飞儿不满的就是玉龙观给两人安排的房间不但是分开的,而且分在东西两个跨院,早习惯了在云霄面前入睡的柳飞儿朝云霄抱怨不已。云霄正色道:“道家清净地,亵渎三清,小心人家赶你出门!”柳飞儿吐吐舌头连忙闭嘴。云霄又道:“不但这几日,以后我们都要分房而眠。”柳飞儿又不乐意,云霄只得解释道:“你希望你在我眼中是男子还是女子?”这话一说,柳飞儿也算明白了云霄的意思:以前不把你当女人,睡一间房不睡一张床;今天早上一番表白,自然把你当作女人来看待,自然不能再呆在一间房里了。心里虽有不甘,可也只得点头答应,毕竟她知道,这是云霄尊重自己,没把她当作那种烂大街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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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食髓知味
两人在玉龙观盘桓了几天,云霄算好日子,便向金珏等人告辞下山。众人皆知云霄有大事去办,也不挽留,只送到山门便立即回山闭门不出,等待云霄消息。
下山后柳飞儿并未急着换回装束,对云霄耍赖说只走山野,不进镇甸,便不怕自己女儿装束惹来麻烦。云霄一想,也是,自己两人就算乔装易容,毕竟是外乡人,在这里依然很惹眼,云南鱼龙混杂,不但有五毒教的势力,这里也是鞑子梁王的封地,外乡人突然出现在这蛮荒之地,不管怎么低调,都是引人注目的。于是便点头答应。
柳飞儿心内暗喜不已,她倒是不在乎是否引人注意,她是担心走官道进州进县,就要住客栈,两人就必须分开睡;走山野,两人就不必如此,最起码自己可以靠在云霄的肩膀上睡觉,若是有点风吹草动还可以假装害怕,钻进云霄的怀里去。
起初柳飞儿还为自己有这个想法而羞愧不已,暗骂自己“坏女人”、“不知廉耻”、“窑姐儿”,后来一路见到南疆女子个个热情奔放,对着自己喜爱的男子不但出言挑逗,而且唱着山歌把人家往家里拉,剑眉星目、身形俊朗的云霄自然更是抢手。如此一来,柳飞儿心下坦然,自己只爱云霄一个,就算风流,此生也只为云霄一人,有什么好自责的?何况看到那些女子看着云霄的眼睛个个眼角含情,自己也颇为紧张,这家伙自己都承认自己不是圣人,受不了诱惑,再不看紧点,恐怕煮熟的鸭子真要飞了。
于是也顾不下许多,专挑人烟稀少的山窝钻。知道柳飞儿心思的云霄哭笑不得道:“南疆女子虽然不拘礼数,可是一旦爱起来都是不要命的,怕你变心,什么蛊毒都敢下,我当真不要命了么?”柳飞儿嘴硬道:“正是因为如此,才要严加防范,你答应不负我,普通女子我也不怕,万一来个什么毒都敢下的,我该怎么办?”一番话居然也让云霄无话可说,只得每日陪着柳飞儿钻山窝。
不过总说无限风光在险峰,一路下来,两人不单看透奇山秀水,而且奇花异草也让二人大开眼界,云霄虽然深知一些草药的价值,但毕竟年青,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些草药原本的样子,比之以往只从书中看那图形不知强到多少。一路上,云霄倒也捏了不少“丸子”,不过其中不少实在让人无法启齿,譬如柳飞儿怕蛇虫,除了身上涂抹的药水,更是硬缠着云霄配置了几种当暗器使的药丸,还大言不惭要云霄分清楚是在泉水里洗澡用、在草间解手用等等。两人常年行走,饮食、盥洗都不能正常,为了不让柳飞儿生病,云霄本来就替柳飞儿准备了不少药丸,这下云霄真成了郎中了,“妇科圣手”的耀眼光环下,又多了一个“蛇虫克星”的名号,当然,都是柳飞儿给云霄取的。
晚上睡觉云霄更是受罪,柳飞儿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突然变得“胆小”起来,一夜数惊,一“惊”就必然扑进自己怀里,南疆天气炎热,两人衣着本来单薄,这样就更加考验云霄的耐性,美人在怀,幽香扑鼻,柳飞儿是安静,云霄却是整夜整夜天人交战无法安睡。云霄慨叹,君子果然不是人人能当的。
不过云霄一直苦苦坚持倒是有原因的,一方面,他想要把柳飞儿带去青甸镇,在秀秀墓前告诉秀秀一切的变故,这样不管是对秀秀还是对柳飞儿都是一个交代,另一方面,自己也不知道师傅对柳飞儿的看法,既然自己决定不负柳飞儿,自然就不能在这荒村野地草草地要了柳飞儿,倒不是他有什么洁癖,只是自己觉得,只有在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天要了她,才是对柳飞儿最起码的尊重,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等于把柳飞儿当作那种下作的女人,这样也太看不起她,太对不起她。
当云霄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柳飞儿的时候,立刻招来柳飞儿的一顿狂吻。热恋中的男女也是食髓知味,不到气喘吁吁眼热心跳绝不罢“口”,云霄也逐渐迷恋上了这种滋味,迷恋上柳飞儿软软的唇和甜甜的舌尖,并在这种迷恋中渐渐失去了自我,毕竟,这是心里的那个秀秀所没有的。在两人心照不宣有意无意的拖延下,原本三四天的山路,两人足足走了近十天,终于距离五毒教的寨子算不远了。
看到眼前如翡翠一般的湖泊,柳飞儿的脚就钉在地上,打死也不肯走了,坚持当晚要在此地“扎营”。不过景致确实迷人得紧,云霄心里也暗赞,群山,翠竹,深林,不知名的野花,尤其是那一池碧水,让人都不忍心去触碰,于是点点头也同意了。柳飞儿欢呼一身便嚷着要去洗澡,叫云霄把风,也不避云霄,脱掉衣服跳进水中,反正这几天两个人除了那个什么一档子事之外,彼此间也没什么秘密了,就不必再装了。
看着柳飞儿在水里扑腾的身影,云霄心里却隐隐紧张起来,这次去见五毒教的教主,事情无论是否谈成,都必须最快度了结自己在苗疆的一切事务,从凤阳一路向南向西,到了广西境内就已经失去了和朱元璋的联系,两人在云南玩得倒是痛快,不知道近一年过去,凤阳濠州是否有什么变故。
柳飞儿挂着水珠上岸的时候,刚好看到云霄愁眉不展的表情。坐在云霄身边的大石上,擦着身上的水珠问道:“有什么事不开心的?”
云霄恍然惊醒,微微笑道:“没什么,有点想念大哥大嫂还有英儿他们了。”说罢,从柳飞儿手中拿过一块干布,小心地擦拭着柳飞儿背后的水珠。这个动作让措手不及的柳飞儿脸一红:“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云霄笑了笑,道:“你先在我面前脱的光溜溜的下水,又光溜溜地上岸,我若不回敬你一下,你又要说我眼里没你了,反倒先说起我脸皮厚了。”柳飞儿闻言大羞,伸出小拳砸了云霄几下,急急忙忙穿上衣服。
与柳飞儿率性直行不同,云霄更喜欢在夜里一个人平浮在水面仰望星空,一个人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思考,往往收获很大。上岸穿好衣服的时候,柳飞儿还没睡,坐在篝火旁愣。见云霄过来,整个人便坐到云霄身上,靠在云霄的怀里。热恋中的男女,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对方的身体,彼此永不分开。云霄稳稳抱住柳飞儿,手轻轻抚着柳飞儿的背,凑近柳飞儿耳边,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云哥,将来我们回了汉地,是不是又要遵循汉人的礼法?像如今这般不是很好么?”柳飞儿幽幽地问道。
“傻丫头!”云霄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笨笨地笑着。
“云南真好……”柳飞儿叹息了一句,将云霄搂得更紧,不再言语。
“是啊,真好……”云霄也将柳飞儿搂得更紧。
第二天柳飞儿醒来的时候,现一丝异样。云霄虽然还是抱着自己,但是眼睛明显死死盯着距离他们不远的草丛,底下头,现云霄手指间扣着几枚石子一动不动。柳飞儿一惊,给了云霄一个“我准备好了”的眼神,两个袖口内的暗器准备击。
簌簌一声,正当两个人准备动手的时候,草丛里钻出一老一小两人苗人,老的是一个年近七旬的佝偻老头拄着一根乌木拐杖,少的却是身背一把古怪长剑的豆蔻少女。云霄二人丝毫不敢放松,依然死死盯着这两个苗人。那少女突然一笑,咧嘴道:“大哥哥大姐姐,这里又不冷,连猛兽都少有,你们抱在一起很暖和么?”
云霄一愣,这丫头什么都敢问!立刻口花花道:“额,其实是这样,大哥哥我呢,是习武之人,平日练习臂力已成习惯……”
“不知羞!不知羞!连我这样的小丫头都骗!”少女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做着鬼脸道。
云霄怀中的柳飞儿羞到不行,又不能骂人家小女孩,龇牙对云霄说:“都怪你……”张口就咬了下去。云霄扭曲的表情下,一脸无辜:冤枉啊,真的不怪我……
“丫头别闹,”老者对少女温柔道,语气中半含责怪半含溺爱,“是我们惊扰了人家。”
柳飞儿一听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此时姿势不够“雅观”,立刻从云霄怀里弹了起来。云霄犹自脸老皮厚道:“惊扰谈不上,老人家切莫责怪小孩子……嘶――”柳飞儿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谁小?我都十四了!”小丫头一昂头倔强道。
“顶多十二,个子高点而已……”云霄暗暗想着,口中却道:“不小不小,敢问两位打算前往何处?”言下之意,你们要赶路就继续赶路,别留下扯淡。
“谁说我们要走?”小丫头眯起眼一笑,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缝变得如同月牙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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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剑若游龙
“额……”云霄一脑门汗,这丫头怎么这样?
见云霄迟疑,小丫头朝前一步道:“这里是我叔公每天叫我练剑的地方,我们还能去哪儿?”
难怪这丫头找茬呢,原来是咱们霸占了他们的地盘。云霄心下恍然,赔礼道:“两位某怪,在下实在不知,冒失了!”说毕赶忙和柳飞儿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知道就好!”小丫头见云霄道歉,也不多话,看着云霄收拾东西。
“咦,不对!”云霄突然停手,盯着小丫头道,“据我所知,苗人练武都用苗刀,男子用刀宽而厚,女子用刀窄而薄,你怎么会练剑?”
“少见多怪,苗人就练不得汉家剑术么?”小丫头抗声道。说得也是在理,中原虽然历来都讲华夷之辨,但依然有不少仰慕汉化的外籍弟子,云南本就汉夷杂居,有人练习汉人剑术确实不算奇怪。
云霄本想就此作罢,不过眼睛扫到小丫头背的那把长剑的时候,愣住了,眼睛盯在剑上不肯离开。剑柄与小丫头的脸距离很近,那老者、小丫头和柳飞儿都以为云霄痴痴地盯着小丫头看。小丫头看到云霄一脸痴迷的样子盯着自己,苗家女子热情开朗的根性倒也展露出来,总觉得自己胜过了云霄身边那个长得如天仙般的漂亮姐姐,老者一脸“早就习惯”的表情说明这小丫头年纪不大,仰慕的人肯定不少。
最要暴走的就是柳飞儿,看到云霄的样子急得直跺脚:日防夜防,终于还是让一个苗家女子把魂儿给勾走了!看你这色迷迷的样子,真相被这女孩种下那个什么劳什子情蛊么?气死了!气死了!一呲牙,就准备朝云霄扑过去,却只听得云霄一声低喊:“龙吟剑!”
这下轮到柳飞儿牙疼了,云霄曾经跟柳飞儿提起过龙吟剑。汉武帝燕然勒石、北却匈奴之后,为彰显自己武功之盛,求天下良匠为之铸剑,铸剑的就是云霄师门第十二代祖师。说起来云霄师门历代祖师虽然个个天资绝顶,但几乎每代祖师癖好都不相同,有人喜编纂,有人喜篆刻,有人喜金石,有人喜书画,这位十二代祖师则喜铸剑。这位祖师也对汉武帝颇为欣赏,慨然应诏,铸剑五把。分别是飞花、落雪、玄冰、炽焰、龙吟。
飞花剑通体碧绿,人近之则如春风拂面;落雪剑雪白透明,弹之有金铁交鸣之声;玄冰剑全身黝黑,剑身奇寒无比;炽焰剑红如烈火,灼热之气逼人。汉武帝以四剑镇四方,而将龙吟剑留在自己身边作为天子之剑。不过自王莽篡汉之后,四把剑便不知所踪,到了五胡乱华的时候,龙吟剑也流落民间。历代祖师四处寻访,也只寻得镇守四方的四把宝剑,云霄已在落叶谷洞府的兵器间内玩赏过多次,唯独龙吟剑始终无法寻得。云霄此时看见师门典籍中念念不忘的龙吟剑,如何不吃惊。
云霄这一声喊,柳飞儿倒是不动了,只是这丫头却猛然惊觉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云霄,老者也连忙过来护住小丫头,以备云霄夺剑。云霄一见众人如此模样,反觉得好笑,只好解释道:“两位误会!只是这龙吟剑乃是在下十二代祖师亲手所铸……”
借口!夺剑的借口!小丫头躲在老者身后叫道:“看到宝物,便编个由头来抢么?不要脸!”
“不要脸?你见过商人卖出东西后,还将货物要回来的道理么?这龙吟剑既然是本门师祖赠予帝王,就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至于你有没有帝王命,关我什么事?我只不过想向两位打听一下这把剑六百年来踪迹而已,也好回去向师门有个交代。”说罢冷哼一声,掏出怀中断岳短刀,朝身边巨石轻轻一划,如切豆腐般整齐切下一块,“你们视为神兵,在我眼中,废铁而已。”
在老少二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收好短刀,慢慢道:“龙吟剑不过锻造三年又四个月而成,我这把短刀我师祖足足锻了四十年。”铸剑大师耗费四十年光阴铸出的短刀!包括柳飞儿都觉得一阵眩晕,这该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啊!难怪龙吟剑都看不上眼。
看着二人尴尬的表情,云霄缓了缓口气道:“我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们谨慎一些无可厚非,刚才我语气过重,也请原谅。”
小丫头不服气地一撅嘴,扭过头不理会云霄,老者则松了口气,道:“方才也是我们言语冒犯才是。”两厢误会算是化解。
云南地处偏僻,若是神兵利器入境,洞府内的江湖旧闻上必定会有记载才是,如今典籍上未提一字,那么必然不是走的江湖渠道,只有官方一途。云霄脑海中迅思考一下,五胡乱华之后龙吟剑便不知所踪,必然为民间所得,若走官途,恐怕只有进献给权贵,乱世之中不敢露财,多半到了唐朝这把剑的主人才将这把剑献出来当作自己升官的筹码,辗转到了皇帝手中。而皇帝赐剑云南,只有平南诏国叛逆一次,难道……
“既然如此,还请老丈相告,大唐南诏国王与老丈是……”云霄谨慎地问道。
“呵呵,小哥当真渊博,我家祖上便是南诏国王部将,南诏王反唐,先祖不愿附逆,便投了唐军,后来为唐军先锋平叛,此剑便是大唐天子所赐。”
“原来是这样……”云霄点点头道,“如此,也算物得其主。飞儿,不耽误人家传艺了,咱们走吧。”
柳飞儿却不肯挪步,幽幽对小丫头道:“小妹妹,我可不可以看一眼……”对于云霄而言,龙吟剑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他对祖师的锻造之术了如指掌,只要材料、工具齐全,多试验几次,他也能按照祖师记载的详尽资料,花个几年功夫锻造出几把神兵利器出来;但对柳飞儿来说,一把宝剑的诱惑力就不同了,尽管不想据为己有,但是看一两眼还是很期待的。
“呵呵,不妨不妨!”老者一脸笑意,他很放心,云霄怀里那把不起眼的短刀,足够抵上几十把龙吟剑了,犯不着骗剑。于是解下小丫头背上的长剑,没递给柳飞儿,却递给云霄。
云霄犹豫一下接过龙吟剑,双手微分,拔出宝剑。一阵耀眼寒光激射而出,耳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回响,宛如龙吟。柳飞儿被龙吟剑耀得睁不开眼,但已经感觉到剑身透过来的丝丝凉意。“好剑!”云霄赞了一声,内力朝剑上一透,龙吟之声大作,老者眼中不禁精光闪闪,云霄转头向老者道,“此剑恐怕被奉为至宝,数百年未曾杀敌了吧?”
老者点点头,道:“祖传之物,理当日夜供奉,不敢轻用。”
云霄仰天大笑,叹息一声道:“长剑寂寞啊!”言罢,纵身一跃,朝湖心飞去,堪堪要落水时,脚尖轻轻在水面一点,又纵了出去,一提一纵之间,手上已经舞起了失传许久的游龙剑法,真气催动之下,龙吟剑大声放鸣,一扫数百年来不能杀敌的积郁,寒光更是大盛。透剑而出的剑气将翡翠色的水面激荡得浪花翻滚,云霄舞动剑法如同苍龙出水,气势惊人。老少二人看着如飞天般云霄,才算明白过来,人家刚刚真要夺剑,自己断没有办法再夺回来了。老者半天才喃喃对小丫头道:“汉人剑术,果然不是三两下就能学透的啊!”小丫头撇撇嘴,一脸不服,其实心里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下正盘算如何才能既保住面子,又让云霄教自己两招。
一抬头看见柳飞儿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云霄舞剑,悄悄走过去,讪讪问道:“漂亮姐姐,这个人用的什么剑法啊?”一句话问的奇怪异常,原本的“大姐姐”变成漂亮姐姐,原本的“大哥哥”变成“这个人”,差别之大别说柳飞儿,就是那老者也接受不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柳飞儿笑眯眯道:“漂亮妹妹,这个人用的是当年东海派的镇派绝技游龙剑法,隋朝大业年间一场海啸,东海派就此覆没,这游龙剑法便成绝响。”言毕又低声在小丫头耳边耳语道:“漂亮妹妹是不是想学啊?”
小丫头正看云霄舞剑看得傻,下意识地回答道:“想!”突然觉自己失言,“哎呀”一声,一跺脚躲到老者背后去了。柳飞儿看着丫头的窘像格格直笑,她刚刚不是信口乱说。她看出云霄不想让龙吟剑的主人不会使剑,徒使宝剑如英雄白头一般寂寞下去,所以才动起心思要留下一套剑法。在云霄心里,是宝剑,就应该出鞘,就应该有杀伐果断的气概,当年云霄和竺清在落叶谷,每隔几天,都要使上兵器间里的兵器,挨个拆招喂招,寻常人家三伏天气总要晒晒陈年衣物,叫做“曝服”,而竺清则称这种挨个兵器耍一趟为“曝兵”,为的,就是不让兵器的杀伐之气被岁月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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