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还得请冯保出马才行
传话的内侍迅速回到慈宁宫。
李太后在焦急的等待,一见内侍进来,便迫不及待地问:“怎样?”
内侍一副死了娘似的表情,摇头说道:“不行,万岁爷求娘娘通融。”
继而将万历皇帝刚才说的话一五一十通通说给李太后听了。
李太后当机立断,也无暇细思,抬手吩咐道:“去,马上去通知冯公公,让他将李院长接到这儿,不得有误。”
李太后感觉已经没办法了。
只能请冯保出马才有希望,总不能自己赶过去吧?
见李太后如此着急,内侍也不敢怠慢,忙飞奔而去。
而她自己则去了西暖阁,一方面想找大儿子万历皇帝谈谈,另一方面担心大儿子去了京南驿。
所以去看看,想着如果大儿子真的去了,那她也得跟去。
不然冯保去了也是白搭。
……
冯保正在司礼监等候消息。
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让他奉李太后之命火速前往京南驿接李得时。
当得知张宏与付大海为争李得时僵持不下时,他就知道这个任务烫手。
李太后派他再去,那很明显,不就是要与万历皇帝抢李得时吗?
没有抢到手,无法向李太后和朱翊镠交差;抢到手了,万历皇帝不喜欢他的程度又有再添加几分了。
可他也清楚,李太后第一次没有派他去就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第二次还是紧急来请他出马,那定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竟付大海咖位在那儿摆着,肯定拗不过张宏的,除了李太后本人,也只能请他这个大内总管了。
因此,任务再烫手,他也得去。
冯保火速调遣一队东厂的人马,策马奔驰而去。
他能猜到李太后的心思,不让李得时落入他人之手。
必须得快。
万一付大海拗不住松口了,那跑过去再争李得时就非常难办。
张宏也不是怂包一个,再说他还是奉了万历皇帝的旨意。
……
京南驿。
张宏和付大海还在僵持着。
都是明白人,干仗肯定不会,只是派人回宫通知并请示各自的主人。
双方没有争执,都在等信儿。
这事儿也急不来。
比张宏和付大海两个人还要着急的是李得时。他知道朱翊镠给李太后写过求助信,也知道眼前的局势就是万历皇帝与李太后之争。
但面对此刻的局势,他完全说不上话,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时候哪一方占据了上风,他就跟哪一方走——形势就这样。
他当然希望付大海得胜,然而张宏看起来似乎稍胜一筹。
但肯定也没到那种碾压的地步,否则他早就要跟张宏走了。
本来僵持就耗了大半天,又派人回宫请示,一来一回又耽搁大半天。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
张宏派去的人终于回来了,翻身下马大声说道:
“万岁爷有旨,宣李得时院长立即进宫觐见,任何人都不得阻挠。”
付大海当即傻眼了。
这话的意思显而易见,尤其是`任何人都不得阻挠`这一句。
看来万历皇帝绝不会妥协让步,誓要将李得时握在自己手里。
李得时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他真心害怕万历皇帝。
张宏大松一口气,冲付大海道:“付公公,对不起了,各为其主没办法,李院长需要即刻随我进宫。”
“张公公,请稍等,既然都已经等到这个份儿上,不妨再等等,我派去通知太后娘娘的人还没有回来呢。”
张宏道:“万岁爷又下了旨,付公公想想,等不等其实意义不大了。”
“为公平起见,那也得等。”付大海固执地说道。他尽量在拖时间,虽然不敢奢望有奇迹发生,但也没有到完全绝望的地步,毕竟他代表着李太后。
张宏见自己胜券在握,不急于一时也就答应了付大海。
可等了小半个时辰,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也不见人回。
张宏内心很反对,但嘴上说道:“付公公,总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吧。再等咱回京的路都看不清了。”
付大海思绪飞驰,
他哪有心情一直这样等下去?
等,只是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深深自责没有完成李太后交给他的任务。
然而要等的人迟迟不来。
张宏接着又道:“付公公,我看不必再等,同时回去的,要来早就来了。”
付大海无话可说。
张宏转而冲李得时道:“有请李院长随我进宫觐见万岁爷。”
李得时只得点了点头。
他别无选择,只有被安排的命运。
事与愿违也没办法。
看来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
耗了一天,终于启程了。
可刚没走动几步,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冯公公?”
待张宏看清领头人正是冯保时,他浑身不由得一激灵,第一感觉,事情或许又要生变卦了。
见到冯保这时候出现,付大海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毕竟都知道冯保是李太后的心腹之人。
李得时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惧怕冯保的人多不胜数,可他每次见了冯保总感觉很亲切。
冯保大声说道:“张公公,太后娘娘有旨,李得时院长须得立即随我入慈宁宫觐见。”
张宏道:“可是冯公公,万岁爷也有旨,让李得时院长务必第一时间随我进宫面圣。”
面对同样的情境,冯保可不像付大海只会辩论。
他振臂一呼,随他而来的东厂番役立即将李得时包围了起来。
冯保接着朗声道:“我再说一遍,太后娘娘有旨,李得时院长须得即刻随我进宫觐见,违抗者,格杀勿论。”
张宏脸色一变,但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极力保持镇定,质问道:“那冯公公将万岁爷的圣旨置于何地?”
冯保威严地道:“别问我,要问去问太后娘娘,我也不过是奉旨行事。”
只这一句话,便将张宏堵得无言以对。在冯保面前,他本就缺乏底气。
关键还有一点,冯保带着一队东厂的番役气势汹汹赶来,给人的感觉是先礼后兵,说不明白就要硬抢了。
连“违抗者,格杀勿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不是抢是什么?
这里以冯保地位最高,带的人马又最多,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人马将李得时包围起来并带走了。
付大海彻底松了一口气。
……
第556章 成功带走李得时
冯保这次带的人马确实有点多,而且都是东厂的人。毕竟他是东厂提督,带就带绝对服从自己命令的。
来时他就想好了,虽然这个任务十分烫手,但没办法,他也必须得接。
首先李太后的话不能不听。
其次帮李太后明显就是帮朱翊镠。
所以即便没有李太后下旨,他都想将李得时抢到手交给李太后呢。
原因很简单:眼下只有李太后才能保护李得时。而只有将李得时保住,朱翊镠才能安全没有顾虑。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分析与判断,冯保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出于宗室的面子或李太后的双重考虑,万历皇帝暂时应该还不会对朱翊镠怎么样,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
私底下不好说,利用李得时犯案让朱翊镠进京不得不防。
朱翊镠一旦进京,什么样的可能都会发生,再也休想离开京城,再蹦跶就被关起来……总之不会再有机会。
只要朱翊镠在江陵城,将有许多可能。至少冯保是这样认为的。
因此李得时不能出事,李太后如此着急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李太后要保护李得时,冯保肯定义无反顾地支持,朱翊镠是他的希望。
况且这次他借着李太后的威风,有李太后的懿旨,怕归怕,也得上。
至于万历皇帝那边,他暂时还顾不上,只能到时候再看了,先把李太后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再说。
就这样,冯保强势地把李得时成功带走了。
此时天色已昏暗下来。
张宏没辙,他也只能迅速回宫复命去,冯保那句话太特么狠了,让他有本事问李太后去……这是明显不给他留一丝回旋余地的节奏嘛。
……
冯保虽然带来的人多,但他的心跳也很快,下令疾速而行。
他怕途中发生变故。
万一万历皇帝出现,那形势立马儿斗转,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
五十名孩童已被送往得时学院。
李得时讳莫如深地道:“这次亏得冯公公来得及时啊,不然……”
冯保立即抬手打住,他无心途中交流,“见了太后娘娘再说吧。”
还好一路顺利,没有遇到意外,到达慈宁宫。
冯保这才大松一口气,叮嘱李得时道:“这里是慈圣太后娘娘的住处,一会儿你有什么话尽管对她说好了。”
“多谢冯公公!”
“走,进去吧。”冯保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了。
回来时,付大海负责殿后,这会儿还没到慈宁宫。
冯保刚一迈入正殿,就有内侍紧急地道:“冯公公可算回来了,娘娘正在暖阁等着焦心呢,快快快。”
冯保阔步而进。
李得时紧随其后。
冯保进去时,发现李太后正坐在那里默默流泪,两眼呆滞,神情惘然,与素日精明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且,引李得时进来时,李太后居然静静地还没有发现。
“娘娘,奴婢回来了。”冯保只得轻轻地上前一步,躬身喊了一声。
然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娘娘,奴婢回来了。”冯保将声音抬高两分,又喊了一声。
李太后这才一个激灵,忙擦了擦泪水,问:“李院长人呢?”
冯保道:“娘娘,已经带回来了。”
李得时连忙拜见,朗声说道:“李得时叩见慈圣太后娘娘!”
李太后一抬眸,露出两分浅浅的笑意,“亲家翁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娘娘!”李太后称呼他亲家,可李得时还不敢。
“亲家翁肚子早就饿了吧?先随便吃点,然后将你这趟江陵之行的所见所闻以及遭遇说给我听听,好吗?”
“好好好。”
见李太后如此客气,李得时心里放松多了,一连答了三个好字。
李太后早已安排好了吃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大葱烙饼,可出自宫中御厨的手艺,加上还有一盘豆瓣酱辅佐,别说是已经饿极了的李得时,就是还不怎么饿的冯保,也感觉真香。
“冯公公,要不你也垫点儿吧,稍后与你还有事要商议。”
“好。”冯保点头。
此时此刻他们也不在乎什么宫中规矩,就当着李太后的面,两人一道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
……
张宏回来时虽然不敢越过冯保,但他也很快赶回来了。
万历皇帝仍在西暖阁等候。
周佐过来催了好几次,晚膳的时间早过去了。可见万历皇帝没有反应,他只得吩咐小火者送了些点心过来。
周佐知道李太后来过也哭过,知道万历皇帝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
所以张宏回来时,万历皇帝依然沉浸在思索中,坐在御案前一动不动。御案上的两盘点心一块儿都没吃。
周佐见张宏回来,也不敢禀复,只是冲张宏使了一个眼色。
张宏上前,弱弱地道:“万岁爷,奴婢无能,李院长被冯公公截走了。”
“朕知道。”
万历皇帝依然坐着一动不动,但很显然他听进去了张宏的话,回复得相当及时,语气平淡无责备之意。
“奴婢对不起万岁爷!”张宏又道。
“这不怪你,耽搁了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万历皇帝不紧不慢。
这让张宏不禁多了几分忐忑。
想着没有完成万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这时候万历皇帝不是应该发怒骂他吗?为何还如此通情达理?越是通情达理,他越是感到心虚啊!
所以张宏杵在原地,都不敢走了。
这时候万历皇帝呵斥他两句,他反而感觉心里还要好受一些。
侍立旁边的周佐再次冲张宏使了使眼色,很明显让他快走吧。
没办法,张宏只得纳闷儿而不安地转身离去。
心想难道万历皇帝不生气?这不可能啊;可既然生气,为何要压着?
或许只有一种解释了:万历皇帝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这样一想,张宏更是忐忑难安,隐隐之中感觉有事要发生。
但也只是感觉,具体什么事儿他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以万历皇帝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罢手。倘若这件事真的妥协让步了,那他一定会在其它事上找补回来。
这样才是张宏心中的万历皇帝。
眼下不是。
张宏觉得很不正常。
……
第557章 就这样翻篇吧……
张宏心生疑虑地离开了。
万历皇帝依然沉吟不语,他也没有和周佐说话,似有无尽的心事。
周佐当然也不敢主动和他说话。
西暖阁里的空气像凝滞了一般,变得异常的安静。
忽然,万历皇帝一抬眸,问道:“周佐,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得老实回答,倘若不由心,朕决不饶你。”
“万岁爷请问。”
“你说,朕与皇弟,娘更爱哪个?”万历皇帝盯着周佐。
周佐如实回道:“万岁爷,奴婢以为爱不能拿来比较,如果真的能比,那娘娘对万岁爷和潞王爷的爱应该一样,不分彼此。不过据奴婢所知,娘娘在万岁爷身上花的时间要多多了。奴婢不敢说娘娘更爱万岁爷,但敢说比起潞王爷娘娘更关注万岁爷的成长。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娘娘似乎更爱万岁爷。”
“这是你的真心话?”
“万岁爷,奴婢敢对天发誓,倘若有半句言不由衷的话,奴婢不得好死。”周佐信誓旦旦地道。
“嗯,朕谅你也不敢。”万历皇帝点了点头,随即,他又疑虑地问道,“可既然是这样,那你说,娘这次为何铁定了要帮皇弟与朕作对?”
“万岁爷指的是娘娘让冯公公截走李得时院长一事吗?”
“娘爱皇弟,所以于国家礼法而不顾执意帮他的岳丈。”
“万岁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周佐弱弱地道。
“说。”
“奴婢以为,比起潞王爷,娘娘在万岁爷身上所花的时间要多得多,所以娘娘对潞王爷或许有亏欠之心,这次执意帮潞王爷也在情理之中。”
万历皇帝听了稍微一愣,问:“你偷听过朕与娘之间的对话?”
“没有,没有……”周佐吓得当即跪倒在地,“奴婢岂敢偷听?”
见周佐不似有假,万历皇帝感慨地道:“娘也是这么说的,可不知为何,朕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周佐没有吱声,心想这恐怕是因为万岁爷多疑之故吧。
西暖阁又安静了会儿。
其实周佐打心里肯定不愿意与万历皇帝讨论今天的事儿,毕竟一边是李太后一边是万历皇帝,帮谁都不合适。
所以周佐想跳过这个沉重的话题。
“万岁爷,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您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
“朕不饿,你不要操心了。”
“可万岁爷晚饭没有吃。”
“少吃一顿死不了人。”
“……”周佐只好闭嘴,但他实在猜不出来,此时此刻,被李太后截胡的万历皇帝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
李得时将自己南下江陵城途中的经历与遭遇一五一十叙说了一遍。
李太后和冯保听完都不禁感慨:看来接收“茶水钱”这事儿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一点基本上达成共识。
也就是说,李得时被“坑”了。
只是彼此心照不宣,没有将幕后主使指向万历皇帝。
当然这种话也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冯保担忧地问道:“娘娘,万岁爷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太后也知道冯保这次可谓冒了极大的风险,忙回道:
“冯公公放心,钧儿那边我已经安抚好了。他不会责怪你的,毕竟这件事儿自始至终都是我的决定。”
“多谢娘娘!”冯保由衷地道,继而又问,“那万岁爷决定如何处置李院长?”
“处置?”李太后摇头道,“李院长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为什么要处置他?”
“娘娘的意思是?”
“这件事就此翻篇吧。李院长回去继续做他的院长便是了。”
李得时讶然:“……”
冯保也讶然:“……”
两人都怔愣了一会儿,觉得很不可思议。尤其是李得时,感觉这幸福来得是不是也太突然了?
冯保诧异地道:“可是娘娘,李院长被接二连三弹劾,难道置之不理?”
李太后浅浅一笑,反问道:“不置之不理,难道还要追究下去?查谁送的茶水钱?查谁是幕后主使?”
冯保问:“这么说,李院长无罪?”
李太后道:“本来就没罪,他是被人陷害的呀!不查不仅对李院长,对有些人同样是一种解脱。”
这话可谓点到为止。
冯保和李得时都心领神会。
李得时无比感激地道:“这次多亏了娘娘与冯公公,即帮助我解了围,又是如此地相信我。”
“亲家翁何必说这种话?本来还想听听有关镠儿的事,可时候不早了,亲家翁又长途跋涉怪累的,你就回去吧,待哪天得空,我派人去请你进宫,与我好好说说镠儿在那边的情况。”
“好好好!随时恭候!”
“你回去也不用担心因为接收茶水钱而被弹劾一事,正所谓清者自清,亲家翁问心无愧,怕什么?”李太后语重心长地抚慰道。
“多谢娘娘!”
“看,又来了?亲家翁不必客气。”李太后嫣然一笑。
李得时感激涕零地去了。
暖阁里只剩下李太后与冯保二人。
付大海倒是回来了,李太后没有传话,他也不敢进来。
“李院长的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担心吧?”冯保问道。
“不用,钧儿已经做出让步,并承诺不会找李院长的麻烦。钧儿是皇帝,当一言九鼎,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他。”
“那就好,那就好啊……”冯保不住点头,继而又问,“那娘娘这次是如何说服万岁爷的呢?”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李太后只是看似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八个字。
可冯保知道,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知有多难,尤其被说服的对象还是强势的万历皇帝。
若是轻而易举就能搞定,李太后她就不会一个人偷偷流眼泪了。
跟了李太后那么多年,这一点冯保觉得不会看错:在说服万历皇帝的过程中,李太后肯定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绝对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只是冯保不可能刻意追问细节。
李太后幽幽然地道:“李院长的事我现在不担心,既然钧儿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反而我担心另外的问题。”
“娘娘,什么?”
“钧儿这次是被迫答应的,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只是在我面前他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我怕钧儿仗着这件事,不顾我反对,而去做另外的事,以弥补他内心的不快。到时候我也就不好意思训斥或反驳他了,毕竟这次答应放过李院长算是欠了钧儿一个大大的人情。”
冯保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能敏锐地捕捉到李太后话语中的意思。
而且,他还隐隐感觉到万历皇帝借这个机会,恐怕又要兴风作浪了。
然而,李太后对此表示很担心,冯保却有两分沾沾自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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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谢!
第558章 天官来访
李太后担心万历皇帝这次妥协让步以致于心生不快,接下来同样也会做出让她心生不快的事来。
说得通俗点,这次我让你,下次你得让我吧?礼尚往来嘛。
这是李太后的担忧。
然而,冯保内心非但不怕万历皇帝兴风作浪,反而乐见其成。
万历皇帝越作,他感觉万历皇帝与朱翊镠、张居正之间的矛盾就越深,反正朝局现在也不怎么稳定,何不让万历皇帝的态度变得更加明确?
这样,天下人就更容易判断了。
尤其是那些当官儿的。
如今,天下的官员人心惶惶,摸不清万历皇帝的意图所在。
只是通过万历皇帝起用一类人又罢黜另一类人,由此纷纷猜测万历皇帝想要推翻张居正的那一套。
但局势其实并不十分明朗。
毕竟冯保还是大内第一人,首辅也是张居正的门生,吏部尚书也是张居正生前倚重的梁梦龙……
也就是说,反张居正只是停留在某些层面。如果按照朱翊镠的预测,万历皇帝应该全面开弓才对。
这是冯保的内心世界。
所以面对同样一件事儿,他与李太后真实的想法不一样。
李太后接着又叮嘱道:“冯公公,最近还是多留意一下钧儿的动静吧,我总感觉有事儿要发生。”
“好的,娘娘。”冯保点了点头。
“冯公公最近与钧儿似乎,好像,越来越生分了哈!”李太后看似不经意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奴婢做得不好,知道万岁爷对奴婢有些成见,所以平常没事儿也就很少过去溜达。”冯保如实回道。
“哎!”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怎么说冯公公也是大内总管,钧儿是皇帝,平时你俩还是要多多沟通,否则工作如何展开?”
“是是是……”冯保连连点头,带着几分惭愧道,“娘娘说得对,是奴婢做得不好,奴婢争取打破自己的心魔,往后与万岁爷多多沟通交流。”
“看到你们好,我才真的放心啊!”李太后感慨地道。
“让娘娘操心了,奴婢真是该死!”说着冯保跪倒在地。
“哎,起来吧。”李太后一抬手,“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那奴婢告退!娘娘也早歇着。”冯保起身去了。
本想去申时行府里一趟,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又怕被人瞧见,招惹非议,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算了。
尽管李太后说不用担心李得时的安全问题,可为了安全起见,冯保还是调遣了东厂的十几名番役过去,让他们日夜暗中盯着,李得时绝不能出事。
至少,在冯保眼里,李得时或许是唯一能够羁绊或牵制朱翊镠的人。
当然,朱翊镠最在意的人肯定是李太后,可李太后不用他操心。
在京城李得时还不具备自保能力。
回到府里刚坐了会儿,下人便传话说吏部尚书梁梦龙拜见。
冯保正想找个人说说话,本想找首辅申时行的,既然天官梁梦龙来了,那也挺好,感觉比申时行还要合适。
如果将申时行比作太极高手,软绵绵的让人不知如何使劲儿,那梁梦龙就是搏击高手,能给人一股劲儿,因此与梁梦龙谈话,无疑更让人解气。
引梁梦龙进了客堂。
分宾主坐定。
冯保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天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梁梦龙坦率地道:“白天一直等李院长的消息,可等了一天,一无所获,最后听说是冯公公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将他带到慈宁宫了。也不知什么情况,没搞明白吧,我怎么都睡不着,所以来到冯公公的府邸,想打听打听。”
“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冯保一副诧异的神情,继而又问道,“可梁天官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呢?”
“冯公公,咱也算是老朋友了,明人不说暗话,李院长是潞王爷的岳丈,被人接二连三弹劾,很明显皇帝和太后娘娘都在争取主动权。这中间的博弈,到底是因为什么,想必冯公公最最清楚不过了,何必明知故问呢?”
冯保微微一笑,接着又问:“那梁天官希望这场博弈谁占据上风呢?”
“万事有利亦有弊,为了这件事而博弈,我认为谁占上风,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梁梦龙音韵铿锵地回道。
“哦?何以见得?”冯保十分好奇地追问,这话的确让他为之一愣。
“外界都在盛传,李院长是被人栽赃陷害了,此举最终目标是潞王爷而不是李院长,否则太后娘娘也不会出面誓要夺取主动权,中间的道理显而易见,保护李院长就是保护潞王爷,倘若李院长出了事,潞王爷一定会受到牵绊的,冯公公,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是……”冯保不住点头。
稍顿了顿,梁梦龙忽然问道:“可皇帝难道真的要对潞王爷下手吗?”
冯保当即一个怔愣,但随即笑了笑问:“梁天官何以这般认为?”
“嘿嘿,冯公公又在搪塞。”梁梦龙带着两分讥诮的口吻,喃喃地道,“李院长是潞王爷的岳丈,如果不是皇帝,还有谁敢对其下手?对李院长下手,不就等于是对潞王爷下手吗?而李太后出面阻止,不就等于是阻止他们兄弟俩间的矛盾进一步恶化吗?”
冯保竖起大拇指,赞道:“天官不愧为天官,看得就是比常人透彻。”
梁梦龙不以为意道:“在李院长尚未进京之前就已经议论开了,这其中的逻辑并不难,只是敢不敢想的问题。”
冯保点了点头,这才告知实情:“这次太后娘娘占了上风,万岁爷作出妥协让步,答应不追究李院长的责任。”
“哦。”
“刚梁天官说,无论哪一方占据上风都有利有弊,那梁天官不妨说说看,这样博弈的结果利在哪儿?弊又在哪儿?”
“利在潞王爷,弊在朝局啊!”
“这话又怎么说?”
“因这件事后,可以断定皇帝暂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潞王爷身上,潞王爷可以休养生息好一阵子了。然而,接下来的朝局恐怕就不得安宁呀!”
“……”冯保为之一愣,感觉梁梦龙的话与李太后似乎异曲同工。
李太后刚才虽然没有明言,但担心的其实也是这个,她就怕万历皇帝在李得时一事上作出妥协让步,然后在其它方面得寸进尺,李太后作为“补偿”,她也得妥协让步……
而梁梦龙说的更加明确,直指当下朝局,也就是政事。
万历皇帝急着树立威权,最大的施展空间无疑就是政事。
即使梁梦龙不加提醒,冯保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
第559章 驸马到了江陵
严永凡因为心切,急着想见小舅子朱翊镠,所以途中用的都是好马。
总共换了三次。
虽然并非一日千里的千里马,但日行五百里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尽管他后李得时出发,可当李得时进京时,他也到了江陵城。
来到江陵城,他直奔张大学士府。
严永凡的到来,的确让朱翊镠感到意外。当然也有惊喜。
他没想到严永凡千里迢迢只身一人偷偷跑到江陵城来。
当得知严永凡是为了他才来时,更是让朱翊镠感动不已。
想当初选严永凡当驸马,果然没有看错,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当初也没想着严永凡哪天知恩图报啥的,只想着救永宁公主。
到头来,严永凡却对他这个小舅子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他,还真没有驸马严永凡。
如果严永凡与永宁公主真的相知相爱,那感谢他也没错。
朱翊镠觉得他完全承受得起。
所以当严永凡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时,朱翊镠当仁不让地接受了。
“姐夫是该感谢我呀!”朱翊镠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骄傲与得意。
“那当然,不是小舅子,我哪有福气娶到永宁公主?”严永凡发自肺腑,他与永宁公主的感情不必多说。
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千里迢迢赶到江陵城来看朱翊镠。
虽然未见不到一年,可郎舅俩像几十年没见似的居然畅谈一宿。
两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谁也感觉不到累,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聊,能聊的不能聊的反正都不顾忌。
从李太后聊到万历皇帝,聊到永宁公主,又聊到冯保、申时行……
透过这些人物及其活动,严永凡将京城的局势详加分析给朱翊镠听。
朱翊镠甚是感动,虽然他凭借自身优越的条件也能猜到七八分。
但毕竟他人不在北京,有些方面还是不及严永凡清楚、了解。
尤其是京城里的舆论动向。
经过严永凡的详加介绍与分析,朱翊镠感觉自己判断得更加准确了。
严永凡这次来,主要还是因为李得时被弹劾,所以肯定谈到李得时。
当谈及这件事时,严永凡如是般问道:“皇兄真要利用李得时院长犯事儿来牵制或对付小舅子吗?”
朱翊镠笑道:“姐夫真够大胆,居然敢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这里只有咱俩,怕什么?”
“这件事娘会帮我扛下的,姐夫不用担心。”朱翊镠信心满满地道。
“哦,对了,说起这件事,必须提到一个人。”严永凡像是忽然想起来。
“谁?”
“郑淑嫔。”
“……”朱翊镠刻意保持镇定,他感觉来得太突然了……“郑淑嫔”三个字,绝对可以让他精神为之一大振。
“小舅子,我和公主都想问你一个问题,而且郑淑嫔也让我们来问你。”严永凡一本正经的模样儿。
“你们见过?”
“当然。那天我与公主要去找皇兄理论,刚好被她截住,劝我们不要去。”
接着,严永凡将那天遇到郑淑嫔的情景及对话回忆般地叙述了一遍。
虽然不是一字不漏地叙述,但郑妙谨的意思严永凡肯定传达清楚了。
叙述完后,严永凡一副认真中夹含着几分八卦的神情,问道:“小舅子,你与郑淑嫔之前认识吗?为什么她说与你深入地交流过?而且看起来她好像很了解小舅子似的,真是奇怪!我与公主都感到纳闷儿不解呢。”
深入地交流……尽管严永凡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可朱翊镠并不想说。
关键,他不知道怎么说。
可是,即便让他说,他也没有信心说明白。开玩笑,连冯保都没说呢。
更不会对严永凡说透。
所以面对严永凡如此多的疑问,朱翊镠利索地打了一个太极:“这有什么奇怪?之前皇宫里还有不认识我的吗?是不是?谁还不了解我几分?”
这本也是事实。
皇宫里哪有不认识朱翊镠的?
严永凡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不解地问道:
“可小舅子,郑淑嫔为什么要帮助你而不帮助皇兄呢?”
言下之意,郑妙谨应该帮助万历皇帝才合情合理。
朱翊镠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姐夫怎么就认为她是在帮助我呢?她明确告诉你们是在帮我吗?”
严永凡微微一滞,笑了笑说:“那倒没有,不过我感觉她是在帮你呀,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你自己能搞定,让我们不要给你添乱呢。”
有为了掩饰的成分,朱翊镠如是般道:“非要说她帮我倒也没错,毕竟帮我成全我就是帮皇兄成全皇兄嘛。倘若皇兄与我真的闹什么不愉快,皇兄的面子往哪儿搁?我都已经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皇兄还不放过我,这让世人怎么看?所以郑淑嫔说得对,你与二姐去问皇兄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严永凡点头道是:“我与公主后来也想通了嘛,其实当时只是公主着急,那主张我一开始就不大赞同。幸好我与公主没去问皇兄,事后想起来,以皇兄敏感的性子,还不知有什么后果。”
“你们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朱翊镠由衷地道。
“小舅子不要说这种话,只要看到你安全我就放心了。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知道你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自信。看来你早已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姐夫这话是在夸我吗?”
“难道你不值得夸吗?”严永凡笑着反问,“来江陵不到一年,居然创立了偌大的朱氏集团,太了不起了!要不我与公主都投靠你算了吧?”
“别别别……”朱翊镠连连摆手,“你们可别害我,我虽然是庶人一个了,但还是流着朱明皇室的血,还是会被天下人盯着,随时会被弹劾。你们投奔我,不是给人提供说三道四的口实?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驸马吧,我朱明驸马虽然是虚衔,可一生也有享之不尽的富贵。当然,前提是你要爱公主。”
“知道,知道了。”严永凡心悦诚服地点点头。说实话,他从前对这个小舅子并不十分了解,相反,第一印象还不咋滴。后来娶了永宁公主,在永宁公主耳濡目染之下开始逐渐了解。
时至今日,他才感觉到这个小舅子比同年段的他沉稳优秀多了。
严永凡望着朱翊镠,带着崇拜的目光,不禁感慨地道:“小舅子喜笑之中皆可见你的智慧,倘若我是皇兄或朝中重臣,同样也会提防你呀!这就叫作怀璧其罪吧?”
朱翊镠笑:“姐夫的意思是,要将我的智慧隐藏起来?”
严永凡跟着也笑:“我知道藏不住。”
……
第560章 参观
严永凡感觉不到累似的。
与朱翊镠长谈一宿还不去睡觉,兴致勃勃地非要参观朱氏集团。
的确,这是他来江陵城的目的与兴趣之一:他一直想开开眼界,看看成立不到一年堪称奇迹的朱氏集团。
可朱翊镠聊完后犯困,恨不得倒头便睡,只好找张静修代劳。
张静修是个热心肠人,又是朱翊镠安排的,他当然乐此不疲,所以刚吃完早饭,便带着严永凡去了。
而朱翊镠补觉,只是临走前特意叮嘱严永凡:“不该问的别问哈。”
张静修听在心里,感觉朱翊镠这句话虽然是对严永凡说的,但其实也等于是提醒他的:不该说的别说。
从朱翊镠房间里出来,张静修征询严永凡的意见:“严兄,朱氏集团眼下有三大块儿业务:暖棚种植、香皂生产与制作、快递通顺达,不知你想先参观哪块儿呢?”
严永凡反问:“张兄,你觉得哪块儿更具有观赏性?”
“都具有观赏性。”张静修道,“三大块儿都是前所未见的项目,也只有老大的脑子才能想得出来。”
“那就随便,反正我都想参观,一个都不会落下的。”严永凡道。他一副无限憧憬的神情。
“其实朱氏集团还有两块儿业务,”张静修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只是暂时尚未投入使用,一是参观大暖棚,一是宾馆入住投宿,以老大的头脑,反正都能大挣一笔的。”
“张兄,有个问题我不大明白,张大学士府为何还处于戒备期?”
严永凡不解地问道,他心里想着首辅张居正下葬已久,早该解封了。
张静修如实回道:“这其实也是老大的意思。一来,我爹守制期未满,所以那些守卫的兵卒都没退去;二来,朱氏集团也不能让人随便进出,那些兵卒亦是充当集团护卫的职责。”
“哦。”严永凡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
但其实张静修自己都不清楚,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张居正。
所以张大学士府必须高度戒备,以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原来说是因为守制,后来有了朱氏集团,将真正的原因刚好掩盖起来。外面的人也不至于疑虑。
严永凡接着又问道:“日夜守卫在这里总需要人力财力,难道湖广和荆州府的官员就没有意见吗?”
他是想毕竟张居正已经去世了,况且万历皇帝还有打击张居正的倾向,那湖广和荆州府的官员为何还要尊奉张大学士府如此上心呢?
张静修笑道:“严兄,你换一个角度看,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啊,假若你是湖广巡抚或荆州知府,欢不欢迎朱氏集团在荆州落地生根?”
“那自然欢迎。”严永凡脱口而出。
“这不就对了吗?”张静修眨巴着眼睛得意洋洋地道,”老大成立朱氏集团,不知为荆州官民带来多少福利,其他的地方一到冬天,便进入果蔬极度匮乏的地步,有钱都买不到,可咱这里有,虽然无法供应全荆州府,但至少让一部分吃到了新鲜的果蔬。这是空前的进步,日后只要将暖棚种植技术推广开来,那严兄你想想,将有多少人受惠?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湖广和荆州府的官员求老大留下还来不及呢,对老大当然有求必应啊。”
严永凡又道:“小舅子终究是皇室子孙,总会有人嫉恨的。难道湖广一带的官员不怕?”
“怕什么?”
“难道他们就不怕,说与小舅子勾结吗?”严永凡问这句话时,想到了大舅子万历皇帝。
张静修微微一滞,道:“驸马想多了吧?老大如今庶人一个,一门心思做生意挣钱,与当官儿的勾结作甚?他又不想做皇帝。”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倒是让严永凡微微一愣。
张静修接着又补充道:“老大现在有钱,将来更多,有那么多人尊崇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我看来不比当皇帝舒服?这可不是我胡诌的,老大自己也这么说。”
严永凡微微颔首,关于小舅子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他从永宁公主那里听得的。
所以听张静修这样道来,他并不感到意外或惊奇。
“这么说,张兄也很佩服小舅子?”
“当然,老大是我的神。”
“那待张先生守制期满,张兄何去何从?”严永凡问。
“都已经想好了,这辈子跟定老大。”
“你爹是首辅,张兄不入仕途?”
“有几个哥哥为朝廷效力就好了,不差我一个。我好像也不是那块料。但话又说回来,我也是为朝廷效力,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谁说为国家效力就一定要从政?从商难道不可以?我就喜欢从商喜欢挣钱。严兄你可知道,看着自己挣来的白花花的银子,是一件多么开心而幸福的事啊!”
“只可惜我也没有这个机会。”严永凡感慨地道。
“有关宗室的弊端越来越明显,老大说希望改革。”
张静修不经意间说了这么一句。因为朱翊镠自己也是宗室,在张静修面前确实提过。
“改革?怎么改?”严永凡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也不喜欢朱明的宗室制度,总觉得憋屈,可平时在京城哪敢、又哪有机会说这个?
“我也不知道怎么改,老大的意思好像是以他为蓝本,最终走上一条自力更生的道路啊。”
“宗室自力更生?自力更生……”严永凡喃喃自语。
很快他们两个到了暖棚,张静修带严永凡率先参观这里。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暖棚里都是新鲜的果蔬,看起来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况且张静修自己最擅长,付出心血最多的也是这一块儿。
毫不夸张地说,种植已经成为他的命根子,很有感情。
朱翊镠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都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睡了将近四个时辰。
如果不是阳康与游七喊有事,估计他还得睡一会儿。
第一个参观团来了。
朱翊镠先头就已经放出消息,同时李得时北上时又一路宣传,欢迎各界人士前往荆州城参观大暖棚种植。
总有人嗅觉灵敏,脑子灵活,知道与时间赛跑,这事儿就得要快。
所以迎来了第一批要参观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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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只是为了钱
参观团来就等于是送银子来了……这种美事儿朱翊镠当然喜欢。
他连忙爬起来,穿衣洗漱完毕,也来不及吃东西垫肚子,便迫不及待地问游七:“这次来了多少人?”
“整整十个。”游七道。
“十个,那就是两千两,好像少了点儿哈。”朱翊镠心里在盘算,嘴上问,“他们都什么人?来自哪里?”
游七回答说:“潞王爷,他们都是由河南归德府派来的,因归德府领有一州八县,所以像睢州派出了两名代表,像商丘、永陵、鹿邑等八县各自派出一位代表,加起来总共十人。”
“哦。”朱翊镠点点头,他还以为最先来参观的会是商人呢。
毕竟商人嗅觉灵敏,脑子灵活,他们又不差钱儿嘛。
没想到地方上的官员先来,倒是出乎朱翊镠的意料之外。
但无论如何,来了就是送钱的……哦哦不不不,来了就是客。
朱翊镠满面春风地去接待。
十个人正在朱氏集团待客厅候着。
朱翊镠昂昂自若进去。
十个人纷纷起立行礼,虽然他们都谁也没有见过朱翊镠本人,但透过朱翊镠进来时的强大气场,也能猜想到这位少年一定是朱翊镠无疑了。
朱翊镠拱手作揖,说道:“欢迎各位前来朱氏集团参观。”
领头的官员先是做了自我介绍,他叫作张金河,是睢州通判,随后将带来的另外九人逐一介绍给朱翊镠认识,然后表达他们殷切的心情,恨不得马上就去参观学习经验技术。
朱翊镠哪能答应?笑道:“各位远道而来,也累了,不妨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一早,我带各位参观。”
张金河点头道:“如此甚好!听说参观朱氏集团的暖棚,每人需要付费一百两银子,对吗?”
朱翊镠回道:“嗯,怎么?各位觉得很多或不值吗?”
“不不不,如果觉得多或不值,我们就不会来了。”张金河笑道,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痛快地递给朱翊镠,“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给。”
朱翊镠也不客气,接过一看,刚好是一千两。他很自然地揣进兜里,继而笑问:“诸位准备今晚夜宿哪里?”
想着这一千两银……少了一半呢。开玩笑,十个人要挣两千两才对。
“我们准备投宿归德府会馆。”张金河道,“只是距离这里似乎有点远。”
“确实,归德府会馆在武昌呢,这里是荆州。”朱翊镠喃喃地道,“本来你们就长途跋涉至此,已经够累的了,倘若今晚赶去武昌,明儿一早又赶到荆州,实在太匆忙了,精神指定不好。”
“是是是。”张金河连连点头。
“我倒是有个建议。”
“潞王爷请说。”
“倘若你们不嫌弃的话,我们朱氏集团倒是可以给诸位安排住宿。”
“出门在外,哪有嫌弃一说?”张金河忙道,“倘若潞王爷能为我们安排,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们也不用来回奔波,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参观便是。”
“不过这里的住宿是要收费的哦。”朱翊镠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嘛。”
“每人一百两银子。”
“多少?”不仅张金河讶然一问,就是随行的其他官员,也是一个个瞠目结舌像是听错了似的。
“我说每人需要一百两银子。”朱翊镠又说了一遍。
“……”张金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刚才说“应该应该”是多么嘴欠,可后悔已然不及。
可这时候说不行一百两银子太多了吗?肯定也不合适啊,一来显得自己小气,二来若拒绝投宿,那明天会不会学到过硬的经验技术?
张金河有苦说不出。随行的官员也都明白这个理儿,尽管有“上当受骗”的感觉,但也得忍着吞下去。
况且十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也许住宿条件还不错,有吃有喝有乐,甚至安排美女陪他们一宿……毕竟一百两银子都可以买好几个丫头回家了。
一念及此,他们觉得还是依了吧。
一百两就一百两吧,兴许有不一样的惊喜呢。
张金河只好硬着头皮,陪笑着又掏出一张银票来,心中默念参观学习经验技术才是第一要务。
朱翊镠接过,又揣进兜里,然后笑绵绵地问道:“住宿一晚需一百两银,诸位不会觉得上当受骗了吧?”
“不会,不会。”张金河连连摆手,继而笑着补充道,“即便被潞王爷骗,我们也心甘情愿,感谢潞王爷答应让我们前来参观。”
可刚一说出口,张金河又觉得说得不好,接着他又补充道:“再说,潞王爷为国为民,传播先进的暖棚种植经验技术,如此大爱,又怎会骗我们?”
朱翊镠摇头而笑:“不不不,我只是为了钱,没有那么高的情怀。”
“……”张金河被噎了一下,心想果然摸不懂这个潞王爷的套路啊!
不过,这时候想得再多也没用,来都来了,参观的银子交了,住宿的银子也交了,只能安心住一晚,养精蓄锐待明日好参观学习。
“总之我们是要感谢潞王爷的。”张金河又道。
“但愿你们这次旅途愉快!能够将暖棚种植的经验技术成功带回去,然后传播开来,让更多的人受惠。”朱翊镠让游七带他们去休息,并安排好晚饭和明日的早饭。
游七在旁边看得快憋出内伤了,觉得朱翊镠这家伙太特么神奇,就这样三言两语将两千两银子弄到手了,而且他们一个个还得感谢,就不知将十个人带到宾馆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其实所谓的宾馆才刚修建起来,简单地装饰了一番。
要说有什么特色吧,反正站在游七的角度,真的没有。如果非要找,那就是简朴,准确地是简单。
房子是平房,矮又显得局促,与恢宏气派完全沾不上边儿。
每个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里头的设备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盆花,外加一套喝茶的茶具。
仅此而已。
这样的条件,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一晚,游七都觉得贵。
所以在带十个人前去休息时,他显得很没有信心,想着十个人看到他们住宿的房间时,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大骂朱翊镠是个骗子?
为了减少他们十个人一会儿的心理落差,游七特意说道:“诸位大人,关于潞王爷收取住宿费一事,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哈,还是养足精神专注于明天的学习比较重要。潞王爷他是个天才,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太多了,机会难得,要珍惜啊!”
“是是是……”以张金河为首,也只能连连点头。
……
第562章 就算是讹,也得忍着(月票金主加更)
待到了投宿的宾馆,一看,十个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傻眼了。
但都没有说话,想着兴许房间里头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游七说道:“诸位大人,这里便是你们今晚的住处,看,每间房门上都写有编号,你们就住到一至十号房间吧,晚餐和明日的早餐都会有人送。”
十位纷纷点头道是。
“那祝你们今晚睡得踏实,明日开心愉快地参观暖棚种植。”
游七有心,将重点放在“参观暖棚种植”上。但即便如此,他说完后也马上就溜了,反正他心虚,不敢带他们十个人进房间的。
觉得朱翊镠面皮厚,不要面子,他还要呢。
人家是个孩子,不能比。
游七送完重新回到朱翊镠这里,问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
本来这个环节可以省掉。
但他实在担心,怕那十个人一会儿心生不满发威,毕竟都是当官儿的,哪能被如此这般“忽悠”?
“将他们送到房间了?”朱翊镠问。
“送了,送了。”游七答道,有点不敢看朱翊镠的眼睛。
朱翊镠也感觉到了,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让他们住宿一晚,收他们一百两银子很贵呀?”
游七尴尬地笑了笑:“是有点儿。”
朱翊镠也笑了:“以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参观,你就知道不贵了。”
游七忙奉承道:“潞王爷做事一向有理有据,让人无话可说,我相信潞王爷的收费自有合理处。”
“记得晚餐精致一些。”朱翊镠刻意提醒,“那些当官儿的嘴刁,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咱就要给他们吃不一样的,至少让他们记忆犹新。”
“知道了。”游七点头,心想他们一定会记住一辈子的。
宾馆那头。
以张金河为首的十个人都选择好了自己的房间。
无不抱着一份期待,都想着房间里有什么花样呢。
不然一百两银子花得实在冤枉……
然而,现实总是让人那么无语,不进去吧,还抱着一份期待,可推开门的那一刻,他们直想骂街。
什么玩意儿?
就这?
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一盆花,外加一套喝茶的茶具。
房间长宽都不足十尺。
大骗子啊!
还想着房间里会有惊喜呢……惊确实是受惊了,喜是一点没有……就这样还要收费一百两银子?
其中鹿邑县和考城县的两名代表还跑到张金河一号房间里来理论,气得他们拳打脚踢脸色发白。
鹿邑县的代表气咻咻地道:“这不是明摆着讹人的吗?”
“嘘——”张金河做了个噤声手势,“明日参观才是重点。”
考城县的代表道:“那也不能欺负人呀!怎么说咱也是朝廷命官。”
“你们要知道咱是自愿的,他们又没从咱兜里抢。”张金河安抚道,“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咱的心情哈。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暖棚种植的经验技术可是用钱买不到的。”
两名县衙代表虽然不言声了,但心情,那叫一个憋屈。
确实,这还是生平头一遭被人明目张胆地“讹诈”呢。
“别生气了哈!不就是一百两银子的事吗?”张金河接着又安抚道,“反正这钱又不用咱私人掏腰包,再者说,咱一生不就这一次吗?断不会有第二次的,是不是?莫放心上,都回自己房间吧,不要让他们觉得咱小家子气。这次出行咱可是代表归德府。”
“这么说咱只能忍呗。”鹿邑县的代表仍是一副气呼呼的神情。
“忍,必须得忍。”张金河道,“怎么着也得等明天参观完了再说。退一万步讲,张大学士府里除了潞王爷,还有原首辅几位公子,如今都在朝廷供职,咱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考城县的代表轻声细语地道:“可外界不是传说皇帝爷要反张先生吗?”
“那只是传说,岂能真反?”张金河声若蚊蝇道,“你们想想,张先生有多少门生故吏在朝廷担任要职?皇帝爷如今不是孩子,做事肯定也得掂量是不是?哎算了算了,这不是咱关心的问题,也轮不到咱关心。记住咱这次来江陵城的目的,都回去吧。”
两名代表也只能回到自己房间里生闷气,一时实在难以开解,反正就是感觉被朱翊镠“讹”了。
晚饭时间点儿快到了。
张静修带严永凡也参观完毕,整整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
回来时张静修没精打采的样儿,感觉好累。可严永凡仍像打了鸡血似的喋喋不休,一个劲儿地赞叹。
赞叹朱翊镠的脑瓜儿里为何装着那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赞叹朱氏集团的管理为何看似随意却井井有条各司其职。
还赞叹并大胆预言朱氏集团或许将成为天下第一集团……
不一而足,反正就是无比震惊、感慨、佩服、羡慕。
“得得得,姐夫你低调点儿。”朱翊镠只得抬手打住。
他兴趣也不在这儿,而是掏出两千两银票在张静修面前晃。
“看,第一个参观团送钱来了。”
一见到钱,张静修立马儿也精神抖擞起来,两眼豁然一亮。
忙接过银票:“多少?多少?”
朱翊镠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不多不多,两千而已。”
“来了二十个人要参观吗?”
朱翊镠摇头:“十个。”
“十个?”
“别忘了,还有住宿费呢。”
“哦。”张静修恍然顿悟般,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儿,憨憨地笑问道,“老大,那些人开心不?有意见不?”
朱翊镠笑道:“开不开心,有没意见都得忍着,明天还得参观呢。”
“对对对,除非他们不想参观。”张静修笑得弥勒佛似的,“老大就是牛逼!别人挣钱像吃屎那么难,可老大挣钱却如同拉稀一样简单痛快。哈哈……”
张静修大笑。
严永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会儿不解地看着近似癫狂的张静修,一会儿又诧异地看着笑而不语的朱翊镠。
张静修得意地介绍道:“严兄,这就是与你说的,参观暖棚及投宿宾馆所需的费用,每人二百两,共两千两。”
“靠!还真有人愿意掏两百两参观暖棚住那,那样的宾馆呀?”严永凡一副不可思议打死都不信的神情。
“严兄参观时不也激情满满吗?”
“掏钱与不掏钱的感觉不一样。”严永凡笑道,“关键是,不说参观需要掏一百两银子值不值,就说张兄带我参观的那宾馆嘛……嘿嘿……”
严永凡没明说,只用“嘿嘿”两声笑代替。但意思谁都懂。
张静修笑道:“严兄,起初像你一样我也不信,可后来经老大一解释,再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是必然之选,来参观的人没有其它选择。这就是老大的高明之处啊!走自己的路,将其它路全部挖断,让他们无路可走。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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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真香(求订求票支持!)
晚饭时间到了。
负责打理的是游七,依照朱翊镠的意思,给每位参观者准备的晚餐不求有多好,但一定要独特。
所以游七建议利用荆州的特色,给每人来两个洪湖咸鸭蛋,外加一杯冲泡好了的洪湖藕粉。
当然可以啊。
朱翊镠没有意见。
其实给那些人吃什么住哪儿,他都没什么意见,因为这不是他关心的点。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出格,在常人所能容忍的范围之内,相信吃什么住哪儿也不是他们每位参观者关心的点。
暖棚种植的经验技术,到时候他肯定会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每位参观者。
这就够了。
把核心的东西传授给他们,其它方面也就不必吹毛求疵如此苛刻。
反正朱翊镠是这么想的。
他也是这么做的。
晚餐分别送到了十位参观者手里。
可以说,对于他们十位而言,除了明日的参观,这顿晚餐就是他们最后的期盼了。
花一百两银子,本以为会住进十分高级的宾馆,结果没想到如此简陋;后来又想着房间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进去后才知道想多了。
现在只剩这顿晚餐和明日的早餐。对于十个人而言,当然有所期盼。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然而,当他们看清送来的晚餐时,去,他们又傻眼了。
没有鱼没有肉没有酒,只有两个咸鸭蛋,加上一杯泡好的藕粉……
那不是骗钱是什么?
什么荆州特色?两个咸鸭蛋才值多少钱?一杯藕粉又值多少钱?
几十文钱而已。
可是,不满归不满,生气归生气,那又能怎么样呢?
为了明日的参观,他们也得忍着。
就当是特色小吃吧。
好在吃起来口感还真不错,这一点朱翊镠也已经亲自验证过了。
洪湖咸鸭蛋与洪湖藕粉的确是荆州特色小吃。朱翊镠品尝过。
味道堪称绝美,比上一世火车上的餐食不知要强多少倍呢。
所以当他们十位观者品尝过后,感觉还凑合,嗯,味道不错。
只是,明天只剩下一顿早餐了,再吃也吃不出什么花样。
那一百两银子就相当于花完了呀。
照这情形发展下去,明天的早餐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
吃完晚餐,游七又吩咐给每位参观者送去一壶古树红茶。
也算是有心了。古树红茶原产地本在云南,其它地方并不多见。
反正这顿晚餐对十位观者而言,总体也只能用凑合来形容。
毕竟他们花的钱在那摆着。
倘若只花一两或几两银子,那他们态度又不一样了,指定赞不绝口。
但被人牵着鼻子走,也没辙。
还是早睡早起,养足精神明日参观暖棚种植吧,想多了也没用不是?
次日他们早早起了床,因为心念参观,也没有谁惦记着早餐怎么样。
准确地说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免得到时候又太过失望。
那就对了。
早餐为他们准备的是每人一碗瘦肉粥,并没有什么新奇或特色。
反正他们心也不在这里,囫囵吞枣式的吃完,便急着要去参观。
然而,收到的消息是,要等到辰时才准时开始,届时将由朱翊镠和张静修两个人领队。
时间点儿虽然不满意,他们恨不得马上开始,可由朱翊镠和张静修两人领队还是让他们充满期待。
辰时终于如期而至。
十个人在游七的引领下来到暖棚种植区。朱翊镠和张静修正候着。
“早上好!诸位昨晚吃得可好?睡得可好?”见他们十个人来,朱翊镠连忙笑着打招呼问候。
“好好好!”张金河笑着回道。
只是他身后的九个人,有一半的表情就没有那么和善了,分明有怒色。
朱翊镠看在眼里,只当作没看见。
他抬手说道:“既然吃好喝好,那就随我进去参观吧,但愿对诸位而言,这是一次十分愉快的体验。”
张金河忙点头哈腰地逢迎道:“相信一定,一定。”
这样,参观暖棚终于开始了。
十个人进去时心旷神怡的感觉与惊叹的程度自不必多说。
除了观赏,他们的着力点在学习。
所以在参观的途中,他们不断地提问,朱翊镠和张静修负责解答。
这时候他们两个可没有保留,诚心诚意,知道多少就告诉观者多少。
朱翊镠有心推广暖棚种植技术。
想着一旦推广开来,对大明也算得是居功至伟做了大贡献的。
至于人们怎么看他,也不苛求,还是交给时间比较靠谱。
因为诚心诚意,所以对于参观者而言,直到这时候才觉得钱花得值,终于找到了几分心里安慰。
倘若参观还不让他们满意的话,保不齐还真有人当场发飙了。
参观学习完,差不多又到了午饭的时间点儿。
朱翊镠带领他们十个人出暖棚,说道:“中午请你们吃顿饭,吃完诸位这趟举行就算结束。”
“多谢!”张金河拱手。
其他人也没有拒绝,想着多吃一顿是一顿,以上两顿饭的水准来看,一百两银子反正休想吃回来。
十个人,加上朱翊镠和张静修,共十二个人,刚好坐一桌。
然而,这次又让以张金河为首的十位官员讶然不已。满满的一桌菜,而且全是荆州特色。
有荆州鱼糕、笔架鱼肚、红烧荆州大白刁、公安牛肉、松滋荞麦豆皮、松滋鸡、洪湖藕带、新堤鸡蛋糕、千张扣肉(又名梳子肉)……
这样一桌菜,无论让谁看,都会赞不绝口夸到天上去的。
别说吃,就是看着,都要流口水。
总之,真香!
如果说参观完那会儿,十个人心情释怀了;那吃完一顿饭,十个人心中所有的怨言与不满荡然无存。
美美地离开了。
为此,事后游七和张静修还特意请教朱翊镠,为何不将最好的最先呈现出来而要留到最后?
朱翊镠笑着解释道:“人都这样,让他们先吃苦后吃甜,他们容易满足,可若让他们先吃甜再吃苦,他们往往接受不了。就像过惯了穷日子的人,然后幸福突然降临他们头上,他们往往会格外的珍惜与满足;可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人,忽然让他们过穷日子,他们往往会不知所措怨天怨地。”
“老大言之有理!”张静修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没想到老大还是一个研究人类心理的高手,又学了一招儿。我还以为这顿饭老大会省了呢。”
“也多花不了多少钱,毕竟是咱本城的特色。让他们高高兴兴地离开,等于是帮咱们做宣传了。接下来肯定还有很多人来参观呢。咱挣的每一笔钱,可都是取之有道。”
“对对对,取之有道,取之有道。”张静修笑得前俯后仰,“分明有讹人的味道嘛,老大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就讹人了?不懂生意经的家伙。”
朱翊镠白了一眼。
张静修咧嘴一笑:“老大有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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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愿望能否达成。
哎!忐忑!
第564章 钱能说话 区别对待
就在归德府十人参观团离开后的第二天,又迎来两个参观团:一个来自襄阳府,一个来自九江府。
两个参观团都是官方代表。
依然没有商人出现。
以致于朱翊镠都有点怀疑,这些当官儿的是真来学习经验技术,还是打着参观暖棚种植的幌子,跑到江陵城来观光旅游寻求放松的。
这次襄阳府来了八位官员,而九江府则来了五位官员。
朱翊镠的规矩一样,先交钱,后参观,每人一百两银子。
这个也没有异议,事先说好了的。
所以,襄阳府交了八百两,而九江府交了五百两。
然而,接下来关于投宿的问题,襄阳府与九江府的选择不一致了。
朱翊镠像对归德府的官员那样,主动问及住宿的问题,然后直截了当地申明:朱氏集团可提供住宿,但需要每人另收费一百两银子。
说白了有点类似于“绑架推销。”
这个朱翊镠心里有数,起初他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
可这种推销方法并非对所有人都管用,总有人不吃这一套。
襄阳府的官员虽然感觉贵吧,但商量会儿便答应下来,又交了八百两银。
等到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商量会儿后,却明确表示不需要这项服务。
具体什么原因,朱翊镠不清楚。
当然他也没有过问。
反正九江参观团中的代表说有地儿住,不用朱翊镠操心。
既然如此,朱翊镠也不勉强了,只是提醒道:“进暖棚参观的时间定于明日早上辰时,诸位不要迟到哈。”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九江府的代表还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今晚投宿的地方也在江陵城,明日我们一定能赶在辰时之前到达这里。”
“哦,那就好,那就好……”朱翊镠吩咐张静修将他们送走了。
然后吩咐游七将襄阳府的八名参观者送到投宿的宾馆。
因襄阳府隶属于湖广,游七心里感觉要坦然镇定得多,远不及送归德府的官员入住时那么有压力。
八名官员入住后的情绪,游七也不担心,湖广的官员他不怕。
……
张静修将九江府的五名参观者送出张大学士府就回来了。
回来时他一撇嘴,摆出一副夷然不屑的神情,气嘟嘟地嘀咕道:“老大,九江府几个代表是怎么当官儿的?他们咋如此不识趣呢?”
无它,只因九江府来五位参观者少付了五百两银。
在张静修眼里,那些当官儿的应该都识趣都给面子,乖乖地掏住宿费。区区一百两银子嘛,反正用的是公款,不可能私人掏腰包,这时候何必让人心生龃龉而不愉快呢?
朱翊镠摇头笑了笑:“人各有志,不必勉强。”
张静修不服气地道:“老大,那明天参观时不能让他们好过,人家可是掏了双倍的钱,二百两银子,凭什么与人家享受同等的待遇?”
“参观时怎么不让他们好过呢?”朱翊镠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分批参观或让襄阳府的参观团先参观。到时候传授经验技术时,还不是咱说了算?”
张静修的意思,朱翊镠当然懂,不就是想区别对待吗?付的钱不一样,享受的待遇自然不一样。
朱翊镠听了,却摇了摇头道:“参观的时间不能变更,定在辰时就一定是辰时,届时两个团一块儿进去,传授经验技术时也无法区别对待。”
“那老大得想一个办法,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九江府的五个人。他们太特么小气了,居然不给面子?岂有此理!”张静修一副气鼓鼓的神情。
朱翊镠咂摸着嘴道:“辰时对于住在外面的人来说可不容易准时赶到哦,途中稍微出点状况就不行。”
“途中稍微出点状况?”张静修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眉头一皱目光一闪,茅塞顿开似的,对朱翊镠说道,“老大,我知道怎么做了。”
朱翊镠一本正经的样:“你知道?知道什么?我刚说啥了?”
张静修狡黠地一笑:“老大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顿悟的。”
朱翊镠回之一笑。
张静修激情满满地道:“老大,那我先撤了哈,招呼几个人准备准备去。”
……
次日,辰时前夕的一刻钟,朱翊镠和张静修已经在暖棚前等候了。
在游七的引领下,襄阳府的八名参观者到了,像归德府的参观者一样来了难免要问候几句。
昨晚吃得可好睡得可香?反正就是诸如这般老调重弹的问题。
襄阳府官员客客气气的,一个个都说满意,不愧为王之垣的手下。
然而等了将近一刻钟,却依然不见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出现。
朱翊镠还特意派人去打探了。
待辰时一到,九江府的参观团仍不见人来。可朱翊镠严格按照流程,也没有继续等下去,而是立即宣布带领襄阳府的官员进暖棚参观。
张静修偷偷地诡谲一笑。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之后,朱翊镠才收到信息,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终于风尘仆仆地来了。
留下张静修继续为襄阳府的官员介绍,朱翊镠则出了暖棚。
面对灰头灰脸的九江府参观团,朱翊镠道:“这是咋了?昨儿不是告诉你们今天辰时准时进棚参观的吗?难道诸位将时间记错了不成?可昨儿你们分明信誓旦旦地说能准时赶到。”
九江府的代表气喘吁吁地道:“潞王爷,我们当然记得参观的时间,可我们也真是够倒霉的,昨天我们去时道路通畅,可今天来时,道路居然塌陷了一大块儿,马车根本走不了。没办法,我们只好步行至此,以致耽搁了时辰。”
“哦,原来是这样啊。”朱翊镠喃喃地道,“那你们几位确实够倒霉的,错过了进棚参观的时间,那只能明天再来。”
此言一出,五个人都不淡定了。
还是代表央求道:“潞王爷,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马上进去?”
“这样啊……”朱翊镠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那岂不破坏了规矩?后面还有参观的人,如果也迟到了,都求通融似乎说不过去吧?既然立下规矩,就得遵守不是?再说了,现在你们进去,里头的那一波人还在参观,同样需要我们随时介绍,为他们解答的,你们这会儿进去,实在不合适呀!依我看,还是明天辰时再来吧。”
五个人顿时傻眼了,一个个呆如木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襄阳府的官员参观尚未完毕,我还得进去呢,诸位请自便哈!”
朱翊镠说罢转身而去,听见后头传来一阵紧急的呼喊声:
“潞王爷。”
“潞王爷。”
“潞王爷。”
“……”
我的票票呢?心塞……
第565章 都是钱惹的祸……
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慌了,一个个急得大叫。
倘若今天参观不成,非得等到明天参观的话,那今晚还得借宿他处,可已经与人家说了只住一晚。
即便低头求人再去住一晚,可通往张大学士府的道路已经塌陷了,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呢。
即便道路修好了,保不齐又会弄出其它幺蛾子来怎么办?
所以借宿的事,他们是不敢想了。
昨天去往借宿地儿的路上,他们还沾沾自喜地想着能省五百两银子。
毕竟,投宿一晚每人需要花费一百两银子……这实在是贵得有点离谱了。
他们无法接受。
他们还一度认为,确实也偷偷议论过,明摆着就是讹钱嘛。
以致于他们说“不”、离开张大学士府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多么勇敢英明。
不料到头来因为出岔子迟到了,今天不让参观,那今晚住哪儿?
五个人急得大喊。
朱翊镠扭头回道:“今日没办法,喊我也没用,你们明日再来吧,里头襄阳府的参观团还等着我呢。”
“潞王爷能不能通融通融?”
“明日再来实在不便。”
“潞王爷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
“……”
任凭五个人如何央求,朱翊镠只是摇头,然后径自离去。
五个人唯有徒然兴叹叫苦不迭,硬闯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朱翊镠回到张静修身边。
两人会心一笑。
趁中途休息当儿,张静修偷偷地笑问朱翊镠:“九江府的五个人呢?”
“不知道,反正迟到了,是不会让他们进的,告诉他们明日再来。”
“那他们说住哪儿了没?”张静修眨巴着眼睛,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说呢。”
“哦,如果他们仍要住在外头,我保证明日辰时他们依然赶不到。”
张静修诡谲一笑,接着又喃喃地说道:“做生意嘛,咱很公平的对吧?想宽心地学经验技术,该掏钱时就得掏,有些钱是省不得的,不然让掏了钱的人怎么想呢,是不是?”
朱翊镠没有应声。
张静修接着又道:“来都来了,还在乎那五百两银子?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现在知道着急了。吃一堑,看他们几个能长一智不?”
……
因为暖棚面积大品种多,加上还得让参观团觉得一百两银子花得值,所以参观的时长朱翊镠定为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从早上辰时开始,至巳午之交才结束。
占线拉得稍有点长。
但对于正在参观的襄阳府八人参观团而言,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需要请教的问题很多。
然而,对于外头等候的九江府五人参观团而言,简直要了老命。
别说两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他们都等不及了。
想等朱翊镠与张静修出来吧,他们死活就是不出来。
等人的感觉实在痛苦。
可没办法,也得乖乖地等。
眼看大半天时间就要过去了,直到午时一刻,才见朱翊镠和张静修带着襄阳府八人参观团慢悠悠地走出来。
“哎呦!真不好意思,你们怎么还在呀?”朱翊镠率先开口,笑呵呵地道,“不是让你们明日辰时再来吗?”
“潞王爷,襄阳府的代表已经参观完毕,对吗?”九江府领头人问道。
“嗯。”朱翊镠点头。
“那能不能麻烦潞王爷通融一下,让我们下午参观?反正九江距离荆州也不远,参观完我们便往回赶。”
朱翊镠轻轻地道:“规矩还是不要轻易改变为好吧?毕竟来这儿参观的将会有许多团,倘若每个参观团都要求我们通融一下,你觉得合适吗?”
“潞王爷,我们不是有特殊情况吗?”
“下午让你们参观也不是不可以。”张静修忍不住插道,“放你们进去,自己参观,我与老大可不奉陪。”
“……”五个人愣住了,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想你们不奉陪解说,那让我们进去参观个屁啊?
朱翊镠态度十分坚决地道:“今天肯定是不行了,规矩不能乱的,你们还是明日辰时再来吧。我们一视同仁,你们也不要强人所难。”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五个人再说也没意思了。
“襄阳府的参观团已经参观完毕,依照程序我们要摆一桌酒为他们饯行。你们需要参加吗?”朱翊镠以征询的语气问九江府的参观团。
领头人回道:“既然是饯行酒宴,那我们不便参加。告辞!”
说罢客客气气地一个躬身,然后领着其他四人去了。
望着五个人离开离去的背景,张静修直摇头,很想冲上去告诉他们:“咋不知道转弯呢?你们一个个的,明天还想参观不成是吧?可真行!”
……
九江府五个人出了张大学士府,放眼四顾却不知道去哪儿。
昨晚借宿的地儿,他们不敢去。
留在张大学士府吃饭?他们脸皮再厚也不会,都说了是饯行宴。
那晚上住哪儿?
好在这是江陵城的中心地带,附近也有可提供住宿的客栈酒店。
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吃完再决定晚上投宿哪儿。
五个人也没走多远,就在张大学士府附近找了一家普通的酒家。
吃饭期间,酒家的伙计不禁问了他们一句:“听诸位客官的口音,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
五个人点了点头。
又见他们穿着一身官服,伙计又问道:“诸位难道是来朱氏集团参观暖棚学习种植的经验技术吗?”
“何以见得?”领头人问。
“诸位一身官服,听说最近来这里的官爷都是为了参观而来。”
见五个人不说话,显然料中了。伙计接着又说道:“只是小的非常好奇,既是来参观的,为何跑到外面吃饭呢?听说他们供应伙食的呀!”
五个人犹如哑巴吃黄连,总不能告诉店里的伙计,因为没有交一百两银的住宿费,所以不好意思吧?
见五个人都像闷嘴儿葫芦,伙计也就不敢再问了。
尽管如此,五个人这顿饭吃得也不开心,感觉心里压着块儿石头似的。
吃完饭,还有更不开心的事儿得等着他们:住哪儿?
领头人问刚才搭话的那伙计:“这附近哪儿有投宿的客栈?”
伙计诧异地问道:“是诸位客官今晚要住吗?”
“嗯。”
“您们参观完了还是没参观?”
“还没参观呢。”
“既然还没有参观,那为什么要在外面找地儿投宿呢?朱氏集团专门建了宾馆,就是为您们服务的呀!”
可在九江府五人参观团的眼里,感觉这伙计的话有点多。
因此领头人带着几分不悦道:“你就只管告诉我们便是了。”
伙计纯出于一片好意,也不管五个人高兴还是不高兴,径自说道:“几位官爷,附近的客栈倒是有,可小的觉得很不适合您们。”
……
第566章 该掏的钱还得掏
“为什么不适合我们?”领头人问。
“诸位客官不嫌小的啰嗦吧?”伙计毕恭毕敬地道。
“有话直说。”
“好!诸位客官,您们既然是为了参观朱氏集团的暖棚种植,那就不应该在外头吃饭、投宿呀。”
“这是为何?”
五个人本来都有两分不悦,感觉伙计话多,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可见伙计一副热心肠,态度又非常恭敬,五个人也就不介意了。
很想洗耳恭听。
伙计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客官或许有所不知,朱氏集团的宾馆才刚建起来不久,本来没有的,为什么要建?不就是因为有很多人想来参观吗?来参观不就要吃饭、住宿吗?诸位客官都是官爷,见过场面的人,来参观学习却不住他们那儿,您们觉得合适吗?万一他们传授经验技术时故意漏几个要点,让您们怎么办?”
五个人汗颜。
领头人怔愣会儿后说道:“可他们的收费实在离谱,投宿一晚居然要一百两银子,那不是讹人吗?”
伙计摇头而笑:“依小的看,别说他们收费一百两,就是收费二百两,您们该掏的也得掏,毕竟是来学习的嘛。您们当然希望他们倾囊相授,是不是?与他方便,与己方便嘛。”
见五个人愣住不说话。
伙计接着又说道:“朱氏集团的老板是潞王爷,他明确说了,朱氏集团是盈利机构,而不是慈善服务机构,成立朱氏集团就是为了挣钱。本来应该他们挣的钱,您们却想省,那能保证他们倾囊相授经验技术吗?所以依小的看,您们吃完饭赶紧去找潞王爷,也别为了省钱去外面投宿。不然,明天的参观学习效果难以保证啊!”
五个人恍然顿悟般,只是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皆陷入沉思。
伙计诚挚地道:“能说不能说的,小的都说给您们听了,接下来就看您们如何抉择。如果诸位觉得小的啰嗦,毫无道理可言,就当没听见好了。”
“多谢这位小哥提醒!”领头人道。
“不客气,小的也是一副热心肠,怕您们远道而来,最后钱虽然省点儿,可经验技术却没有学回去,那就本末倒置得不偿失了,不知小的所言是否有理?”
“嗯,有理。”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迫于形势,伙计说的这番话他们确实都听进去了,甚至有种醍醐灌顶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感觉。
之前,他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住宿收费不合理,太贵了,原来中间还有那么多的道道儿。
依酒家伙计的意思,这每人一百两银子的住宿费必须得掏了。
如果不掏的话,别说下午想破例进暖棚参观,就是明日辰时的参观学习或许都会成问题。
转了一圈儿,耽搁一天,还没落得好,最后仍要掏钱吗?
五个人都在想着这个同样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只有一条路了,赶紧返回张大学士府交钱赔礼。
对,要赔礼。
虽然理论上好像并没有失礼,但依酒家这位伙计的分析,他们或许已经惹得人家不开心了。
“小哥的意思是我们五个今晚必须投宿朱氏集团才行?”领头人问。
“反正小的是这么认为的。”伙计感慨地道,“这年头啊,除了自己亲爹娘,甭管是谁,不给他们一定的好处,谁会真心实意为您做事?哪怕是帝王,所以小的想奉劝诸位官爷一句,有些钱省不得的。即便最后真的能省下来,那在其它方面也会有损失。”
对五个人而言,这顿饭虽然吃得不安心,可总算有收获。
吃完饭他们决定返回朱氏集团。
说得严重一点,这已经不是省钱的事儿了。
再不回头,就白跑一趟了,回去肯定要挨批的。
朱翊镠陪襄阳府的参观团吃完饭刚躺下来想休息会儿,游七就来了说九江府参观团求见。
“又怎么了?”朱翊镠不耐烦地问道。
“潞王爷,他们要在咱这里投宿。”
“要投宿?”朱翊镠忙坐了起来。
“对。”
“让他们每人先交一百两银子再说。”
“潞王爷,他们答应会交的。”
“那交了没有啊?”
“所以请潞王爷接见,我想应该会交到潞王爷手里,他们肯定是想通了,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儿赶来。”
“嗯。”朱翊镠同意。五百两银子,其实不小的数目,值得出去接见。
朱翊镠起来整理下自己的衣饰,然后跟着游七去了客堂。
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见朱翊镠进来,纷纷起立。
五个人的表情不一样了,之前分明有不满乃至愤怒。
可这次一个个面含微笑,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至少表面上给了朱翊镠足够的面子。
“难道你们还想下午参观不成?”朱翊镠开门见山。
“不不不……”领头人连连摆手,歉意十足地道,“潞王爷,是我们自私、失礼,不该提如此无礼的要求。我们想通了,潞王爷说得对,既然定下规矩,就当一视同仁,对事不对人,我们明日辰时参观吧。”
“你们想明白了就好。”朱翊镠点了点头,“这是规矩,没办法,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既然想明白了,那就找地儿好生休息。”
“潞王爷,我们回来,就是要在这里投宿一晚。”领头人说着便掏银票,然后毕恭毕敬地送到朱翊镠手里。
“哎!”朱翊镠假装叹了一口气,“要是昨儿一来便这么做,那今天就不至于白折腾一天走弯路嘛。”
“是是是,潞王爷言之有理,我们五个不是没有远见之人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诸位好生休息,明日好参观。”
就这样,朱翊镠吩咐游七带领九江府五人参观团去了宾馆。
当他们进去的那一刻,五个人有着相同的感觉:还是难逃被“讹”的命运……
只是因为他们的经历以及伙计说的那番话,让他们躁动的心平复下来。
明日的参观学习才是重点。
其它必须暂且搁下,即便心中有想法,也得忍着并保留心底。
不能因为钱误了大事。
……
第567章 严永凡回京 李得时发奋
晚餐虽然简单,可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反而不敢抱怨了。
送给他们什么,他们便吃什么。
然后乖乖地睡觉,也不敢多想,只求明日的参观学习顺遂。
次日吃早餐时抱着同样的心理。
因为之前没有参观成,加上伙计的那番话随时在他们脑海里飘荡,所以他们五人对吃住不在乎。
待辰时一到,在朱翊镠和张静修的引领下终于进去了。
参观的过程中,五个人生怕朱翊镠和张静修有所保留,因此只要心中有疑问,他们就问就提出来。
传授暖棚种植的经验技术时,朱翊镠可从未想过保留。
耐心地给他们一一解释。
张静修虽然对五个人稍有怨言,但介绍时也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并没有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关于这一点朱翊镠还特别提醒过。
如此一来,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自然能感觉到,终于放心了。
午时一刻参观完出来,五个人纷纷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感谢中分明夹杂着两分歉意。
等到饯行宴一吃,他们五个人更是释怀了,真心后悔当初的决定。庆幸如果不是后来补交了五百两银,那这饯行宴肯定吃得忐忑没有滋味。
总体而言,尽管九江府的五人参观团经历了一天的小波折,但最后的结果双方还是皆大欢喜。
朱翊镠和张静修将他们送走了。
临走时,九江府五人参观团还赞不绝口,并纷纷表示回去后,一定要为朱氏集团大力宣传一番。
……
驸马严永凡要回京了。
该传达给朱翊镠的信息已经传达完毕了,该警惕的也警惕过了,朱氏集团他也参观见识过。
驸马的日子虽然悠闲,平常也没有什么人关注他,可长时间离京不去公主府肯定会被人发现。
他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人发现来江陵私会小舅子。
毕竟日后还得长时间地处于大舅子的眼皮子底下。
这时候还是悠着点儿好。
所以,来江陵城的这几天,他也没有一个人到处乱逛,一切活动都在朱翊镠和张静修的安排之下进行。
可以说,他是偷偷地来,然后又偷偷地走了,来回都只身一人。
分别之际。
严永凡又担忧地问道:“小舅子,你真的确定皇兄这次会作出妥协让步?”
“嗯。”朱翊镠点了点头,之前郎舅俩已交流过这个问题。
只是严永凡表示怀疑。这次他又重提,说明怀疑一直在心。
“那好吧!”见朱翊镠如此有信心,严永凡也不多说,继而又问道,“回京后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朱翊镠道:“身为驸马,好好疼爱我姐,孝敬我娘就够了。”
严永凡笑了笑:“这不用你提醒,基本要求而已。放心,我做得到。”
“其它的我不需要你帮什么。”
“你如此有信心?”
面对这一问,朱翊镠笑而不语,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姐夫相信你!那我走了。”严永凡竖起大拇指,继而又信誓旦旦地说道,“小舅子有任何需要,带个话给我就行,保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多谢!”
“不必客气,应该做的。”
郎舅俩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彼此都觉得默契感十足。
两人就此别过。
严永凡驱马北上。尽管心情不如来时“春风得意马蹄疾”那般兴奋,但因为更加深入地了解朱翊镠,郎舅俩的感情无疑更上一层楼,加上见到朱翊镠如此有信心,他回京时的心情也还不错,日行三百里不成问题。
这样,很快就能回京了。
……
自打万历皇帝做出妥协让步答应放过李得时后,吏部尚书梁梦龙又夤夜拜访,加上李太后的提醒,冯保就一直在密切关注万历皇帝的动静。
但还好,连续几天相安无事。
万历皇帝没有做出任何大胆放肆或有违常情的决定。
李得时也很安全。
弹劾他的奏本留中不发。
本来感觉波涛汹涌的一次事变,到头来却无声无息过去了。
但北京城官民都知道一个事实:这是李太后强势干预的结果,所以万历皇帝被迫做出妥协让步。
这也是弹劾李得时以及攻击他的官员不敢造次的原因所在。
李太后强势干预,万历皇帝都做出妥协让步,谁还敢继续叫嚣?那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儿找事儿吧?
所以,弹劾李得时一事,就这样过去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只是停留在人们的猜测与热议中。
李得时回京后,一门心思扑到得时学院的规划与管理上。
重新树立了目标,并传达给各位师生知,自然赢得一片好评。
南下江陵时,途中被迫接收的“茶水钱”,他也没有交公。
本来他是要交给李太后处理的,可李太后没有收,直接拨给得时学院,充作助学基金了。
受到如此宽恩厚爱,李得时感激涕零,更是觉得自己应该全身心地将精力放在得时学院的教育与管理上。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不愧大家对他的厚爱与期望。
至于知道张居正尚在人间,关于女婿朱翊镠站队张居正,誓要拯救张居正与张家,不惜冒险与万历皇帝走上对立面,等等这些秘密,他也只是在晚上独自一人想想,非常之谨慎,就连妻子宁馨儿都没有告知。
毕竟这事儿太大,他分得清轻重。
也正是因为这个,还改变了他一个决定,像朱翊镠和李之怿一样,他也不打算最近要孩子了。
本来这件事与宁馨儿商量好了的,他还特意问过女儿李之怿。
回京的路上他只想着“茶水钱”的事,可待这件事过去,他几经思量,还是觉得这时候不宜要孩子。
孩子是快乐的源泉没错,但对于父母而言也是责任重大。
万一孩子刚出生,便遇到万历皇帝清算张居正,女婿与张居正必定要站出来反对,那局势不堪设想。
届时,自己保护自己恐怕都难,更没有能力保护孩子了。
可此情他不知如何对宁馨儿解释。
总不能欺骗宁馨儿说女儿李之怿不让他们生吧?
但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知道宁馨儿很渴望要孩子。
……
第568章 夫妻对话 相互慰藉
夫妻俩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秘诀并不在于没有分歧,而在于有了分歧之后要学会坦诚地沟通交流。
殊不知天下间有多少对儿夫妻就是因为“不想说”、“懒得说”而越行越远,最后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李得时非常珍惜与宁馨儿的这段感情,毕竟是,嗯,老牛吃嫩草嘛。
所以于李得时而言,即便他很有难处,也不会选择“不想说”或“懒得说”。
……
这天晚上就寝前。
李得时主动提及此事,对宁馨儿说道:“馨儿,之怿同意我们要孩子。”
宁馨儿听了大喜,兴奋地道:“这是真的吗?相公回来后心情看似沉重,总感觉你有心事,还以为之怿不答应呢。”
李得时感慨万千地道:“心事当然有啊,毕竟这次南下犯了错嘛,若非好女婿写信求助慈圣太后娘娘,这个时候我十有八九要蹲监受罚了呀。”
“总算是吉人天相,皇帝爷答应不追究。”宁馨儿宽慰地道。
先头她不知有多着急。
在得知丈夫被人弹劾的消息后,她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次多亏了好女婿与慈圣太后。”李得时感激地道。
“相公为什么不感激皇帝爷呢?”宁馨儿敏锐而好奇地问。
李得时搂着宁馨儿,谨小慎微地回道:“馨儿认真听着,但别害怕哈。这次南下江陵,我被迫接收`茶水钱`,被人栽赃陷害,我怀疑就是皇帝暗中主使,其用意是借我牵制好女婿,皇帝爷或许想逼迫好女婿回京。”
宁馨儿大骇,忙问:“潞王爷不是已经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吗?为什么皇帝爷还不放过他呢?”
“馨儿有所不知……”
接着,李得时将京城的局势、朱翊镠在江陵城风光的一面、万历皇帝与朝中某些大臣对朱翊镠的忌惮、以及本朝皇室宗亲的特殊地位等等……都对宁馨儿详细地解说了一遍。
唯独将张居正仍活在人世的消息隐瞒——这不是简单的坦诚问题。
至少在李得时眼里,这是一个能让天下大乱的消息,太不安全了。
宁馨儿是个玲珑剔透的人,隐隐之中已猜到了李得时说这番话的用意。
所以她也不等李得时主动开口,便径自问道:“相公是否担心皇帝爷对潞王爷和之怿不利,以致牵连到我们,因此暂时不想要孩子呢?”
“馨儿真聪明!”李得时将宁馨儿搂得更紧了,诚挚地道:“是的,正是鉴于这样的考虑,所以我想推后一两年,待好女婿与之怿彻底稳定下来,咱俩再考虑要孩子的事,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宁馨儿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地回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呢?相公为何说得如此紧张?”
“第一紧张是因为在乎你的感受。”李得时坦诚地道,“其次,虽然女儿女婿在江陵城开创出一番事业,但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好女婿是皇帝的弟弟?从这个角度看女儿女婿眼下并不稳定。这次皇帝想下手,幸好女婿发现及时,请求慈圣太后娘娘出面,可保不齐还有下次呢,咱不得不防呀!”
“我理解。”宁馨儿轻轻点头,继而又问道,“那相公预计这种不稳定需要延续多久?”
“据女婿估计,今年一年。”
“今年一年?”宁馨儿诧异地道,“只需一年时间就能消除不稳定吗?”
言下之意:一年时间太短了。
“嗯。”李得时确定地点了点头,“女婿号称神预测,他的话一般没错。反正他就是这么预测的。”
“我相信他。”随即李得时又补充道。
“那咱就等一年,不急。”宁馨儿带着两分娇媚,笑了笑说,“我还年轻,相公也正处盛年。”
李得时又感慨地道:“咱女婿过于优秀,娶了咱女儿,注定咱俩的日子会比常人多了一些刺激。现在想来,当初女婿女儿决定不公布婚讯,是一件多么明智的选择。这样,我就不会被皇帝挑中南下江陵送贺礼,也就不会被人栽赃陷害以致于被人恶意弹劾攻击,好女婿女儿也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宁馨儿抚慰道:“事情都已过去,还说这些作甚?咱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哦对了,潞王爷为何预测只需一年便能稳定下来呢?有什么依据?”
这是个难题,不好回答。
依据李得时自己当然清楚:女婿的判断是,万历皇帝急着树立威权,如果决心清算张居正,绝不会等太久,一年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站在万历皇帝的角度,这件事应该是越早着手越好,只是底气与信心不足所以迫不得已一拖再拖。
要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就绕不过张居正——李得时怕在宁馨儿面前藏不住这个天大的秘密。
所以,他觉得不好回答。
但显然,不回答好像也不行,那该如何措辞呢?
李得时思绪飞驰,忽然灵机一动,如是般解释道:
“好女婿创办的朱氏集团,规模与日俱增,日益强大,再过一年,那可就了不得了,将会渗透到全国各地。所以好女婿预测,如果皇帝容不得他,一年之内必定动手,待过了一年,想动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宁馨儿讶然道:“相公的意思是,皇帝爷或许想杀潞王爷吗?”
李得时怕宁馨儿吓着了,忙道:“这是最坏的打算,按理不会。”
“可外界不是传言皇帝爷很宠爱潞王爷这个弟弟吗?”
李得时道:“传言岂能当真?况且就不能是皇帝做给世人看的?皇帝内心到底怎么想,谁又知道?”
宁馨儿偎依在李得时怀里,一时无语,也不知说什么好。
李得时又安慰道:“对馨儿说这么多只是不想隐瞒,馨儿知道后不要杞人忧天胡思乱想哈!我们要相信,我们的好女婿一定有办法。”
“嗯。”宁馨儿点点头,可心想如果万历皇帝真的不放过潞王爷,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皇帝面前,是没有选择的。
……
第569章 徐爵回来了
冯保每天起床习惯在花园溜达一圈儿散散步,呼吸新鲜的空气,然后才吃早餐,吃完早餐去司礼监当值——已经是他铁打不动的生活规律了。
这天早上他又在花园里溜达。
一名仆役色急匆匆地跑过来,慌里慌张地禀道:
“老爷,咱府邸大门口死了一个人。”
“死了人?什么人?”
“一个瘦不拉几蓬头垢面的乞丐。”
“死了一个乞丐,你慌什么?”
“老爷,小的也不是慌,乞丐嘛,哪天不饿死冻死几个?只是觉得死在咱府邸大门口,早上这一开门,便看见一具尸体,忒不吉利。”
“拖走,拉到后山埋了便是,也算给他一个全尸。”冯保一摆手,很明显他带有几分情绪,觉得这种事儿压根就没有必要向他汇报嘛。
仆役赶急赶忙地去了。他的想法与冯保不一样。
冯保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死人的事儿他见得多了。
东厂监牢里头隔三差五都有死人。
可仆役不同,尽管死的是乞丐,可死在自家府邸门口,无论作何处理,他觉得都有必要知会老爷一声。
这才是下人应该做的。
冯保确实也没有当回事儿,继续在花园里溜达。
不一会儿,那仆役又跑过来了,这回显得更加着急。
“老爷,那名乞丐原来,原来并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
冯保已经不耐烦了,大声喝道:“给他点吃的,打发他走,不就完了吗?若这种小事儿都要请示,那我每天不用吃饭睡觉了。”
“可是老爷,他死活不肯走。跟他说话,他像个聋子似的。”
“不是还没死吗?那就不管了。”冯保拂袖而去。
从花园回来,正准备吃早餐,又见那仆役急冲冲地跑进来。
“老爷老爷,那乞丐非但不走,还要闯入咱府邸。”
冯保勃然大怒,搞得吃早餐的心情也没了,当即斥道:“一个将死之人你都奈何不了吗?”
“老爷,那乞丐十分固执。”
“那你几个意思?”冯保怒不可遏,“难道要我去处理吗?”
“老爷,倘若我们使强,那乞丐瘦得像竹竿似的,真怕他一命呜呼,死在咱府邸;可不使强,他又是如此固执,死活不肯离开,非得要进来。”
“去去去。”冯保实在不想搭理,恼怒地一摆手,将仆役哄走了。
然而,他刚咽下去两口粥,又见那仆役跑进来,磕磕巴巴地道:
“老爷老爷,是,是,是徐大管家。”
“谁?”
冯保不由得一激灵,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徐大管家”几个字了。
“老爷,原来那乞丐是徐爵大管家。”
“徐爵?”
“对,老爷,就是徐爵大管家。”
冯保豁然站起,感觉差不多已经将徐爵彻底淡忘了。
自从去年年底徐爵在南京出事,并被万历皇帝揪出来卸职之后,他就感觉徐爵已经永远成为过去。
甚至他都想过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面,毕竟当初也没有派人去接。
难道徐爵真的回来了吗?
冯保问:“你是说那个瘦不拉几蓬头垢面的将死乞丐就是徐爵?”
“是,老爷,起初小的也不相信,徐大管家怎会变成那般模样呢?可凑近仔细一看,还真是,就是徐大管家。”仆役十分确定地道。
“走,走。”冯保也无心吃早餐了,当即冲了出来。
当初徐爵出事儿,他没有派人去南京寻找将其接回来,这是事实。
但那是有原因的,迫于形势。
可并不代表对徐爵没有感情了,毕竟侍奉他多年。
所以冯保清楚得很,徐爵虽然有劣迹,可是一个会来事儿的主。
做冯府大管家的这些年,也算是非常称职了。至少冯保这样认为。
此刻听徐爵回来,好像又变得如此可怜,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冯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主子,似乎,确实没有尽到主子保护下人的责任。
徐爵出事儿并被万历皇帝揪出来之后,可以说他就放弃了徐爵。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冯保觉得他对徐爵有亏欠之意。
而且,若不是因为他不得宠地位急速下降,徐爵当初在南京也不会出事。
冯保飞速赶到前厅。
发现徐爵正跪在那里,旁边几位仆役侍立在侧一动不动。
见冯保冲出来,徐爵当即拜倒,匍匐于地,声音嘶哑地道:
“老爷!奴婢对不起您!”
冯保怔愣住了,一时无言以对。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脑海中的徐爵是一个像唐老鸭式的胖子,用“膘肥体壮”来形容毫不为过。
可眼前这个人瘦得跟猴子似的,可谓真正的皮包骨,感觉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起来,挂在空中真可当风筝。
这两个月徐爵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会变得如此狼狈?
冯保轻轻地道:“你抬起头来。”
徐爵缓缓抬头,哽咽难鸣近乎哀切地喊了一声:“老爷”。
冯保注视着,确实就是徐爵。
只是徐爵两眼黯淡无光,与昔日湛若有神感觉满眼都是鬼点子的他,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难怪府里的下人起初都认不出来。
放在大街上,谁能认出这个就是昔日牛逼哄哄的徐爵?
“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冯保情绪无比复杂,关切地问道。
“老爷,我,我,我……”只说了几个字,徐爵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地。
“快,抬进去。”
冯保大吃一惊,忙吩咐下人。
不过,好在他想着徐爵应该只是虚脱饿晕过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众人也来不及唏嘘感慨,七手八脚将徐爵抬到热炕上,看他衣衫单薄怕他冷,给他焐了一床厚棉被,又张罗着让厨子迅速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硬是撬开他的嘴一点一滴地灌下去。再然后将被子焐紧希望能发汗。
这样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大会儿,昏迷的徐爵才悠悠醒来。
醒来时他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此刻又身在何处,刚一睁开眼睛,就惊慌失措地道:
“不要追我,不要打我,大爷行行好吧,我已经饿了三天没吃东西了。”
冯保府邸就没有不认识徐爵的,见他如此惊慌失措,鼻子都是一酸。
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冯保,他自己也没能忍住,眼眶顿时湿润了。
见到徐爵这般模样,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两个月他吃了多少苦头。肯定被人追过,被人打过,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饥饿是他的常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冯保心如刀绞,撇着嘴只想哭,可他还是极力忍住了。
走到床边,一把握住徐爵的手,说道:“徐爵,不怕,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