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5章 朕看好你哦(五更求订求票!)
可李永芳又转念一想,自己风风光光从抚顺出来,当时还有不少官员将士们为他送行,甚至说了好些恭维漂亮的话求他以后多多照拂……
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让他这张脸往哪儿搁呢?
当人问起,让他怎么回答?
李永芳又只得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去见皇上,死也要死得瞑目。
朱翊镠正在陈炬的辅助解说下,参详辽东的一张全景式的舆图。
这年代的地图压根没法看,乱七八糟的看得头疼,像地图投影、地图比例尺、地图定向、符号系统、文字注记等好像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甚至连辽东的边界线都没有画出来。
“师祖,游击将军李永芳来了。”朱八戒进来禀道。
“传。”朱翊镠忙放下舆图。
咄嗟之间朱八戒领着李永芳进来。
“臣李永芳叩见陛下。”李永芳一进来便行臣叩拜之礼。
“免礼。”朱翊镠一眼看出李永芳的情绪不对,“你刚才见过李总兵?”
“是。”李永芳耷拉着脑袋儿。
“李总兵训斥了你一顿?”
“没有。”李永芳忙摇头。
“他告诉你了,朕为什么决定将你调离抚顺?”朱翊镠接着问道。
“……”李永芳不吭声。
朱翊镠立即明白了,又问道:“这时候心里是不是很不服气啊?”
“……”李永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朕问你话呢?”
“陛下,臣心里是有点纳闷儿。”李永芳一来惧怕朱翊镠,二来想起刚才李成梁的呵斥,说他软绵绵的没有魄力……确实应该表现出几分军人的样子。
尽管自己给自己壮胆,可李永芳回答时还是没敢直视朱翊镠的眼睛。
“朕是皇帝,即便你纳闷儿,心里不服,也得忍着,知道吗?”
“……”李永芳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少年天子不讲理。
“李总兵是不是说你性格软弱,不适合镇守抚顺啊?”
“是。”李永芳点头。
“这是朕的意思。”朱翊镠不紧不慢地道,“你也不要多想,朕觉得你最擅长的事不在于此,故另有他用。”
“谢陛下!”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您是皇上,怎么说都有理了,说得好像比他自己还更了解他自己似的。
“以后跟着朕,只要你努力,朕还能亏待你吗?来,笑一个。”
李永芳努力挤出两分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的无比尴尬的笑容。
“回京之前,派交给你两个任务吧。”
“请陛下吩咐。”李永芳清楚这时候再纳闷儿也没用,再不服气也得忍着。
“你过来。”朱翊镠招了招手。
李永芳战战兢兢轻手轻脚过去,也不敢正眼看朱翊镠一眼,感觉眼前这位少年天子高深莫测有点恐怖。
“朕不是老虎,不吃你,怕什么?李总兵难道平常素日没有教你们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吗?”
“教了,教了,刚才还教过呢。”李永芳忙答道。
“那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朕。”朱翊镠忽然拔高音量。
李永芳浑身一振,立马挺直腰板。
“看,这是辽东南端的旅顺口。”
朱翊镠让陈炬展开舆图,用手指指着旅顺口的那个黑点。
“朕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带一个专业的舆图制作师过去,朕需要一份具体到每一个地理位置的详细的舆图,而不是像这样,什么都看不清楚,舆图越详细越好,明白吗?”
“臣明白。”李永芳点了点头。
“这个任务不难吧?”
“不知陛下给臣多少时间?”
“这个问题问得好。”朱翊镠抬手,笑道,“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朕的时间很紧,就一个月吧。”
“臣遵旨。”
“待舆图制作完成,你让舆图制作师赶紧送到辽阳来,而你第二个任务,就是从旅顺口坐船,穿越渤海海峡,抵达山东蓬莱,一,需要多长时间,二,能通过多大的船只,第三,一次性可通多少人,朕需要一份详细可靠的资料。如果能将旅顺口至山东蓬莱沿途的景观给朕介绍清楚,那就更好了。”
朱翊镠抑扬顿挫欢喜地说着。
而李永芳听着却想哭,镇守抚顺的游击将军居然要做皇上的导游吗?
“记住,这个时间也是一个月。”朱翊镠接着说道,“从辽东旅顺口出发至山东蓬莱,海上距离不到一百海里,其实很近的,你需要考察的是沿途环境,以及朕刚才提到的那些信息资料。”
“臣遵旨!”李永芳答道,心里再苦再难,这时候不也得答应吗?
“也就是说,朕给你两个月时间,有信心吗?朕可是看好你的哦!”
“有信心。”李永芳嘴上答道,但心想皇上您这话谁信?那么看好他,怎么将他调离抚顺,说他镇守不了?这交给他的两个什么狗屁任务?难道他自己擅长这方面而不自知?
心里那叫一个有苦难言啊!
“这是朕第一次交给你任务,一次还是两个,朕在辽东,还没有这样器重过谁呢,你可不要令朕失望哈。”
“咳咳!”李永芳实在没憋住,咳嗽了两声,感觉已经伤到心脉了。
“答应得这么快呢。”
“……”李永芳无语,到底是皇上脑子不好还是他脑子不好?
“时间紧迫,舆图制作师王巡抚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去问他一声,然后你们赶紧出发吧。”
“臣遵旨!”李永芳郁闷地出来了。尽管皇上好像也没有冲他发火,可他心里头的火呀直往胸口窜。
好好的游击将军不让他当,他以为真的要高升呢?结果……
更可气的是皇上把好话都说了,说什么看好他,还说什么在辽东没有如此器重过谁,把他当傻子呢。
来辽阳之前他也刻意打听过,当今泰和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外界风评都很好,说皇上料事如神英明神武百年难遇,可怎么到他头上就……
糊里糊涂地被引至巡抚值房,没想到王象乾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皇上可把你拯救了。”
气得他一口老血显得喷出来了,我李永芳是作了什么孽吗?
……
第1486章 成功洗脑
李永芳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巡抚是皇上从京城带来的,此时还有一个身份:平东大将军。
肯定与皇上是一路人。
这样一想,他心里觉得舒服一点。
可皇上拯救他……是什么鬼?镇守抚顺不是谁都可以,但带人制作舆图,坐船从旅顺口至山东蓬莱谁都可以。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或是很不服气我为什么说皇上是在拯救你?”
王象乾望着一头黑线的李永芳,语气平和地笑问道。
“镇守抚顺可不是个好差事。”王象乾道,“你想,抚顺关东边多少女真人,而辽东才有多少兵力负责镇守?如今陛下的政策你也清楚,肯定有人抗议,抚顺便成为首要攻击目标。届时你守住了还好,可万一守不住呢?”
本来,李永芳心情差到了极点,压根儿听不进去的。
可听到这儿,忽然让他又想到皇上问他的那个问题。
所以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只听王象乾接着又说道。
“知道皇上为什么问你那个棘手的问题吗?假若面临敌方大军压境,明知镇守不住,该如何抉择?其实就是料到或许有一天,抚顺将成为攻击目标,而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说到这个问题,李永芳发现自己的心突然间静下来了。
“你当时说不知如何抉择对不对?虽然皇上当时并没有批评你,可你那样回答,至少证明内心十分纠结。先且不评判你的回答,可万一抚顺被攻击,你无论是誓死坚守,还是弃城投降,对你都是一种伤害。同意不?”
李永芳点了点头,突然又感觉眼前这位巡抚和蔼可亲,简直像他亲爹似的掏心掏肺地与他交流。
“所以说镇守抚顺不是好差事,跟着皇帝多香,无论让你做什么,只要你肯努力,埋头苦干,还怕没有升迁的机会吗?不要哭丧着脸嘛。”
“多谢巡抚大人开导,让卑职茅塞顿开。”李永芳感激涕零地道。
“让李总兵儿子去镇守就不一样,李总兵指定会加派人手,退一万步说即便到时候失守了,李家可以保他,可以让他戴罪立功,你行吗?”
“不行。”李永芳忙摇头,他当然没法与李成梁儿子相比。
“再回头看,仔细想,皇上是不是在拯救你?这是让你远离是非之地啊!”王象乾声情并茂地道。
“原来如此,是卑职错怪了陛下!”李永芳也摊开自己心扉,毕竟感觉对面坐着的,就是自己知心朋友,“卑职刚才只想到,不被皇上重用而气恼,却没想到巡抚大人说的这些。”
“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再说,皇上没有不重用你,是派给你两个任务吧?”
“嗯。”
“你要换一个角度看,就会发现你这两个任务有多重要,可千万不要以为那是两个普通的任务。”
“还请巡抚大人明示。”
“第一,皇上让你带人负责制作旅顺口那一带的详细舆图对吧,你想过皇上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李永芳摇头。反正他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不再懊恼。
“因为旅顺口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故皇上意欲在那里设立军港,这是国家大事,你说重不重要?”
“当然重要。”
“所以皇上需要一份详细的舆图,这关系到辽东半岛、渤海、山东半岛,乃至京师的安全。皇上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不感到荣幸吗?”
“荣幸荣幸……”李永芳连连点头,刚还以为皇上是为旅游观光呢。
“还有第二个任务,皇上是不是让你从旅顺口坐船出发,穿过渤海海峡,前往山东蓬莱?考察沿途的各种情景?”
“是。”
“皇上要在这一带建立水师营,而且不止一个,因为假若外国列强来了,会首选从那一带登陆,所以本朝必须加强防备,这更是关系国家的命运前程,你能说这任务不重要吗?”
“原来如此,皇上如此高瞻远瞩!”李永芳心悦诚服地感慨道。
“你以为皇上是为了玩儿呢?以后跟随皇上久了,你就会明白,皇上每一项决定都很有深意。”
“多谢巡抚大人提点!”
“咱都是为皇上效力,不说这些客套话。你只需记住,皇上是为了你好,利用你的长处,让你熠熠发光。说句不好听的,让你镇守抚顺,万一因为你的善念,怕百姓遭殃而投降了呢?那你不是要成为千古大罪人?”
“……”李永芳讶然无语。
“因为你很纠结,证明你真的不知如何抉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依然纠结皇上那个问题。来,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别撒谎。”
“确实。”李永芳点头承认,继而虚心请教,“那请问巡抚大人,不知皇上希望卑职怎么做呢?”
“李总兵没有教你?”
“没有,将卑职臭骂一顿。”
“到底是坚守还是投降,你需要问城里的百姓而不是将士,因为守城是将士的职责,百姓却没有这样过义务,但我华夏儿女的优良品德是,倘若被外族侵犯,会宁死不屈与城共存亡。”
李永芳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因为善念而弃城投降,或许只是为了保护百姓,不让他们白白送死,可你是否问过百姓怎么想?如果百姓不顾生死,愿意与你一道共守,而你却弃城投降,那不是辜负了全城百姓的一片热心吗?且不说你对国家是否忠诚。所以皇上那个问题的核心,想问你什么,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卑职似乎终于明白了。”李永芳恍然顿悟般点头。
“皇上一直倡导以人为本的理念,就是让我们这些臣子明白,无论作什么首先都要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考虑,他们想要什么,我们才能去做什么。当然你也不要简单地认为只是一味满足,总之以人为本虽之四字,但内涵宽广,需要我们用心去体会,去做。”
“与巡抚大人这一席话,真个是对卑职醍醐灌顶之功。请受卑职一拜!”李永芳站起,而后冲王象乾拜倒磕头。
“李将军客气了,快快请起!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呢。”
王象乾忙也站起来,伸手搀扶李永芳,感觉李永芳的思想工作已经被他做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果然有效。还是皇上高明,莫非这就叫洗脑成功?
……
第1487章 辽东一步步部署(求订求票)
李永芳站起来,重新落座,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
王象乾忧虑地道:“因为皇上的政策方针,尤其军演后向其他部落摊牌,辽东的局势会越来越复杂,尽管皇上倡导和平,但我们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所以不管陆军还是水师,都要加强建设,这样我们才有底气应付一切未知。”
李永芳已经将王象乾当作自己的大恩人了,至少是他生命这一阶段的大贵人。想着倘若不是王象乾一番开导,他的心结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解开。
“这次你去旅顺,我会给你配备两名舆图制作师和四名护卫士兵,到了目的地若还有需要,尽管去找当地衙门,我会给他们指示,为你提供便利。”
“多谢巡抚大人!”
“不必客气,说了都为皇上效力。”王象乾一摆手,接着说道,“做事一定要认真,千万不可马虎。皇上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是对你的认可,不要辜负皇上对你的期望。”
“明白,称职一定竭尽全力。”李永芳重新焕发生机,信誓旦旦地道。
“除了皇上交给你的任务,你自己也要多留心发现问题,比如从旅顺口至蓬莱,这海上一带有没有外国人进入?听说日本人时不时穿过这里。皇上最痛恨日本人在本朝边境肆无忌惮活动,一直想教训他们呢。”
“卑职一定会留心的。”
“我就交代你这么多吧,你还有什么问题?”王象乾道。
“卑职没有问题,多谢巡抚大人!也希望巡抚大人代卑职感谢皇上。”
“现在心里还憎恨或抱怨皇上将你调离抚顺吗?”
“没有,没有……”李永芳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是卑职眼界狭小短见,不明白皇上的心意,经巡抚大人这一番开导点拨,卑职已经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佩服感激皇上还来不及呢。”
“你想通了就好。皇上的境界的确非我辈所能及,与皇上接触越深,越是感觉他肚子里的东西太多。好了好了,本抚也不多说了,你接下来的任务非常艰巨,赶紧启程出发吧。”
“那卑职告退。”李永芳与刚进来之前的那个他已是判若两人。
望着李永芳笃定离去的背影,王象乾欣慰地笑了,跟着他也起身。
……
朱翊镠还在看辽东舆图。
刚才将目光对准旅顺口至山东蓬莱那一带,这会儿他又将目光对准了鸭绿江口、铁山、义州、皮岛那一带。
王象乾进来了。
“陛下。”
“李永芳的思想工作做好了?”朱翊镠头也不抬地问道。
“臣感觉应该做好了吧。”王象乾如是般不确定地回道。
“李永芳或许性格善于软弱,不是刚烈的那种人,但也并非不可用。”朱翊镠这才抬起头来。
“陛下英明!臣也相信这一点,他让臣代为感谢陛下。”
“他是应该感谢朕啊!”朱翊镠当仁不让地道。历史上的李永芳被国人扣上“汉奸”的帽子,算是救了他吧。
不过如果站在朱翊后世的角度,无所谓“汉奸”一说,只能说李永芳背叛了明朝,毕竟清朝人也是中国人。
明朝不行,难道只允许李自成、张召忠他们农民起义,就不允许满族人推翻腐朽的大明王朝吗?
历史本该强者居之。朱翊镠只是对大清推行的一系列政策嗤之以鼻。
都是中国人,叫李永芳为“汉奸”不合适,至少也得加上双引号以示区别。
不得不承认,从历史上效忠于努尔哈赤并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来看,李永芳这人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朱翊镠并不想将李永芳一棍子打死。此人算得一位文武双全的人,只是骨头没那么硬而已。
无非不让他去做守城这样很需要硬气的事儿就是了嘛。
跳过李永芳,朱翊镠重新将目光投到舆图上,冲王象乾招了招手。
朱翊镠手指义州、铁山、皮岛、鸭绿江口这一带,缓缓言道:
“稍后你与李总兵协商一下,这里需要派一位将军镇守,以训练水师。驻地就设在铁山吧。至于朝鲜方面,朕先头已经与朝鲜使团提及。”
“臣明白。那不知陛下心中是否有合适人选?”王象乾问。
“让李总兵五子李如梅去吧。”
“好的。只是陛下,如此一来,辽东重镇岂不全是李家人在镇守,这样会不会……”王象乾担忧地道。
“朕的确考虑过了,但这个有弊亦有利,姑且先这样安排吧。其实你也该清楚,安排任何人都有利有弊,那不如交给李家,让朕更放心。”
“明白。”王象乾点了点头。
“但朕这样安排,对你就是巨大的挑战了。”朱翊镠幽幽言道,“朕眼下在辽东还好,一旦回京,你这个巡抚,想要与李总兵平分秋色,还得动脑筋啊!”
“臣心里有数。”
“辽东接下来的任务会很艰巨,无论经济、政治,还是军事、海防方面,都将有一阵疼痛难受的日子。”
“陛下,恕臣斗胆,说一句狂妄自大的话,在辽东只要李总兵配合,臣真不怕接下来各种艰巨的任务。”
王象乾掷地有声地道,神情举止中莫不透露出一股坚韧劲儿。
朱翊镠颇感欣慰,点了点头道:“其实这也是朕为什么重用李总兵几个儿子的原因之一。当然,他几个儿子确实也有才能当此重任。”
继而朱翊镠又感慨地道:“朕最多也只能在辽东待一年啊!”
“陛下离开京城这么久,已是前所未有之事。”王象乾感慨地道,“两宫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朝中大臣,指定日盼夜盼,盼望陛下早日还朝视事,若非辽东眼下局势严峻,臣恨不得立即护送陛下回京才好。”
“不说这些,朕自有分寸。”
“但有一事,臣还得提醒陛下。”
“什么?”
“淑妃娘娘好像已经怀有身孕,陛下在辽东恐怕不能再待太久。”
“你说什么?”朱翊镠神情一紧。
“如果臣观察无误,淑妃娘娘应该怀孕了。”王象乾小心翼翼地道。
“是吗?朕怎么没有发现?”
“陛下日理万机,太忙了。”
“那颖儿为何也没有告诉朕呢?”
“淑妃娘娘聪明伶俐,臣想,这时候若告诉陛下,怕会影响陛下的决定,所以娘娘选择了暂时隐瞒吧。”
“陈公公,走,小朱。”朱翊镠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徐文颖。
陈炬喜笑颜开地跟上。
朱八戒在门口守着,听到喊声忙应道:“师祖,有何吩咐?”
“今天朕休息,谁来也不见。”
“哦,徒孙知道了,师祖早该休息几天,带着淑妃娘娘去逛逛嘛。”
“靠,还教起师祖来了?”
“徒孙不敢。”
……
第1488章 夫妻同心 其利断金
朱翊镠与徐文颖以及另外三名近侍都住在总兵府的后院。
通常朱翊镠只带朱八戒在身边,三名近侍留下陪伴徐文颖。
尽管因为朱八戒刚才提醒一句,朱翊镠呵斥一声,但其实正是因为这句话说到他的心坎儿里去了。
来辽东也有一阵子,每天忙着给辽东“治病”,总想一步一步部署,赶紧将问题都捋顺了,然后好回京。
其他官员还能享受六天一休沐,可朱翊镠一天都没有休息。他没有休,徐文颖自然哪儿也没去。
女孩子好像都喜欢这儿溜溜那儿逛逛,这一特质仿佛与生俱来,但徐文颖却没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朱翊镠回来时,徐文颖正在聚精会神地织绣一双婴儿鞋。
另三名近侍早发现朱翊镠进来,想提醒,却被朱翊镠阻止。
陈炬和朱八戒也没让进来。
朱翊镠轻手轻脚走到徐文颖身后。
徐文颖太过专注也没有察觉。忽然她开口道:“你们不要告诉皇上我已怀孕的消息哈,不然要打发我回京了。”
三名近侍只得“嗯嗯”的点头。
徐文颖头也不抬自言自语地道:“辽东眼下局势紧张,若没有皇上坐镇,恐怕会乱,所以皇上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京,我看最起码还得需要半年时间。”
“那娘娘怎么办?”其中一名近侍有心问道。
“什么怎么办?”
“可再等半年,娘娘肚子就大了,届时想回京都不成,总不能让孩子在辽东降临吧?”
“为什么不行?”
“再说了,万岁爷很快就会发现的。”
“等发现了再说喽。”
“万岁爷要是马上知道了怎么办?”
“反正不会离开他身边,让我一个人回京,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不是让万岁爷分心吗?”
“你们以为让我回京,皇上就不分心吗?只是不想让你们看到而已,他晚上做梦还念着之怿姐姐的名字呢,梦里还哭过,我虽然不能取代之怿姐姐,可至少可以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
“娘娘,万岁爷他……”
“他怎么了?”徐文颖忽然一抬眸,见与她说话的那名近侍眼睛似有闪躲,而是注视着她的身后方。
徐文颖心理咯噔一下,一扭头。
“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徐文颖连忙想将手里的织绣藏起来,但随即发现好像已经没必要了,只好浅浅一笑。
三名近侍很识趣地离开了。
朱翊镠坐下,拉着徐文颖的手,深情地道:“对不起,你怀孕了我这个做丈夫的居然还不知道。”
“你这个点儿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嗯。”
“是我故意瞒着不想让你知道,怕你让我一个人回京,即便我求你答应不让我回京,你也会多一份担心。刚才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你说呢?”朱翊镠凝望着,“我什么时候在梦里哭过?”
“这个我可没撒谎,是真的,不过没有哭出来,而是喊着之怿姐姐的名字默默流泪,当时我想叫醒你,可感觉会打扰你与之怿姐姐梦中相会,就只好看着你默默流泪,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怀有身孕?”
“是王巡抚看出来的。”
“哦,他的确是个心细之人,昨天我不过因为感觉恶心所以没忍住捂了一下嘴,恰好被他看见。知道就知道了,反正迟早你也会知道的,但不许让我一个人回京。”
“你这口气是商量、命令还是威胁?”
“都不是。”徐文颖莞尔一笑,继而带着两分娇气,道,“我是在请求,请求我离不开一天的相公,不要赶我回京,不然我会变得丧心病狂,歇斯底里,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总之,一个女人该有的毛病我都会染上。”
“还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后果。”
“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京。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朱翊镠将徐文颖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肚子。
“真的吗?”
“朕是皇帝,一言九鼎。”
“那太好了。”徐文颖欢喜地道。
“可如果辽东的局势没有明朗,我或许都不会离开。以现在的形势看,还真得最低需要半年时间。”
“没关系啊,我已经想过,怀孕一月有余,再过半年就七个多月了,那索性再待两个多月,孩子就在辽东出生,回京时带个孩子回去,多有意思!”徐文颖兴致盎然地说道。
“可辽东这边条件远不如皇宫。”
“没关系,只要有你,哪儿都一样。”
“天天就这样待着,你不觉得闷吗?”
“在皇宫还不是一样?这里相对还更自由一些。再说,决定嫁给你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要学会一个人独处,因为我的丈夫是一个大有作为的皇帝,不可能每天有那么多时间陪我,否则就不要做皇帝的女人。”
“刚才被小朱埋汰了一句。”
“切,他敢埋汰你?”徐文颖不信。
“他说我应该休息几天,陪你出去逛逛。”
“还是算了吧,你是皇帝,出去容易引发骚乱,还要那么多人保护你,折磨别人,自己也不高兴,何苦找罪受?宅在家里挺好。再说,我又不能恢复女儿身,逛着有什么意思?”
“谢谢颖儿理解!”朱翊镠低头,啄了徐文颖脸蛋儿一口。
“你当初答应带我来辽东,我已经不知有多开心呢。这会儿你又答应不让我一个人回京,该感谢的人是我。夫妻本该同心嘛。”
继而,徐文颖又感慨地道:虽然我是女儿身,不问政事,可我知道你的主张牵动着千百万人的心,心理压力肯定大着呢。蒙古族、女真族,不会那么老实,包括你那徒弟努尔哈赤,想将他们全部纳入我大明,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波折,而且不知道京城的官员怎么想,肯定苦了郑姐姐。”
朱翊镠点了点头,喃喃地道:“虽然我相信她,没有她坐镇京师,我还不敢出来辽东,但能想象她面临的压力。可有什么办法?辽东问题一日不解决,我心里便一日不安。”
“我相信你!”徐文颖举起拳头以示鼓励,随即又问,“今天你不处理政务了?”
“今天我的眼里只有你。”
……
第1489章 简单而霸道的决策
申时行收到朱翊镠的旨意,第一时间与内阁另外两位阁臣协商。
三十万两银子肯定不是问题,眼下的大明国库还充盈着呢,关键是这个钱的去处……让申时行费解。
为什么要支持努尔哈赤?即便努尔哈赤同意以三千人戍边作为交换,在申时行看来也是一个巨大的冒险。
“皇上这个决定,二位怎么看?”
申时行开门见山问王锡爵与王家屏两位阁臣。虽然他自己内心也清楚,很有可能问了也是白问。
王锡爵道:“辽东军演刚刚结束,辽东关外的部落肯定认为这是本朝向他们示威,况且听说皇上已经明确表态,要将蒙古与女真两族全部纳入我大明,辽东形势严峻,怕是一触即发,这时候我们还能与皇上唱反调吗?”
言下之意,这个节骨眼儿上,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能满足,绝不能反对,必须一条心才行。
王锡爵的态度其实已经相当明确。
申时行将目光投向王家屏,问:“王先生以为呢?”
“附议。”王家屏直接回复两字。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不知道辽东那边的局势,只能相信皇上。
“也不知户部与朝中大臣怎么想。”申时行还是很谨慎。
“三十万两,我看不至于吧?”王锡爵道,“毕竟努尔哈赤是皇上的徒弟,皇上自有分寸,依我看,让户部尚书直接拨款便是,也不必与朝臣商议。”
这建议就更直接霸道了。
看,问了也等于白问吧,申时行已经料到,王锡爵现在唯皇上是瞻,王家屏清楚自己地位,早就习惯随大流。
况且如今他们三个谁不知道,皇上决定下来的事儿,反对有什么用?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习以为常。
“但还是得先请示皇后娘娘吧。”申时行又道。
“嗯,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王锡爵点头,心想也只是过程,皇后娘娘更不用问,肯定支持皇上。
本来申时行觉得很复杂的问题,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议论完了。
而且,一切理由似乎都不重要,只需一点:相信皇上就是。
……
郑妙谨的日子依然平静。有朱翊镠在身边,她觉得很快乐;没有朱翊镠在身边,她也不会觉得孤单。
毕竟原来就已经习惯了,更何况现在还有自己儿子朱常洵陪伴。
朝中有大事,问到她头上,她便站出来表态一下;朝中无大事,她也不用管,一心一意照顾自己的孩子。
申时行来请示。
她的回复比王锡爵更简单粗暴:朝中大臣谁反对,派谁去镇守辽东与奴儿干都司好了。
仅此一句话。
她自己什么都没有解释,也没有让申时行作过多的解释。
在她眼里,解释讨论有什么用?解释来解释去,议论来议论去,最后这个钱不是还得给吗?
既然是皇帝的决定,即便户部与朝臣都反对,就是不给,她自己掏私人腰包也得给,那还解释讨论什么劲?
皇帝又不在身边,不然可以与皇帝解释讨论,与其他人有必要吗?
……
申时行请示完郑皇后,才找来户部尚书王遴,将皇上的旨意告知。
王遴表态了,钱可以给,毕竟这是皇上的旨意,皇后又说了这样的话,内阁几位也没意见,关键是太仓充实,难道让他一个人反对吗?
但必须知会朝臣,因为他们有知情权,不能像王锡爵提议的那样。
正合申时行的心意。
于是将皇上的旨意传达下去。起初炸开了锅,怎么能支援外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努尔哈赤只是借助与皇上的师徒关系,利用皇上的仁慈而已。
支援外族人,他们一旦变强大,便要滋事,骚扰劫掠大明。
不一而足。
反正就是这些论调。
其主要原因还是对朱翊镠的野心不够了解,不够了解他最终目的是要将所有蒙古、女真族人全部纳入大明,现在做的工作是尽可能地融合。
长期与外族处于对立的状态,对于有着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这种根深蒂固的惯性思维,的确很难理解。
这种观念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扭转不过来。而且,如果一旦有蒙古族或女真族因不服而宣战,波及到朝廷和中原的汉人,那反对的人指定更多。
这没办法,新的观念主张,起初肯定有人反对,表示无法接受。
但不管议论与反对的声音有多么强烈,当申时行将郑皇后的那句狠话抛出去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了。
很简单霸道,谁反对派谁去镇守辽东与奴儿干都司。
谁不知道镇守辽东很辛苦?更别说奴儿干都司了。
这样,以“雷声大、雨点小”的方式结束这场议论。
户部拨款三十万将两银至辽东。
钱固然是拨过去了,但余波依然存在。尽管当时不敢明着站出来反对,可事后议论的热潮越来越激烈。
尤其是朱翊镠一心接纳蒙古族与女真族各部落的决策。
为什么要接纳他们?且不说他们会不会跳起来抵抗,他们那么穷,接纳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反抗,那大明不是要遭遇战争之苦吗?眼下的局势虽然也不好,但至少只有辽东受苦,中原腹地还是太平无事的。
这不是故意挑战外族的极限吗?人家不来犯边找事儿就已经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主动挑衅呢?
辽东军演某种意义上就是在挑衅。
宣布要将蒙古、女真各部纳入大明更是。说白了不就是想吞并他们吗?
故而一时间掀起一股反对的高潮。
理由很简单:生怕挑起战争,一旦战争,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申时行头又大了。
无论是官还是民,对皇上的政策主张都表示抗议、费解、迷茫……希望皇上收回接纳蒙古族、女真族的主张。
甚至有官有民质问:倘若因此而宣战,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搞得民怨沸腾,奏疏一道接着一道呈递内阁,越议论越激烈。
结果,辽东那边风平浪静,京城这边反而一个个都不淡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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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0章 女人想嫁的三个阶段三种境界
外头的议论,冯保自然也听到了。
这天,他来到坤宁宫,看似漫不经心地嘀咕了一句:“皇后娘娘,万岁爷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郑妙谨道:“辽东那边的问题没解决好,他怎么回来?”
“可京城的舆论,无论官还是民,对万岁爷似乎都不利。”
冯保瞬间拉到正题上。
“他们想怎么着?”郑妙谨平静地问。
“怕引发战争,所以希望万岁爷收回成命。”
“他们觉得可能吗?”
“可如果这时候蒙古族或女真族哪个部落跳起来,对万岁爷实在不利啊!”冯保担忧地道。
“辽东那边都没反对,京城这边的反对什么呀?多少年来,不是一直辽人在抵御外族入侵吗?是边关将士换来了我们的安宁,即便哪个部落真跳起来,我们承担一次又能如何?”
“皇后娘娘这个立足点很好。”冯保由衷地赞道。
“像拨款一样,谁反对派谁去镇守辽东、奴儿干都司,都是大明人,凭什么我们坐享安宁,受苦受难的是他们?”
继而,郑妙谨又道:“要明白皇上此举的用意,是要永久解决蒙古族、女真族入侵的问题,不要因为自己目光短浅叽叽喳喳,说谁还不会说?”
“皇后娘娘这番话,奴婢一定传达给朝臣知悉。”冯保激动地道。
“我不过是说的大实话而已。”郑妙谨缓缓言道,“不解决蒙古族与女真族的问题,辽东会连年有战,不仅辽人生活很苦,更是朝廷的一块儿心病。”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只是许多人没有这个眼光,只知道人云亦云,人家说什么,他们便跟着附和,有几个想得长远的?生怕引发战争受连累。”
“都是一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郑妙谨轻轻埋汰了一句。
“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冯保心领神会地离开,然后去了五城兵马司衙门,回来时路过内阁。
……
自朱八戒跟随朱翊镠去了辽东,相沢就一直待在坤宁宫与郑妙谨为伴。
偶尔回一趟娘家。
她的肚子逐渐凸显出来了。
与郑妙谨关系越来越好,经常请教育儿心经。
当然也会请教感情方面。
比如:朱八戒去辽东后,她经常想念,可见郑妙谨似乎从来都很淡定,难道不爱皇上吗?不可能啊,都知道皇后与皇上鹣鲽情深。
这天,她又请教道:“皇后娘娘,您每天想念皇上吗?”
“为什么问这个?”郑妙谨道。
“因为我每天想念相公,可发现皇后娘娘似乎很淡定。”相沢如实回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郑妙谨微微一笑,感慨道。
“皇后娘娘,不知此话何意?”相沢弱弱地问,内心十分好奇。
“当我年轻时,想嫁给爱情;待我长大了一点以后,想嫁给名誉、地位;待再成熟一点后才明白,原来是要嫁给人品:即责任与担当。”
“皇后娘娘,还是不明白。”相沢摇了摇头。她一向认为自己领悟力还好,可与皇后相比似乎差了一大截。
“虽然并不准确,但大致可将女孩子的心理分为上面三个阶段。”郑妙谨不紧不慢地道,“当还只是处于想嫁给爱情阶段时,那心中当然全是男人,仿佛一刻都离不开他;当处于想嫁给名誉、地位时,自然希望自己的男人了不起,但也害怕失去,患得患失;只有到了真正嫁给人品的阶段,而你也真正找到了,即男人有责任与担当,那你们的心就会变得平静、坦然。”
“哦,皇后娘娘,我好像明白了。”相沢展颜一笑,道:“看来,我现在还只是处于第一个阶段。”
“这个阶段,我曾经也经历过。”
“皇后娘娘已经进入第三个阶段,所以才会看起来如此淡定。难怪!”
“这个过程很辛苦啊!”郑妙谨感慨地道,“我曾经也有经常彻夜难眠的时候,而且这三个阶段都需要男人的配合,需要男人心里同样有你才行。”
“皇后娘娘肯定是找到了,可我还不知道呢。”相沢笑了笑说,这时她又想起妹妹王姽婳,喃喃地道,“那依皇后娘娘的理论,姽婳妹妹该处于第二阶段,远远没有达到第三阶段。”
郑妙谨与王姽婳并不熟,只知道是谁,也就没有追问为什么。
“皇后娘娘,要达到第三种阶段的境界,需要经历很多吧?”相沢又问。
当然,郑妙谨点了点头,但心想若只是经历,怕也还是不够的。许多女人经历再多,恐怕也摆脱不了第一、第二阶段的困扰,而等她们明白过来时,却早已经没有了再选择的机会,第三阶段就只得停留在美好的憧憬与想象中,根本没有实践的机会。
明白是一回事儿,但拥有与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儿。
“真羡慕皇后娘娘!”相沢感叹道。
郑妙谨却摇了摇头,“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不必羡慕谁谁谁,我们能做的只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多谢皇后娘娘与我分享!”
“希望你早日达到第三个境界,这样你就会发现每天快乐、充实很多。”
“皇后娘娘,可那也得需要遇到人品好,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才行。”
“你对小朱没有信心吗?”
“有当然是有,可他有时候脑子不好使。”相沢如实回道,“所以要达到皇后娘娘与皇上那境界恐怕很难。”
“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他?”
“我不像娘娘可以选择,父亲不知是谁,母亲要死。后跟了老爷与夫人,嫁给小朱,是他们的主意。但我也是欣赏并爱小朱的,只是当时小朱中意的人不是我,而是姽婳妹妹。我与他走在一起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吧。”
“这个不必在意。”郑妙谨道,“男人最可贵的品质,不是他是否最爱你,而是责任与担当,知道什么时候必须爱你。你或许也知道,皇上最爱的人其实并不是我,但他清楚什么时候必须义无反顾地爱我呵护我,这才见人品。”
“小朱怕是不懂那么多。”相沢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进而又信心满满地道,“但我宁愿相信他。”
……
第1491章 和离
紫竹院这边的王府。
儿子王与定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倒是激情四射容光焕发;可女儿王姽婳闲得很,已经回娘家住了好大一阵子,没有回嘉年华画居了。
王象乾的夫人看得着急上火,感觉女儿感情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成亲后老是待在娘家叫什么事儿?
但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
相沢肚子凸显已经好几个月了,可女儿竟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
这不让人着急?
这天吃完午饭,夫人有心问道:“婳儿,你有多久没回嘉年华画居了?”
王姽婳本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娘这一问,她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笑了笑说:“娘,爹已经在去辽东当巡抚了,哥每天又忙得脚不沾地,他们都不在家,相沢姐姐回来陪娘的时间又少,女儿不是想多陪陪娘吗?”
“娘不是孩子,不用你陪。”夫人一本正经地道,“你现在是申家的媳妇儿,最该陪伴的人是你相公申用嘉。”
“他每天有画作伴,不用女儿陪一样开心。”王姽婳依然浅浅地笑着。
“你这叫什么话?看你笑得,自己不觉得勉强吗?过几个月,你姐姐孩子都要生了,知道吗?可你呢?”
“女儿一个人又生不了孩子。”
“你别笑了,与娘说实话,你与申用嘉到底怎么回事儿?”夫人脸色一沉。
“什么怎么回事儿?娘是要赶女儿走吗?”王姽婳忽然站起来。
“你别转移话题。”夫人一把薅住女儿衣服,“坐下,娘是问你与申用嘉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出了问题?”
“没有。”王姽婳摇头。
“那你肚子为什么不见动静?一个月不回去申用嘉竟也不来接你?”
“娘,女儿都说了嘛,他每天忙着作画,哪有时间?”王姽婳一噘嘴。
“你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理由。”夫人着急地道,一脸忧虑。
“娘,还是不说这个吧。”王姽婳忽然将脸转过去,望着窗外。
夫人更着急,用手拉女儿一把,想将女儿的身子掰正,可发现女儿在暗暗使劲儿抵抗着。
“婳儿。”夫人只得站了起来,见女儿眼眶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婳儿,你怎么了?”
“娘,没什么,别问了。”王姽婳努力克制,可依然没能忍住,那不争气的泪水还是顺颊而下。
“婳儿,你这是怎么了?”夫人不再质问,代之以心疼。
王姽婳沉默,泪水不止。
“婳儿,你说话呀!”
王姽婳抹了一把泪水,“他说我不如果不快乐,可以选择离开他。”
“什么意思?”夫人神情一紧。
“就是和离。”
“和离……”夫人吓得身子往后一退,险些栽倒,“你们这是怎么了?”
“娘,您问女儿,女儿问谁?”王姽婳眼泪夺眶而出,满眼的落寞。
“娘早看出来了,你们的感情肯定有问题,可一直也没敢问,却没想到这么严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娘别问了,女儿也不知道。”王姽婳摇头不止,“女儿自以为没做错什么,自嫁给他后小心翼翼,事事顺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如今都不到一百斤重,也不胖了,可不知为什么,感觉他心里一直容不下女儿。”
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舒出,心想一段感情,如果有一方变得小心翼翼,那的确是很危险。
见女儿哭得如此伤心、落寞,夫人心都碎了一地,泪流不止,将女儿一把搂进怀里,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妻之间的事儿便如同穿鞋,只有自己知道合不合脚,旁人能说什么?即便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说?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夫人当然心疼也相信自己女儿,忽然气咻咻地道:“他到底想怎么样?娘现在就找他理论去。”
王姽婳又一把薅住她娘,问道:“感情的事儿能理论清楚吗?”
夫人一下子愣住了。是啊,世上最理论不清的恐怕就是感情了。
情字难落墨,不知所起的是情,不知所踪的同样是情。
“那现在怎么办?”夫人头脑也是一片空白,女儿出嫁那天她多开心,谁知到头来……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现在回想,对申用嘉一再忍让,基本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女儿从将近两百斤重瘦至不到一百斤,也都是因为这段感情,可最后换来什么?
和离?
“他不知道离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夫人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呵斥道。
“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开心有什么意思呢?”王姽婳一抹眼泪,忽然间又变得冷静看开了似的。
可夫人知道女儿心里有痛,这是忍无可忍没有办法才说出的话。
“婳儿答应和离了没有?”夫人又问。
“没有,女儿说先分开一阵子,各自冷静,好好想想是不是一定要和离。”
“我现在去申家,找他爹娘去。”夫人又一次着急地站起来。
“娘,没用的。”王姽婳摇头,再次拉住她娘,“逼他给他压力有什么用?只会让他更加反感,只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行,不然也不会快乐。”
“哎!这可如何是好?他这脾气,只听皇上一个人的话,偏偏皇上去了辽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夫人心急如焚,又道:“早知这么不让人省心,还不如将你嫁给小朱算了。”
“娘,说这些作甚?”
“本来就是,一个男人,既然已经将媳妇儿娶回家,就该好好相待,怎么能冷落媳妇儿说离就要离呢?”
“娘,他是说女儿如果感觉不快乐可以选择与他和离,又不是要休女儿。”
“可女儿一点都不快乐呀,这还不是他的责任吗?”
“娘,两人碰撞不出爱情的火花,又谈什么责任?”
“你爹要知道,可不急死了?你知道他最心疼你。”
“暂时不要告诉爹。”
“他爹娘知不知道这事儿?”
“应该还不知道。娘暂时也不要告诉他们,不然会闹大。”
“嗯,有道理,是不能说。”夫人连连点头道,“你俩暂时冷静一阵子,没准儿他有一天会想明白。”
可王姽婳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夫人,相沢大小姐回来了。”正当这时,府上管家在外头喊道。
……
第1492章 就是因为不爱
“娘,姽婳妹妹,你们是怎么了?眼睛哭得通红?”
尽管王姽婳与她娘极力掩饰,可相沢一进来还是发现了。
的确难以掩饰,无论两人通红的双眼,还是糟糕的情绪。
好在相沢也不是外人,与她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妹夫要与你妹妹感情不和,说要和离呢。”夫人气咻咻地道。
“和离?”相沢一惊非小,忙问,“姽婳妹妹,你与妹夫怎么了?”
但其实说心里话,她何尝不知姽婳妹妹与妹夫之间的感情不好?
去过嘉年华画居三次,都让人不开心,尤其是朱八戒去的那次。
若是夫妻感情和谐,你为我考虑我为你考虑,便不至于这样了。
可已经到了要“和离”的地步吗?
相沢还是很惊讶。对于女人来说太恐怖,哪怕不是因为“七出”而休妻。
与她娘说过之后,王姽婳心里感觉轻松许多,与相沢说便没什么压力。
除了王姽婳自己心理这一关,感觉最难面对的人是她爹娘。
至于世人怎么看,她倒是不在乎。
第一,世人怎么看,她管不了;第二,世人怎么看,与她无关。
相沢今儿个来,就是因为与郑皇后那一席话,急着想与姽婳妹妹分享。
她当然希望能帮助到姽婳妹妹,可没想到妹妹与妹夫已分居一个多月了。
忽然她发现开导一个人不容易,难道要将皇后娘娘的三阶段三境界理论搬出来,然后告诉姽婳妹妹她其实还处于第二阶段第二境界吗?
好像话也不能这么说。谁说姽婳妹妹不想嫁给爱情?又谁说姽婳妹妹不想嫁给人品之责任与担当?
或许是看到姽婳妹妹伤心失落,此时她又觉得皇后娘娘说的三个阶段三种境界,其责任都在男人。
不管女人想嫁给什么,想嫁给爱情也好,想嫁给金钱地位名誉也罢,还是说到了想嫁给人品之责任与担当的阶段境界,最后不都取决于男人吗?
女人有错吗?即便是追求爱情、金钱、地位、名誉……难道不可以吗?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除了相夫教子,女人又能追求什么呢?
相沢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婚姻不愉快,便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指责女人追求什么追求什么?
却不问问男人能给女人带来什么?
就像姽婳妹妹,与妹夫之间的感情都已经到了要“和离”的一步,难道只是姽婳妹妹的错吗?难道说她追求不对?她也希望自己相公有责任有担当。
原本她以为皇后娘娘很击中人心的理论,换一个人似乎又不成立了。
或许她与姽婳妹妹的感情太深,以至于不希望妹妹受到一丁点委屈。
一念及此,相沢忽然激动地道:“妹妹要是觉得这段婚姻很痛苦,和离后重新开始一段幸福也未尝不可。”
此言一出,王姽婳与她娘都是一怔愣,但母女俩怔愣的内容却不一样。
“相沢,你说什么?”夫人讶然,以质问的口吻道。
王姽婳则是怔愣中带着期待。
“娘,本来就是。”相沢一时来气,愤愤地道,“妹妹那么懂事,善良,处处依着妹夫,可到头来却要和离,分明就是妹夫没有责任与担当,至少说明他不爱妹妹,否则又怎么舍得和离呢?既然他想放手,不懂得珍惜妹妹对他的好,那何必纠缠于他?”
王姽婳感觉心灵忽然闪过一道光。
却听她娘气咻咻呵斥道:“相沢,你胡说什么呢?”
相沢顿时发现自己刚才激动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嘛,古人有言,劝和不劝分,她这不是找骂吗?
故而,相沢赶紧找补道:“娘,我是心疼妹妹,怕她受委屈。”
“那你不能劝你妹和离呀?”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娘,对不起!”相沢不敢多说了,可心里还是护着妹妹,心想不知道珍惜的男人就是不值得妹妹伤心,谁怕谁?和离就和离,总比妹妹现在一个人受罪要强。都一个多月了也不来看一眼,不接妹妹回去,这样的男人再优秀,也不值得托付终身。
“娘心里现在乱糟糟的,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夫人声带哭腔。
“娘,对不起!”相沢深感歉意,她知道爹娘非常疼爱姽婳妹妹,希望妹妹幸福,不然当初也不会用扁担驱赶朱八戒后来又让她嫁给朱八戒以补偿。
毋庸置疑,申用嘉才是爹娘心目中理想的女婿。倘若真的和离了,那爹娘恐怕比妹妹还要伤心百倍不止。
“娘,女儿觉得相沢姐姐说得很有道理。”王姽婳鼓起勇气来了一句。
“你们是要把娘气死吗?”
相沢感觉自己是闯祸了。
王姽婳不紧不慢地道:“娘,如果他真的不愿意与女儿过,那女儿确实不必纠缠,离开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
“婳儿不能这样想。”夫人一跺脚道。
“那女儿该怎么想?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受罪吗?这样女儿都看不起自己。”
“你们夫妻之间真的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夫人泪水忍不住往下流。
“真的。”王姽婳确定地点了点头,有些话她还不敢对她娘实话实说。
“娘现在就去申家。”夫人再次站起。
“娘。”相沢一把拉住。
“姐姐,让娘去吧,说开也好。”王姽婳忽然改变主意,“这样他不理我,我不理他,有什么意思?早解决早解脱。”
相沢无奈放手。
夫人心急如焚地去了。
相沢拉着王姽婳道:“妹妹,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啊,姐姐的话很有道理。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怕娘伤心,不敢直说而已。”王姽婳道。
“妹妹人这么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相沢咬牙切齿地道。
“感情事儿怎么说得清?人好人坏与感情好坏没有一点关系。”王姽婳感触颇深地道,“不爱了,再好有什么用?”
“也是。”相沢深深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妹夫是怎么想的。”
“姐姐说得对,还是因为不爱吧,当初一拖再拖最后被逼娶了我,现在看来或许都是因为不爱。”
这一刻,王姽婳感觉自己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静。
……
第1493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
这边王姽婳与相沢越来越坚定选择和离,而不必再纠缠了。
那边王夫人真的去了申家,而且还是一路哭着去的。
见女儿说出“真的”两字时眼神里充满决绝,她心如刀割,也不知女儿女婿的感情怎会到了这一步。
可她坚决不会答应和离。
而此时的申家也不知道儿子儿媳的感情已经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当亲家母哭诉告知时,申时行在衙门里当值未归,夫人当即坐不住了。
第一她没心思等丈夫回来,第二也怕丈夫回来后又要跑去与儿子吵架。
所以自己先去了嘉年华画居。
而王姽婳她娘又一路哭着回来了。
……
申用嘉的名气已经越来越大,素描水平也越来越高,到了炉火纯青随心所欲一画难求的地步。
可与王姽婳之间的感情却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
他娘火烧火燎地赶来时,他正在作画,身边全是画。
有生以来,他很少见他娘发火。
但这次他见识了。
他娘一进来,二话不说,黑着脸先从他手里抢过画作,愤怒地撕烂,而后将他身边所有的画都撕了。
其实不问,他也猜到因为什么,能让他娘如此生气,恐怕就只有他与王姽婳之间支离破碎的感情。
“娘。”申用嘉等到他娘撕完,才弱弱地喊了一声。
“别叫我娘。”
“孩儿知道娘为姽婳的事而来。”
“你给我跪下。”
申用嘉乖乖地跪下。有主见是一方面,但尊敬是另一方面。
“是不是娘自小就把你惯坏了?姽婳她人那么好,要容颜有容颜,要教养有教养,出身书香门第之家,你竟不知珍惜,将人家赶回娘家一个多月了也不去接她,还说要和离?你要真敢与姽婳和离,就不要叫我娘了。”
他娘戟指怒目,气得脸色铁青。
申用嘉也知道,这一天终究要来。
“娘不想听你任何解释,你马上去王家把姽婳接回来,娘就在这里等你。”
“娘,接回来之后呢?”申用嘉轻轻地问了一句。
“嘉儿,你到底想怎样?”他娘哭了。
“如果不合适,分开也好,这样对姽婳,对孩儿都好,在一起都不快乐,为何还要在一起?”
“你是要把娘气死才高兴吗?”
“娘,孩儿说的只是大实话。”
“到底哪儿不合适了?”
“娘,说不上来,如果非要说,就是在一起没有感觉没有激情。孩儿以为两人在一起,不说一加一大于二,至少不会小于一才行。可孩儿与姽婳在一起两人都不快乐,不去趁早分开。”
“你一个大男人,娶了人家,说分开就要分开吗?你的责任与担当呢?”
“娘,孩儿觉得正是因为有责任与担当才答应和离,不然孩儿大可不必在乎姽婳的感受,放手亦是一种成全。”
“娘今天来不与你说这些道理,只想问一句,今天你接不接姽婳回来?”
“孩儿可以将姽婳接回来,然后当着娘与丈母娘的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现在就去。”
“好。”申用嘉忙起来,一个人去了王家。反正迟早要面对的嘛,逃避搁置不管终究不是解决之道。
……
王夫人回来后还一直在哭,反而王姽婳与相沢不断在安慰她。
申用嘉来了。
夫人当即止住泪水,仿佛看到了希望。
而在王姽婳看来,恐怕这是和离的召唤。
“你终于知道来接婳儿回家。”夫人很客气,还笑了。
“娘,对不起!”申用嘉却很平静。
“夫妻间小吵小闹正常,床头吵架床尾和嘛,说开了就好。”
“我来请姽婳回去,如果娘一道去更好……”申用嘉仍很平静。
“好好好,娘送你们回去。”夫人当然乐意,立即答应,却不料下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只听申用嘉接着说道:“我娘这会儿正在嘉年华画居等着,有一些话我想当着你们的面说清楚。”
“还说什么?接婳儿回去就好。你娘在,那我就不去了。”
“娘,还是去吧。”王姽婳道,“他是想为我们的和离做最后一次陈述。”
“……”夫人焦急而心疼望着眼前这位曾经以为让他满意的女婿,多么希望他摇头说“不”,然而等了再等也没等到。
刚才感觉还有一线希望,瞬间荡然无存,这一刻让她的心更疼了。
“娘,走吧,说清楚对大家都好。”王姽婳搀扶着她娘。
相沢本也想上去搀扶一把,但立即发现不合适,因为她一来的那番话,面对王姽婳时还好,可面对夫人时感觉愧疚,万一姽婳妹妹真离了,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怪她乌鸦嘴……
夫人直往后退,不想去也不敢去。
“娘,逃避终究不是办法。”王姽婳硬着搀扶着她娘出去了。
相沢只好后头紧紧跟着。
申用嘉走在最后。
最着急的还是王夫人,这会儿王姽婳与申用嘉看起来倒都很平静。
……
与王姽婳的娘亲一样,申用嘉的娘亲也是心急如焚焦头乱额。
儿子去请王姽婳期间,她仿佛泥塑般一直站着一动不动。
感觉这个世界要塌陷下来似的。
还不知道孩子他爹知道这事儿后会发多大的火呢。
咋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很快,儿子申用嘉将王姽婳母女俩带回嘉年华画居。
随行的还有相沢。
其实两位夫人这时候都不想碰见彼此,因为对接下来的事都充满恐惧。这时候她们只希望看到两个孩子牵手,而不希望各自的孩子只牵着她们的手。
场面很冷。
还是王姽婳先开口,对着申用嘉道:“有什么话说吧。”
“对于和离,你有什么意见?”
“我没意见。”王姽婳平静地回道。
而几乎与此同时,只听申用嘉的娘亲吼道:“我不同意。”
王姽婳的娘亲则大声说道:“不行。”
“娘,别激动。”王姽婳道,“听他把话说完。”
“可娘不想听。”王夫人不住摇头。
“娘,该来的总是要来,女儿都不害怕,娘怕什么?”王姽婳抚慰完她娘,又冲申用嘉道,“你接着说。”
……
第1494章 首辅气得吐血了
相沢慌里慌张地跑回坤宁宫,焦急地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怎么了?”郑妙谨一激灵,还从未见过情绪如此激动失态的相沢呢。
“姽婳妹妹与申用嘉要和离。娘与申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后来首辅申先生也过去了,一怒之下,动手打了儿子,气得首辅当场吐血,晕过去了。”相沢焦急地禀道。
“申先生无碍吧?”郑妙谨关切地问。
她与申用嘉、王姽婳都不熟,也不想掺和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再说了这种事儿,外人也不好参与,但首辅申时行这时候可不能出事儿。
皇上这会儿去了辽东,朝中大小事务都得靠申时行处理呢。
虽然说太子监国,由她这个皇后听政,但其实平常只是拿个主意而已,重担几乎全都落在申时行身上。
她知道申时行最近很累,不仅身子累,心更累。
儿子的事儿气得首辅吐血,万一病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郑妙谨当然紧张。
“还不知道申先生怎么样呢。”相沢心急如焚地道,“申用嘉一心想要和离,双方父母都不同意,如今皇上又不在,怕没人能劝得住申用嘉了。”
“他们为什么要和离?”直到这时候郑妙谨才关心地问了一句。
“他觉得与姽婳妹妹没有感觉没有激情,所以不想在一起过了。”
“那你姽婳妹妹怎么想?”
“同意。”
“你呢?怎么认为?”
“我认为两人既然没有感情,在一起那么痛苦,倒不如分开。可是娘,还有申先生与他夫人,死活不同意。”
郑妙谨稍一沉吟,喃喃地道:“其实在我看来,申用嘉与你妹妹之间感情的事儿与旁人无关,如果他们觉得真的无法在一起生活,那我也赞同和离。”
“可双方父母怎么办呢?我娘哭得死去活来,申先生气得吐血晕过去了,还不知道会不会病倒,申夫人也是椎心泣血,说不认申用嘉这个儿子。”
“这事儿你让我怎么办呢?”郑妙谨望着相沢,轻轻来了一句。
“皇上不在,恳请皇后娘娘能不能出面调解?”相沢跪下来央求道。
“你想让我如何调解?”
“本来我也赞同姽婳妹妹与申用嘉和离,毕竟两人没有爱没有感觉了,何苦纠缠在一起受罪?可后来见到我娘与申夫人,还有申先生那样,我忽然又觉得太残忍,所以想请皇后娘娘出面,阻止申用嘉与姽婳妹妹和离。”
“……”郑妙谨犹豫,还是认为夫妻之间的事儿,她这个外人不好掺和。
故而,想了想说:“我出面调解倒是可以,但既然他们已经没有感情了,那阻止他们不和离之后怎么办呢?岂不是害了申用嘉与你姽婳妹妹吗?”
“怎么办?怎么办?”相沢哽咽难鸣。
郑妙谨极其冷静地道:“夫妻没有感情,都闹到这一步,便如同破镜,恐怕难以重圆,除非他们两个都回心转意觉得对方好,否则不让他们和离,反而对他们是一种折磨与伤害,可他们还能回心转意吗?”
“不知道。”相沢摇头。
“迎丝,迎竹。”郑妙谨喊了一声。
“皇后娘娘。”两位侍女立马儿过来。
“去乾清宫让王安立即来一趟。”
“奴婢遵旨。”迎丝迎竹忙去了。
“相沢你先起来。”郑妙谨不紧不慢地道,“你刚才说皇上这会儿不在,可如果皇上在,你认为皇上会怎么做呢?”
相沢茫然道:“只知申用嘉听皇上的话,可我并不了解皇上。”
郑妙谨舒了口气:“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即便皇上在,恐怕也不会插手,毕竟这是申用嘉与王姽婳之间的事儿,最多奉劝两句,如果实在过不到一起,十有八九皇上也会劝和离的。”
“皇后娘娘,我也赞成和离,关键是双方父母怎么办?”相沢一再强调这点。
“双方父母的工作,我倒是可以出面试着去做。”郑妙谨点了点头说道。
王安很快来了。
郑妙谨立即吩咐道:“你马上去申先生府上一趟,看看他的情况如何,需要什么帮助?”
“皇后娘娘,申先生怎么了?”
“刚刚气得吐血,晕过去了……”郑妙谨简要说了一下大概。
王安会意,忙飞奔而去。他当然也知道这时候首辅可千万不能病倒,不然太影响朝局的稳定了。
……
此时的申家与王家都慌作一团。
申时行本来不知道儿子誓要“和离”的事儿,因为府上大管家的紧急通知,他才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
结果一气之下,与儿子发生冲突争执,气得吐血,当场晕过去。
被抬回家后,还不停地咳嗽,怒气未消,喋喋不休地痛骂儿子。
他夫人在嘉年华画居像王夫人一样哭红了双眼,可见丈夫吐血晕倒后,直至回到家里,她又不敢哭了。
一来怕增加丈夫的压力,二来怕丈夫责怪她总是惯着孩子。
她何曾不知丈夫最近身心俱疲?
皇上去辽东未归,朝中大小事务都需要丈夫这个首辅抉择,不说每天有多少事儿,光被弹劾就弹劾过多少次?
要知道,首辅被弹劾需要面临多大的压力?放在往常都得自动请辞。
可丈夫这个首辅能开口请辞吗?
有苦不能言,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本来就压力山大,偏偏儿子这时候还闹这么一出,让人如何受得了?
而王夫人回家也不敢再哭了。在嘉年华画居她还哭得死去活来,可被女儿拉回家后,生怕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女儿。若论压力与苦楚,女儿才是最应该哭的那个人,反过来还安慰她。
虽然不敢哭,可心里的难受劲儿无以言表,因为她看出来了,女婿女儿不仅仅只是分开一个多月那么简单。
两人分开之前很有可能激烈地争吵过,甚至还动过手。
只是这时候她不敢问女儿。
王姽婳安慰道:“娘,别哭了,也别难过,和离就和离,没什么大不了,我保证快乐地活着。”
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再劝发现只会增加女儿的压力。
……
第1495章 又双叒叕 王安出马
王安奉命第一时间赶到申府。
申时行躺在床上还在不停咳嗽,即便见王安进来,也没有停下痛骂儿子。
可见申用嘉这次有多令他伤心。
“申先生,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探望。”王安进去后禀明来意。
本来府上的人让他在客堂等候,请首辅出来接待,毕竟代表皇后而来。
可王安执意不依,不想让首辅太劳累,说把他当作自己人就好了。
府上的人只好将他引至卧室。
申时行直到骂完申用嘉才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我这身子不争气,儿子也不争气,让王公公见笑了。”
“申先生感觉身子如何?”
“心里堵得慌,全身乏力,想死的心都有,怕是要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申公子与王姑娘的事儿,奴婢也不知该怎么说。如果申先生感觉太累,不妨请假休息两天,待好了之后再去内阁当值,奴婢回宫禀告皇后娘娘。”
“今天肯定是不能去内阁了。”
“申先生与令郎怎会闹得这么厉害?”
“别提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说起来就让人生气,咳咳咳……”说起儿子,申时行就气得直咳嗽。
“好,不说,不说,”王安只能赶紧打住,感觉这时候劝什么都不顶用,反而会火上加油,“要不申先生好生休息,稍后待奴婢回宫禀复皇后娘娘,去一趟嘉年华画居看看吧。”
“有劳王公公!”
“奴婢先行告退。”王安起身告辞,感觉首辅应无大碍,毕竟头脑还清醒,说话也不是有气无力,只是因为太生气所以浑身不得劲儿。
休息一两天应该就没事儿了。
于是赶紧回宫禀复郑皇后。
郑妙谨也放心了,不过为安抚申时行,她又派人请冯保代为慰问一趟,并为申时行准备一些补品,还特意让冯保传她懿旨,让申时行在家休息两天。
而王安则去了嘉年华画居。
申用嘉正一个人郁闷地整理自己的画室,他娘来撕毁了一部分画作,他爹来一气之下直接砸了画室。
王安若不是想着皇上临走前对他的嘱咐,这时候他也不会来。
来干什么呢?
申用嘉与王姽婳要和离,那是夫妻两口子之间的事儿;申用嘉与他父亲起争执冲突,那是人家的家事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旁人没法劝,经历不同嘛。
可王安还是来了。
因为他想着这时候如果皇上在,会怎么做?反正不会置之不顾。
毕竟这事儿已经连累到首辅了。
见王安进来,申用嘉只顾着自己收拾,也没有搭理。
肯定不是瞧不起王安,他知道王安是皇上倚重的人,而是因为实在这时候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安当然能理解申用嘉此时此刻的心情,所以起初也没有开口搭话,只是默默地帮着一起收拾。
直到收拾差不多,王安才道:“我刚才去你家探望你爹了。”
“他没事儿吧?”申用嘉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情落寞。
“无大碍,但气得不轻,去时他还在骂你。”王安跟在也坐地上,轻问,“真的与你老婆过不下去了?”
“你也很好奇吗?”
“不是很好奇,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我本也不该问。但万岁爷离京前叮嘱过我,无论朝中大事,或是万岁爷身边的人遭遇变故,让我都要站在他的角度,能解决就帮着解决。”
“是吗?如果皇上此刻在京,会让我怎么做?”申用嘉请教。
“万岁爷是个无比开明的人,首先肯定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觉得应该有一个前提。”王安如是般说道。
“什么前提?”
“你的选择不能只为了你自己而伤害到别人。”
“我征询过姽婳的意见,她也同意和离。”申用嘉道,“只不过在我眼里,这是我与姽婳之间的事儿,商量和平解决便是,与双方父母无关,可没想到反应竟如此之激烈。”
说完,申用嘉叹了口气。
“你也不准备回家看看你父亲?”
“以他的脾气,这时候我回家,他不得跳起来?还是眼不见为净。”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和离呀。”申用嘉脱口而出,“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
“依我的建议,不如先缓一缓,各自冷静冷静,不然双方父母接受不了。”
“我与姽婳已经冷静一个多月了,想必都已经想明白,何必拖泥带水?”
“第一,为了双方父母。第二,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以后说不准会后悔,因为每个人随着经验与认知的变化,每个阶段对每个人会有不同的看法。这个阶段你觉得不合适,等下一个阶段或许又觉得好,并非一成不变,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的原因。”
“你觉得皇上会这么建议?”
“凭感觉应该是,毕竟和离对女方伤害更大。而且恕我直言,你与王姑娘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看绝大部分原因在你而不在王姑娘,你承认吗?”
“或许吧。”申用嘉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你就不想娶,后来答应娶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首先你心态就没有摆正,怎么说都是你对不起王姑娘在先。以作画没时间为由,我看只是因为你不够爱王姑娘罢了。”
“……”申用嘉又点了点头。
“尽管我是一名公公,没有经历过爱情,但从万岁爷的身上以及与万岁爷的交流中,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万岁爷会尊重你的选择,但一定会批评你这种对待爱情的消极的态度。男人除了真爱,责任与担当才最可敬。”
“……”申用嘉正想反驳,可紧接着听到王安一番大胆的言论。
“万岁爷对郑皇后起初也没有什么感情,可万岁爷觉得亏欠郑皇后,加上郑皇后的不离不弃,万岁爷最后没有辜负郑皇后,现在还有谁敢说万岁爷不够爱郑皇后吗?人会变,经历在变,感知在变,爱与不爱都会变。”
“这些话皇上与你说过?”申用嘉一副疑虑的眼神。
“万岁爷虽然并未对我明说,但我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必判断绝不会错。所以我希望你缓一缓,十有八九也是万岁爷的意思。”
“不知姽婳怎么想,我是担心她。我无所谓,反正每天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在这里作画。”
“好,王姑娘的工作,我来做,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在你们没有和离之前,不许你与任何一位女子有暧昧之情,这是对王姑娘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没问题,我答应你。”
“那就这样说定了。”
“不过需要缓多长时间呢?”
“等到双方包括双方父母都看开,或者是王姑娘重新找到真爱。”
“你的意思是,她可以另找真爱,而我却不可以?”
“谁让你辜负她在先?谁让你是男人呢?刚才说了,如果和离,对她伤害更大,理应给她优先选择权,至于王公姑娘用不用,那是她的事儿。”
“你这能代表皇上的想法吗?”申用嘉又疑虑地道。
“要不你现在立马书信一封,送到辽东万岁爷手里问一问。”王安脸上洋溢着两分自信而得意的神情。
“算了,不问,反正皇上回来若是问及,就说全是你的指导。”
“随便。”
……
第1496章 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
王安做完申用嘉的工作,先回坤宁宫向郑妙谨做了汇报。
郑妙谨表示认同,并对王安大加赞赏一番,也让她更加佩服朱翊镠识人眼光之准。
这次她只派王安去慰问申时行,可没有让王安去做申用嘉的工作,是王安自己去的。
没想到还真做好了。
她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否则双方父母难以接受。除了真正的感情,双方父母还都要考虑名声,毕竟申王都是大户人家。
申时行本来这阵子就身心俱疲,要是万一因而儿子的事一病不起,那指定影响朝局的稳定。
缓一缓或许申用嘉与王姽婳就想明白了,即便最后还是要和离,至少给了双方父母缓和的余地。
看,这就是王安的处事能力。
换作别人肯定不行。
这时候除了真正爱申用嘉与王姽婳的人,准确地说只有他们的家人,谁会采取行动去劝?
没有。
即便有,也不会跑到申用嘉与王姽婳面前去劝,最多在双方父母面前劝两句感叹一番。
而这个劝与感叹,十有八九并非真心,更多的人想必是想看热闹,当面说郎才女貌和离了多可惜,一转身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只有王安负责任地去劝了。
哪怕是郑妙谨自己都不想去劝。
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郑妙谨颇感欣慰,难怪皇上临走前暗中授意王安,而不是冯保或其他人。
……
禀复完郑妙谨,王安又马不停蹄地来到紫竹苑这边的王家。
王姽婳与她娘情绪都很低落。
老爷在辽东,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儿,府上的人也担心着急。
他们与王安并不熟。只是王安最近太红了,知道王安的来历。
得知王安登门造访,下人忙跑去禀告夫人与王姽婳母女俩。
给母女俩的第一感觉是,这事儿肯定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毕竟首辅气得吐血晕倒。
王安拜访直截了当,一来王府就说要见王姽婳与她娘。
所以接见时自然是王姽婳与她娘。
“不知王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分宾主坐定后,夫人开口直问。
“为了王姑娘的事而来。”王安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将刚才与申用嘉商议好的决定告知。
“好,好,好。”夫人听了大喜,一迭连声地说了三个“好”字。
可王姽婳一噘嘴,摇头道:“娘,这女儿不同意。”
夫人当即脸色一沉,责斥道:“难得王公公一片好心,又得皇后娘娘点头同意,你竟说不行?”
“夫人别激动,让王姑娘慢慢说。”王安抬手微微一笑。
“我与他已经没有感情了,何必再缓折磨人呢?”王姽婳态度坚决地道,“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是最好的选择。”
“王姑娘也别激动。”王安又抬手笑了笑说,“是否愿意静下心来听我一言?”
“请说。”
“这时候王姑娘情绪肯定不好,或许你与申公子之间没有感情了,可毕竟夫妻一场,星星之火可成燎原之势,假若将王姑娘与申公子这段感情比作一场火的话,那这时候或许确实已经熄了,但并没有绝。只是因为你们各自尚在情绪当中,所以只看到灰烬而看不到灰烬下面埋藏的星星之火。”
“对对对,王公公说得太对了!”夫人忙赞不绝口地道。
“所以我觉得,王姑娘与申公子都需要冷静冷静,这时候不宜做决定,否则也许将来会后悔,因为一旦错过,就不会真的再来了。”
“可与他已经冷静了一个多月。”王姽婳道。
“你们不是冷静了一个多月,而应该是冷战了一个多月,冷战并不利于问题的解决。去如今双方把话都挑明,再冷静时会不一样。”
“王公公觉得我与他之间还有星星之火吗?”王姽婳凄然一笑。
“当然有。”王安脱口而出,“如果没有,申公子完全可以不放手,就让王姑娘这样受尽折磨,但申公子并没有,而是提出要和离,说明他心里很在乎王姑娘的感受吧?这就是爱。”
“王公公言之有理。”夫人又赞道。
“怎么说申公子也是出身名门,断不至于无情无义不通事理。而且他刚在我面前承认,已经意识到这段感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主要责任在他,而不在王姑娘,所以觉得亏欠了王姑娘。其实这也恰是爱的一种表现。假如他对王姑娘真的无情无义,那他会反思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吗?”
夫人听得不住地点头,让她再次看到了希望之光。
而王姽婳低头沉思。
王安接着说道:“当王姑娘真正冷静下来,也许会觉得与申公子之间的矛盾并没有那么深,各自抱着理解、宽容的心为对方多考虑一些,这星星之火还可以重新燃起来。”
“可我已经不想见他。”
“没让王姑娘现在去见他,你可以不回嘉年华画居,甚至你都可以去找你的如意郎君,当然我只是说可以哈。王姑娘不要误会。”
“我不会那么无耻。”
“知道知道,可王姑娘现在不想见他不代表将来也这么想,人是会变的,这就是誓言通常靠不住的原因,因为世间的人与事随时随地都在变,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希望王姑娘现在不要断然下结论。”
“婳儿,王公公说得对。”夫人又赶紧补充道,“你现在情绪低落,心态不够平静,作出的决定将来或许会后悔,还是冷静冷静再说。”
“王姑娘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双方父母,为国家考虑啊!”
“为双方父母考虑,身为子女,我自然知道,可怎么还扯到国家?”王姽婳不解地望着王安。
“当然与国家有关。倘若你与申公子和离,首辅申先生会不会病倒?他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起呢,眼下万岁爷还在辽东,朝中大小事务都落到他肩上,他最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吐血晕倒了,你们的事儿只是一个导火索,根源在于他最近压力太大呀。”
“还有你爹,万岁爷如此器重他,刚升任辽东巡抚,这会儿辽东那边的局势紧张,京城里的流言蜚语想必你们也听到了一些。你爹那么爱你,倘若知道你与申公子和离,肯定影响他的情绪。身为辽东巡抚,这时候情绪能乱吗?王姑娘说,你的事是不是与国家有关?”
“不仅如此,还有皇后娘娘,知道你们的事儿后,让奴婢第一时间去申府看望申先生,接着又让冯大公公去了,生怕申先生一病不起,那朝局就会动荡不稳啊。奴婢去嘉年华画居,又马不停蹄赶来这里,都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皇后娘娘关心得不得了。”
说到动情处,王安忽然站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王姽婳面前。
“希望王姑娘以大局为重,即便真的不想与申公子过了,也要抛开儿女私情缓一缓,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影响申先生与你爹的情绪。在京城需要一个精力旺盛的申先生,在辽东需要一个精力旺盛的巡抚。”
“王公公快快请起!”夫人连忙下座搀扶。
“王公公这是要折煞小女子呢。”王姽婳一时也慌了,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
第1497章 都那么客气干啥?
王安依然跪着没有立即起来,接着说:“我知道这本是王姑娘与申公子之间的私事儿,旁人不该干预进而影响你们的决定,但还是希望王姑娘给自己、也给申公子一个机会,同时为了国家将女儿私情暂时置后,我瑾代表万岁爷与皇后娘娘感谢王姑娘!”
说着,王安连磕了三个响头。
把王姽婳与她娘吓得手忙脚乱。要知道,她们只是女子,人家可是得势的宫中大珰,竟然磕头恳请她们。
“王公公,快起来说话。”夫人虽然伸出手,可搀扶不是,不搀扶也不是,只希望女儿这时候能点个头。
“好,我答应王公公便是了。”王姽婳沉吟片许后终于点头。
“多谢王姑娘深明大义!再次感谢王姑娘!”王安又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
只要目的达到,王安不在乎这些。
夫人大松一口气,顿时对王安肃然起敬刮目相看。
王安重新落座,“王姑娘不会觉得我这是道德绑架你吧?”
王姽婳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因为我的事儿,还会对国家有影响。”
“那可不?”王安口齿伶俐地道,“王姑娘的公公是当朝首辅,如果万岁爷这会儿在京也好说;而王姑娘的父亲是辽东巡抚,如果万岁爷这会儿不在辽东也好说,偏偏都赶到一块儿了,哪边都不能出岔子。正所谓权大责大,王姑娘的公公与父亲眼下都压力山大呀!”
“不过王公公,小女子虽然答应,可这一缓,不知是多久?”王姽婳问。
“多久取决于王姑娘的心态。反正申公子与我已经约法三章了,在没有与王姑娘和离之前,绝对洁身自好,不会与任何一位女子有暧昧关系,只一心一意待在嘉年华画居作画。”
“王公公有心了!”
“我不过是想为万岁爷、皇后娘娘分忧。有一天你们都觉得对方的好,不和离当然是最完美了;可如果真的觉得非和离不可,那希望王姑娘等到双方父母看开了不再为这件事而苦恼,那王姑娘就是功德无量,待万岁爷回京一定会大大嘉奖王姑娘的深明大义。”
“好。”王姽婳点头,由衷地道,“真心感谢王公公这一番点拨。”
“王姑娘客气!”
“多谢王公公!”夫人跟着也道。
“夫人言重了!奴婢与王巡抚都是为万岁爷效力而已,这时候当然都希望身边的人开心快乐,这样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便能更好地为万岁爷效力了。今天多有打扰,若无它事,先行告退,奴婢还要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王公公慢走!”
“夫人不必相送。”王安扭头去了。
“想不到后宫之中竟也有如此奇妙之高人,佩服,佩服!”夫人望着王安笃笃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
“看着他年纪与女儿相差不多吧?”王姽婳说道。
“可惜!可惜!”夫人直摇头。
“娘,可惜什么?”
“可惜如此聪慧之人,竟做了公公。”
……
王安做通王姽婳的思想工作,首先回坤宁宫向郑妙谨禀复,而后又急匆匆地去了一趟申府。
将这个消息告诉告诉申时行时,申时行顿时从床上跳起来,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内阁,并没有休息。
反而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同时也像打了鸡血更有激情。
这也不难理解,工作越努力,朝廷越离不开他,便越感觉儿子与儿媳之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机会越大。
看,他对朝廷如此重要,儿子儿媳还忍心伤害他而愧对朝廷吗?
自此,申用嘉一门心思在嘉年华画居作画,王姽婳也没去嘉年华画居,而在家陪伴她的娘亲。
这件事也就暂且告一段落了。
而对于王安,其实也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猜测皇上或许会怎么做。
至于皇上到底会怎么做,他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皇上一定会这么做。
但无论怎么说,暂时总算将申用嘉与王姽婳安抚下来不再闹腾了。
首辅申时行一如既往地点卯当值似乎没有再受影响了。
并且得知王安为了说服王姽婳竟跪在她面前,申时行也是非常感激,亲自来王安府上道谢。
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至于儿子与儿媳将来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将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相沢得知此情,也特意跑到乾清宫来感谢王安。
尽管起初她赞同王姽婳与申用嘉和离,但事后发现也许过于草率,没想到此事牵连那么大。
万一首辅朕真的受连累,又或是影响辽东巡抚,那就不再是王姽婳与申用嘉之间的私事儿了,而是两家人乃至上升到国家的事儿。
“看得如此之远,王公公不愧是万岁爷器重的大红人!”相沢由衷地佩服,对王安感激地说道。
“你们都来感谢,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王安敬谢不敏地道。
“我娘,姽婳妹妹,还有我,都真心感谢王公公呢,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反正我们都要感谢你。”
王安摆手道:“感谢真的不必,你妹妹不骂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姽婳妹妹为什么要骂你呢?”
“本是夫妻之间的私事儿,却被我上升到国家的高度,如果想不开,会以为是给你妹妹增加心理负担。”
“王公公多虑了,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首辅确实受到影响,当时吐血气晕大家都看到了呀。姽婳妹妹这两天也想明白了,爱情或许只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绝不是,而是两家人的事。姽婳妹妹特意让我来感谢王公公呢。”
“也代我谢谢她的体谅!”
“好,我一定传达。我娘说,这次王家欠王公公一个人情,日后王公公有需要王家的地方,知会一声便是。”
“你娘太客气了!之前就与你娘与妹妹说过,我的出发点不过是想为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分忧而已。”
“王公公是个坦诚的人!”
“实话实说。”
“小女子虽位卑言轻,但如果王公公有用得着的地方,也请尽管吩咐。”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人。”
“那王公公以为谁是坏人呢?”相沢浅浅一笑,敏锐地问道。
“为了偷万岁爷的钱,趁雷电交加放火烧乾清宫的人最坏最坏了。”王安咬牙切齿地道。
“那王公公查出眉目没有呢?”
“哪有这么好查?”王安摇头道,“况且因为没有证据,皇后娘娘也不让明着查,以免搞得后宫人心惶惶。”
“皇后娘娘的担心有道理。”
“我当然知道,可不是让坏人逍遥法外吗?”
“迟早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借你吉言。”
“以后王公公就是我王家的好朋友。”
“不敢当,不敢当。”
……
第1498章 开始抓人行动
崇文门内的东城根,原是一块儿闹中取静的地方,始建于元代的昭宁寺就在这一条小街上。
这条小街也就叫作昭宁寺街。
街的南边叫沟沿头,稍北一点的叫闹市口。自沟沿头往东各条胡同,靠南边的叫毛家湾,再靠东边的叫作抽屉胡同,再往东叫作神路街。
抽屉胡同的南边叫盔甲厂,北边叫马匹厂,再往东便是宽街,而马匹厂的西边有梅竹胡同。
从毛家湾往北叫一眼井,再过去是铃铛大院。闹市口的东边叫苏州胡同下坡,与之毗连的是箭杆胡同,从那里往东叫铁匠营和豆腐巷。
单从这些地名儿就大概知道,住在这一带的人,大部分都是贩夫走卒、佣工匠役、皂隶火夫啊等等,这些三教九流的地位低下之人。
如今京城里的流民少了,原来这里聚集了许多各府县进京揾食的流民,现在抓到一个流民就发配奴儿干都司戍边去,流民都不敢露面。加上现在走哪儿干什么都要查身份证,无业流民在京城基本待不下去了。
尽管如此,崇文门内的这块儿地方依然杂乱又闹腾,每天熙熙攘攘的人络绎不绝。
当然,比起棋盘街、灯市口那些寸土寸金的商业街又逊色不少,档次也不知低了多少。
但,这里也有一个去处,不但在京城,就是在整个北直隶,名声也是响当当的,那便是位于苏州胡同下坡与箭杆胡同中间的窑子街。
窑子街顾名思义就是风月之地。
这里的人每天更是活跃,尤其是那些光棍汉、无所事事的人。
据说这里原是两条胡同间的一处隙地,嘉靖年间一个在京师混了多年并已混出个路路通的开封府人,在这里盖了几间土坯房,弄几个女的做起了皮肉生意,没想到一做,火了。
然后窑子一家接着一家地开。
光顾窑子街的嫖客,在京城俗称“打钉”者,是各色人等都有,但多半都是身列贱籍的市井小民。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八卦、吹牛,本事没啥本事,逮住一个话题天南地北就是一顿神侃。
这不,由于朱翊镠对蒙古、女真族的政策方针,试图将其全部纳入大明版图之内的设想,引发了热议。
哦,准确地说,该叫作抗议。
这些人只要聚到一起,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找出各种理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企图让朱翊镠收回成命。
万一挑起战争怎么办?他们这些人是不是要服役?朝廷是不是要加赋?生活是不是变得更苦了?
反正将一切尚未发生的可能性,全部列出来然后一顿鼓吹。
巡城御史顾青云接到任务,这些天全城范围内专抓那些人。
这任务先是冯保下发的,其根据是郑皇后那简单而霸道的决策:谁反对便抓谁去镇守辽东、奴儿干都司。
不过因为冯保是内廷中人,无权干预外事,故而又让绅申时行发号施令。
这样,顾青云既有冯保的指示,又收到首辅的手谕,当然不敢怠慢。
眼下皇上不在京,朝中一应大小事务都是这内外一把手负责呢。
这两个人交代给他的任务,顾青云当然比兔子还跑得快。
当即就把衙门里的佐贰官,以及掌管京师各路巡逻治安的十八名把总全部找来,就如何肃清街道、圈禁流民、防范造谣生事、临时增添巡逻兵卒等切要事体作了详细布置。
尤其是那些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者,一律当作“霍乱罪”,先拘捕至五城兵马司关起来再说。
须知京城治安原由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与东厂三家共同负责,而锦衣卫与东厂是直接由皇帝控制的,集警探与刑狱于一体的组织。
唯有五城兵马司是政府系统的警事机构,管辖着京师城中的一百二十多个巡警铺,负责京师巡逻治安,接受民众报警、追捕和缉拿案犯。
而五城兵马司的堂上官就是巡城御史。顾青云坐上这位置也是不易。
而且,自坐上这个位子之后,顾青云就一刻没有轻松过。
毕竟,京城中若有任何有碍圣朝的祸事发生,都会是他这个巡城御史的弥天大罪。
谢天谢地,好在泰和皇帝强势,又有一些列的利民政策加持,京师地面还算风平浪静。
可眼下皇上去了辽东不在京,而且那项政策又触犯了民意。所以京城四处都传来抗议的声音,他这个巡城御史当然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那该怎么做呢?
即便冯保与申时行不打招呼,他也知道这时候只能维护皇上。
对于那些反抗的人是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只知道凭借一张嘴到处逼逼。
所以顾青云开了两个时辰会议,直到觉得万无一失,才命令与会者分头行事,各负其责。
顾青云自己则于散会后,在衙门里胡乱扒了几口饭,然后吩咐起轿来到了苏州胡同的巡警铺。
他负责的重点就是崇文门内东城根这一带,而重点就是窑子街,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抓几个典型。
与其他与会负责人,也是这么交代的,不来真的抓特么几个,京城的抗议声此起彼伏还消停不了。
娘的,辽东那边都没有动静,京城这边倒是抗议起来了。
皇上又没有说服役、加赋的事,那些人居然全特么设想好了。
由于事前并未打招呼,消息也没传出去,只知郑皇后说过那样的话,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吓唬人的。
所以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就连苏州胡同巡警铺里的兵士都没在意。
以致于顾青云的轿子停在苏州胡同巡警铺大院时,该铺的档头李永光还在对面一家小酒肆里喝酒。
顾青云带一小队兵士进巡警铺,只看见巡警铺两个值班的兵卒在闲扯,其他人一个也不曾看见。
“娘的,人都死哪儿去了?”
顾青云当即火冒三丈。
值班士兵慌忙把李档头找来。
顾青云又是劈头盖脸将李永光一顿臭骂,命令他赶紧把铺巡警铺里其他兵卒尽快找回来,然后开始部署行动,决定晚上封锁窑子街抓人。
……
第1499章 抖威风的巡城御史
“头儿,咱也不能见人就抓吧?”巡警铺档头李永光弱弱地问道。
“你他娘的就知道喝酒扯淡,给我老实交代,这一带是不是你罩着的?”顾青云没好气地呵斥道。
在他刚一上任的时候,曾经就对五城兵马司做过一次整顿。
吃空饷的问题应该有所避免,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帮油头指定还有其它捞油水的方法。
就比如,罩着窑子街里头的生意。
顾青云这次故意搞偷袭,就是不想给他们准备腾挪的机会,这样才能不辜负内外相的嘱托。
所以听李永光这样问,顾青云也不直接回答,反而质问。
“没有没有……”李永光连连摆手,满脸横肉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要是被我知道你利用职权胡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顾青云一咬牙,接着冲他带来的小队兵士摆手吩咐道,“一会儿你们几个先混进去摸一摸底,然后我们再统一采取行动,反正今天不抓十个八个的,晚上都别给我睡觉。”
“头儿,凡是妖言惑众都抓吗?”李永光又笑问道。
“嫖客也抓。”顾青云道。
“那今晚肯定不止抓十个八个……”李永光咧嘴一笑。
“你平常也没少去吧?”
“头儿,难道卑职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追求吗?”
“怎么?把你看扁了?”
“卑职平常只喜欢喝喝小酒,与人扯扯淡,吹吹牛,不好那一口。”
“我可没时间与你扯淡,这两天是不是放眼即是唯恐天下不乱分子?”
“头儿,那些人也就过过嘴瘾,还能成什么事?他们想说随他们去呗,抓人卑职反而觉得不好。”李永光还以为这只是顾青云的主意呢。
顾青云确实也没有告诉他们,这其实是冯保与申时行的指示。
顾青云是个聪明人,想着这件事做好了就是冯保与申时行的功劳,如果没有做好那只好由他来背锅了。
“过嘴瘾的人也包括你吧?”
“头儿,卑职可没参与,有人说时卑职听听而已。”李永光又失口不认。
顾青云带来的一小队兵卒穿着便衣装作普通人出发了。
而原本苏州胡同巡警铺里的兵卒全部不让他们出去,以免因为与这一带人熟悉而暗中通风报信。
“头儿,皇上为什么要将蒙古族、女真族那帮好斗的穷鬼纳入本朝呢?”李永光又腆着脸弱弱地问道。
“你他妈像我一样啥也不懂,问个屁啊?国家大事你懂吗?皇上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岂是我辈能理解的?吩咐我们怎么做,我们照做便是了,其余管那么多作甚?”顾青云又一顿数落。
“可咱身为大明一份子,总得有知情权吧?”李永光轻轻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顾青云两眼一瞪。
“他们说大明子民都该有知情权,而不是被蒙在鼓里似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提前问问官民一声也行,什么征兆都没有,忽然就说要将蒙古族、女真族通通纳入大明版图之内,为什么不问问百姓欢不欢迎、愿不愿意呢?”
“问百姓?他们懂什么?”顾青云嗤之以鼻地道,“别说问百姓,就是问你,你他妈懂吗?问你有个屁用?”
“卑职只是反馈一下民众的心声,国家大事确实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不要乱发表意见。”
“关键是皇上这政策会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李永光又道。
“影响到你什么了?”
“现在是还没有,可将来呢?谁敢保证?”
“万事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去做。皇上的眼光,你们没有资格评论,更没有资格怀疑。”顾青云掷地有声地道。
“头儿,你说万一辽东那边打起来了呢?”
“多新鲜!辽东连年有战,哪一年不打?”顾青云白了一眼。忽然瞥见一名兵卒探头向外张望,当即呵斥道,“你丫看什么看?”
那名兵卒也不知是没主意还是太专注外面,竟没反应。
顾青云走过去一把拽住他衣领,“你他妈没长耳朵啊?”
然后给了一脚。
那名兵卒声若蚊蝇地道:“外,外面好像有人要打起来了。”
顾青云朝着窗户外的方向一看,果真见有两个人拉拉扯扯,其中一个正是他刚带来的兵卒。
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骚动,顾青云也脱下自己官袍。
“李永光。”
“卑职在,有何吩咐?”
“约束好巡警铺里的人,老老实实都给我在这儿坐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踏出巡警铺半步。”
“卑职遵命。”李永光朗声回道。
顾青云独自一人出去了。
迅速走到那两个争执的人跟前。就是没错,其中一个是他带来的,见他来正准备喊,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辱骂当今圣上。”那名兵卒只好说事儿。
“关你屁事?”与他争执的人看起来很嚣张,约莫三十来岁年纪,一副天下我最大的架势,“老子想骂谁就骂谁,你他妈管得着吗?”
顾青云气愤不过,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然后一拳过去,直接将那人撂倒在地,最后冲兵卒一摆手:“先拖回巡警铺绑起来。”
顾青云身手本来就好,那人猝不及防,如何抵挡得住?
看得巡警铺里的兵卒瞠目结舌。都知道他们头儿武功好,可没见过这么暴躁,上去一句话不说,直接将人干翻在地……太狠了吧。
看来,今晚这里的人要倒霉。
很快,那人被兵卒拖回巡警铺,醒来时顾青云刚好也回来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
“身份证呢?”顾青云喝问。
“没有。”
“是没有身份证还是没带?”
“没有。”
“绑起来。”
顾青云懒得费劲,若是流民,抓起来统一送至奴儿干都司,京城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凭什么抓我?凭什么绑我?”那人手脚并施反抗。
无奈巡警铺里的人太多。
最后被绑得严严实实,又嫌吵把他嘴巴也给堵上了。
顾青云刚好借此为例训话。
“都看到了吧?晚上行动时,就像这样,不必多费口舌,有多少抓多少,先抓起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