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警觉(求订求票各种求!)
李太后本打算去乾清宫找大儿子万历皇帝,可走到途中又忽然改变主意,决定去慈庆宫。
对两个儿子的性格,尤其是大儿子万历皇帝,她太清楚不过:聪明、敏感、多疑。
所以,这个时候去找儿子,怕有所误会。毕竟怀疑不是什么好的处事方法与态度,相反它是世上许多不幸的根源。
还是去找陈太后唠唠嗑,顺便看望女儿,如今梁邦瑞死了,幸好此情被揭发。想着,不然以她一贯的作风,肯定相信冯保,那驸马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好险!
陈太后和朱尧媖正在愉快地搓麻将。朱尧媖一旦学会,现在又住陈太后这边,陈太后岂能放过?硬是要拉着她玩儿。
“娘!”见李太后来,朱尧媖连忙放下迎接。
“妹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陈太后笑盈盈的也忙起身。
“想找姐姐说会儿话。”
“难道妹妹遇有什么烦心事?”
陈太后虽然不管事,现在的身份与地位也只适合镇场子,但人不笨,李太后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李太后肯定有心事。
一边问,一边将李太后引到慈庆宫暖阁里。
支开朱尧媖后,姐妹俩坐下来便开始唠开了。
李太后先开口:“姐姐,看你的气色,这些时一天比一天好!”
“是啊!我自家也感觉好些,这还得是多亏了镠儿!自打他给我送来一副麻将牌,我每天和宫里的人打上几圈儿,也不知怎地,运气真叫一个好,逢赌必胜。以前总感觉失落落的,打不起精神来,现在每天推推牌,活动活动筋骨,胳膊肘也不酸软了。”
陈太后眉飞色舞,一边高兴地解释,一边还做着打麻将推牌摸牌胡牌时的各种动作,并晃了晃身子以表示自己的身子骨硬朗了许多。
李太后笑道:“见姐姐开心,妹妹也就放心了!不过姐姐也不要久坐,久坐不好,多走走。”
“知道,镠儿都告诉我了。再者说了,我想久坐也不行,镠儿教我们打麻将前就立下规矩,一场不可超过两个时辰,一天不能超过四个时辰,也就是最多能打两场,我想打那些人都不敢陪呢。”
“镠儿挺有孝顺之心,就是有时候鬼点子多、喜欢胡闹。”说起朱翊镠,李太后脸上挂着的笑容逐渐消失,浮现几分愁容。
陈太后瞟了李太后一眼,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问道:“妹妹来难道正是因为镠儿?”
李太后微微点头,“姐姐,那个被冯公公确定为尧媖的驸马第一候选人梁邦瑞昨晚吐血身亡。”
“啊?”陈太后一惊非小,也是因为着急,口无遮拦地道,“莫非此情与镠儿有关?”
“不是。梁邦瑞得了痨病,本就命不久矣。他的死与镠儿无关。”李太后确定地道。
继而,她又将冯保受到舆论的压力,害得徐爵去梁家出气,梁邦瑞当晚便吐血身亡,梁桂随即又上吊自杀等这一档子事,一五一十地对陈太后说了一遍。
陈太后听完喃喃地道:“不知妹妹是咋想的,反正我认为冯公公为尧媖选驸马一事确实有失人心,也该让他受受挫了,妹妹是为冯公公感到担心吗?”
李太后摇头,“我倒不是为冯公公担忧哦,冯公公虽然有时心狠手辣,但还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人,以他的能力我不担心。”
“那为何妹妹一副愁容?”
“姐姐想过没,谁掀起如此声势浩大的舆论对付冯公公?”
“不是镠儿吗?”陈太后道,“他说过,对冯公公选驸马一事很生气的,我也同意敲打敲打冯公公,好让冯公公收敛收敛。”
李太后浅浅一笑,又是摇头说道:“姐姐,在一天时间掀起如此大的舆论,镠儿哪有这个能耐?”
“那会是谁?”
“我担心是钧儿啊!有些话对他们两个孩子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只好来找姐姐说些体己话。钧儿长大了,看得出来他想亲政,可我哪放心?尤其是发生戏辱宫女那样的事件后,我更不放心了,明确告诉他不到三十岁休想亲政,如今朝廷上下皆知,可抵不住镠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事实。”
李太后叹气。
陈太后跟着也叹气。
两个人都是面含愁苦之色。
李太后接着说道:“本来是不该打扰姐姐清修的,可妹妹实在心里堵得慌,又无人可诉。一方面钧儿渴望亲政,所以逐渐表现出疏远张先生和冯公公之心;但另一方面他能力经验尚不足,国家大事岂能大意马虎?妹妹我哪敢轻易放手?如今张先生病了,在家调养休息,冯公公一人怕是约束不住钧儿。”
“所以妹妹担心是钧儿借这件事打压冯公公?”
“妹妹我只是猜想,但这也还不是我最为担心的事。冯公公跟随我这么多年,只要我不松口,钧儿暂时还不能拿冯公公怎么样。我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陈太后诧异地道,“妹妹既不担心冯公公,也不担心钧儿,那你担心什么?莫非是担心镠儿?”
李太后点了点头:“是啊!镠儿更让人担心。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表现,管了许多本不该他管的事,但这也没什么,从前他也是那样喜欢胡闹,关键是,每件事初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一细想又觉得合理,而且有些已经被证明了是正确的,比如他预测杭州兵变,揪出梁邦瑞患有痨病。”
陈太后莞尔一笑:“镠儿如此优秀,那你这个做娘的,不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姐姐——”李太后无奈地喊了一声,“若是寻常人家,我当然感到高兴!可镠儿是潞王,若胡闹插手本不该他管的事,偏偏又表现如此优秀,姐姐你想,让钧儿怎么想?让朝臣又怎么想?”
“哦,妹妹是担心镠儿觊觎大统吗?”陈太后直言不讳,继而又十分确定地道,“可我看镠儿并无此意,不然为何喜欢多管闲事?”
“姐姐,我当然清楚镠儿无心与他哥哥争,就怕别人不这么想,会影响朝局的稳定。”
陈太后却不以为然道:“我看不至于,镠儿不是马上也要择亲然后完婚吗?很快就会去外地的。妹妹怕是想多了吧。”
李太后摇头叹息:“还有一件事或许镠儿自己都未察觉,他最近与冯公公私下交往密切,难道真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吗?我担心这才是钧儿打击冯公公的诱因啊!”
陈太后滞了一滞:“妹妹是想说钧儿在提防镠儿?”
“我想不止是钧儿,而是不知有多少人在提防呢!”
“……”
第181章 只要一心向善(求!!!)
哦,陈皇后听明白了。
李太后倒不是担心小儿子朱翊镠觊觎大统,而是担心小儿子管得太宽,且又表现出过人的能力,如此一来,让大儿子猜忌,让朝中大臣抵抗,从而影响朝局的稳定。
陈太后喃喃地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啊!可是,妹妹想让镠儿消停,似乎也不大可能,他好像天生就是那种蹦蹦跳跳的性格。”
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感慨地道:“这不正是我担心的吗?姐姐教教我该怎么做?镠儿自小就是那种咋咋呼呼无所顾忌的性子,为此没少挨过揍呢。本来,因为他哥哥是皇帝,对他的管束与教育就少得可怜,对他我心里一直都有一种愧疚感。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待他姐的婚事一过,马上就要为他选王妃、议藩就藩,一旦去了外地,与我们便再无相见之日。原来打他骂他,现在怎么成呢?”
陈太后点点头:“嗯,孩子大了确实不好管,管也管不住,反而会增加孩子的叛逆之心。”
继而,陈太后如同李太后刚才一样,也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妹妹心思缜密,一向比我聪明,请教我这个反应迟钝的人,又岂能讨得一个好的主意?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尽快让镠儿择亲就藩了。”
李太后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失望之意:“原来姐姐也是这样认为,这正是朝中大臣的想法。”
“哎,这不过是祖宗先辈留下来的祖制,让我们有什么办法?再不舍得,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莫非妹妹有何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太后摇了摇头,说道:“既是祖制,有什么好办法?不过镠儿曾经倒是提过,说是要从他开始,试图改变本朝的藩王郡王制度。”
“如何改变?”
“我不清楚。只是感觉镠儿最近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多。哎,改变藩王郡王制度谈何容易?”
陈皇后忙道:“但我们得承认,镠儿的脑子其实一直都很聪明,不然怎么发明麻将,又创造出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法呢?他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加上又有点儿嚣张,却不知收敛,所以总给那些不了解他的外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也不知我的感觉对不对。”
对朱翊镠的认知,李太后还真不见得比陈太后深刻、明白。
毕竟正如李太后自己所言,她绝大部分心思与精力都在万历皇帝的身上。对朱翊镠,包括其她几位公主都有所疏忽。
放到后世,那就叫偏心——母爱或许一样,但重心偏移。或者说母爱的本质一样,但表现出来的形式明显有轻重之别。
李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愁容依然未散。
陈太后接着说道:“要我说,把钧儿、镠儿都叫来,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或许更容易解决。”
李太后却摇头道:“这样怕是不行的,姐姐你想,钧儿和镠儿两个都是什么性子?姐姐难道相信他们会将心窝里的话全掏出来?不知姐姐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这个做娘的是不敢保证啊!”
“嗯。”陈太后点头道是,“人心难测,哪怕是我们自己孩子,毕竟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
“不过,妹妹既然今儿个特意来请教我,姐姐我主意不敢乱出,但倒是可以表个态:其实,不管朝中大臣如何看待镠儿,当然也包括钧儿,只要咱俩不松口,谁又能将镠儿怎么样呢?”
“姐姐,话虽如此,可咱也不能仗着身份地位违背祖制,去做些逆流而上的事,让大臣寒心吧!”
“妹妹素来聪明果决,难道就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李太后摇头叹气:“如果有,就不会来打扰姐姐清修了!”
……
两宫太后又唠了许久,可就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一方面,两个人都不希望朱翊镠马上去外地就藩,毕竟这一去就意味着永别;
另一方面,又担心朱翊镠长期滞留在京会引发诸多猜疑,甚至引发朝局的动荡。
可严格管束吧,一来,都认为孩子长大了不好管,朱翊镠好像天生就是那种性子;
二来,李太后又心存愧疚,早就意识到自己偏心,对小儿子不及大儿子关怀得多;
再者,李太后隐隐感觉越来越需要朱翊镠,这个小儿子好像有种先知先觉的能力,尽管儿子说那是观音娘娘托梦。
总之,矛盾、纠结……
直到李太后要走时,两人还是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忧愁而来,忧愁而去。
但其实,李太后自己也明白,她一个秉持国政十来年的人都一筹莫展,又岂能指望十多年来没有管事的陈太后呢?
来找陈太后,不过是为了说说体己话,将内心无人可诉的心底话说出来,找个人听听。
儿子面前不好说,大臣面前更是不好说,哪怕亲如冯保。
那只有陈太后可以诉说了。
仅此而已。
真不指望陈太后能给她出个好主意。不存在的……
怎么来,怎么去。
李太后刚迈出慈庆宫,便见朱尧媖追上来了。
“娘。”
李太后当即驻足:“尧媖,找娘有事吗?”
“娘是不是有心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娘当然有心事。”李太后拉着女儿的手,“不过不用尧媖担心,这阵子你就好好陪你母后吧。”
“女儿知道。”朱尧媖十分乖顺地点了点头,“不过娘,女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与娘顾忌什么?说吧!”
“娘,如果你有烦心事,大可找弟弟商量。”
李太后诧异地道:“尧媖,你为何这样以为?”
“因为最近女儿与弟弟交流谈心多,越来越发现弟弟脑瓜儿超级灵活,而且有独到的先见之明。不敢瞒娘亲,关于为女儿选驸马一事就是弟弟告诉女儿的,然后让女儿假装上吊、再暗中通知母后前来,都是弟弟出的主意。”
“娘其实早就猜出来了。”
“那娘亲可知弟弟为何不出宫亦知道伴伴给女儿选了一个将死之人做驸马吗?”
“……”李太后一愣,问,“莫非尧媖知道?你弟弟老说观音娘娘托梦,其实娘都不信,只是见他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娘不好反驳怀疑。”
朱尧媖也一愣,喃喃地道:“观音娘娘托梦?那弟弟倒是没说,他跟我说就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有时候感觉非常强烈。”
“能预知未来?”李太后一个怔愣,因为她正好也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感慨道,“你弟弟是越来越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啊!”
“娘,女儿想说,只要弟弟一心向善,他有多大能力,心有多深,其实都无所谓啊!”
“一心向善,一心向善……”李太后忽然展颜而笑,宽慰道,“尧媖说得对!说得好!只要一心向善,什么都好说!嗨,本想找你母后给我开导开导,却不料还是尧媖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
见李太后开怀,朱尧媖这才道明追出来的目的:“娘,能不能派人给女儿送些银两过来,女儿的例银用完了。”
“在这里住着你要钱干嘛?”
“娘,弟弟告诉女儿说,让女儿陪母后打麻将不能赢只能输,这样母后开心。”
“嗨!你这弟弟……”李太后摇头叹息,但分明是高兴。
朱尧媖接着又道:“弟弟不仅告诉女儿,还告诉所有慈庆宫陪母后打麻将的人都要少赢多输呢。”
“那怎么能行?”李太后变了个脸,“那些人例银又不多,手上不富裕,也是要过日子的呀,怎么能强迫人家只输不赢呢?”
朱尧媖笑道:“娘,弟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承诺输给母后的钱都可以找他要回来的。”
“哦……”李太后又恍然顿悟般笑开了,“难怪你母后说逢赌必赢,原来是你弟弟搞的鬼。”
朱尧媖担忧地道:“娘,可弟弟的例银也不多呀!”
李太后差点笑出眼泪来:“你还担心他?他手段多着呢,上次硬从张鲸手里要来十万两拜师礼,虽然上缴给娘亲了,可后来他又戏弄梁家骗得十万彩礼银,嘿嘿,他手上的钱输不完,不必为他担心。”
朱尧媖笑道:“哦,原来弟弟手上有那么多钱呀!既是这样,那就不用娘亲给女儿送银子,我向弟弟要。他承诺给别人补,难道不管我这个姐姐了?”
“好吧,随你们。”李太后也不纠结,关键她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你弟弟手上何止十万?还有冯公公答应给他的五十万呢,如今他比你娘还要富裕啊!
……
第182章
李太后的心终于宽慰了几分,虽然没有从陈太后那儿讨得主意,但出乎意料,没想到女儿朱尧媖倒是给了她一个很重要的提示。
只要一心向善,怕什么?
想着自己从隆庆六年穆宗皇帝驾崩到万历十年,这总共十来年时间里都是她在代儿子秉持国政,国家大事需要她拍板定夺。
总听张居正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有时候她就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或者说一个朝廷,到底有没有什么秘诀呢?
她相信一些共通的方法与历史经验肯定是有的,否则为何有明君与昏君之别、有人做得好又有人做得烂?
但要说能总结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秘诀显然不可能,现实也不存在。
既然相信有共通的方法与历史经验,那是什么?
善,就是行善,应该是一张有效的通行证。
作为统治者,与官为善,与民为善,与天下人为善,始终以善作为出发点,那治理国家驾驭群臣就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正如女儿朱尧媖所言,无论小儿子有多妖孽,只要一心向善,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妖孽、聪明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术不正。
想通这一节,李太后便悠悠然回慈宁宫去了,她也没有去乾清宫找万历皇帝。
……
朱翊镠到了司礼监张鲸这个头号秉笔的值房。
“小鲸啊!”
“师,师父来了。”
至今张鲸依然感觉别扭,听朱翊镠叫他“小鲸”别扭,让他喊朱翊镠“师父”也别扭。
可没办法。
如今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拜了朱翊镠为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大明一朝师徒关系还是相当牢靠,与父子关系差不多一般铁。
都不用张鲸请,朱翊镠大大咧咧地进去一屁股坐下。
“师父咋来了呢?”张鲸笑呵呵地问,尽管心里面别扭,可面上必须过得去。
朱翊镠脸不红心不跳:“师父来是想和你沟通一下感情撒,你不看师父,那师父只有来看你喽。”
“我信了你的鬼!”张鲸心里不屑地怼了一句,嘴上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徒儿最近忙,所以怠慢了师父,还请师父原谅。”
“你看你,平时也不懂得孝敬师父,过时过节怎么也得送个礼啥的吧?不然收你这个徒弟干嘛?”
“……”
张鲸哭笑不得,弱弱地道:“师父,你收徒弟难道是为了这个?”
朱翊镠优哉游哉:“师父是个可怜人啊!每月的例银那么少,被你怂恿朝臣弹劾,又丢了俸禄,你难道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
张鲸再度无语,不是师父自己非要廷议的吗?丢了俸禄那也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呀?怎么到头来全推到我头上?这我可不认!
但这种话也只能心里想想,不然让他怎么着?
张鲸只得强行跳转到下一个话题,不然估计又得破财了:“师父,您今儿个来有何吩咐?”
“师父有两句话想问你,若你敢撒谎……嘿嘿,后果自负哈!”
“师父请问。”
朱翊镠也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道:“伴伴这次深陷舆论的漩涡中,又遭到莫名的诬陷,现在外界都还以为是师父干的,你这个做徒弟的难道坐视不理?不出面为师父辩白辩白?”
“师父,冯公公那完全是罪有应得,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居然将主意打到公主头上,这不等于是将公主给卖了吗?就该让他吃吃苦头长长记性,不然他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连娘娘、万岁爷、师父都不放眼里呢。”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挤兑冯保的机会,张鲸吧嗒吧嗒的,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似的。
朱翊镠望着张鲸,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么说,攻击伴伴的舆论真是你暗中推波助澜?”
“徒儿哪有这等本事?”张鲸咂摸着嘴,“再说了,师父以为徒儿敢与冯公公这样公开宣战?”
朱翊镠摇头,这一节他早就想明白了。张鲸一个人,断不敢动冯保的,就像张诚一个人,岂敢对付张居正?
第183章 师徒情深 其利断金
见朱翊镠摇头,张鲸笑了:“就是嘛,怎么说冯公公也是徒儿顶头上司,而且又是娘娘的心腹,徒儿既没有实力,也没有那么愚蠢与冯公公公开对战。再说了,徒儿即便能拉动内廷的宦官对付冯公公,外廷官员徒儿也无法鼓动,毕竟人家是张先生的盟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徒儿是不会干的。”
果然,张鲸所言与朱翊镠想象中是一样的。
朱翊镠依然慢悠悠地道:“那你的意思是,这次冯公公所遇的糟心事全部与你无关?”
或许是因为冯保不开心,张鲸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这家伙肯定恨不得冯保喝西北风呢。若有可能,直想将冯保一脚踢出紫禁城就是好的。
当然,冯保也一样。两人彼此彼此。
张鲸望着朱翊镠,觍着脸笑呵呵地道:“师父,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徒儿想先问您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为了探得真相,朱翊镠也只好回之以笑,热情地道:“问呗,徒儿请教师父问题理所应当,师父一定好好回答你。”
张鲸弱弱地道:“徒儿问一句不自量力的话,师父觉得与徒儿亲还是与冯公公亲?”
朱翊镠不假思索,当即心跳不加速脸也不红地回道:“徒儿徒儿,那意思不就是说徒弟如同儿子一般亲吗?毕竟徒儿是要侍奉赡养师父的,是不是?”
“……”日!张鲸感觉跳到坑里面去了,咋还扯到赡养师父?真当徒弟是儿子啊!
不过面上张鲸还得笑着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朱翊镠又言不由衷地道:“那师父当然是与徒儿亲啊!伴伴他又不会侍奉赡养我。”
好吧,张鲸也不纠结于此,心想你说赡养就赡养,反正我死了你还年轻,谁赡养谁还不一定呢。
所以,张鲸也无警惕,开心地说道:“既然师父觉得与徒儿亲,那徒儿不妨直言,冯公公所遇的糟心事与徒儿是有一部分关系的。”
“有一部分关系?什么意思?”
“徒儿这么与师父说吧,冯公公负责为公主选驸马,竟为了一己之私将一个痨病鬼作为第一人选,简直丧尽天良,其心可诛,加上冯公公平时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想对付他的人多了去了,徒儿不过是其中一个代表。”
然而朱翊镠并不想听这些,所以本心有点不耐烦。
他当然清楚想对付冯保的人多了去,就像对付张居正一样,毕竟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
即便没有发生梁邦瑞那事(原本历史上梁邦瑞死后,确实没有追究冯保的责任),想对付冯保的人仍不计其数,不然也不会被万历皇帝贬到南京去。
朱翊镠压住心中的不耐烦,还采取夸张鲸贬冯保的方式说道:“这些师父知道,伴伴的名声远不如徒儿好,不然师父为什么收你为徒?”
“咳咳……”张鲸被呛了一下。
“小鲸怎么了?”
“哦,师父,徒儿感动的。原来徒儿在师父心中那么好!”
“那当然啊!师徒情深,其利断金。徒儿若不好,只能怪师父教导无方,对不对?师父可不想背负这样的坏名声。”
“多谢师父!”
张鲸嘴上那样回道,心里却嘀咕:某些人脸皮真厚,啥时候教导过?说好了要教授为内廷供用库挣钱之法,现在还没影子呢。
朱翊镠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小鲸,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师父,师父可不喜欢嘴上谢谢,要谢就来点实际的。师父听说你家收藏有宋微宗的真迹,啥时候给师父送来鉴赏鉴赏。”
“……”日!张鲸又感觉上当了,到处都是坑啊!
“哎呀!”见张鲸不吭声,朱翊镠故意讶然一声,“怎么说到孝敬师父了?刚说到哪儿?”
张鲸巴不得跳开,连忙道:“说到想对付冯公公的人多了去,徒儿只是其中一个代表。”
“不对,是上一句,好像是说有什么一部分关系……”
“哦,冯公公被舆论攻击,那是群策群力的结果。”
“废话!师父当然知道群策群力的结果,京城官民都来攻击他嘛!”
“师父,其实也不是,不攻击冯公公的也大有人在,只是他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不敢站出来为他辩护罢了,所以就显然好像京城所有官民都在攻击他。”
这个好像有几分道理,也是实情,朱翊镠明白。
可这都不是他关心的。
他只想知道,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又是谁给梁邦瑞大的刺激以致吐血身亡。
拐了两个弯儿,感觉张鲸都没回答到点子上。
朱翊镠索性单刀直入:“师父问你,舆论是谁推波助澜的?”
张鲸回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不用谁推波助澜,反对冯公公的人本来就多。如果师父非要问是谁主导的,那可就多了,有徒儿主内廷,有礼部尚书徐学谟主外廷,还有以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为首的御史,都看不惯冯公公那丧尽天良之举,这才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引发声势浩大的舆论之情。”
“当然,我们几个都是请示过万岁爷的。”张鲸又补充道。
“你们都商量好了是吗?”朱翊镠算是听明白了。
几个人主导,也好理解。张鲸不用说,他与冯保是死对头,又是万历皇帝的头号追随者。
礼部尚书徐学谟也好理解,毕竟为公主选驸马也是礼部的事,冯保此举,徐学谟事先定不知情。虽然徐学谟算是张居正一派,但冯保这么做相当于陷他于不义。
陈炌身为都察院最高长官,素以公正严明著称,再说御史本有督导之责,他率领御史掀起攻击冯保的舆论大潮也不难理解。
而且张鲸还特别强调,那几个人都请示过万历皇帝。
张鲸回道:“要说商量好,倒也不是,只是此事一发,几个人都意识到,应该做点什么,然后不约而同一拍即合就去做了。”
“哦!”朱翊镠不动声色,喃喃地道,“难怪京城舆论声势浩大,原来有这么几位大臣主导呢。”
张鲸忙道:“师父,徒儿还是那句话,其实反对冯公公的人不一定比不发声的人多,只是冯公公不得人心,即便与他交好的人,这时候也选择了沉默而已。此消彼长,最后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朱翊镠点了点头,忽然道:“可是,此情由师父揭发,只是这一个劲儿地攻击伴伴,现在不知情的人都还以为是师父暗中推波助澜,这不是坑了师父吗?”
张鲸言之凿凿地道:“师父,可徒儿不这么认为。”
……
今天有事,所以更新晚了,但至少两更还是能保障的。
第184章 一条心(求票!求订!)
“怎么?难道你还认为是在帮师父洗脱嫌疑不成?”朱翊镠摆出一副极其想听的神情来。
“那当然,徒儿就是在帮师父洗脱嫌疑。”张鲸言之凿凿地道,“怀疑师父的人绝对都是蠢货,只要稍微动一动脑筋就会想明白嘛,怎么可能是师父呢?师父是潞王,舆论声势越大,才越是不会怀疑到师父的头上呢。”
“这是为何?”朱翊镠问。
其实他也只是在套话,哪里真有多少人怀疑他?
但凡不是脑子缺根筋,都不会认为他能鼓动如此多的官民。
尤其是在京官员,躲他的,恨他的比比皆是,怎么可能与他这个亲王沆瀣一气呢?
而京城的平民百姓基本上不认识他,即便认识,以他那臭名昭著的名声,又有谁听他的?
张鲸回道:“师父是潞王嘛,您若能鼓动那么多官民,别个还不以为您想夺权篡位?就问师父,您不感到害怕吗?”
“那是,谁不怕谁孙子。”朱翊镠连连点头。
张鲸又道:“就是师父不害怕,其他官员,甚至万岁爷都会害怕,如此一来,京城还有师父的立足之地吗?”
朱翊镠拍着胸口,装作一副怕怕的样儿,赞道:“还是徒儿想得周到啊,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见识就是不一样哈。”
“师父过奖!徒儿只是混迹于官宦生涯几十年,多一些见识罢了,相信当官的都懂这个理儿,我们闹得越凶,师父就越发显得清白。”
朱翊镠点点头,心想舆论的幕后推手他算是弄明白了,只是与他想象中的出入比较大。
但有两点也算猜中了:第一万历皇帝不会直接向冯保开火,这时候时机尚不成熟。从张鲸的叙述来看,万历皇帝是被动的,而且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妹妹出一口气。
第二,张鲸也不敢直接公开向冯保宣战,他的实力暂时不允许,关键万历皇帝也不敢。如果没有朝中大臣与张鲸相呼应,这时候他撑死只敢在暗地里搞点小动作。
朱翊镠故作沉吟状,咂摸着嘴,喃喃地道:“闹得越凶,越发显得师父的清白,嗯,有道理,有道理……”
忽然,他一抬眸,问道:“那小鲸啊,梁邦瑞与梁桂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呢?”
这是他来的第二个目的,也急切想探得口风与答应。
张鲸得意洋洋地道:“师父,您算问对人了。”
“哦,是吗?”
“不瞒师父,这件事的过程,徒儿还真清楚,当晚情形是这样的……”张鲸接下来的声音很小,将当晚的情形完整地描述了一遍。
听完,朱翊镠不动声色地感谢道:“小鲸啊,谢谢你告诉师父实情哈。”
“谁让您是师父呢?徒儿岂敢对师父隐瞒?况且,师父刚不是说与徒儿更亲,情同父子吗?”
“对对对!情同父子,这下师父放心了,还真怕被人误会是师父坑伴伴呢。”朱翊镠嘴上如是般说道,心里却想张鲸啊张鲸,你真是个好徒弟哈,居然连师父的话都信,还情同父子……嘿嘿,不过你这说法真个让人喜欢。
继而,朱翊镠又道:“小鲸,师父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依你看,这次伴伴会受到多大打击?”
“他呀?”张鲸摇了摇头,“这不好说,冯公公在宫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关键还是要看娘娘。娘娘说要惩罚他,那才算数,不然再大的舆论压力,哪怕梁桂梁邦瑞的死都不能伤到他。就像当初上一任首辅高拱高老,会齐六科廊言官弹劾他,都没伤到他一根汗毛,反而让他在娘娘面前更加得宠。”
“徒儿言之有理。”朱翊镠又赞了一句。不过这句由衷而发,因为张鲸确实看到了问题的本质:冯保的命运掌握在李太后的手中,其它再怎么搞事都只是闹闹,根本不足以让冯保伤筋动骨。
张鲸接着说道:“不过这次还是师父最牛,若非您揭穿冯公公,想必娘娘和万岁爷,包括礼部尚书徐学谟,都被蒙在鼓里。哦对了,师父,我们全不知情,您是如何发现梁邦瑞得了痨病呢?”
看,又来了。
总会被不断问及。
这回朱翊镠指着自己脑门儿骄傲地说了四个字:“这里,天赋。”
然后,没有然后,不多解释。
张鲸唯有竖起大拇指:“师父就是聪明!就是牛逼!徒儿受教了。”
朱翊镠来了一句:“记得孝敬师父就行,保证往后还有许多让你叹为观止的地方,乃至奇迹。”
“……”张鲸微微一滞,怎么老过不去“孝敬”这一坎儿?不过旋即他又笑了,说道:“徒儿要求不高,师父吃肉,徒儿有一碗汤喝就行。”
“放心,没问题。”朱翊镠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谁让我是你爹,哦,是你师父呢。”
张鲸得意的笑。
朱翊镠又道:“师父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师父请问。”
“你今儿个在师父面前说了那么多的大实话,不知皇兄知道后会怎么想?”
张鲸像是提前想好了似的,“万岁爷与徒儿一条心,而师父与徒儿情同父子,也是一条心,师父与万岁爷又是亲兄弟,既然三个人都一条心,那徒儿与师父所想不就是万岁爷所想吗?”
“也是。”朱翊镠颔首同意,心想古代人就是容易忽悠哈,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如此之高!好像,是不是也太相信他了?
搞得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真想告诉张鲸:这就叫作“把你卖了,还帮我数钱”吧?
不知道日后张鲸得知真相会是什么感受?反正他感觉不错。
但无论如何,与畏罪自杀的张诚相比,张鲸还是幸运得多。
至少朱翊镠答应,师父有肉吃保证徒弟有汤喝。
“那小鲸!关于冯公公的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师父,不管娘娘作何处置,虽然不能令冯公公伤筋动骨,但也够他尿一壶。咱啥都不用干,只管看热闹就行。”张鲸满脸的自信,也不知道自信从哪儿来。
不得不说,误会有时候更能让人产生力量,真相反而让人丧。
“若需要师父帮忙,随时告诉我一声!”朱翊镠本是虚情假意,但听起来又是如此的真诚。
“不用师父出手,师父作壁上观即可。”张鲸道。
“好吧,那师父回去了。”朱翊镠起身,感慨地道,“这一趟的收获不小,可谓满载而归啊!回去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被人怀疑喽。”
张鲸跟着起身,点头哈腰地笑道:“师父慢走,徒儿不送了。”
“嗯,小鲸啊!记得改天来找师父一道鉴赏宋微宗的真迹哈!”
“……”张鲸一滞,心里叹了口气,真迹恐怕要惨遭毒手保不住了。关键,潞王要是懂得欣赏宋微宗的真迹……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朱翊镠开怀而去。
此时此刻,他很想大笑几百个回合,感觉怎么就不费吹灰之力呢?到底是自己太优秀,还是张鲸太笨?
不管,反正他要的答案有了。
待朱翊镠一走,张鲸便满心欢喜地去乾清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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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此局如何破?(求票!求订!)
朱翊镠也没有急着回慈宁宫,而是去了冯保那里。
这次尽管他充当了导火索,势态也远远超出他的预估,让他凭借潞王的身份已经控制不住了……
但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好像这样发展似乎也不错。
冯公公的命运掌握在李太后手中,至少暂时是。
毕竟张居正还没死,李太后便不会灰心消沉,加上万历皇帝的孩子尚未出世,所以李太后还不敢放权给万历皇帝。
从这次浩大的舆论势态中可以看出,没有张居正的冯保便犹如虎落平阳,四面楚歌。
别说外廷,就是以冯保为首的内廷,都有人攻击他。
原本历史也是这样,张居正死后,冯保四处碰壁,逼得他像一条疯狗,见谁都想冲上去咬一口,很快便被万历皇帝拿下。
选梁邦瑞做驸马好像是一次演习,现在看来也确实是。
朱翊镠相信,通过这件事,可以让冯保更加清醒、正确地认识到自己。
他揭发冯保的目的除了救永宁公主,还有就是为了敲打冯保,虽然过了头,但效果应该更佳。
与冯保而言,也并非坏事。
正如这世界上所有的挫折,可以让弱者消沉,但只会让强者变得更加强大,甚至更加完美。
朱翊镠相信冯保属于强者。
十年前高拱斗冯保,结果冯保联合张居正,取得李太后的信任从而取得上风,将高拱赶出京城,让冯保傲立于紫禁城十年。
这次也希望冯保能痛定思痛再迎来下一个辉煌的十年。
冯保确实是个做事的人,这也是张居正喜欢他的重要原因。
李太后同样喜欢。
朱翊镠亦如是。他心中还有许多蓝图等着去实现,只可惜潞王的身份对他诸多掣肘。他需要像张居正、冯保那样勇于改革的人。
冯保比张居正小十几岁,虽然太监的寿命比常人差了一些,但再来十年完全没问题。关键他自己也愿意。
历史原本已经证明过,冯保的宦官生涯非常成功,大明一朝他绝对居于第一梯队。
……
不知不觉到了冯保值房。与张鲸都是司礼监的大人物,两人的值房本就离得不远,只是一东一西没在一块儿。
朱翊镠进去时,冯保正在沉思恍然不觉。
“伴伴,伴伴?”
朱翊镠轻手轻脚,一连喊了两声,冯保才缓过神来。
“潞王爷来了。”
“想什么呢?走吧,随我去慈宁宫见我娘。”
“潞王爷去了梁家,现场如何?有何发现?”冯保着急地问。
此事虽然对他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疼痛还是感觉得到的。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现场应该很难发现什么,但我说过一定会帮你,要给你一个完美的答复。”
“现在去娘娘那儿成吗?能还奴婢一个清白不?”
很显然,冯保底气不足。
朱翊镠道:“成不成先不说,但伴伴要清楚,现在唯一能还你清白的是我娘,其他人都救不了你。”
“那是,那是……潞王爷一语中的。”冯保连连点头。
朱翊镠一摆手:“那还等什么?”
“好!走吧。”冯保忙随朱翊钧去了。眼前的形势,该亲近谁该在乎谁,他还拎得清。
……
李太后从慈庆宫回来后,心情坦然了很多。她正琢磨着如何破解眼下这个局。
这个局的主角是冯保,但牵涉其中的有小儿子潞王,很可能还有大儿子万历皇帝,内廷外廷的官员也有不少加入行列。
如何在保全大儿子的威严,保护小儿子不受攻击,还要给梁家和世人一个交代的几个前提下,将冯保从漩涡中拉回来。
这是她要解决的问题。
大儿子的威严不能损,毕竟是一国之主,现在不亲政,总有一天要的,皇帝需要威权。
也不能让小儿子受大委屈,俸禄和各项奖赏、补给都已经给弄丢了,若再受攻击,难不成连爵位也要弄丢贬为庶人?
她这个当娘的岂能容忍?上次廷议,若非朱翊镠拦着,她都要对几个出头的官员下手了。
冯保也要保住。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对冯保充满信心,关键用得顺手、顺心。像前两任司礼监掌印陈洪、孟冲,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人与人还是很有差别的。
在她眼中,冯保是优秀的司礼监掌印,正如张居正是优秀的首辅一样。
当然,死者为大,因为梁桂梁邦瑞都死了,也不能过于偏袒而无法向梁家和世人交代。
这几股力量如何权衡?
李太后正自思量,朱翊镠领着冯保回到慈宁宫。
“娘。”
“镠儿,冯公公也来了。”
“是孩儿拉伴伴过来的。反正他坐在值房里发呆,不如随孩儿来慈宁宫旁听。”
“镠儿想对娘说什么?”
想通了“只要一心向善”这一节后,李太后瞅着朱翊镠的目光随和多了,之前总含忧愁。
朱翊镠洋洋自得地道:“孩儿知道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掀起浩大的舆论声势攻击伴伴,也知道梁邦瑞和梁桂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太后眸子一亮,“是吗?镠儿赶紧说来听听。”
心想如果是真的,那还多亏得听了女儿朱尧媖一句劝,否则她又得担心上火。
毕竟儿子才出去一趟,就信誓旦旦地说什么都知道,而受命督察此案的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还没有前来回复呢,那意味着人家尚未查到什么。
难道小儿子比锦衣卫指挥使还要牛?若非受“只要一心向善,怕什么”这句话鼓舞,她能不担心吗?
而相对于李太后,冯保的神情要复杂得多。他满怀期望朱翊镠的答案能为他辩白洗冤,但同时他也感到害怕。
一来,朱翊镠是个没有套路的人;二来,确实自己有错在先,害的还是公主;再者,这次舆论之汹多少说明他不得人心,已经差不多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这一点自知之明,冯保还是有的,好在知道朱翊镠向着他,否则心真得提到嗓子眼上。
李太后和冯保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朱翊镠不眨眼。
“咳。”朱翊镠这时候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正以为他要说正事时,只听他说道:娘,接下来的话很长,孩儿想先喝口水。”
李太后:“……”
冯保:“……”
朱翊镠也不使唤下人,自己去倒了一杯,咕咚咕咚两口,然后摆出一副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架势。
“娘,孩儿开始说了哈!伴伴你要认真听哦。”
而在乾清宫那边的东暖阁,张鲸也正与万历皇帝密切的交谈。
只是相对于慈宁宫这边,那边的气氛要欢快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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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娓娓道来,看似好轻松
“娘,这次通过舆论攻击伴伴的大臣不少。内廷以张鲸为首,外廷以礼部尚书徐学谟,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为首。”
朱翊镠相信张鲸没有说谎,只是暂时将万历老兄撇开了。
李太后紧蹙眉头问:“镠儿,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毕竟舆论大潮是在暗中推动起来的,谁也没有走到台面上。
朱翊镠回道:“是小徒张鲸亲口告诉孩儿的,不会有假。张鲸、徐学谟和陈炌都有足够的理由攻击伴伴,相信娘和伴伴心知肚明。”
李太后微微点头。
冯保这时候肯定装死能获得更多的同情,他一副忏悔的样儿,像等候审判似的默不作声,只管静静地听着。
除了跳过万历皇帝的点头许可外,朱翊镠还选择性地掩盖了尚有部分官民沉默的事实。
这就像后世政治学和大众传播学中“沉默的螺旋”理论:人们在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自然会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支持(有时会有群起而攻之的遭遇),即使自己赞同也会保持沉默。这样,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而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式发展过程。
朱翊镠没有刻意揭露这个实情,倒不是故意给冯保施加压力。
对冯保已经不需要他出手了。
他只是觉得李太后,包括冯保自己都知道这个实情,毕竟冯保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总有支持者。
朱翊镠望着冯保,慢悠悠地言道:“伴伴,看来你在朝廷树立的政敌挺多的哈!徐学谟尚书还是张先生一手提拔上来的呢。外廷的某些官员趁浑水摸鱼情有可原,可怎么二十四监局内廷中也有那么多宦官不喜欢你呢?”
李太后跟着朱翊镠也将目光投向冯保。
难得一见冯保像死了娘似的表情,他哭丧着脸回道:“娘娘,潞王爷,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当然有不喜欢奴婢的。再说了,既是张鲸暗中主导,眼下他在万岁爷面前比奴婢还要受宠呢,响应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朱翊镠微微一笑,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道:“伴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冯保不吭声。
李太后鉴貌辨色,见冯保脸色不好,想必一时难堪,又转而将目光投回到朱翊镠,问道:“镠儿,那梁桂和梁邦瑞父子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娘,这个可是小徒张鲸亲口说的哦,他说自被孩儿揭穿梁邦瑞的事后,就一直密切关注着伴伴的行踪,而且料到伴伴一定会找梁桂出气,所以早就等着伴伴行动呢,没想到还真给逮着了。”
冯保神情一紧,带着几分恨意问道:“真是他坑的奴婢?”
“就在事发当晚,徐爵走后,张鲸的属下也去了梁家,具体对梁邦瑞是怎么说的,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话不会有多好听,所以确定梁邦瑞受了大的刺激,当场吐血身亡,梁桂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动那歪念头,生无可恋悬梁自尽。”
说完,朱翊镠凝望着李太后。
“娘说这事儿该如何处置?让刘守有指挥使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线索,据张鲸介绍,他属下的人原本只想找梁桂、梁邦瑞父子揭露伴伴的行径,因为伴伴所言与梁桂在娘面前所言大相径庭,所以梁桂和梁邦瑞都气得发抖。梁桂还好,可梁邦瑞患了重度痨病,吐血不止当场身亡。孩儿在想,此情的责任该如何鉴定?”
李太后紧锁眉头。
朱翊镠刚才喝水摆出一副“舌战群儒”的架势,看来真的要一个人先说上一阵子了。冯保装死,李太后又难以决断嘛。
朱翊镠接着道:“娘,那孩儿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依孩儿看,伴伴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找梁桂出气,关于选梁邦瑞当驸马第一人选,伴伴和梁桂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梁邦瑞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亦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说来,伴伴、徐爵以及张鲸的属下都负有一定责任。伴伴,这你得认吧?”
“认,认……”冯保连连点头。
“至于梁桂的死,鉴定他为自杀,与人无关,但整件事若不是伴伴,想必他也不敢抱此幻想,誓要帮他儿子娶公主为妻。所以,尽管伴伴不需负责任,但死者为大,伴伴总得赔偿人家。你说呢?”
“潞王爷言之有理,那不知怎么赔?又赔多少?”
“先头我已打听过,梁家现在没人,事发后都跑光了,如今只剩下一位又聋又哑的老仆在,赔了钱也没人领,伴伴就负责那位老仆的后半生,意下如何?”
“没问题!”冯保当即答应。
“娘,你以为呢?”朱翊镠又问李太后。
“嗯。”李太后点了点头,“冯公公没意见就好。”
朱翊镠接着说:“至于梁邦瑞的死不好界定,但病死肯定是主因,依孩儿看,对伴伴和张鲸的属下处以警戒吧。娘,你说呢?”
李太后转而问冯保:“冯公公,你以为如何?”
“但凭娘娘和潞王爷做主!”
“好!镠儿,那你接着往下说。”
“娘,孩儿以为,可以将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的人撤回来。该追责的追责,该补偿的补偿,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嗯。”
朱翊镠又警惕地道:“伴伴以后当谨慎行事,切不可再辜负了我娘和皇兄的重托,否则两罪并罚。”
“多谢娘娘、潞王爷这次对奴婢从轻发落!”冯保由衷地道。
心想这件事若就此结束,那惩罚是够轻的。只是,此时此刻他很想知道,偷偷跟踪徐爵的那个张鲸属下是谁,娘的,若被他揪出来,看怎么收拾!
朱翊镠当仁不让地道:“伴伴是得感谢我!我说过要给伴伴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我得提醒伴伴,你不要再去找张鲸和他的属下,又去做出什么傻事来。”
“明白。”冯保汗,“那奴婢还用去给万岁爷汇报一声吗?”
朱翊镠想了想,将目光投向李太后,请示道:“娘,还是由孩儿去通知皇兄吧?”
“也好!”李太后点头同意,心想难道看似如此难破的局,就这样被小儿子娓娓道来轻松化解了?
朱翊镠抬手吩咐但:“那伴伴,你可以回去了。”
这样,冯保起身告辞。
待视线刚从眼中消失,李太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镠儿,这整件事你皇兄有参与进来没?”
……
第187章 尘埃落定(第三更)
万历老兄有没有参与?
该怎么说呢?参与肯定是有的,但也要看谁来定性。
所以,朱翊镠想了想,如是般回道:“娘,说皇兄有参与也行,说他没参与也行。”
李太后愣了一愣,不解地道:“镠儿,此话何意?”
朱翊镠解释说:“意思就是要看娘亲,娘说皇兄参与就参与了,说他没参与就没参与。此前已与娘交流过,孩儿认为皇兄不大可能公开打压伴伴,只会授意于人。事实亦证明如此,张鲸,徐学谟、陈炌主导掀起舆论前曾请示过皇兄,皇兄没有明确拒绝,等于是默认了。娘的担心没错,皇兄对伴伴早已起了戒心。”
这时候,朱翊镠觉得是向李太后坦诚的好机会。
李太后微微叹了口气:“那还是说有参与呗。”
朱翊镠又意味深长地强调道:“娘,权力在你手,只要你说没参与,那就是没参与,谁还敢说皇兄参与了不成?”
进而,他又补充道:“不过孩儿以为,说皇兄参与了也无所谓,毕竟参与的理由可以说成是皇兄为了自己妹妹撑腰嘛。”
“嗯。”李太后一点即明,喃喃地道,“为自己妹妹撑腰与刻意排挤打压冯公公,确实是两码事儿。”
见李太后好像越来越相信自己了,朱翊镠连忙趁势而上,此时不说,等待何时?
他一本正经地道:“娘,孩儿有句话想说。”
“说呗。”
“娘,孩儿通过接触,发现小徒张鲸这个人不可靠,且不说他的办事能力,忠诚度也不及伴伴。”
这算是背后说人坏话了。
本非厚道之举,不过想想张鲸是自己徒弟也无所谓,反正确实也不是什么好鸟。
李太后听了微微一滞,问:“镠儿是想表达什么呢?”
“孩儿是想说,皇兄如果因为怨恨伴伴对他管束严厉,从而讨厌疏远伴伴,甚至通过亲近张鲸来与伴伴抗衡,那并非明智之举。孩儿不知娘亲如何看待的?”
朱翊镠只是提醒,也没想得到答案,说完起了身,给李太后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
所以,未等李太后回答,朱翊镠便道:“娘,孩儿去皇兄那边,把对伴伴的惩罚告诉他,看皇兄还有什么其它想法。”
“嗯,好。”李太后沉吟道。
朱翊镠转身而去。
他到达东暖阁时,万历皇帝与张鲸已经开心地交谈完毕。张鲸已经回司礼监了。
“皇兄。”朱翊镠大大咧咧地进去喊了一声。
“皇弟来了哈。”万历皇帝很热情地拉着他坐下。
朱翊镠也不墨迹,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皇弟是奉娘亲之命,前来传达娘亲对伴伴的处罚,并征询皇兄的主意,看那样处置合适不?”
“惩罚?案子已有结果了吗?”万历皇帝问。
朱翊镠将事情的始末以及对冯保的处罚说了一遍。
万历皇帝听完,当即表态:“既是娘亲的决定,那当然合适。”
朱翊镠有心瞧着万历皇帝的神情举止,倒也没发现有何做作之处,看似平静得很。
嗯,这又是一个影帝啊!其实早就鉴定完毕。
朱翊镠没再多问,他相信万历皇帝也不想多说冯保的事。
依李太后之意,万历皇帝立即召回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令其了结梁桂梁邦瑞父子的死亡一案。
说不上有多草率。
毕竟有两点是肯定的:一梁邦瑞得了痨病命不久矣,二梁桂确实是自己悬梁自尽。这两点隔壁邻居都能作证,事发当晚梁家并未发生任何冲突流血事件。
死者已矣!
况且朝廷的处置也并不失人道,还是为梁桂梁邦瑞做主了的。
处置如下:
梁邦瑞以患重度痨病自然死亡论,梁桂悬梁自尽乃自发行为与人无关。但因徐爵当晚去过梁家,与梁桂发生口角争执,是否对梁桂产生心理压力亦不得而知,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当对梁家进行一定的补偿,由冯保徐爵负责厚葬梁桂梁邦瑞父子,并照料赡养梁家遗留下来的老仆后半生的生活,并处罚冯保半年俸禄惩以为戒。
这样,梁氏父子案就此了结。
明眼人一看便知,对冯保的处罚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是让他破了一点财而已。
冯保依然担任司礼监掌印,依然提督东厂,两大要职意味着他依然是李太后最信任的“家仆”。
但不得不承认,经此一闹,冯保的声誉定然受到一定打击,他行为处事亦谨慎低调得多。
朱翊镠肯定成功达到目的:拯救了朱尧媖公主,惩戒了冯保。
但对冯保的处罚显然没有达到万历皇帝和张鲸的预期。不过对于他俩而言,也算是意外的惊喜。
毕竟这次如果不是朱翊镠首先发难,他们连抨击冯保的机会都没有,是朱翊镠给他们包括朝中想打压冯保的大臣创造了一次机会。
此时,朝廷上下都早已达成共识:万历皇帝的决定其实就是李太后(之前还有张居正)的决定。
既是李太后的决定,那也没人再敢追究冯保的责任了。为朱尧媖公主选驸马仍由他负责。
按照议好的日程,万历皇帝对朱尧媖公主正式进行了册封。
封号“永宁”。
从此,朱尧媖公主便不再称“二公主”,而该称“永宁公主”了。
无论接下来冯保为她选的驸马是谁,反正不是梁邦瑞,那她的命运将从此而彻底改变。
而且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冯保会为她选出一位靠谱的驸马。
朱翊镠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至此,他总算可以心安了。
想着冯保若敢再闹什么幺蛾子,那就真该死了。
本来这次的胆量就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想想之前可是再三叮嘱,到头来依然将梁邦瑞作为驸马第一人选。
也不知是冯保的胆儿够肥,还是将他这个王爷的话当作耳边风。
该吃一堑长一智了吧。
“永宁公主”受封当日,朱翊镠便去慈庆宫找她叙话。
姐弟俩一见面,朱尧媖便笑着伸手向他要钱。
让朱翊镠一愣,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呢。
“姐,我可不欠你的,这次我救了你,姐当感谢我才对。”
“是,可姐穷啊!没有弟弟富裕,况且是你让姐故意输给母后的,不然姐可以赢。”
朱翊镠无奈地摇头,感慨道:“原来哪个世界求人办事都要付出代价啊!”
“弟弟就说给不给吧?”朱尧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好像欠她钱没还似的的架势。
“好!给给给,谁让你是姐呢。我这个弟弟可不是小气的人。”
朱尧媖粲然一笑,然后认真地道:“弟弟,姐有个问题想问你,听说你想娶府学生员李得时的女儿李之怿为妻吗?”
“姐听谁说的?”
“宫里宫外都传开了呀!弟弟大闹保定伯后世子孙梁家,就是因为喜欢李之怿,所以有心惩罚那个梁赟,这事儿母后、娘亲都知道,姐知道不足为奇。”
“我是有这个想法。”
“弟弟决定娶她做正王妃吗?”朱尧媖看起来有些着急。
“是啊!弟弟尚未婚配呢,要娶那不得是正王妃?”
朱尧媖眉头紧锁:“可弟想过没有,你是潞王,那个李之怿已经和梁赟订过亲的啊!”
朱翊镠深不以为然,还得意洋洋道:“那定亲是弟弟故意设下的圈套,既能骗得十万彩礼钱,又能给梁家迎头痛击,自然不算数的。”
朱尧媖摇头叹息:“弟弟也太自以为是了,无论是欺骗,还是心甘情愿,定了亲就是定了亲,怎么能不算数呢?”
“即便算数,又能怎么着?”
“弟弟呀!都说你聪明,可此时却怎么犯糊涂呢?人家李之怿与梁赟定了亲,你是潞王,却要娶一个与人定了亲的女子作正王妃,娘亲会同意吗?皇兄会同意吗?朝中大臣会同意吗?你到底想过没有?”朱尧媖语重心长。
朱翊镠摸着自己脑瓜儿,尴尬地笑了笑,“当时只顾着痛快,好像还真没想这么远呢。可李得时他们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呢。”
“他们当时不知道你是潞王,更不知道你想娶李之怿为妻啊!”
“哦。”朱翊镠点点头,接着又道,“可此情我对娘提及过,她好像也没有反对。”
“娘不反对,想必是因为她出身卑微,所以一向对身份、地位、尊卑那些东西不放在心上。”
朱翊镠一摆手道:“那我更不放心上。况且当初主意是我出的,自然由我负责。”
朱尧媖道:“弟弟,你想得太简单!为此,母后还特意问过我呢,她也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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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初心不变 认定了(第四更!求票求订!)
还别说,经朱尧媖这一提醒,朱翊镠才意识到,关于娶亲一事的确是自己后世思维在主导。
当时只想着敲诈梁赟一点钱,然后啪啪啪打他们梁家的脸。
这下可好,都还以为李之怿与梁赟定过亲了。
不过以朱翊镠后世的观念,哪还在乎这些呀?人家李之怿手都没被梁赟碰到呢,如此冰清玉洁的姑凉,若在后世,绝对可以放进博物馆里当作奇珍异宝展览了。
别说当时是欺骗,即便真的定过亲,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这是古代。
还是一个倡导贞洁,甚至某些地区还保留着女人为死去丈夫殉葬习俗的大明王朝。
以这时代人的观念,堂堂的正王妃是皇室的门面,怎么能娶一位与人订过亲的女子呢?
朱尧媖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而且她还知道,陈太后也不同意。
朱翊镠不在乎,并不代表皇室不在乎,不代表朝臣不在乎,死爱面子可是国人的光荣传统啊!
见朱翊镠不说话,朱尧媖摇头道:“你说你,喜欢人家姑娘,就亮明自己身份,或是让皇兄下一道旨意,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为何奇思妙想先让李之怿答应梁赟的婚事呢?这下看弟弟如何向母后、向皇兄、向朝臣交代哦!”
朱翊镠满不在乎地道:“我娶亲向他们交代什么?姐姐不是也向往两情相悦的纯真爱情吗?如果让娘或皇兄下一道旨意,那与逼婚有甚分别?还能叫爱情吗?”
朱尧媖凝望着自己弟弟,幽幽言道:“姐知道弟第说得在理,弟弟是一个追求极致爱情的人,不然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帮助姐姐拒绝一个痨病鬼。然而,祖制与世俗的力量有时候大得惊人,弟弟难道真的准备以一己之力与之对抗吗?”
“也不至于吧,不至于,还没有那么严重。姐不用为我担心的,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可朱尧媖不依。看得出来,她既出于关心,也是因为感兴趣,执意追问道:“弟弟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姐听听。”
朱翊镠道:“若我誓要娶李之怿为妻呢?”
朱尧媖反问道:“你确定拗得过世俗与那帮人?”
朱翊镠诡谲一笑,再次反问:“倘若李之怿怀上我的孩子呢?”
朱尧媖瞠目结舌:“……”
看吧,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奉子或奉女成婚都快惊掉下巴了。小儿科嘛!
再说了,还有一招儿,不是正王妃不能是订过亲的女子吗?那不要王爷头衔不就完了?
庶人——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庶人行不行?反正不差钱儿怕什么?庶人依然还是李太后的儿子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办法总比问题多,不怕不怕。
朱翊镠是真的不怕,要说怕他只怕不能赢得李之怿的心。
只要与李之怿情投意合,两人彼此谁也离不开谁,那他有一百种方法娶李之怿为妻。
穿越而来,如果遇到自己的真爱,还顾忌这顾忌那的受到诸多掣肘,那不是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可以说,朱翊镠就没当回事儿。
他都敢将主意打到那个郑妙谨的头上,李之怿这点事儿,特么地还叫事儿吗?
……
说起李之怿,还真有一阵子没有上门看过她了,甚是怀念。
这些天,只想着万历皇帝纳妃嫔,想着永宁公主选驸马,自己的婚姻大事儿反而忘了。
这种姿态,怎能抓住人家的心呢?还得多亲热亲热才行。
被朱尧媖一提醒,第二天一早朱翊镠便带着付大海去了李家。
礼物当然不能少。
这是后世的经验,其实古代女子也是一样,心都是肉做的。天天用礼物用钱砸,肯定有效果。
尽管那不是朱翊镠需要的,但礼物沟通感情的一个好方法。
这次为李之怿带来的是银作局制作出土的一支白玉螭龙发簪,发簪采用了如意造型,素身,铭文“窈窕淑女”四字。
虽然铭文俗气了一点,但发簪的制作工艺精湛。
毕竟,银作局是明代内廷八局之一,掌管打造金银玉器饰的官署机构。从那里面制作出土的器饰都堪称精品,价值不菲。
当李之怿打开锦盒,看到如此漂亮一支金贵的发簪时,吓得直往后退,连连摆手推辞道:“这,这个我不能收的。”
朱翊镠诚挚地道:“特意为你挑选,收下吧,聊表心意。”
李之怿嘟着小嘴,一本正经地以警告的口吻道:“你每次来都带贵重的礼物,又非得让人家收下不可,下次来再这样,我可不让你进来了哦。”
朱翊镠回之一笑,心想还有下次就好啊!
硬是将礼物塞到李之怿手中。
李之怿半推半就,却之不恭也就小心翼翼地收下了。
“今日来是再问你一次。”
因为想着永宁公主的提醒,所以朱翊镠还有点迫不及待。
李之怿当然知道朱翊镠在问什么,可她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弱弱地问道:“不知你听到外头一些流言没?”
“什么流言?”
“关于你我二人的。”
“哦,是吗?最近宫里头的事很多,说来听听。”
“宫里的事我倒也听说了一些,为你姐选驸马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据说还是你揭发的呢。”
“不说那事儿,都过去了,还是说咱俩之间的事儿吧。”
李之怿幽然而叹,说道:“外面的人都说咱俩没有可能。”
朱翊镠不屑地道:“何必管外面人怎么说?咱俩觉得有可能就行。”
“我也觉得没有可能。”李之怿平静地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身份悬殊啊!”
对此,朱翊镠摇头,耐心地解释道:“那你没听说王爷选王妃或公主选驸马,都只能从平常普通人家中选吗?而且一旦被选上,举家不能入仕做官,身份悬殊本来就是朝廷立下的规矩啊!”
“这个规矩我当然也知道,可外面的人还说,我已经答应了梁家的婚事,怎么可能再嫁给王爷?即便王爷不介意,你娘,你哥,还有朝臣他们同意吗?”
靠!看来这个信息最近扩散得还挺广的,不然不会传到宫里,连永宁公主都知道了。
李之怿也担心这个。
朱翊镠注视着李之怿道:“先不管他们,只问你同不同意。”
“我同意有什么用?到时候你娘你哥朝中大臣都反对,那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的。”
朱翊镠信心满满地安慰道:“相信我,只要你同意,我就有办法,但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如果我不是潞王,只是一名普通的男子,不叫朱翊镠,而叫金羽珍,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啊!”李之怿几乎不假思索,以一副不容人质疑的姿态。
朱翊镠心中一乐,忙问道:“此言当真?”
“嗯。”李之怿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如果我不是潞王,未来的路或许十分艰辛,日后你还愿意跟着我吃苦吗?”
“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吃苦我不怕。”
李之怿坚定的眼神让朱翊镠觉得倍感温暖,也更加坚定了他誓要娶李之怿的决心。
至少,他明白了李之怿不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而喜欢他。
这肯定不是他希望的。
否则就不会如此费劲,正如永宁公主所言,直接让万历皇帝或李太后下一道旨意不就完事了?
堂堂的潞王爷,想娶一位女子当正王妃还不容易?
朱翊镠理想中的爱情最好纯粹一点,不要那么多的物质才好。
显然,对于这一点,李之怿满足了他的幻想。
所以他很欣慰。
离开李家时,朱翊镠仿佛看到自己未来选择要走的路……
待他一离开,宁馨儿便冲到李之怿跟前,打趣道:“哎哟!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吃苦我不怕……啧啧……这话说得多有情调!好像已经与金公子起订终身了似的哈。”
李之怿脸色一红,佯嗔道:“原来你在外面偷听!”
真怒不敢,毕竟宁馨儿马上就要嫁给她爹成为她后娘了。
宁馨儿不理偷听这一茬儿,径自打趣道:“要我说呀,你就干脆答应金公子算了,何必折磨他又折磨你自己呢?”
“哪有?”李之怿不承认。
“啧啧……还说没有?你分明每晚想念金公子,还非得嘴硬,要不要将你昨晚梦中的话说出来呀?”
“我昨晚说了梦话吗?”
“也不知是谁梦中喊金公子的名字,说着肉麻的情话哦!”
“你取笑我,看我不挠你。”
宁馨儿连忙闪躲:“哎呀哎呀!别别别,我不说了不说了。”
然后,两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第四更。万更承诺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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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英雄所见略同
三月份计划中的两件大事,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
虽然永宁公主的驸马人选尚未选定,但不用操心。
朱翊镠沉静下来,开始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但准确地说,也不是才开始。
其实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前途精打细算了,只是因为不显山不露水,加上一切又在他的谋划推进当中,所以不易被人察觉。
而恰恰相反,他一系列与之身份地位相违背的行为举止,极容易给人造成一种错觉。
好像他这个潞王爷压根儿不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简直就是一手毁灭自己的未来,与自己美好的前途过不去:朝廷的俸禄与各项补给、奖赏都给蹦跶没了嘛。
所以,确实没有人能看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哪怕与他亲密无间的冯保,同样觉得他深不可测。
只是相对于其他人,冯保似乎能隐隐察觉到一点什么,但要具体说肯定也说不上来。
毕竟萦绕在冯保心头的,还有未能解开的疑问。
……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进入三月下旬,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华北平原上墒情开始萌动。
柳条儿滚绿,榆钱儿绽青,融化的雪水哗啦啦流入滹沱河中,变成翡翠一般的春浪,把辽阔的北国滋润得更加妩媚。
万物开始昭苏了,生机勃勃地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地上牛欢马叫春光如酒。
如此良辰美景,怎不叫人心旷神怡?若非因为身份之故,朱翊镠真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然而,因为之前的种种,他这想法眼下肯定不现实,就是让他去旅行,他一个人也不敢。
最近做了那么多本不该王爷做的事,出门很不安全的。
还是谨慎为好,反正过了今年就要准备去外地就藩了。
到时候去了藩地,在藩王所属的领地范围内,只要不参政不生事不造反,还不是为所欲为?
尽管明朝藩王约束众多,但平常的日子还是很舒服。
这样一想,老老实实先将王妃的事解决掉好像比较靠谱。
为此,朱翊镠专门去找了李太后一趟,主要想问她到底能不能将李之怿选为正王妃。
其他有多少人反对都不怕,只要李太后点头就行。
……
李太后正在后花园赏景。
朱翊镠上去就摆出一副认真的架势,开门见山地道:“娘,孩儿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难得见小儿子认真一回,李太后忙抬眸问:“什么事?”
“皇兄选完九位妃嫔,姐姐马上也要嫁作人妇,孩儿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李太后微微一滞,带着几分焦虑:“镠儿如此急迫离开娘亲?”
朱翊镠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娘,一来,上次廷议孩儿承诺今年完婚,不能失信于朝臣;二来,只有孩儿尽快完婚,朝臣才不会处处提防孩儿,如此一来,娘和皇兄面临的压力也小许多;再者,孩儿选王妃还有一个大问题摆在眼前,需要娘亲定夺。”
“什么大问题?”
“娘可还记得,孩儿上次与你提及正王妃一事吗?”
“当然记得,镠儿不是说你心仪的对象叫李之怿吗?”与儿子探讨儿媳妇,李太后顿时眉开眼笑,焦虑的心情似乎瞬间消散无踪。
世间做娘的莫不如此。
朱翊镠回道:“对,孩儿想选李之怿当正王妃,不知娘同意否?”
李太后脱口而出:“只要镠儿喜欢,娘当然同意!”
“可娘想过没有,孩儿当时为了一时痛快,怂恿李得时答应梁家的亲事,这样李之怿就等于是与梁赟定过亲的人。”
李太后眉头一皱:“镠儿介意,还是?”
“不是,不是,是因为二姐提醒孩儿,说既然李之怿已与梁家定过亲的,那就不能再做正王妃了,还扯出一大套朝廷礼仪来。”
“哦……”李太后沉吟片许,神态平和地道,“镠儿认定了李姑娘?”
“嗯。”朱翊镠确定地点头。
“那李姑娘呢?”
“孩儿相信她心中亦有孩儿,只是因为潞王的身份,她担心孩儿将来不能始终不渝地善待她,所以稍有犹豫,但孩儿相信她终究还是会答应孩儿的。”
“那就是说你们两情相悦喽?”
“可以这么说。”
李太后悠悠言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娘便不加干涉。至于那些朝廷礼仪规矩啥的,镠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礼仪规矩毕竟都是死的。不说别人,就说你娘,进宫后还不是一再违背朝廷所谓的礼仪规矩?当初说都人不可立为贵妃,可后来也立了;再后来又说皇贵妃不能加尊皇太后,最后也加尊了。由此可见,朝廷的礼仪规矩都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再者说,也不见得所有的礼仪规矩都是好的,有些已经过时也该淘汰了。”
李太后不愧为李太后啊!
她这番话……简直说到朱翊镠心坎儿里去了!
朱翊镠眉飞色舞,喜不自胜地道:“娘果然见识不凡,孩儿还担心娘亲像母后一样认为不可呢。”
“你母后不同意吗?”
“听二姐说,她好像有点嫌弃李之怿与人订过亲。”
“她也不见得就是反对,更多可能是考虑到镠儿的声誉。只要镠儿喜欢,娘觉得无所谓,反正李姑娘与梁家定亲只是一场闹剧,而且还是镠儿一手促成的。相反,为了李姑娘,镠儿当为她负责。”
朱翊镠大为感动,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赞道:“英雄所见略同!娘与孩儿想的一模一样。”
见儿子高兴,李太后更是高兴,笑了笑说:“娘主持国政已有十余年了,还没有那么迂腐。镠儿喜欢的,就勇敢去追求好了,只要不违背良心与社会道德,至于礼仪规矩,不必受此约束。”
“多谢娘亲!”李太后这番话大出朱翊镠意料之外。
原本他就想着李太后应该不会反对,因为以李太后敏捷、细腻的心思,如果反对的话,那上次提及李之怿时她就该提出来了。
“与娘就不必客气!”继而,李太后又叮嘱道:“但有两点,娘需要提前与镠儿说好,正王妃是你自己选的,第一将来要善待人家,第二无论将来与李姑娘相处是好是坏幸福与否都不要怪娘。”
“怎么能怪到娘头上呢?孩儿自己选的,当然由孩儿自己承担。”朱翊镠信誓旦旦地道。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最大的优越之处就是在于能够选择,不像动物那样本能而又宿命地活着。
但是,一旦做出选择,就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的风险与代价,哪怕是悲剧。
……
今天白天没抽出时间,只能晚上更了,但依然至少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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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的人为什么这么少咧?
心塞啊……
第190章
得到李太后的支持,朱翊镠不知有多开心。
为保险起见,当然也是出于对陈太后的孝顺与尊敬,朱翊镠又特意跑了一趟慈庆宫。
不得不说,比起李太后,陈太后的目光似乎有所不及,眼界也不够开阔,起初依然纠结于李之怿订过亲的事实,还说什么天下之大,堂堂潞王,为何偏偏要娶一个订过亲的女子当正王妃?
朱翊镠只得好生开解。
但他觉得有一句话起了关键的作用:“天下之大是不假,可滔滔天下,知心人有几?”
朱翊镠可不是无的放矢。
在朱尧媖、李太后、陈太后面前,可以说,他分别选取了三个不同的角度。
在朱尧媖面前,他侧重于两情相悦的纯真爱情。
在李太后面前,他侧重于对李之怿感情的笃定与坚持。
在陈太后面前,他有心提及“知心人”。因为陈太后是一个得了抑郁症的人,这种人通常遑论有几个知心人,否则也不会自闭抑郁。
果不其然。
乍一听到“知心人”三个字,陈太后便立即陷入了沉思,然后喃喃地道:“知心人,知心人……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至于朱尧媖担心的,届时朝臣会反对,然而在李太后、陈太后这里好像不叫事儿。
因为她们都没有主动提及。
毕竟亲王选妃,尽管也不能算是个人私事,但远不及皇帝选后选妃那么严格,受到的干预程度自然就不是很高。
最后,陈太后当然也被朱翊镠成功说服了。
那家伙表现出来的坚定不移的态度,的确让人不好反驳。
一反驳,好像就成了棒打鸳鸯似的。倘若不让他娶李之怿做正王妃,换作她人的话,万一将来的婚姻不幸福呢?谁敢乱劝?
只有他如愿娶了李之怿,正如李太后所担心的那样,那将来无论是好是坏都怨不得别人。
或许因为自己的婚姻不够幸福的缘故吧,也或许是因为疼爱朱翊镠的缘故,所以在为朱翊镠选王妃的事上,两宫太后都表现出足够的宽容与大度。
朱翊镠当然开心,由衷地感谢两宫太后不反对他娶李之怿做正王妃,并为他撑腰。
说服两宫太后,剩下的除了万历皇帝、司礼监和内阁,其他都是虾兵蟹将,并不可怕。
而对说服万历皇帝、冯保、张鲸以及临时代理首辅申时行……朱翊镠都很有信心。
毕竟,一个是宠弟狂魔,一个是密切交往的私交,一个是他收的徒弟,一个得到他的暗中举荐……
其实,只要两宫太后点头同意许可,其他人反对又能怎样呢?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朱尧媖公主一本正经地提醒,又将陈太后给搬了出来,这事儿朱翊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心里想着,王妃将来是要与我过一辈子的,我说高兴就好,你们逼逼什么?难道还需要看你们一个个脸色?
……
做完两宫太后的思想工作,朱翊镠又急着去了李得时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心上人李之怿。
虽然“订过亲”这一茬儿在朱翊镠看来不值一提。
可人家李之怿还是在意的,毕竟这算是她人生的一大黑点啊!
当然,如果朱翊镠真的娶了李之怿为正王妃的话,那对于不明事理的人而言,也将成为朱翊镠身上的一大黑点:潞王爷的正妃居然与人订过亲?
是不是?
肯定有人看笑话的。
能得两宫太后的支持,李之怿当然暗自开心极了,只是她也没有刻意表现在脸上。
朱翊镠凝望着,笑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李之怿沉默不语,一副似有所思的样子。
朱翊镠接着又道:“如果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哈!”
李之怿这才轻启丹唇,认真地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我或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好呢,这世上比我优秀的女子多得是。你是潞王,想娶谁都可以啊。”
朱翊镠释道:“世上优秀的女子确实很多,可不一定适合我呀!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大可今天全部说出来,正所谓先说断后不乱嘛。”
李之怿又沉默不语。
朱翊镠吸了口气,厚颜无耻地说道:“好了,既然你不说话,那我正式宣布,之怿姑娘将嫁我朱翊镠为妻。不支持反驳,反驳无效!”
“……”李之怿无语,但她内心却是一荡,身子陡然间热了起来,心跳也跟着不自觉地加快了。
尤其是当她与朱翊镠深情的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让她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之前好像从未有过,如果有,也是最近甚至眼下产生的。
而且,那股冲动似乎,确实越来越强烈。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又因为什么。
然后,她低下了头,脸蛋儿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这一刻,朱翊镠知道他终于赢得了李之怿的芳心。
李之怿软了,耳根子软了,心也软了……一个女孩子在男人面前软了,那一切都好,办。
朱翊镠觉得机会来了。
不都说恋爱中的男孩子应该主动大胆一点吗?
忽然,朱翊镠一抬手,抓住了李之怿的手。
软,香,腻,滑,很有感觉……
李之怿脸色一红,身子为之一颤,适才感觉软了,这下感觉绷得紧,手本能地往后一缩。
可朱翊镠岂能放过?
……
回宫的路上,朱翊镠如沐春风,感觉香甜香甜的。
付大海虽然是个太监,从未体会过真正的男女之情,但鉴貌辨色的本领还是有的,不禁弱弱地问道:“潞王爷,事儿成了?”
朱翊镠没作声,笑而不语。
见朱翊镠高兴,付大海也不害怕,径自说道:“奴婢感觉潞王爷今儿个肯定是成了,不然瞧潞王爷的神情,啧啧……”
朱翊镠依然没作声。
忽然,付大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潞王爷,您的脸……”
“脸怎么了?”朱翊镠一瞪眼。
“潞王爷脸上留有一道红印,好像是嘴唇留下的吻痕……难怪潞王爷从李家出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原来是回味,回味……哎呀……”
付大海一不留神,屁股上挨了朱翊镠重重一脚。
……
今天只能两更了,中途吃了个饭,也算是马不停蹄。
第191章 准备约见新选驸马候选人
关于选李之怿当王妃,在朱翊镠看来已经基本敲定,现只剩下后面的程序问题了。
但他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是李之怿率先主动吻了他……真香!
原来古代女子也有胆儿大出奇的啊,他严重低估了。
这天晚上,他正意犹未尽地回味李之怿那深情的一吻,见冯保蹑手蹑脚进来了。
经过梁邦瑞一事后,这些天冯保明显低调得多,他身上曾经难以掩饰的不可一世的深情,如今收敛起来几近看不见。
尽管感觉得到冯保是在刻意隐藏,或者说憋着,但对于朱翊镠而言,只要有效果就成。
本来,这世上的好人与坏人就没有明确的分野,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后退一步就是好人,前进一步就成了坏人。
地位显赫如冯保,就该适当的时候敲打敲打,让他体内的邪恶之念收敛隐藏起来。
坐定。
冯保递过一张纸笺,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请示道:“潞王爷,这是为永宁公主选的驸马第一候选人,详实的资料介绍都写在这纸笺上面,请您过目,看合适不?”
朱翊镠一摆手,漫不经心地道:“合适,就那样吧。”
冯保觍着脸,但言辞中隐隐约约夹含着两分怨气:“潞王爷,您还是看仔细一点吧,最好派人或是您亲自去调查一下,看他是否缺胳膊断腿儿,又或是患有什么疾病。”
朱翊镠也不计较,依然还是那句话:“不用了,我相信伴伴。”
“潞王爷,那驸马的人选,奴婢就定下来了哈!”
朱翊镠忽然灵机一动,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伴伴,你说有没有可能将他带进宫来,与我姐永宁公主见上一面?”
冯保面含难色,稍一犹豫,喃喃地道:“这……怕是有点难,关键不合规矩啊!不过潞王爷要是执意那么干的话,奴婢倒是可以想到办法的,让他乔装进宫与永宁公主偷偷见一面。”
“好!就知道伴伴有办法。”朱翊镠又道,“我先知会二姐一声,那安排他们在哪儿见面方便呢?”
冯保谨慎地道:“潞王爷,最好就在这儿吧,不然让朝臣发现知道又乱嚼舌根。”
朱翊镠点点头:“待我与二姐商量好时间马上通知伴伴,然后安排他们先见面。”
“好的。”冯保拿着纸笺,依然没有撤开,又笑呵呵地道,“潞王爷,您真的不用查验把关吗?”
“有伴伴把关就可以了。”朱翊镠再次确定地道。
冯保这才离去。
朱翊镠也没刻意提醒什么,若还需要提醒,那对冯保之前的所有认识都将推翻。
……
第二天一大早。
朱翊镠又去了慈庆宫,顺便给朱尧媖带去一百两银子。
有这么多,打麻将足够。
送完银子,朱翊镠开门见山地说道:“姐,问你件事儿呗,伴伴再次为你确定好了驸马人选,你想提前与他约会见一面吗?”
朱尧媖美丽的双眸一闪,诧异地道:“这样也可以?”
“朝廷的规矩当然是不可以,但只要咱想见,总会有办法的。”朱翊镠洋洋自得地道,“就像我,提前认识之怿。这样,其实对双方都有好处,有感觉就让伴伴定下,若没感觉就让伴伴接着找,直至找到一位如意郎君为止。”
“多谢弟弟!”说起与驸马候选人约会见面的事,朱尧媖还有几分羞涩,当然她也动了心。
因为很显然,她说话的语气与神情都没有拒绝之意。
“那约会的事就定下来了,提前预祝姐姐心想事成,找到一位合心合意的驸马。”说完,朱翊镠与朱尧媖决定好时间与地点。
然后派人通知冯保。
这就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朱翊镠誓要为永宁公主找到一位满意郎君,算是对她的补偿!
毕竟,历史上永宁公主的命运实在太过悲惨。
……
身在大内总管,冯保带一个人进宫小菜一碟。
就在第三天,他便依据朱翊镠和朱尧媖决定好的时间,将驸马第一候选人带进慈宁宫偏殿。
而且并非晚上,就在白天。
朱尧媖暂时也没有告知陈太后约会的实情,只说去慈宁宫找弟弟说会儿话,然后马上回来。
陈太后自然没起疑心。
约会这事儿,朱翊镠肯定不会当灯泡,但他很好奇,想看看这回冯保给永宁公主到底选了一位什么样的人做驸马。
人不可貌相固然不错,但有些时候,通过长相倒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
所以,这样的机会朱翊镠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况且,选择约会的地址还是在他的地盘。不看不舒服。
朱尧媖来这儿之前,朱翊镠就与她说好了到时候要现身,没准儿还要考察一下新的驸马人选。
于是,他干脆扮作一名小太监留在朱尧媖身边。
朱尧媖今儿个衣着光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紧张。
朱翊镠则是侍立在侧。两人准备就绪,坐等冯保带人来。
“弟弟,伴伴为什么还没到?”
其实才等了不到一刻钟,朱尧媖便着急地问道。
此时此刻,她的心儿像小鹿乱撞,感觉越来越紧张。尽管她坐在里间,隔着一道屏风。
朱翊镠忙安慰道:“姐,不用紧张,毕竟咱这不是相亲,而是在挑选驸马,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他看不到咱,可咱能清楚地看到他,怕什么?总之,看得上他,就定;看不上他,就换嘛。”
“弟弟,那你教教姐,一会儿他来了,姐该与他聊些什么呢?”朱尧媖担忧地道。
“姐姐,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开口,那由弟弟代劳好了,姐只管听着、看着就行。”
朱尧媖会心一笑表示赞同:“如此甚好!那一切便交给弟弟做主。”
“好的,姐姐放心。”朱翊镠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道,“我绝不会胡言乱语的,一定小心谨慎,适可而止。”
随即,他又补充道:“不过姐姐,如果看不上眼,咱就没必要出去;如果看得上,为公平起见,姐姐最好出去露个面儿。”
朱尧媖想了想,说:“嗯,这个姐同意,毕竟咱虽贵为皇室,但也不能强迫人家,正如弟弟所言,即便要娶李之怿为妻,也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李姑娘的心,这样心心相印的爱情才能更加持久。咱想提前考察他,也得给他一个考察咱的机会吧。”
与朱翊镠说几句话后,朱尧媖的神情平和了许多,再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刚才她手心都在出汗。
毕竟这是第一次,况且身为公主,深居简出,压根没机会见到宫外的男人,紧张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着,付大海匆匆而入:“潞王爷,永宁公主,冯公公来了。”
朱尧媖当即端直身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
昨儿个,也就是上一章节名“小姑娘终于软了……”,被删了,亲个嘴都不让,我……太难了!
第192章 好帅气的驸马候选人(求订求票!)
朱尧媖坐在屏风后头。
朱翊镠就站在她的身旁,也即屏风跟前。
为什么说他们能看见外头的人,而外头的人却看不见他们呢?
以朱翊镠两世为人的经验,要做到这个轻而易举,其实只需一面大铜镜就可以。
但为了看得更加真切,他特意准备了三面铜镜。
同时照在为新选的驸马第一候选人坐的那张椅子上。
这样,朱尧媖只需坐在屏风后观看侧面的三面铜镜,便能将新选的驸马第一候选人尽收眼底。
无论承认与否,男相女或女相男,都始于颜值。
首先肯定还得看长相,然后才会去进一步了解性格、品性等。
只是男女相对方的差别在于:男人第一眼聚焦女人与女人第一眼聚焦男人眼睛所到之处大为不同。
初次见面,男人更关注女人的脸蛋儿、胸脯、大臀以及曲线,而女人更关注男人的身高、轮廓、气质以及眼睛。
虽然大多数男人更倾向于理性,可聚焦女人时却相当感性。
这一点,女人似乎刚好相反。
……
先是付大海躬身而进。
随后是冯保领着一名扮作“小太监”模样的少年郎进来了。
朱尧媖的情绪适才得到一丝缓解,这会儿听见哒哒哒脚步声,她又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了。
朱翊镠当然能察觉出,所以连忙劝道:“姐,加油!别害怕。”
朱尧媖点了点头以确认,但紧张的神情依然难以掩饰。
冯保领着“小太监”走到桌子前站定。椅子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但两个人都还没有坐下。
朱翊镠和朱尧媖迫不及待地望向三面铜镜。
只见镜中人不胖不瘦,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想必与朱翊镠年纪相仿。镜中人两道浓浓的弯眉像夜空中皎洁的弦月,眉下藏着一双多情而柔腻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整张脸真个如同雕刻般棱廓分明。
朱尧媖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脸色好像也不那么自然。这是第一眼就相中了人家的节奏。否则,此时此刻她应该淡定,平静如水。
朱翊镠看着甚至有点嫉妒,不禁喃喃自语呢喃道:“这少年,可真俊哈!耳目口鼻全通四气,相顾相称福运自生……好像比本王帅多了,伴伴果然给力!”
冯保当然知道朱翊镠的安排,他对着屏风,轻声说道:“永宁公主殿下,这位便是驸马第一候选人严永凡。”
还别说,“严永凡”这名字真不错,尤其适合当驸马:永凡。
大明王朝的驸马不就是要永远平凡而不能有所作为吗?不仅自己平凡,整个人家族都得平凡——这好像是娶公主的惩罚。
朱翊镠代替朱尧媖,不紧不慢地答道:“冯公公,永宁公主让你与严公子先一道坐下!”
“多谢公主!”冯保先致谢,然后坐下。
“多谢公主!”严永凡跟着致谢坐下,他的声音如同他的相貌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朱翊镠情不自禁地看了朱尧媖一眼,见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分明欢喜,却又想刻意掩饰,只是眼睛骗不了人。
因为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三面铜镜之上,似乎一辈子看不够似的。
既然朱尧媖对严永凡的第一感觉好像,确实满意,那就让人家多坐会儿,顺便问他几个问题吧。
朱翊镠喊了一声:“严公子。”
严永凡铿锵有力地应道:“在。”
“永宁公主想问你三个问题,由我代为提问,你当诚实回答。”
“明白,请问。”
“第一问:无论公主漂亮丑陋与否,高矮胖瘦与否,你都愿意娶她为妻与她白头到老吗?”
虽然这是很俗气的一问,但必须得问,毕竟朱翊镠此刻是代替他姐姐朱尧媖在问。
他知道女孩儿与男孩儿不同,女孩儿是一种非常之奇怪的动物,特别喜欢问诸如此类的问题:
“你爱我吗?”
“你爱我哪一点?”
“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
女孩儿不仅喜欢问,而且明知答案还喜欢不厌其烦地问,每天让她们问几次好像也能问得出口。
“我愿意。”
严永凡平静而有力地回道,心想公主很漂亮早就打听过了。
朱翊镠对这种话压根没有什么感觉,觉得那全特么是废话,活像两口子结婚的誓言一样,虽然动听,可就是没卵子用,不然世间上哪还有离散的夫妻?
却见朱尧媖一副美滋滋的样——这就是女人与男人的区别。
朱翊镠接着道:“第二问,娶了公主以后,你还会娶其她女子吗?”
“当然不会。”严永凡脱口而出,并补充道,“公主金枝玉叶,我侍奉她一人还怕侍奉不好,又岂敢妄想其她女子!”
朱翊镠道:“那你发一个毒誓吧,天下间最毒的誓言。”
朱尧媖:“……”
冯保:“……”
两人都是一愣,没想到朱翊镠会提这种无礼要求。
然而严永凡似乎并不在意,只听他朗声说道:“我若敢对其她女子有心,必遭天谴,下身溃烂而死!”
靠!男人发这誓言还是很毒。
“好!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我们也会做备录,将来万一真的娶了公主为妻,不要违背此誓,否则后果很严重。再问你最后一问,人生若只如初见,你能做到吗?”
“能。”严永凡又一次不假思索地回答,以不容人质疑的姿态。
问完三个问题,朱翊镠递给朱尧媖一个眼色,好像在问姐姐需要出去会他一会吗?
原本朱尧媖想着,事先也与朱翊镠商量好了,如果相中,那露个面也无妨,这样公平嘛。
可事到临头,不知为何,朱尧媖又有些胆怯,所以当她收到朱翊镠的眼色时摇了摇头。
朱翊镠为之一滞,还以为朱尧媖对严永凡不满意所以不见呢。
朱尧媖也猜出了朱翊镠的心思,连忙声若蚊蝇地道:“今天还是不见了,以后再见。”
今天不见,以后再见……哦,朱翊镠登时明白过来。
于是乎,说道:“冯公公,你们可以走了。”
冯保急切想知道答案,所以抬手吩咐付大海:“付公公,劳烦你将严公子送出皇宫。”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潜规则,付大海早已习惯,当即领着严永凡退出去。
待他们一走,冯保便迫不及待地问:“潞王爷,永宁公主,对严永凡感觉如何?”
“还行吧!”朱翊镠抢先回道,“单论长相,我姐也看得上。可人品这个东西,靠一两次谈话也看不出来,所以还需伴伴严格把关考验。”
“奴婢明白!”
“去吧,相信这次伴伴绝不会让人失望哈!”
“必须的!”冯保信誓旦旦地保证,起身离去。
……
第193章 且待试他一试如何?(求订求票!)
冯保走后。
朱翊镠凝望着他姐,笑道:“对这个驸马候选人,姐还满意吗?”
朱尧媖笑而不语。
鬼都看得出来,那肯定是满意的神情啦。
朱翊镠又道:“人品如何现在不好说,但长相还凑合哈!”
朱尧媖轻启丹唇,莞尔一笑,道:“反正看起来好像,似乎比弟弟要帅一些哦。”
“咳,咳,咳……”朱翊镠没好气地被噎得直咳嗽,“姐,要不要说话这么直接啊?”
朱尧媖浅浅一笑,回道:“姐说实话嘛,知道弟弟不会在乎的。况且男人仅有帅,又有何用?大姐曾说过,越是帅气的男人,越是可能靠不住。”
“男人得有本事才行。”朱尧媖又补充了一句。
朱翊镠却不以为意,摇头笑道:“姐,话虽如此,可咱朱家的传统,不允许男人有本事,还是老实本分听话的好。”
“那你感觉他老实本分吗?”朱尧媖饶有兴趣地问。
朱翊镠笑道:“姐不是说,越是帅气的男人越靠不住吗?”
“他家是做什么的?”
“姐,出身倒不错,挺适合做咱朱家的驸马。”朱翊镠介绍道,“严永凡他爹,是京城里的一名私塾老师,他自己也是一名落第秀才,说起来算是读书人,应该懂得礼仪之道。而且听他说话看他神情,身上很有两分文人的迂腐劲儿。姐姐要是对严永凡感兴趣的话,待弟弟帮你去试他一试。”
朱尧媖忙道:“弟弟想怎么试呢?”
朱翊镠眼珠子轱辘一转,附在朱尧媖耳边咕哝了两句。
朱尧媖听完,将信将疑地望着朱翊镠问:“这样可行?”
朱翊镠信心满满地拍着自己胸膛:“包在我身上。姐只管说喜不喜欢,人品的事交给我,尽管通过一两件事也难以断定,但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
朱尧媖点了点头,担忧地嘱咐道:“那弟弟可不要过分,到时候又惹出一身麻烦。”
“知道了,不过姐,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呢?”
“当然担心弟弟你啊!”朱尧媖脱口而出,“我担心他作甚?他暂时与我们毫无关系。”
朱翊镠打趣道:“我还以为姐姐找了驸马便忘了弟弟呢。”
“怎么可能?姐是想提醒你,不要因为帮我,又惹怒朝臣,害得娘亲、母后、皇兄都为你担心。”
“明白,我自有分寸。”
“好,那姐该回去了。不然母后追问起来,我怕露馅儿不好说。”朱尧媖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姐慢走。”朱翊镠目送。
待朱尧媖一走,他便脱下太监服,唤来付大海和阳康。
“海子,小康子。”
“潞王爷有何吩咐?”付大海和阳康同时问。
“随我乔装出宫一趟。”
“是要去李家吗?”付大海道。
“肯定不是啦。”未等朱翊镠答话,阳康便抢道,“要知道去李家,潞王爷可从未带过奴婢。”
这个理由很充分。
的确,每次去都是带付大海。
阳康一次没给机会,尽管他早知道李之怿的事。
“小康子说得对。”朱翊镠道,“这次咱出宫不是去李家,而是去鼓楼斜街。”
“鼓楼斜街?潞王爷,去那儿作甚?”付大海忙问。他真是担心朱翊镠又闲着蛋,出宫惹是生非。
朱翊镠一摆手道:“废什么话?去了不就知道,赶紧换衣服。”
“哦,潞王爷。”
付大海和阳康两个都去了,但因为他们还不知道驸马第一候选人严永凡的事,只知道鼓楼斜街是京城著名的商业街。虽然不及棋盘街繁华吧,但自元朝鼓楼斜街便有“舳舻蔽天”之盛况记载。
鼓楼斜街,其实就是斜街(后世著名的烟袋斜街就在那里),因位于鼓楼前,鼓楼又贼有名气,所以有时候就在斜街前加两个字。
斜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元朝忽必烈时期。
元世祖忽必烈修建大都时,布局是“前朝后市”,也就是从永定门到三大殿是朝,钟鼓楼后是市,即市场,更由于开凿一条360里的“通惠河”接通南北大运河,使南方货船直接到大都靠岸,各种商品源源不断供应大都市场。
通惠河建成以后,积水潭就成为了港口码头。大米、茶等源源而至,附近船舶如云,商栈林立。为使码头至鼓楼前有一条通道,于是在积水潭至鼓楼之间修建了这条斜街。因街道干线是斜的,所以称之为“斜街”,这是它的由来。
尽管明朝中期以后通惠河淤塞严重,积水潭面积萎缩,交通货运逐渐改成陆路,曾也因漕运的需要多次疏通,然终不复当年之貌。可即便如此,仍然没有影响到斜街商业区的繁华。
当时北方少数民族商人频繁出入北京,大多居住于德胜门、安定门一带。这很可能是离鼓楼斜街商业区较近的缘故,也可能是当时规范指定他们居住之地,自然方便了他们在斜街买卖货物。
据冯保提交的资料显示,严永凡就住在斜街附近。
付大海和阳康换完衣装。想着去斜街看看热闹也是好的嘛,他俩只求朱翊镠别去惹事。
尽管他俩清楚,现在有李太后和万历皇帝撑腰肯定没事儿,可朱翊镠马上就要成亲去外地了呀!
临走前得罪了许多京官儿可不行。都知道明朝官员俸禄低,靠工资根本无法养活一大家子,大多数都是靠下面的人送礼。
尤其是在京官员,基本上都是靠地方官员赠送,他们与地方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得罪在京官员,就等于是得罪外地官员,当然得当心了。
三人出宫。
直奔斜街而去。
到那儿,朱翊镠问:“海子,这斜街上哪家客栈最有名?”
付大海连忙屁颠屁颠地介绍道:“要说客栈,那自然数天香楼了。天香楼在嘉靖皇帝爷时期就有,里头有吃有喝有乐子,就不知潞王爷去那里图什么?”
“就为了大吃大喝一顿。”朱翊镠早已想好。
一听说只为大吃大喝一顿,付大海和阳康眼睛都是一亮。
付大海一副垂涎三尺的样,“潞王爷,那您算是来对地方了。天香楼有一道招牌菜,叫熏猪头肉,远近驰名。奴婢听说,蓟镇戚大帅最喜欢吃熏猪头肉,所以张先生每年都要派人给戚大帅送去一大车,以犒劳戚大帅和跟随他守卫长城的士兵。”
这个……朱翊镠好像也在哪儿看到了。
只是付大海说了前半段,还有后半段没说,那就是戚继光为了回馈张居正,从长白山弄来许多前年人参,外加千金胡姬、腽肭脐(就是老做小广告的海狗肾,据说可以壮阳大补)……
朱翊镠问道:“熏猪头肉价格如何?”
一问起价格,付大海好像意识到什么,尴尬地笑道:“潞王爷,贵倒也不算很贵,只是咱出宫好像没带多少银子,要不潞王爷进去一个人吃就成,奴婢和小康子看着。”
“那有什么劲?”
“可三个人吃,带的银子肯定不够。”
朱翊镠却正合心意似的说道:“银子不够正好!”
付大海:“……”
阳康:“……”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着,潞王爷莫不是要吃霸王餐吧?那这又是惹事的节奏啊……虽然天香楼的老板是商贾,可自古官商一家亲,天香楼能傲立于京城,背后岂能没有大佬撑腰?
……
第194章 没钱还要坐雅间吃大肉
朱翊镠以公子哥儿的身份,带着付大海和阳康到了天香楼前。
只是,朱翊镠上前时,一副大摇大摆的姿态。
付大海和阳康两个看起来则很丧,他们不知道朱翊镠到底搞什么鬼,身上明明没带多少钱,却要三个人一道吃熏猪头肉……
他俩总担心跟着朱翊镠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尽管天香楼的老板与伙计不认识他们三个,但来者都是客,早有伙计出楼迎接。
“三位客官,请问是吃饭,还是投宿住店?”
“吃饭。”朱翊镠道。
“三位客官,那楼上请!”伙计热情洋溢地把他们领到二楼。
楼上的宾客不少,闹哄哄的看起来生意确实不错。
朱翊镠一脸的嫌弃,问道:“有没有雅间?”
“有有有,不知客官要什么样的雅间?”伙计一副巴结相,将自己身份定位得很准。
朱翊镠财大气粗地道:“当然是要最高档的雅间。”
付大海和阳康莫名其妙,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伙计将三个人领到一处罗绮满堂、宫灯璀璨的雅间。
“客官,就你们三人吗?”坐定后伙计问。
朱翊镠回道:“还有一个朋友,先等他来了再点菜吧。”
“好!客官随时招呼我们。”伙计打理完便出去了。
付大海连忙将门关上,小声而急切地问道:“潞王爷,还有一个人要来吗?”
朱翊镠鼻孔朝天:“不来咱吃饭谁付钱?”
“……”付大海松了口气,满怀期待地道:“哦,原来潞王爷早就计划好了,不知那人是谁?”
“你马上去请,他人好像就在这条斜街上。”
付大海眨巴着眼睛愣了愣,好像在这条斜街上……去,潞王爷,您还能靠谱点吗?
朱翊镠摆手告知:“去吧!那人叫作严永凡。”
“严永凡?”付大海问号脸,“可是潞王爷,奴婢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怕什么?他愿意来,愿意请咱们吃饭不就行了?”
付大海极度无语,又问道:“那潞王爷认识吗?”
“算认识,但也不算。”
“严永凡认识潞王爷吗?”
朱翊镠肯定地道:“不认识。”
“……”付大海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此时此刻,他只想送朱翊镠一句话:潞王爷您可真是个天才啊!
见付大海杵在原地,迟迟也不动身,朱翊镠催道:“去请啊,还愣着干嘛?”
付大海哭笑不得:“潞王爷,他都不认识咱,那如何去请?请了人家会来吗?”
朱翊镠白了一眼:“不去请怎么知道他来不来呢?不是我们知道结果才去做,而是做了之后才知道结果。懂吗?”
付大海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实在是无语,只是弱弱地问道:“怎么请?以什么理由请?潞王爷,咱需要亮明身份吗?”
“你这个人真特么墨迹!”朱翊镠不耐烦地道,“让你去请,你就去请,废那多话干嘛?算了算了,还是咱先吃吧。”
付大海忧心忡忡,很怕朱翊镠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原本满肚子的疑问,可瞧朱翊镠愠怒的神情,他又不敢吭声。
只是,先开吃……银子明显没带够,吃完了难道赊账?或是仗着潞王爷的身份吃霸王餐吗?
相较于焦急的付大海,阳康虽然也是闹肚子的疑问,可他一直保持沉默,睿智地静心聆听。
听朱翊镠说先吃,见付大海犹豫不决,阳康见缝插针地问道:“潞王爷,让上菜吗?”
“嗯。”朱翊镠点点头,“让店里的老板亲自来。”
阳康应了一声,迅速将店里的老板喊了进来。
朱翊镠吩咐道:“今儿来就是专门为了吃熏猪头肉的,三个人刚好来三大份儿吧。”
店老板微微一滞,三个人要三份儿,还三大份儿……人才啊!不过见朱翊镠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店老板点头哈腰赔笑道:
“不得不提醒这位客官,三大份儿熏猪头肉量很足,恐怕三位无论如何一顿也吃不完。”
本是好心提醒。
可听朱翊镠趾高气扬地道:“吃不完倒掉行不行啊?
“好好好,马上三大份儿。”店老板就不再说什么了。
也是的,想着只要人家宾客愿意花钱,管他们能不能吃完?况且瞧人家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就是钱多行不行?
店老板去了。
一会儿便端上来三个尺二见方的花钿髹漆木盒。木盒里盛满了刚起蒸锅的热气腾腾的猪头肉,一片片通红透亮,切得极薄。
朱翊镠看着,忍不住吞了一口涎水,“来,一人一份儿。”
除了端上来三份儿熏猪头肉,还给配了一些调剂的佐菜。
“开吃。”
朱翊镠不客气,耸了耸鼻子,率先夹起一块儿放入嘴里,果然感觉肥而不腻香而有味。如果辣味儿多一点就给力了。
“真香!”
朱翊镠忍不住赞了一声,停下筷子,问道:“老板,你这猪头肉是怎么制作的?”
店老板回道:“客官,这店里的猪头肉都是熏制出来的。”
“我知道是熏制出来的,湖南的熏肉也算是名产,但烟气太重,你店里的熏猪头肉,确实比那强,颇合我的口味。”
“承蒙客官夸奖!”
朱翊镠又夹了一块熏猪头肉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然后舒服地咽下去,又问店老板:“你这熏制猪头肉有何秘方?”
店老板回道:“很多客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秘方,只是程序较为复杂一点,而且制作过程一定要控制好。这猪头肉是用茯苓、当归等药材熏制的。熏之前,取新鲜猪头先腌三五天,然后取出来挂在过风处,晾它十天半月的,让它收水风干,再吊在熏笼里用药材来熏,记得一定要用微火轻烟,熏好一只猪头,总得一个多月工夫。”
朱翊镠饶有兴趣,一边吃一边问:“为何只是猪头肉呢?普通猪肉行不行?”
店老板道:“猪肉就差很多了,因为猪头上骨头多,处处有缝隙,烟熏炙进去后,再从里面往外透,这样,药材的香味儿便彻底渗了进去。”
“嗯,有道理。”
朱翊镠点点头,他已经吃了好多块了,可见付大海和阳康两个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
朱翊镠一摆手:“老板,你先下去吧,待我们有需要再传你。”
“好!三位客官慢用。”店老板躬身而退,将雅间的门关上了。
朱翊镠望着付大海和阳康,“怎么?没有胃口吗?”
付大海咽了一口涎水,轻轻地道:“潞王爷,不是我们没有胃口,而是不敢吃啊!”
“怎么不敢吃?有毒吗?”
“潞王爷,咱出宫没带钱,一会儿吃完如何结账?”
……
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