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0章 依然还是天寿山 该如何站队
徐学谟飞速赶回来。
被乾清宫掌作王安引进觐见时,见室内居然只有皇上与他女儿两个,这让他觉得女儿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都已经同处一室,怎么说皇上也要娶他女儿吧?不然让他女儿这辈子如何嫁人?尽管之前他与外界所有人就认为是这样,但这回又进了一步。
一念及此,徐学谟内心之中的欢喜劲儿不禁再增添两分。
朱翊镠见王安领着徐学谟进来,也没有从床榻上下来,只是半躺着。他感觉头昏沉沉的,全身乏力。
“陛下。”徐学谟喊了一声。
“陵寝选好了吗?”朱翊镠直问。
“臣倒是选了几处吉壤,可是突然冒出一位妄人,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还让臣一定要传达给陛下知,所以臣才会这晚前来打扰陛下清修。”
“既是妄人说的话,又何必在意?你是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吧?”
朱翊镠说话也没有转弯抹角,关键这时候他没有心思多想。
头脑乱着呢。
徐学谟如实禀道:“陛下,那妄人看似很有几分文人气质,像读书人,说话确实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位官员,所以臣连夜赶回来向陛下汇报。”
“他都说了些什么?”
“回陛下,他说天寿山气数已尽,皇后娘娘不适合安葬那里,还说如果想大明国祚延续时间更长,必须另觅它处……”
徐学谟一五一十地将那位自称“李先生”的话全部传达给朱翊镠知。
可朱翊镠压根儿不信那些。
选择天寿山安葬只是因为那里是皇陵区,至于什么风水、气数……根本不在朱翊镠的考虑范围之内。
故而,听完徐学谟的一番话,朱翊镠轻描淡写浑不在意地给出指示:“不用管了,随他怎么说吧。”
“那陛下的意思是,为皇后娘娘的寝陵依然还是选择在天寿山?”
“要不然呢?”
“臣恳请陛下将那个胡言乱语的`李先生`拘禁起来。”徐学谟道,心想既然陛下不听,那“李先生”就放不得。
“带到朕的面前来。”朱翊镠道。
“臣遵旨。臣先行告退。”徐学谟本以为这件事很重要,却没想到皇上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而且明显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什么天寿山气数已尽?什么不适合安葬?还扯什么关系着大明国祚……通通放屁似的。
“哦,徐老把颖儿带回家吧。”朱翊镠又吩咐道。
徐学谟正想与女儿对视一眼,看女儿是什么意思。
只听女儿徐文颖开口道:“陛下,我暂时不想回家,要陪着陛下。”
徐学谟心里在说好样儿的,面上却对着朱翊镠笑道:
“陛下,既然颖儿不想回去,那就她陪着陛下吧,反正看她的样子,回去后心也是在这里。”
朱翊镠一摆手,不想多纠结。
徐学谟就此退下。
既然皇上压根儿不相信什么风水与气数,那他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他便又飞马赶往天寿山。第一件事当然不是去继续勘陵,而是问“李先生”在哪儿。
然而一问,却知那人不见了。
本来昨天傍晚时分的确被那名小校拦住,也被关押在驻军营里,结果早上起来一查看,那人不见踪影。
再找,怎么也找不到了。
气得徐学谟一跺脚,呵斥道:“你们驻守在这陵里有一营的军士,居然看不住一位村夫野老,陛下有令,要提人去见他,这可如何是好?”
一帮军士个个低头不语。
昨天徐学谟吩咐那个拦人的小校更是轻声嘀咕道:“想必那姓李的不是凡夫俗子,总感觉他身上透露着诡异。”
“失职就失职,还找什么理由?难道他不是人是鬼啊?”徐学谟又没好气地斥责道,“哼,留个人都留不住,待我勘完寝陵再与你们算账。这么多人每天驻守这里有吃有喝,都不知道干什么。”
军士们垂头丧气不敢吭声,说起来确实也邪乎,昨晚分明将那个姓李的抓起来,还五花大绑了呢,怎么就无声无息逃走了不见踪影?真是奇怪!
先且不说这个,就冲他昨天说的那些话,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不为过吧?确实就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人啊!
……
奉先殿始建于明初,位于紫禁城内廷东侧,是停放大明帝后棺椁之地,每位帝后驾崩后的牌位这里都有。
李之怿入殓后,棺椁也停放这里。
朱翊镠辍朝七日以寄哀思。
寝陵依然选择在天寿山,位置还是徐学谟勘测定下来的,就在穆宗昭陵的附近,也就是被那位“李先生”评为不适合安葬帝后的地方。
反正在那位不知所踪的“李先生”眼里,这天寿山已经没有好的吉壤了,再怎么找也是这样。
徐学谟向朱翊镠如实汇报,那“李先生”逃走不知所向,朱翊镠也没追究,逃走就逃走,不管。
在朱翊镠辍朝的七日里,徐文颖每天都守在朱翊镠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累了就趴一会儿。
宫里宫外也都知道她的事儿,虽然皇上尚未下旨,但已经全部把她当作是皇上的嫔妃看待了。
两个孩子都由李太后暂时在慈宁宫看着,礼仪房奶妈们的奶水充足,抚养两个孩子不在话下。
于李太后而言,李之怿这样离去当然令她悲伤,但保住了两个孩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尤其是男孩儿,倘若不是李之怿拼死一搏,以当时的情形看十有八九保不住。
如果李之怿没离开,龙凤胎,李太后不知有多开心呢。
但世上的事莫过于此,不如意十之八九,李太后倒也想得开。
只是对李之怿临走时的遗言……最近几天她想了无数遍,可每当想起都是耿耿于怀,娶徐文颖当然是好,可为什么非要皇帝立郑淑嫔为后?
在李太后眼里,当初没有废掉郑淑嫔,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现如今如何再立郑淑嫔为后?
对李之怿,李太后可谓方方面面都认可、喜欢,唯独这一点。
关键皇上还答应了。
倘若不是因为见儿子朱翊镠情绪低落,她第一时间就要否决。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暗中在做准备,为了这件事儿,专门派人将首辅申时行请到慈宁宫。
尽管申时行不是第一次来慈宁宫,可也是好久以前的事。
来时的路上,申时行就意识到了李太后是为何事,幸好三位阁臣已经商议过并且达成一致意见。
所以见李太后时,申时行也不怎么紧张,因为他清楚许多事儿只需点头或摇头表态就行,至于左右……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这个本事。
况且在这几天时间里,他还了解到更多的情况:冯保极力赞成立郑淑嫔为后,陈太后也不反对。
这样,申时行感觉他更要选择、掂量该如何站队了。
……
第1381章 再也无力主导的李太后
李太后召见申时行的地方,在她平时念经诵读的佛堂。
只有她们两个,其他人一律屏退。
李太后倒也直接,请申时行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道:
“申先生,今日请你来,是关于立新皇后一事,不知申先生有何想法?”
看吧,果然就是为了这事儿。
申时行谨慎地回道:“太后娘娘,此前皇上不是已经答应皇后娘娘,要立郑淑嫔娘娘为后吗?”
“申先生的意思是,赞成?”
“不知太后娘娘问过皇上没有?”之前在内阁讨论过,所以这会儿申时行回答时也显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镠儿十有八九会同意。”
李太后虽然用“十有八九”,但语气其实是非常肯定的。
“皇上答应皇后娘娘在先,如果皇上真心不反对立淑嫔娘娘为后,恐怕臣也只能恭贺皇上与淑嫔娘娘了。”
申时行按照已经想好的思路,组织语言小心翼翼地回道。
“申先生丝毫不觉得有甚不妥吗?”李太后紧盯着申时行问。
“太后娘娘,恕臣直言,皇上与淑嫔娘娘一直相得甚欢,故臣不知太后娘娘说的`不妥`是指什么?”
“可郑淑嫔曾是钧儿的嫔妃。”李太后忽然将音量拔高两分。
果然与之前内阁商议的一样,李太后就是耿耿于怀这个。
“太后娘娘,臣窃以为,此情皇上与淑嫔娘娘不在意,他们举案齐眉彼此尊重,难道太后娘娘忍心拆散他们?”
“我没想拆散他们,只是反对立淑嫔为后。”李太后索性挑明了说,进而又严肃地道,“申先生是读书人,又是首辅,难道全然不顾道德与伦理?”
“可太后娘娘想过没有?倘若皇上执意要立淑嫔娘娘为后,难道要臣等公然与皇上对抗吗?”
因为来之前申时行就清楚这件事上自己该如何站队,所以此时的态度很明确,也不拖泥带水。
“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读书人为什么能够忍受?”李太后有点无语。
“不瞒太后娘娘,其实之前臣与两位王阁老就此事专门讨论过,立谁为后固然是国家大事,但也是皇上的私事,倘若皇上不开心,与皇后关系不好,于国家而言绝非好事。皇上与淑嫔娘娘情投意合相得甚欢,太后娘娘难道忍心挑起无谓的矛盾与纷争吗?”
李太后脸色凝固了。她本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从申时行这番话中,可以获得几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内阁已经商议过。
第二,一致同意立郑淑嫔为后。
第三,内阁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梗包括她这个太后,因为这涉及到后宫乃至整个朝局的稳定。
第四,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取决于皇帝本人的态度,只要皇帝同意,其他人无话可说,也无权干涉。
第五,申时行变得强硬了,与之前相比,不再唯唯诺诺,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而是有着自己的态度。
李太后沉吟不语。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势单力薄,恐怕无力逆转这个结果。
申时行感觉到了李太后的沮丧,进而安慰道:“太后娘娘,臣建议立后一事由皇上自己抉择,给予皇上最大的信任与支持。倘若强行干涉,势必会引发不愉快,相信太后娘娘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申先生先退下,我想静一静。”李太后带着莫大的无奈。
“臣先行告退。”申时行起身去了。他明显感觉李太后已经无力主导皇帝,毕竟泰和皇帝不是万历皇帝。
当然,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够在李太后面前坚持己见的原因之一。
申时行离开后,李太后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思量着当前的局势,以及申时行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
忽然,李太后喊了一声:“来人,去把冯公公请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与冯保坐在一起聊天了,从前冯保遇事,无论大小,都会来找她,可现在不同。
她也知道,现在冯保习惯找的人是郑淑嫔,这让她又不由得想起十几年前大儿子朱翊钧立为太子而她晋升为贵妃时的情景。
同时也想到冯保被大儿子朱翊钧冷落转而亲近小儿子朱翊镠……冯保是个有着敏锐洞察力的人啊!
这一点李太后不得不承认,从冯保跟着她,到后来与张居正联手,再到亲近朱翊镠,现在又与郑淑嫔走得近……
似乎冯保就是有这个本事儿,每次站队都能站对,而不会失误。
冯保很快来了。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冯公公来了,坐。”李太后抬手。
“不知太后娘娘急着召奴婢来所为何事?”冯保坐下后直问。
“冯公公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这样坐在聊天是什么时候吗?”
“这个……好像确实有一阵子了,具体什么时候奴婢记不清。”冯保一时也没摸清李太后想说什么。
“今天召冯公公来,只想与从前一样坐着聊会儿天。”
“哦,不知太后娘娘想聊什么?”虽然不知道李太后想说什么,但冯保已经感觉到李太后心里一定有事儿,不然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地召他来。
“冯公公是喜欢从前代秉国政时的我还是现在啥事儿不管的我?”
冯保稍一沉吟,谨慎地回道:“奴婢以为都是太后娘娘,所以在奴婢心目中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在不同时期,需要太后娘娘扮演不同的角色。”
冯保看了李太后一眼,见她神态平和,接着又缓缓说道:
“原来万岁爷年纪小,自然需要太后娘娘代为秉持国政;而现在万岁爷英明神武,自然希望太后娘娘能享清福。但太后娘娘依然也永远是太后娘娘,奴婢们都喜欢您,尊敬您。”
“冯公公也赞成立淑嫔娘娘为后,对吗?”李太后忽然跳转道。
哦,冯保立马儿心知肚明,这才是李太后急着召见他的原因。
“回太后娘娘,立谁为后,奴婢无权过问、议论。”冯保一本正经地回道,“奴婢只希望万岁爷与未来的皇后娘娘情真意切,举案齐眉,这样才是我大明天下苍生之福啊!”
“我想听冯公公的心里话。立淑嫔为后,冯公公以为如何?”
“奴婢以为,这是皇后娘娘驾崩前无比英明的抉择。”虽然冯保不敢干预立谁为后,但对李之怿的决定还敢评论,况且现在的他当然没有从前那么害怕高高在上的李太后了。
“何以见得?”李太后追问。
“淑嫔娘娘与万岁爷鹣鲽情深,又能谋善断,可谓女中豪杰,奴婢以为是万岁爷最好的贤内助。而站在万岁爷的角度看,万岁爷是新个用情至深的人,想必这辈子最多再将徐文颖姑娘娶了,太后娘娘不妨想一想,淑嫔娘娘、德嫔娘娘还有不久后的徐姑娘,谁更适合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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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又让冯保退下。
要说首辅申时行的态度有七八分明确,那冯保的态度就有十分。
冯保的态度在李太后意料之中,毕竟人家与郑淑嫔一直走得近。
但申时行的态度出乎李太后意料之外。因为在她的刻板印象里,申时行最擅长端水了,通常不会明确表态,尽力让双方都满意,可这次……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打发走冯保后,李太后不禁喃喃自语。
“我不该干预?还是想多了?”
“朝中大臣到底怎么想?”
“天下读书人恪守的礼仪与道德标准难道也都变了吗?”
“或是因为镠儿具有绝对的威权,以致于让朝中大臣与天下读书人都三缄其口,明明想反对却不敢跳出来?”
“……”
李太后脑海中有许多个疑问。
但冯保最后说的那一点,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儿子不像他老子风流好色恨不得天天尝鲜。
儿子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若非皇后临走前恳求,儿子连徐文颖这样的好姑娘都敬而远之。
恐怕这辈子再也不会与其他女人有染了,皇后已去,那儿子身边只有郑妙谨、赵灵素与徐文颖了。
再让儿子甄选嫔妃难于登天,礼部为这事儿不知请奏过多少回,哪回不都是石沉大海般没有反应?
那皇后只能在这三位中选了。
但首先得排除赵灵素。无论赵灵素有多善良多漂亮多乖巧,“奴婢”的思维已经渗透到她的骨子里。
那么郑妙谨与徐文颖谁更合适坐上母仪天下的位子呢?
平心而论,若非郑妙谨的曾经,的确要比徐文颖合适。
徐文颖什么都好,就是太任性,从她的行为方式中就可看出。为了爱什么都敢做,爱就爱,不爱就是不爱,爱憎分明,不会委曲求全。
而郑妙谨可刚可柔,善隐忍,知进退,大局观很强,这一方面要完胜徐文颖,冯保用“能谋善断”来形容算是恰当不过,的确是个好内助。
可这道坎儿为什么就过不去呢?李太后长叹一声,出了佛堂,有了孙儿孙女,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心之所往。
……
冯保从慈宁宫出来,便第一时间赶往翊坤宫。
在他眼里,做奴婢的当然要紧紧抱住主子的大腿。
这本无可厚非嘛。
想当初紧紧抱住李太后的大腿,让他风光了将近二十年。
可如今已经不是李太后的天了,明显渐渐朝着郑淑嫔倾斜。
李之怿在,他还不敢这样说,可现在趋势已越来越不可阻挡。
申时行在暗中打听他关于立谁为后的态度,他又何尝不是?
而且他比申时行着急多了。
紧紧抱住郑淑嫔的大腿,对他将来无疑又多出一道保障。
他也已经打听清楚了,以申时行为首的内阁成员赞同立郑淑嫔为后,而与郑淑嫔相处了有一阵子的陈太后更是赞同,只剩下李太后与朝臣两道关。
李太后的态度在冯保意料之中,肯定不会赞成。
但冯保相信只要朝臣不反对,李太后凭她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什么,毕竟现在的李太后不似从前,现在的泰和皇帝也不是万历皇帝。
而朝臣的关键在于六科廊言官。
到翊坤宫,陈太后与相沢都在。郑妙谨临产在即,虽然不及李之怿生产时那般重视,但谁也不敢疏忽大意。
如今李之怿驾崩而去,宫里上下更是都清楚郑妙谨的地位。
“冯公公怎么来了?”陈太后开口问。
“回仁圣太后娘娘,奴婢刚被慈圣太后娘娘召去。”冯保如实回答,本能地感觉有陈太后在,更好。
“瞧你着急的样子,有事?”
“慈圣太后娘娘叫奴婢过去,是专门问及立后一事,好像不大同意立淑嫔娘娘为后。”冯保谨小慎微地回道。
“那她想怎么办?”陈太后忙问。
“这个倒是没说。”
“看来妹妹对淑嫔的成见还是没有消除啊!”陈太后感慨,继而又道,“待淑嫔孩子生下来,我好好与她说去。”
“母后,算了。”郑妙谨浅浅一笑。
“这事儿怎么能算了呢?”陈太后却相当认真,“皇后母仪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按理说皇后驾崩就要立即提上日程。”
“太后娘娘,可这事儿该怎么办?”冯保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皇帝怎么想?”陈太后问。
“万岁爷这些天情绪低落,奴婢也不敢这时候问他这个。不过依奴婢看,既然万岁爷答应了皇后娘娘,那该不会出尔反尔的,奴婢只担心……”
“担心什么?”
“因为慈圣太后娘娘不大同意,倘若朝臣也跳出来反对,那奴婢担心会节外生枝增加万岁爷的压力。”
冯保将自己的心里话,当着陈太后与郑妙谨的面,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郑妙谨道:“母后,冯公公,还是不要讨论这事儿吧,皇上自有主张。”
“你别操心。”陈太后忙道,“你一心一意将孩子生下来,至于立谁为后,虽然是皇帝的事儿,但我们力所能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家都是为了镠儿,为了朝局的稳定嘛。”
“太后娘娘言之有理!”冯保跟着附和道,“立后顺顺当当的多好,倘若慈圣太后娘娘反对,而万岁爷与我们坚持,何必搞得大家不愉快呢?”
“妹妹的态度估计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陈太后喃喃地道,“但朝臣的态度冯公公应该可以提前做些功课。”
“奴婢明白。”正合冯保心意,有陈太后的支持,他当然更有底气了。
“将道理与朝臣们说清楚,这些冯公公也在行,就只管去做吧,反正我明确表态,支持立淑嫔为后。”
“多谢母后信任!”郑妙谨欣慰地道。
“我知道妹妹对你一直有误解,从她得知你挟持钧儿的那一刻起就有,这根刺在她心中一直没有拔掉。”
想起朱翊钧,陈太后意识到,立后的问题更不能耽搁,必须尽快落实,不然恐怕会遭李太后更坚决的反对。
一念及此,陈太后又道:“冯公公现在就是探探朝臣的口风,越快越好,尽可能地扫除一切障碍。”
“奴婢遵旨。”冯保内心大喜,感觉已经胜券在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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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陈太后力挺,冯保第一时间派人去请六科廊言官。
当然,以他的手段,不会漫无目的将六科言官都请来。
首先要请与皇上关系“密切”的,比如刘大元、张彪、刘凯,一个户部,一个兵部,一个吏部。
也有代表性,关键思想工作容易。
其实,读书人与宦官相互鄙视,读书人寒窗苦读,考中进士后为官,从来看不起那些没有“根儿”的人;
而挨了不是人的一刀的宦官,也觉得读书人没啥了不起,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吗?不见得比别人高级。
但冯保是个例外。因为自身的文化素养,他与许多读书人关系不错,比如张居正以及与张居正友好的官员。
而许多读书人对冯保的感觉也还不错,认可他是一个做大事儿的人,之前或许还觉得他贪鄙成性,但现在这些个毛病好像也逐渐改掉了。
刘凯与刘大元、张彪接到冯保的传话,不由分说立即赶去司礼监。
去了一听,原来是为立后一事。
三个人也都听说了皇后临走前对皇帝的嘱咐,所以听完冯保的意见后当即表态,一切以皇帝马首是瞻。
冯保大喜,言官向来就是政治风向标,只是他们三个都是皇上的人,兴许代表不了所有言官。
故而,冯保又叮嘱交代一番,当其他人反对,尤其是揪着郑淑嫔的曾经过往不放时,该如何如何……
刘凯、刘大元与张彪心领神会,然后离开司礼监活动去了。
冯保又在琢磨,除了言官,朝中大臣还有哪些人可能会跳出来反对。
正如陈太后所言,最好是扫除一切障碍,到最后就只剩下李太后一个人反对了,自然而然会不疾而终。
……
七日辍朝结束,朱翊镠像往常一样来到东暖阁。
不过此时他依旧没有身着龙袍,而是穿的素服。
情绪还是低落,不过相较于头两天要好多了。
冯保与陈炬一早便去乾清宫恭迎大驾,此刻也一道进了东暖阁。
七天时间虽然很短,但于朱翊镠而言,却恍若隔世。
“辍朝期间,朝中有何要事?”朱翊镠坐定后,履行义务般问道。
“万岁爷,”冯保回道,“除建州女真那边依然打得激烈,努尔哈赤正在追打尼堪外兰,其它也无大事儿。”
“那哱承恩他们呢?”
“与尼堪外兰联手对付努尔哈赤,所以奴婢说打得激烈,张懋修来信也作出预判,感觉胜负不好说,还问万岁爷是否需要派明军支援?”
“暂时不必。”朱翊镠当机立断,“倘若一开始就支援,那他们的斗志从何而来?统一建州女真直至女真各部任重道远,这才到哪儿?”
“奴婢明白,努尔哈赤该不会败吧?”
“倘若败了,他就不叫努尔哈赤,也不配当朕的徒弟。除了辽东、建州那边的战事,还有什么?”
皇上这话的意思,冯保与陈炬自然都听明白了,就是说建州那边打得再激烈暂时也不用管,袖手旁观就是。
若努尔哈赤打输了,那是没用,不该叫努尔哈赤,不配当皇上的徒弟;若是打赢了,那是在磨炼努尔哈赤。
反正最后怎么着,都是皇上占理。
冯保与陈炬由衷的佩服,想着或许当初皇上就是这么设计的吧?
“万岁爷,首府壹号一期的房子许多住户都已经搬进去了。”冯保接着道,“外界风评实在太好,尤其对自来水与暖气的设计更是赞不绝口,以致于二期的房子又都快预定完了。”
冯保说得可可带劲了。
然而换来的,只是朱翊镠一句风轻云淡的话:“这些早在朕的预料之中,不叫事儿,还有呢?”
冯保摇头:“万岁爷,奴婢看来,那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那就随朕去一趟慈宁宫。”这些天还没见自己的孩子呢。
“奴婢遵旨。”冯保应道,但随即口风微微一转,弱弱地道,“但万岁爷,淑嫔娘娘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是否要先去看望、安慰一下?”
冯保这样说也有他的考虑,怕先去慈宁宫李太后提及立后一事,这样李太后观念就会抢先,倘若先去翊坤宫,那陈太后的观念自然先入。
可朱翊镠也没多想,决定道:“还是先去慈宁宫吧?”
“好!”冯保也不敢挑明,只得答应。
这样两人先去慈宁宫。
两个孩子正安静地睡着,李太后日夜守候在侧,照顾孩子的人很多,确实不需要朱翊镠操心。
望着两个尚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尤其是差点没命的儿子,朱翊镠眼泪又忍不住来了。
李之怿她娘没能保住第二个孩子,但李之怿做到了。
儿子的命是李之怿用生命换来的。
“镠儿,这孩子将来一定有福。”李太后望着熟睡的孙子说道。
“含着金钥匙出生,当然有福,但有福也是他娘上天保佑。”朱翊镠抹了一把泪水,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以他之前的设想,这个孩子不保了,他要保孩子他娘,可谁知孩子他娘誓死也要保这孩子,故有福当然也是孩子他娘赐予、保佑的。
“这孩子他娘,着实够伟大,是一位让世人都尊敬的好皇后!”李太后感慨地道,“希望镠儿再立皇后,皇后也要像这孩子他娘一样伟大。”
冯保听了微微一滞,明显感觉李太后这是话里有话刻意提醒,所以不自觉地看了朱翊镠一眼。
朱翊镠看似平静并没有回话,虽然他辍朝七日怀念李之怿,但也清楚接下来要在立后一事上作出抉择,他岂能不知李太后话里有话?
他又岂能不知无论他如何为郑妙谨辩护,在李太后的心目中郑妙谨也无论如何比不上李之怿?
见朱翊镠沉吟不语,李太后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镠儿,接下来关于皇后的人选,你是怎么看的?”
冯保打起十二分精神。
朱翊镠却不紧不慢地道:“娘,还是等办完之怿的丧仪再说吧。”
“那镠儿也得想好,母仪天下的皇后可不能空缺太久。”李太后叮嘱。
“孩儿知道。”
“皇后临走前请求镠儿答应立淑嫔为后,镠儿会听皇后的吗?”
李太后这一问更直接了。
冯保听得感觉越来越紧张,盯着朱翊镠,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朱翊镠的态度将起到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
朱翊镠之前还没有表过态呢。
李太后显然也是太着急,所以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娘是觉得不该听吗?”朱翊镠平静地反问一句。
“这么说镠儿决定立淑嫔为后?”此时此刻的李太后也紧张。
……
第1384章 朱翊镠明确表态(求月票!)
这时候不仅冯保紧张,朱翊镠与李太后都一样紧张。
因为这个矛盾一直没有解决,或者说只是稍有缓解,李太后对郑妙谨的成见从未完全消除。
在朱翊镠看来,郑妙谨安安静静地做淑嫔,已是李太后容忍的极限。
倘若再想前进一步,甚至坐到皇后的位置上,李太后绝不容许。
偏偏李之怿走了,而且临走前还请求朱翊镠答应立郑妙谨为后,无疑将矛盾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李之怿在,李太后与郑妙谨为了朱翊镠都可以选择忍。
可李之怿不在,除非郑妙谨保持现状,否则这个矛盾又将凸显出来。
这在朱翊镠的意料之中。
于朱翊镠而言,很显然,李之怿不在,郑妙谨无疑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可瞧李太后的态度,又很显然,根本无法接受郑妙谨坐上皇后的位子。
这场较量终究无法逃避,就像当初维护郑妙谨保住她淑嫔的位置一样。
李之怿这步棋是在为朱翊镠减少阻碍,如果将朱翊镠与李太后当作天平的两端,李之怿无疑跳到朱翊镠这头。
面对李太后紧张而灼人的目光,朱翊镠又一次反问:“娘说该怎么办呢?”
“重新选皇后。”李太后道。
朱翊镠摇了摇头,而后态度坚定地道:“娘,孩儿的心容不下那多女子,也不能负了之怿临走前的嘱托。除非不立皇后,要立只能是郑淑嫔。”
冯保听了心下欢喜,毕竟这是朱翊镠第一次明确表态。
可李太后却声色俱厉地道:“镠儿,郑淑嫔曾经是你哥哥的人。”
“娘,不是,从来都不是,这个问题孩儿曾经与你解释过。”
“就算娘相信你们,可外界的人呢?”
“外界的人?理他们作甚?”
“镠儿,你是皇帝。”
“可我也是人。”朱翊镠道,“伴伴此刻也在,当初是孩儿对不起郑淑嫔,她为孩儿忍受了很多。”
“可镠儿对她够好了,娘也没有刻意打压她,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上岂能有污点?这让天下人怎么看?”
“娘,在孩儿心目中,她身上没有污点,如果非说有,也是孩儿对不起,是孩儿身上的污点。孩儿当初利用她,而她全然不知,伴伴可以作证。”
“对对对,奴婢可以作证。”冯保连连点头道,“太后娘娘,这事儿过去了,何必再提,惹得大家不开心呢?其实太后娘娘不提,大家都忘了,只看到万岁爷与淑嫔娘娘鹣鲽情深。”
“其实孩儿不说娘或许也能猜到,当初郑淑嫔就是孩儿与伴伴安排在大哥身边的,如果大哥听劝不倒行逆施,孩儿绝不招惹郑淑嫔,可结果娘也知道。所以无论怎么说怎么看,都是孩儿对不起郑淑嫔,之怿早就看明白了,娘又为何非要纠结于此呢?”
“万岁爷,太后娘娘,”冯保忙提议道,“依奴婢之见,要不先召开一次廷议,问问朝中大臣什么想法?”
李太后不说话。
朱翊镠看了冯保一眼。
冯保忙眨了眨眼,一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样子。
朱翊镠立即明白了,冯保私下里肯定做了工作。
毕竟,如果立郑妙谨为后,冯保将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人。
这个不用怀疑。
“娘,问问朝臣也行。”见冯保如此有信心,朱翊镠点头答应。
“我已经问过首辅申先生了,他说内阁几位阁老都同意。”李太后感觉儿子太强势,问朝臣,她没有胜算,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泄气。
虽然她不理朝政久矣,但也听说了儿子朱翊镠每次召开廷议说是商议,但其实只是走过场,即便有朝臣反对,最终也改变不了儿子决定的结果。
她知道这已经成为儿子一种特别的理政方式,说白了就是强势。当然她也知道强势的前提是实力。
若没有实力,强势一两次还行,但绝对形成不了理政的风格。
朱翊镠又道:“那还是请娘相信孩儿的判断,希望娘与孩儿一条心。”
李太后沉默不语。
“娘,那孩儿先行告退,两个孩子暂时就交给娘照看了。”
“万岁爷,奴婢有句话要说。”冯保忙道,“带孩子是一件辛苦的事儿,而且是两个。所以奴婢建议,万岁爷尽快纳了徐姑娘,然后将两个孩子交给她,想必这也是太后娘娘的心愿。”
“冯公公这话在理,镠儿当听。”李太后当即赞道。
“孩儿心里有数。”朱翊镠点点头,便领着冯保离开慈宁宫。
留下李太后,又是一阵惆怅,她是个聪明人,何尝不知道自己早已今非昔比,再也无力主导儿子?
……
刚一出慈宁宫,冯保便道:“万岁爷对淑嫔娘娘可真好,淑嫔娘娘要知道万岁爷在太后娘娘面前如此维护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朱翊镠感慨地道:“别人不知道,但伴伴还不知道是朕对不起淑嫔在先?且不说朕如今与她真挚的感情,就当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这一刻,又让冯保觉得在朱翊镠心目中,很难衡量李之怿与郑妙谨到底孰重孰轻,之前的看法似乎也不准。
无论如何冯保听了还是暗自高兴。
毕竟,皇上已经明确表态,那李太后就是孤掌难鸣了,阻挡不住立郑淑嫔为后这个大势所趋。
至翊坤宫。
陈太后见了,立马说道:“镠儿终于知道来翊坤宫看看了。”
“多谢母后悉心照顾淑嫔!”
“与母后不用客气,眼看孩子就要降世,你这当爹的该多陪陪淑嫔才是,这时候她很需要镠儿。”
“孩儿谨记。”朱翊镠点头。
“男人不在嘴上说,而重在行动。”陈太后又嘱咐道,“好了,你与淑嫔单独叙叙,稍后有话与你说。”
说罢,陈太后便与冯保、相沢一道出去了。
都还没走出去,冯保迫不及待地对陈太后说道:“太后娘娘,万岁爷刚在慈圣太后娘娘面前明确表态,要立淑嫔娘娘为后。”
陈太后微微一笑:“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吗?”
随即又补充,“妹妹一向聪明,可不知为何独独这件事看不透似的,非要揪着不放?到头来为难谁呢?”
“还是仁圣太后娘娘看得明白。”冯保由衷地赞道。
“我想妹妹有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因为在钧儿身上花了太多的心血,到头来钧儿却这般不成器,让她一直无法释怀啊。”陈太后不禁感叹。
“奴婢有时候也这样想。”这一点冯保感觉与陈太后不谋而合,阻止郑淑嫔上位除了伦理纲常,想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对万历皇帝的怀念。
毕竟郑淑嫔上位便意味着对万历皇帝的又一次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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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5章 都在推波助澜(求月票!)
朱翊镠摸着郑妙谨的肚子,温情脉脉地道:“这些天我心情实在是差,该没有影响到你吧?”
“你说呢?”郑妙谨扭头反问。
“你是一个有胸怀、有格局的人,不然之怿怎会临走前一定要我答应立你为后?”朱翊镠没有直接回答。
“是不是为这件事犯愁?”
“没有啊!”朱翊镠脱口而出,继而如实说道,“之怿去了,即便她不嘱咐,我也一样会考虑立你为后。她的嘱咐只是减轻我的压力而已,似乎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理由。”
“我相信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你如何面对娘亲?”
“刚从娘那儿过来,我已经与她认真解释过了。”
“可她还是反对吧?”郑妙谨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支持就行,而且母后、伴伴、申先生都支持。”朱翊镠道,“皇后的位子肯定是你的,除非不立皇后,反正我与娘就是这样说的。”
“我明白你的心,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心,其实我早已与你解释过,身份地位并不是我在意的。”
“当然明白,只要你我两颗心在一起永不分离嘛。”
“你明白就好。”郑妙谨欣慰地道。
“但皇后的位子还是得由你来坐,这样后宫我就放心了。”
“我随你安排,你希望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可千万不要因为我与娘,还有朝中大臣闹不愉快,毕竟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我们的关系。”
“知道了,过几天孩子就要出世,不要操心,这些事我自能应付。”
“准备什么时候纳颖儿?”郑妙谨忽然跳转一个话题。
“这事儿待之怿下葬后再说。”
“之怿龙凤胎,娘该心安了吧?”
“不说这些,你好好休息,母后说找我有事,我去看看。”
“嗯,去吧。”郑妙谨微微点头,“估计也是为立后一事,母后比你还着急。”
朱翊镠出去了。
相沢立马进去。
陈太后与冯保还在聊着。见朱翊镠出来,陈太后忙抬手招呼道:
“镠儿,过来。”
“母后。”朱翊镠过去叫了一声。
“冯公公说刚才你在你娘面前明确表态要立淑嫔为后了?”陈太后直问。
“是的,毕竟孩儿答应之怿,而且立淑嫔为后也是大势所趋。”
“那我问镠儿一句,如果你娘坚决反对呢?”陈太后紧盯着朱翊镠问。
“这……该不至于吧?”朱翊镠还真没有冷静下来想过这个问题。
本来这些天他头脑就一直很乱,哪怕今天也感觉大不如从前。
情绪低落时脑子确实差点事儿。
“镠儿,刚我与冯公公讨论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陈太后担忧地道。
“那孩儿也不能退步啊。”
“母后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只不知镠儿是否同意。”陈太后轻轻地道。
“什么办法?”
“镠儿,这样……”陈太后附在朱翊镠耳边轻轻咕哝了两句。
“……”朱翊镠露出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好像不是时候呢。”
“这方法虽然有点残忍,但母后觉得应该管用。”陈太后颇有几分自信。
“不敢想娘的情绪。”
“反正迟早是要告诉她的嘛。”
“让孩儿想想,兴许娘亲不会强烈反对。”朱翊镠推测道。但也只是推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母后是告诉你预防的方法,到时候你自己见机行事。”
“多谢母后提醒!”
“我与镠儿一样,当然希望立淑嫔为后,不要节外生枝,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镠儿与你娘闹不愉快。”
“孩儿当然也不希望。”
“好了,母后就与镠儿说这么多,相信镠儿自己心里有数。”陈太后道,“如果镠儿不是因为情绪低落,母后真是一点都不为你担心。”
从翊坤宫出来。
朱翊镠问冯保:“伴伴,这主意是不是你告诉母后的?”
“万岁爷指什么主意?”冯保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问道。
“哎,算了算了,不说。”朱翊镠一摆手,忽然又不想追究了,毕竟无论怎么说也都是为他好。
“万岁爷,那还需要为立后一事召开廷议吗?”冯保请示。
“这不重要。”朱翊镠如是般回答。
“万岁爷言之有理,确实不重要。”冯保打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朱翊镠回到东暖阁。
冯保回到司礼监,还在想着陈太后为朱翊镠出主意的事儿。
朱翊镠猜得确实没错,陈太后刚才出的那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
心想,这时候如果将朱翊钧的死讯告诉李太后……那李太后还有心思插手立谁为后的问题吗?
只是,这个方法对于李太后而言有点过于残忍:一来恐怕李太后难以接受儿子已死去的事实,二来恐怕李太后会怪罪于朱翊镠。
可在冯保看来,当前将立后的议题提上日程才是关键之关键,其它都要为此做出让步,包括李太后。
刘凯、刘大元、张彪得到冯保的指示后,开始鼓噪宣扬郑淑嫔的好,就该立她为后……这叫提前吹风。
同时,有谁表示反对的,他们三位会第一时间给他们洗脑,目的就是要促成朱翊镠立郑淑嫔为后。
其实,朝中大臣都知道皇后临走前对皇上的嘱咐交代,而皇上确实也点头答应了要立郑淑嫔为后。所以在他们看来,这已是不可逆转的了。
至于冯保的担心,会不会有人揪住郑淑嫔的过往而不放……似乎想多了,没有人敢胡言乱语,至少在京城,这种话谁敢随便乱说?
暗中为朱翊镠扫除障碍的,不止冯保一人,申时行与王锡爵也在行动,他们同样不希望节外生枝,稳定才是当前第一要务。
不仅如此,远在天寿山堪陵督工的徐学谟也在宣传造势。
他的理由很简单,就怕皇上当时答应皇后的话不算数。
如果立郑淑嫔为后的事儿泡汤了不算数,那皇上答应皇后娶他女儿的事儿也可以泡汤不算数。
徐学谟当然不希望如此,所以他比冯保、申时行还着急,巴不得皇上立即晋升郑淑嫔为后,然后纳他女儿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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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6章 郑淑嫔生子 李太后盛怒
郑妙谨临盆待产时,皇宫紫禁城里的动静要小得多了。
稳婆依然是杨慧人。
陈太后与相沢守护在旁边。
朱翊镠与冯保守着翊坤宫外头,太医院胡诚也来了。
但李太后以照顾孙儿孙女为由,当时却没有赶过来。
因为立后一节,李太后对郑妙谨本能地有点抵触心理。
直到孩子降临,得知是个男孩儿时她才过来看了一眼。
与郑妙谨自己预想的一样,她的腹中果然是男孩儿——皇子。
朱翊镠无所谓,是男是女都高兴,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冯保掩饰不住内心中的激动,笑得合不拢嘴。他高兴当然不止是因为诞下皇子这么简单。
胡诚大松一口气,上次李之怿待产时他魂都快吓掉了。
陈太后的高兴自不必说,她希望是皇子以改善郑妙谨与李太后的关系,毕竟李太后重男轻女嘛。
殊不知郑妙谨生个男孩儿,更是加强了李太后对郑妙谨的提防。
如此一来,李太后感觉皇后的位子更不能落到郑妙谨的头上了。
在她眼里,李之怿的儿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将来必是太子。
而朱翊镠压根儿就没想这些,高兴之余也颇多伤感,因为看到郑妙谨生产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李之怿。
但无论如何,心终究踏实下来了。
郑妙谨坚强心态又好,顺产后没多久自己都能下床。
趁大伙儿忙完了都不在的当儿,郑妙谨问朱翊镠:
“更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喜欢,男女一样。”朱翊镠还是那句话,也是他心里话。
“原来我也觉得是男是女无所谓,可我现在觉得还是女孩儿好些。”
“为什么这样想?”
“娘本是喜欢男孩儿的,可因为立后一事,肯定更会反对我了。”
在朱翊镠面前郑妙谨也没隐瞒,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朱翊镠当然懂得这层理儿,当即抚慰道:“别想那么多,我自会处理,刚生完孩子,你好好休息。”
“除了下身有点痛,我也没觉得生孩子有多累啊!”郑妙谨道。
朱翊镠冲郑妙谨竖起大拇指,而后亲吻她的额头、脸蛋儿、手……
他也不知道历史上真实的郑贵妃到底是什么样子,反正他早就觉得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对郑妙谨都有所误解。
女人的一半或许取决于男人吧?
看一个结婚后的女人变成啥样,至少得有一半的原因在她的男人。
或许万历皇帝驾驭不了郑妙谨,反而被郑妙谨驾驭了,以致于让郑妙谨沦为许多文人的红颜祸水……
这样的视角去评价一个女人,对于女人是极不公平的。
正如鲁迅先生所批判,“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是决不会有这种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但向来的男性的作者,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
郑妙谨孩子降世后,册立皇后一事便很快提上议程,而与此同时李太后也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的内容正是揭露朱翊钧在台湾兵变中不幸亡故的消息。
李太后一下子愣住了,信是谁写的没有说,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
看到信时她不相信,也没有思索为什么这时候告诉她这个消息,如果这个消息属实,足以让她崩溃。
虽然不相信,但隐隐之中又感觉好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越想越害怕,不得不第一时间跑去东暖阁,质问小儿朱翊镠。
去时也不通传,径自冲了进去。
“镠儿。”
并且一进去,便大喝一声。
朱翊镠正在朱批,吓得他一大跳。
“娘,何事?”
“你哥哥在台湾的一次兵变中出事了是不是?”李太后以质问的口吻喝道。
朱翊镠思绪飞驰,联想到之前陈太后与冯保给他出的主意,第一时间感觉肯定是他们捅出来了。
看来已经隐瞒不住。
朱翊镠极力保持冷静:“娘先坐。”
李太后一摆手,怒气冲冲地道:“不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朱翊镠只得点头。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李太后面无表情,但目光犀利如刀。
“快有半年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李太后斥道。
“孩儿怕娘伤心。”
“可你分明答应娘,不会害你大哥性命。”李太后歇斯里地吼了起来。
“娘,大哥是在台湾兵变中死的。”
李太后落寞地摇了摇头,瞬间感觉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心灰意冷地说道:“娘不想追究你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娘只知道,你大哥的死,你要负责任,当初是你取而代之,是你让他之国东番,如今死了,死了……你告诉娘,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大哥在台湾萎靡不振不得人心……”
“那也是因为你。”李太后愤怒地打断。
“娘,孩儿取而代之是为了大明,孩儿不是没给过大哥机会……”
“你说过要保你大哥不死,可你没做到。”李太后再次打断。
“娘,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让你哥哥活过来吗?”李太后怒吼。
外头的近侍见大事不妙,慌忙找王安,王安又迅速去了翊坤宫,想着这时候恐怕也只有请陈太后来了。
陈太后得讯,赶紧急匆匆地来到东暖阁,见李太后正歇斯底里地怒吼,而朱翊镠跪在她面前。
不问,陈太后也知道怎么回事儿。
毕竟,之前她就主张告诉李太后。自然也就能料到这一情景。
“妹妹,钧儿的死……”陈太后正想安慰、解释两句,却直接被打断。
“姐姐也早知道是不是?”
这也是有史以来李太后第一次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是。”陈太后如实回道。
“好啊好,你们合起来欺骗我,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妹妹,钧儿的死我也伤心,可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怨不得镠儿。”
“他如果想保护好他哥,他哥绝不会死。”李太后咬牙切齿地道。
“台湾孤悬海外,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让镠儿如何保护?”
“姐姐也知道台湾孤悬海外,当初为什么要将钧儿派到台湾去?”
“妹妹,镠儿是皇帝,当然要为安定着想,总不能让钧儿留在京城吧?”陈太后一个劲儿地帮衬朱翊镠。
“派到台湾也罢,可又为什么不保护他?现在死了,你们全都开心了?”李太后第一次对着陈太后吼起来。
此时的她疯了似的,再也不像从前那个处处将陈太后摆在自己头上尊敬着恭维着的李太后了。
……
第1387章 该来的总会来(求月票支持!)
李太后浑身在颤抖。
陈太后从未见过这种情绪下的李太后,一时间也愣住了。
让她再一次见识,或见证了朱翊钧在李太后心目中的位置。
朱翊镠还跪在那里,此时此刻,语言又是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当然,朱翊镠也没想多作辩解,朱翊钧的死本就与他有关。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轨迹,改变了朱翊钧的命运。
虽然有着一个崇高,乃至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事实就是事实。
朱翊钧因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来,大明皇帝还是朱翊钧,直至坐镇四十八年后而终。
只不过那时的大明苟延残喘,不是他想看到的大明而已。
尽管他原本没想要朱翊钧的命,给过机会,希望朱翊钧能浴火重生,可惜朱翊钧并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尽管他自以为是站在大局观上,更有利于大明的前途与发展,等等综合考量的结果,但不可否认朱翊钧的死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一手造成的。
故面对李太后疯了似的怒吼,他能说什么呢?朱翊钧是她儿子啊!
而且她在朱翊钧身上的付出,要比他这个儿子不知多出多少倍。
忽然告诉她死了……
任谁也伤心,一时难以接受。
陈太后平复一下心情后,劝道:“妹妹,你冷静些,镠儿选择隐瞒,没有及时告诉你,还不是因为太在乎你?皇后刚去世不久,镠儿心情已经够糟了,每天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他?”
稍顿了顿。
陈太后接着道:“镠儿才十几岁,他现在的年龄与钧儿大婚那年相当,可妹妹平心而论,钧儿让咱操了多少心?而镠儿又让咱操了多少心?镠儿自登基即位以来,还做得不够好吗?”
“妹妹,不要再给镠儿增加压力了好吗?”陈太后以恳求的语气道,“镠儿也是你亲生儿子,家和万事兴,妹妹要镠儿怎么做,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听到“亲生儿子”时,李太后感觉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要倒下,一股说不出的落寞、伤心、无奈涌上心头……
忽然,她凄然一笑,喃喃地道:“你们说得都对,我不该管也不该问,我就该每日诵经念佛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何必管那么多问那么多,惹得你们不高兴呢?我是谁?我是谁?”
说罢,像失了魂似的扬长而去。
“娘。”朱翊镠忙起身追赶。
陈太后也忙跟上去了。
“将你两个孩子接走,我已经没有心情照顾他们了。”李太后忽然停下,冷冷地道,但也没有看朱翊镠。
“娘真的不能原谅孩儿吗?”
“你为了大明的国祚,为了大明的子民,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应该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何来原谅?”
李太后面无表情地道,虽然她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刺人心窝。
“娘……”
“我累了,不要来打扰我,将孩子接走。”李太后扬长而去。
朱翊镠还要追,却被陈太后拉住。
“让她静一静吧,你娘是聪明人,她会想明白,会理解你的难处。”
“娘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镠儿,给你娘一点时间。”陈太后抚慰道,“以她现在的情绪,确实照顾不了两个孩子,要不将他们暂时接到翊坤宫吧,我与淑嫔,还有相沢照看。”
“好,也只能这么办,母后辛苦。”朱翊镠深深地叹了口气。
“与母后说这些作甚?”陈太后接着又叮嘱道,“将孩子接到翊坤宫后,镠儿也要派人好生照看你娘,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情绪低落的时候呢。”
“孩儿知道。”朱翊镠点了点头,感觉心里乱糟糟的。
“不过母后与镠儿说句心里话,还是尽早立后,然后将颖儿娶进宫里,两个孩子交给颖儿照看为好,大家都这样认为,想必这也是皇后的初衷。这事儿对你娘的打击确实大,如冯公公所言,以后恐怕她都不会参与任何朝政了。”陈太后语重心长地道。
“哦,镠儿是个明白人,不要怪冯公公,他是为你好。”
陈太后又不忘叮嘱道:“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儿迟早是要告诉你娘的,无论如何镠儿都得面对这一天。”
“要不我去接两个孩子吧,镠儿暂时就不要过去,免得你娘看见你又忍不住想发火,让你娘静一静。”
“有劳母后!”朱翊镠点头。
陈太后便带人朝着慈宁宫去了。
朱翊镠杵愣当场。
虽然说这一天终究要面对,可来了还是感觉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不知道李太后这次受伤需要多长时间来调养,肯定不会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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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在司礼监更是着急,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事儿,他指定会第一时间赶过去说合,可今儿个他不敢,只能坐在司礼监掌印值房里默默祈祷。
王安这会儿的心也跳得厉害,要知道他可是当事人啊,若在李太后面前还原真相,还不知道要怎样对他,不过好在他相信朱翊镠,也像冯保一样意识到李太后的权威已今非昔比。
对于外臣而言,他们震撼的不是李太后冲泰和皇帝发火,而是番王爷也就是曾经的万历皇帝居然在台湾已死去半年之久,原来当日将台湾设立行省并委任马栋为台湾巡抚另有深意。
这消息一经传开,各种议论的声音纷至沓来,有相信朱翊钧就是在兵变中死去的,但也有人不相信。
甚至有人认为,其实自朱翊镠取而代之成为大明之主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朱翊钧不会有好下场的——成王败寇是千古不灭的定律。
只因都认为朱翊镠当皇帝的确要盖过朱翊钧,所以无论是官是民,这时候都不会诋毁朱翊镠。
舆论都偏袒朱翊镠,假若他是一位昏君,自然另当别论。
陈太后将两个孩子接到翊坤宫,反正一个孩子是带,三个孩子也是带,人手够,奶妈也够,费事儿倒谈不上。
李太后心灰意冷,似乎一下子将她身上的所有激情全部扑灭,只剩下一颗冰凉的心,连重操旧业诵经念佛的心情都消失殆尽了。
……
第1388章 娶(求订求票!)
虽然冯保心里有几分胆怯,但他还是来到东暖阁。
朱翊镠的情绪很低落。
早就料到李太后这一关不好过,不然也不会拖了那么久,迟迟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太后。
但李太后的反应之强烈,也有点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万岁爷。”
冯保进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继而又弱弱地坦诚道:“对不起,是奴婢写信告诉太后娘娘的。”
朱翊镠不想多说,陈太后也刻意提醒过让他不要怪罪冯保。
很显然,冯保敢这么做,肯定是得到陈太后的默许,还能说什么?
“万岁爷要是觉得奴婢做得不好,随便怎么惩罚奴婢都行。”冯保又道。
“伴伴是不是觉得,现在亲近郑淑嫔比亲近娘亲更符合你的利益?”朱翊镠抬眸,看似平静地问道。
冯保不由得浑身一激灵,忙道:“万岁爷,奴婢可没这样比较过,只想着如何顺利地册立皇后以稳定朝局。”
朱翊镠又沉默不吱声了。
冯保是个聪明人,点到即止。
朱翊镠也清楚,冯保本心确实也是为他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彼此沉默了会儿后,冯保又弱弱地道:“万岁爷,奴婢还是建议尽快将册立皇后提上议程。还有,仁圣太后娘娘说得对,两个孩子不宜长期放在翊坤宫抚养,毕竟淑嫔娘娘有她自己的孩子,所以奴婢建议纳徐文颖为妃,由她抚养皇后娘娘的两个孩子。”
“你去安排吧?”朱翊镠沉吟片许后一抬手。
“万岁爷答应了?”冯保顿时大喜。
“不答应怎么办?你们都为朕考虑得如此周全,总得为两个孩子找一个爱他们的娘。”
“万岁爷想通了就好,奴婢这就去安排。”冯保心里乐开了花。
“先让颖儿进宫一趟见朕后再安排。”
“遵旨,奴婢马上派人前往徐府,通知徐姑娘即刻进宫觐见。”
说罢,冯保转身而去。
想着皇上居然没有责怪他,而且还痛快地答应了。不过转念一想,不答应怎么办?皇上不为自己,也得为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吧?
……
徐文颖接到口谕后立即进宫。
本来就想见朱翊镠,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只是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
由于李之怿的突然离世,她的心情与朱翊镠一样糟糕到了极点。
原来见朱翊镠时总笑得灿烂,可现在怎么也笑不起来,所以觐见时的气氛难免有几分沉闷。
“不知陛下紧急召见有何要事?”徐文颖坐下后开口问道。
朱翊镠也不墨迹,开门见山:“既然我答应之怿娶你,就一定会做到,不过还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请问。”
“进宫后,我想将之怿两个孩子交给你来抚养,不知你是否愿意?”
“陛下觉得我可以吗?”
“其实平常宫里也有人照料,但孩子需要娘亲。我知道这很为难你,毕竟你还是个姑娘,没有生育的经历。”
“我不觉得为难啊,能得陛下如此之信任,颖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带孩子是一件辛苦的事儿,况且还是两个。”朱翊镠又道。
“陛下不是说平常有人照料吗?最多颖儿不懂问他们便是。”
“这么说你答应了?”
“只要陛下不怕颖儿将两个孩子带坏就好,我当然愿意。本来陛下与之怿姐姐的孩子,就如同是我的孩子。”
“好,多谢颖儿!”朱翊镠甚是宽慰。
“陛下就这一个问题吗?”
“嗯,就这一个,颖儿若有问题,也可以当面提出来。”
“没有。”徐文颖摇头,“颖儿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不过,颖儿想得到一个答案。”
“什么?”
“如果,如果不是之怿姐姐临走前嘱咐,陛下想过娶颖儿吗?”徐文颖直勾勾地盯着朱翊镠问道。
朱翊镠犹豫了片许,因为本心而论没想过,但如果这样坦白地告知,想着是不是有点伤害女孩子的心?甚至会影响将来两个人的感情?
眼下已经答应娶,那以后就得好好爱,否则不是害了人家?
然而,朱翊镠又不想违心撒谎,所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自踌躇,只听徐文颖道:“陛下不必回答,颖儿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
“颖儿明白了如果不是之怿姐姐的嘱咐,陛下不会娶我。”徐文颖倒是痛快。
“对不起!”
“陛下不必说对不起,其实,一直是颖儿对不起陛下,从一开始就是颖儿在逼陛下,给陛下造成舆论压力。陛下不愿意娶我,足见陛下用情之专,不是喜新厌旧的人,颖儿心里高兴。”
“哦,刚才忘了征询颖儿的意见,既然颖儿已经知道我的心理,那颖儿还愿意嫁吗?”朱翊镠认真地问,“会不会觉得我答应娶你,一是为了之怿,二是为了两个孩子,其目的并不单纯?”
“陛下,当然要嫁呀!”徐文颖脱口而出,“难道陛下忘了,我此生非陛下不嫁的誓言吗?至于目的单不单纯……嗯,只要陛下日后待我好就行,我当作不知道陛下还有其它目的就是。”
“你真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子,两个孩子交给你,我很放心。”朱翊镠由衷地道,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陛下还是先别夸奖我,这样一来我会骄傲的,二来万一没带好两个孩子我压力很大,会自责。”徐文颖道。
“好,那对颖儿的夸奖暂时保留,相信你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也别期望太高。”徐文颖又道。
“你将期望变成动力就是。”
“陛下,之怿姐姐尸骨未寒,难道就要纳我进宫吗?”徐文颖忽然认真地问。
“实话与你讲……”继而朱翊镠将他与李太后闹不愉快一节说了。
听完徐文颖不禁讶然,诧异道:“慈圣太后娘娘一向英明,怎会意气用事不照顾自己孙儿孙女了呢?”
朱翊镠感叹地道:“娘心情很差,哥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让她心灰意冷,确实无心照顾孩子,所以必须尽快纳你入宫,希望颖儿理解。”
“好吧。”徐文颖点点头,“尽管感觉陛下好像也不是因为爱我,但相信陛下是认真且经过考量的,所以我愿意用余生的幸福赌一把。”
“谢谢颖儿!”
“终有一天我要让陛下说`爱颖儿`,而不是显得生分的`谢谢颖儿`。”
……
第1389章 拜见李太后(求订求票)
计划不如变化快——这似乎是人类永远克服不了的难题。
但这也正是人类的高明之处。
人不同于动物,只能本能宿命地活着。人具有能动地选择能力,会依据客观条件的变化而变化。
朱翊镠原本没打算娶徐文颖,可李之怿离他而去,计划变了。
原本打算下葬李之怿后,再商议立后、纳妃的问题,结果冯保将朱翊钧的死讯捅到李太后那儿。
直接导致李太后神情失落,无力照顾两个孩子,将计划全部打乱了,朱翊镠又不得不做出改变。
立后、纳妃耽误不得,越快提上日程越好。
本由礼部负责,可徐学谟眼下还在天寿山勘陵,一应事宜只好暂时交给冯保处理,反正他热心着呢。
众人的目光朱翊镠倒无所谓,但得与老丈人知会一声。
李得时奉旨觐见。不到一个月时间他瘦了一大圈儿,人显得很憔悴,精神头儿不足。
“岳父最近过得好像不好吧?”朱翊镠关切地问道。
“哎!”李得时叹了口气,“之怿的死的确令我伤心、愧疚,总是晚上想着想着就流泪,然后彻夜难民。”
“人死不能复生,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往前看。”朱翊镠道。
其实安慰人的话,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要知道他自己都瘦了一大圈儿呢,可谓身心俱疲。
李得时点点头,望着朱翊镠,“最近陛下过得肯定也不好。”
“今日找岳父过来,是有一件事要特意与你知会一声……”
朱翊镠将朱翊钧在台湾之死、李太后勃然大怒心灰意冷再也无心照顾两个孩子、必须尽快立后纳妃等等,详细地与李得时说了一遍。
李得时素来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听完后表示理解并全力支持。
只是与徐文颖的感觉一样,李太后如此英明的一个人,这时候怎会乱了心智连孙儿孙女都不要了?
或许只能说明一点,朱翊钧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比。
哪怕是小儿子朱翊镠。
突然告诉她大儿子朱翊钧死了,她当然一时无法接受。
……
知会老丈人李得时后,朱翊镠准备前去一趟慈宁宫。
尽管难以面对,但也得去。
李太后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又爱又尊敬的人。
他一个王爷,能够一直蹦跶,甚至肆无忌惮,全仰赖于李太后。
不是李太后三番五次全心全意罩着他,恐怕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了。
至于朱翊钧的死……他还是认为只是负有责任,不是没给朱翊钧机会,是朱翊钧自己不争气。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或许台湾没有多高的地位,但他朱翊镠清楚,而且知道台湾具有无限可能。
从这个角度看,让朱翊钧执掌台湾是多么重视朱翊钧。
然而,除了张居正等少数几个具有超前战略眼光的人能理解他,其他又有几人懂得他的心?
哪怕是一向被人认为具有高瞻远瞩目光的李太后。
……
慈宁宫显得异常的冷清,但准确地说也不是冷清,只因这里的近侍们都知道李太后最近心情很不好,故屏声敛气谁也不敢聒噪。
朱翊镠去时没让近侍传话,一个人轻手轻脚进去了。
李太后正在佛堂,却没有敲打木鱼诵经念佛,而是抱着朱常洛哭泣。
王淑蓉站在旁边。
一时都没察觉朱翊镠已到佛堂外。
“祖母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朱常洛奶声奶气地问道。
“我的孙儿,常洛,你命苦啊!”李太后将朱常洛搂进怀里。
“祖母抱得孙儿太紧。”朱常洛不停挣扎,想要挣脱,嘴里还道:“祖母,可孙儿觉得自己命不苦啊!”
李太后眼泪流得更快更急了,“常洛还小,常洛还小……”
王淑蓉眼泪也哗哗地往下流,不过她不全是为了朱翊钧。她对朱翊钧没有什么好感,谈不上多爱。
当初她是李太后身边一名宫女,美名其曰被朱翊钧临幸,但如果朱翊钧不是皇帝那就是强暴了。
想着她怀上朱常洛八个月了,朱翊钧都不想承认,还是在朱翊镠的帮衬与李太后的强势逼迫之下,朱翊钧才勉强接受她,但对她有多爱呢?
反正她感觉不到。否则当初朱翊钧去台湾,她誓死也要跟随。
不就是因为感觉不到爱,所以当朱翊钧要留下朱常洛在京时,她心里头反而轻松高兴多了吗?
现在想来,留在京城是多么正确的选择。李太后对她们母子俩好,朱翊镠也从未亏待过他们。
假若去了台湾,不说途中以及后来在台湾的风险与难处,朱翊钧一死,让他们母子俩怎么办?
留在宫里,她虽然不再是嫔妃,但依然享受着嫔妃的待遇,有自己的寝宫启祥宫,儿子待遇也不差。
不比去台湾强?
所以王淑蓉此刻的眼泪有一大半是为了李太后而不是为朱翊钧。
与朱翊镠一样,她最感念的人是李太后。若非李太后,当初她根本不会被朱翊钧承认,更别说地位了。
见李太后哭得如此伤心,她也是有感而发,不禁潸然落泪。
但她对朱翊镠一点都恨不起来。虽然她是朱翊钧的人,可一直感觉朱翊镠对她要比朱翊钧对她好。
那种好当然不是指爱情,而是朱翊镠对她尊敬对她真诚,让她感觉到没有被人忽略——这对于身处如此处境的她而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正因为有这样一种心态,所以当李太后哭泣甚至抱怨朱翊镠时,王淑蓉最多只是陪着哭泣,既不为朱翊钧也不为朱翊镠说任何一句话。
“祖母,娘,看,叔叔来了。”忽然朱常洛兴奋地喊了一句。
王淑蓉忙回头,见朱翊镠正站在门口,躬身言道:“陛下来了。”
而李太后坐着一动不动,浑然不觉似的背对着朱翊镠。
“叔叔,祖母哭了,你快来劝她。”朱常洛又喊道。他年纪还小,这时候哪里懂得“悲痛”是为何物?
“常洛,来,随娘回启祥宫。”王淑蓉从李太后怀里接过朱常洛。
“娘,叔叔来了,为什么我们就要走呢?”朱常洛不大情愿地道。
朱翊镠对王淑蓉说道:“你们不必离开,坐下来听听也好。”
王淑蓉点了点头。
朱翊镠上前,与李太后并肩而跪。
王淑蓉见了,也忙拉着朱常洛一道跪在他们后头。
朱常洛笑得很开心:“叔叔不是皇帝吗?从来都是人跪您,今天为何也要跪在这里?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常洛,闭嘴!”王淑蓉拧了朱常洛小胳膊一下。
“娘。”朱翊镠叫了一声。
“你来作甚?”李太后冷冷的。
“孩儿不敢奢求娘的原谅……”
“说了你没做错什么,何来原谅?”李太后直接打断,依然冷冷的。
……
第1390章 与朱常洛他娘一席话(求订求票)
“娘,孩儿还是决定册立郑淑嫔为皇后。”朱翊镠道。
“娘不管,你是皇帝,自己做主。”李太后冷冷地回道。
陈太后猜,哦,准确地说,是冯保猜对了。不愧跟随李太后多年,对李太后的心思了若指掌。
告诉李太后朱翊钧死去的消息,果然李太后什么都不管了。
但见李太后这般失落的情绪,朱翊镠此刻感觉心里头堵得慌。
人就是这样,当爱你的人参与你的人生时,有时候或许因为观念不合而感到厌烦;可当爱你的人对你不闻不顾不再搭理时,又感觉到惋惜难受,因为愿意参与你的人生本是爱的一种表现。
李太后现在情绪低落到都不愿意参与了,朱翊镠当然感到痛心,但也只能抱之以理解,慢慢来。
朱翊镠接着道:“娘,因为两个孩子需要人照看,放在翊坤宫抚养终非长久之计,因而孩儿决定纳徐文颖进宫,将两个孩子交给她抚养。”
“你自己决定。”李太后生硬地道。
朱翊镠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恐怕唯有交给时间。
时间或许也不能改变什么,但它可以教给世间所有人一个真理——
一切都会过去的。
其涵义就是:时间也或许并不会真的帮我们解决什么问题,但它可以把原来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然后逐渐淡忘。
“娘,对不起!”
沉默一会儿后,朱翊镠诚挚地道。
于他而言,虽然这是一声由衷的道歉,但并不意味着妥协,因为有些原则性的东西,他还不想妥协。
这一声道歉也不是昧着良心承认他错了,只是传递他不想与李太后这样僵持下去,传递无论如何他心里头最爱最尊敬的人还是李太后。
“你不必说对不起,你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是娘想多了。”李太后如是般回道,态度依然冷冰冰。
“不知娘还有什么嘱咐?”
“没有,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娘好好歇息。”
“……”李太后没有搭话。
朱翊镠只好起身,准备离去。感觉李太后还需要长时间的静修、调养。
见朱翊镠迈出佛堂,王淑蓉跟着也站起来了,然后将儿子朱常洛重新送到李太后怀里,嘱咐道:“常洛与祖母待会儿哈,娘马上回来。”
说完,便追朱翊镠去了。
“陛下,陛下。”
“有事?”朱翊镠扭头问。
“能否借一步说话?”王淑蓉小心翼翼地请求道。
朱翊镠点点头,离开佛堂,来到慈宁宫的偏殿门口。
“陛下,要提防娘偷偷去台湾。”王淑蓉轻轻地说道。
朱翊镠一怔愣:“娘想去台湾?”
王淑蓉回道:“我也是猜测,因为娘想将番王爷的墓冢迁回北京。”
朱翊镠微微颔首,“哦,知道了。”
“此情不知陛下怎么想?”
“将大哥的墓冢迁回京城也可以,毕竟他曾经也是大明皇帝,理应安葬在皇陵所在地天寿山上。”
“多谢陛下!”王淑蓉感激地道。
“这阵子你好好陪伴娘,多开导开导她。”朱翊镠接着又嘱咐。
“知道,其实陛下不必愧疚。”
“但无论怎么说,大哥之死,我终究难逃干系。”朱翊镠感叹。
“这事儿又怨不得陛下,台湾发生兵变冲突,是番王爷治理无方。”王淑蓉有她自己的理解,“陛下身在京城,如何能保证他的安全?娘只是过于悲伤,所以一时想不开,还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你不怪朕?”朱翊镠忽然认真地问。
“从未怪过陛下,此情天地可鉴。”王淑蓉信誓旦旦地道,“陛下对番王爷已经仁至义尽了,况且陛下对我与常洛母子俩又如此关爱,虽然我是一介女流,但是非曲直善恶好坏还是分得清。”
“多谢你的理解!”朱翊镠由衷地道。
“陛下是个好皇帝,更是个好人,比番王爷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认识。相信待娘这阵子的悲伤劲儿过去,也一定会原谅、理解陛下的。”
“但愿如此!”被王淑蓉安慰几句,朱翊镠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当初陛下联同太后,让番王爷认下我腹中孩儿,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面,陛下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王淑蓉又诚挚满满地说道。
“谢谢!多陪娘亲,不要让她偷偷去台湾,皇太后出宫可不是儿戏,况且去台湾需要横渡台湾海峡,那边海盗倭寇猖獗,极不安全。”
“明白,我一定会看着娘。”
“娘有何异常举动,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朱翊镠叮嘱。
“遵旨。”
朱翊镠就此离开,与王淑蓉的一席话,让他心情舒坦很多。
想当初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王淑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怀上了,可万历皇帝并不想承认,也没想过什么表示,算来还真是他拉了她一把。
如今王淑蓉记得这份情,也是对他的补偿与回报。虽然他并没有奢望,但王淑蓉的表现还是让他舒服。
无论是原本的历史,还是被朱翊镠改变轨迹的历史,王淑蓉的命运注定都是坎坷的,因为朱翊钧并不爱她。
在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得不到男人的爱,大多数都是悲催的。
即便王淑蓉现在不用被囚禁在冷宫里,即便有朱常洛的陪伴,可对于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没有伴侣,自己带着孩子,又有多少幸福可言?
对这些被摧残过的古代女子,朱翊镠也只能尽力做到这个份儿上。
好在王淑蓉还有朱常洛,比起储秀宫与景阳宫里的女子,命运要好得多。
……
征询过徐文颖,又禀告过李得时与李太后,朱翊镠再召来首辅申时行,将立后、纳妃的问题又重申一次。
申时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然表示同意并热烈庆祝。
其实这也在申时行的意料之中,毕竟,除了李太后,其他人似乎都偏向了皇上这一边。
而李太后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主导能力了。
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立后、纳妃两件事儿基本上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虽然过程有曲折,李太后也伤得不轻,可又有什么办法?
……
第1391章 这一对儿父女……
在天寿山住了半个多月,徐学谟接到朝廷旨意,即日回朝准备举行册立皇后大礼,并操办女儿婚事。
接下来勘陵、督工由钦天监负责。
徐学谟大喜过望,盼望已久的心愿终于马上就要实现了,女儿终究还是如愿以偿地嫁给皇帝。
女儿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女儿认准目标死不回头破釜沉舟的拼劲儿果然得到了回报。
徐学谟赶回家中,官袍都没脱下来便第一时间跑去恭贺女儿。
徐文颖正在房间里坐着发呆,她爹进来都没有察觉。
“颖儿,想什么呢?”徐学谟凑上去。
“哦,爹回来了。”
“颖儿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很激动啊?”
“……”徐文颖托着腮帮摇了摇头,似有无限心事。
“颖儿怎么了?不是马上就要入宫当皇上的嫔妃吗?”
“哎!”徐文颖深深叹了口气。
“来来来,有什么心事儿告诉爹?”徐学谟望着女儿。
“他居然说要不是之怿姐姐去世,从没想过要娶我。”
徐文颖一动不动地坐着,嘴里喃喃地道,看起来有些失落。
原来她还在沉浸在朱翊镠的话里。
徐学谟当然明白女儿口中的“他”是指谁,忙安慰道:“嗨,就这事儿啊?管他怎么想?过程不重要,结果才关键,皇上已经下旨纳颖儿进宫,爹这次从天寿山回来就是负责这事儿呢。”
“可女儿是想要他爱上女儿才娶。如果不爱,有什么意思?”
“颖儿胡说什么?”徐学谟吓得用手堵住女儿的嘴,“这话怎么能乱说?如今旨意都已颁发,你竟说有什么意思?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你不愿意入宫呢!”
“本来就是嘛。”徐文颖道。
“那皇上有没有说根本不爱你呢?”
“没有,他只说女儿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子。”徐文颖面无表情地道。
“那不得了?感情慢慢培养嘛。你也知道皇上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不重情重义,女儿会喜欢吗?”徐文颖当即反问道。
“只要女儿用心去爱,皇上一定也会爱上颖儿的。”
“如果因为爱娶我该有多好,这下都以为我沾了之怿姐姐的光,是因为之怿姐姐,他才答应娶我。”
“颖儿,别想那么多,皇上都已经答应娶你了,何必再纠结于此?”徐学谟忙劝道,生怕女儿说不嫁。
“女儿也不是纠结,只是越想越感觉感觉差了一点什么似的。”
“女儿,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人啦,有时候糊涂一点好。琢磨来琢磨去,多累。到头来苦了自己,也让别人难受。就像女儿这样想,若是被皇上知道了,皇上是不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徐文颖不说话。
徐学谟又道:“做人不必太较真,万事朝着好的方向想,皇上实话实说,说明他没有骗颖儿,这样的男人靠谱,才值得托付终身。”
徐文颖终于嘿嘿一笑,却带着两分揶揄的口吻:“爹是不是觉得,只要他答应娶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当然。”徐学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人家是皇帝嘛。”
徐文颖不禁摇头而笑。
“女儿笑什么?爹说的是大实话。你想,天下多少女子?皇上为什么非得娶你?皇后的两个孩子谁不能照顾?除了皇后的情,皇上对颖儿肯定也有好感,不然以皇上的性格,断不会答应娶你。皇后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为难皇上的。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文颖点点头,感觉她爹比她着急多了,恨不得她立马儿入宫就好。
“女儿可别胡思乱想哈,高高兴兴进宫,真心真意爱皇上,不要抱怨,不要争风吃醋,以颖儿的相貌与性格,爹保证一定可以俘获皇上的心。”
“切,爹保证有什么用?”
“难道颖儿对自己没有信心?”
“爹回来,就是与女儿说这些吗?”
“祝贺!爹当然要祝贺女儿为先!”徐学谟咧嘴一笑,洋洋自得地道,“说明咱父女俩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他此刻并不开心。”徐文颖喃喃地道,继而将李太后得知大儿子朱翊钧在台湾兵变中死去一节告知。
徐学谟吃了一惊,但随即又笑:“这样更好,没有后顾之忧了。”
“爹说什么?”
“皇上的大哥死了,那皇上坐在皇帝的位子上不是更加稳当吗?皇后与淑嫔娘娘都生了儿子,皇位也不怕人争,这是好事儿,好事儿嘛。”
“与爹话不投机……”徐文颖无语,将眼睛瞥向别处,“爹去忙自己的事儿,女儿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颖儿高兴点哈。”
“放心,女儿会嫁的,不会逃。”徐文颖没好气地道。
徐学谟当即脸色一沉,“女儿可别说笑了,皇上要娶你,你还想逃?爹只求女儿高高兴兴地进宫。”
徐文颖忙笑了一个:“这样行吗?”
徐学谟笑得更开心了:“行,就该这样保持灿烂的笑容。”
随后,哈哈大笑而去。
……
另一头,郑承宪得知女儿马上要被册立为皇后,高兴得跳了起来。
然后到处吹嘘炫耀,生怕有人不知道他这个“准国丈”。
只是当被人提及,他去年年底要与女儿断绝父女关系一节时,不禁有几分尴尬,忙解释说是闹着玩儿的,血浓于水,哪还真断绝父女关系?
也有一些人虽然不敢说,但私底下难免会议论,郑淑嫔原来是万历皇帝的嫔妃,如今真的要立为皇后吗?
泰和皇帝是怎么想的?郑淑嫔又是怎么想的?还有朝中大臣……
外人不敢说,但郑国泰敢,这天他将他爹拉到房间。
“爹知道外头的人是如何议论妹妹将要被立为皇后一事吗?”
“管他们怎么议论?”郑承宪道,其实他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都说慈圣太后娘娘为了反对这事儿与皇上闹别扭至今都没和好呢。”
“那又能怎样?皇上已点头同意,让礼部着手置办,难道还能收回去?”
“皇上一言九鼎,收当然不能收,只是名声不太好嘛。”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上都不在乎,你担心什么?你当你的国舅我当我的国丈不香吗?看谁敢胡言乱语,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这时候郑承宪倒是力挺自己女儿。
……
第1392章 立后 纳妃 与李太后争执(求订求票)
在礼部尚书徐学谟的主持下,正式册封郑妙谨为皇后。
因为内阁没意见一致通过,六科廊言官的思想工作又都做好了,加上朱翊镠强势的行事风格,故而进展顺利,没有遭遇朝臣的反对。
册封当日,郑妙谨由翊坤宫搬到坤宁宫,陈太后也搬过来了。
坊间私底下倒是有一些议论,纠结的点无非与李太后一样,郑妙谨曾经是万历皇帝的嫔妃。
但像郑承宪这种人都明白其中的理儿,朱翊镠自己都不在意,其他人再议论又能怎样呢?
所以这事儿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一时的议论终究改变不了郑妙谨成为大明皇后这个事实。
册立皇后当天,朱翊镠带着郑妙谨依据礼仪,前往慈宁宫拜见李太后。
李太后依然没有想明白,所以态度很冷,但也没有说完全不搭理。
当朱翊镠与郑妙谨喊她“娘”时,李太后还是点头答应了,生气归生气,毕竟自己儿子儿媳,总不能当仇人吧?
对于李太后的冷,郑妙谨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当时感觉有些尴尬,过后想想其实也没啥。
……
紧接着册立郑妙谨为后,是纳徐文颖进宫为淑妃。
淑妃比郑妙谨曾经的淑嫔,以及赵灵素的德嫔要高一级别。
这是因为让徐文颖抚育两孩子,可以看作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刚一进宫,就让她照看两个襁褓中的孩子,朱翊镠觉得愧疚。
依朱翊镠的安排,徐文颖的寝宫正是郑妙谨刚搬出去的翊坤宫。
因为翊坤宫有辅助坤宁宫之意。这也可以看作是对徐文颖的重视。
翊坤宫的近侍依然留守翊坤宫,徐文颖成为她们新的第二主人。
第一主人当然是朱翊镠。
而郑妙谨所在的坤宁宫,与朱翊镠的寝宫乾清宫,以及中间的交泰殿,即后三宫,朱翊镠另有安排。
这样,相当于后宫做了一次微调。
……
立郑妙谨为后,娶徐文颖,是李之怿临走前的两个心愿,朱翊镠答应并顶着巨大的压力做到了。
朱翊镠自己心知肚明,压力不仅仅来自于李太后,还有大臣与子民,只是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而已。
不过他与郑妙谨早已沟通好,对于外界的议论不听也罢。
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就好。
别人怎么说,嘴长在别人身上,即便他们是皇帝皇后,也无权干预,
但也有一条红线不能跨越:刻意侮辱诋毁人。这一点他们绝不允许。
不仅在朱翊镠与郑妙谨之间达成共识,在冯保与陈炬他们看来也一样。
……
就在纳徐文颖进宫的第三天,王淑蓉一早便跑到朱翊镠面前禀报。
说李太后大清早就想偷偷出宫,被她发现拦了下来,这会儿正在发火。
朱翊镠忙赶到慈宁宫。
果然,见李太后背着包袱,正冲着阻拦她的近侍们大发雷霆。
“你们现在一个个唯皇上马首是瞻,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娘,你这是要作甚?”
“你来了正好,我也不想隐瞒了,实话告诉你,我想去台湾一趟。”李太后望着朱翊镠直截了当地道。
“娘为什么要去台湾?”
“我要将你哥哥的墓冢迁回京城。”
李太后与王淑蓉说的一致。
朱翊镠道:“即便如此,那也不用娘亲自去台湾呀!娘是皇太后,岂能轻易离开皇宫?”
“当初为了你,还不是一样偷偷出宫去了江陵城?”李太后当即找到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例子。
“可娘去台湾不行,抵达台湾需要坐船经过狭长的台湾海峡,那里倭寇与海盗猖獗,孩儿怎忍心让娘去台湾?”
“镠儿如果真的爱娘,孝顺娘,就让娘去吧。”李太后带着央求的语气。
“正因为孩儿爱娘,对娘孝顺,更不能让娘以身犯险。”朱翊镠态度坚决。
“娘已经等你册立完皇后,又看着你纳颖儿入宫,对镠儿又如此信任,还要娘怎样?要限制娘的自由吗?”
“孩儿不敢。”朱翊镠摇头道,“只求娘不要让孩儿难做。大哥已故,娘去台湾也见不着,如果只是想将大哥墓冢迁回京城,孩儿下一道圣旨便是了,何需娘亲自犯险去一趟呢?”
“娘此刻心情很是烦闷,就想出去走走行不行?”李太后无奈地道。
“娘如果觉得烦闷,孩儿可以陪着你去承德、去天津、去渤海等地逛逛,台湾距离京城数千里,沿海一带又极不安全,娘为何非得去那儿?”
“这么说,镠儿是一定不放喽?”李太后眼睛红了。
“娘,恕孩儿无能为力。”朱翊镠态度坚决地道,“不是孩儿故意阻挠,实乃去台湾途中困难重重,当初大哥与马栋将军领兵前往,险些海上全军覆没,还是努尔哈赤飞速赶去支援才化险为夷,这事儿娘也知道,孩儿怎能放心让娘去台湾呢?希望娘能理解。”
“镠儿,就当让娘去散散心吧?”李太后恳请道。
“娘散心为什么非得去台湾呢?”
“这些天娘也想过了,不想追究你与哥之间的恩怨,过去就让它过去,但恳请镠儿放我出宫。”
“不行。孩儿不会答应。”
“难道要娘在你面前跪下磕头吗?”
“娘,孩儿承受不起。”
“娘如果不去台湾一次,往后余生都不得安宁,请镠儿成全。”
说着,李太后真的要跪下去。
幸好朱翊镠离得近眼疾手快将李太后托住了:“娘要在孩儿面前下跪,这不是折煞孩儿让天打雷劈吗?”
“娘曾经为你出宫一次,也为你哥出宫一次,镠儿答应娘吧?”
“娘如果非要去台湾一次才安心,待两年后孩儿与娘一起去,好不好?”朱翊镠不忍心,只好妥协一步。
“可娘现在就想去。”李太后却不依。
“娘,这样让孩儿如何放心?”
“娘能抵达福建,镠儿该放心吧?到福建后,镠儿再派人护送我到台湾,这样行不?”李太后誓不松口。
朱翊镠很是为难,顿了顿再退一步道:“一年,一年后孩儿便可完全掌握大明人口数量与军事力量的详细分布,届时再去行不行?”
李太后摇头。
朱翊镠无奈,怄气地道:“那孩儿现在就陪娘去。”
说着,脱下自己龙袍。
……
第1393章 恐怕只有请张先生出马了
通常人类无法做到换位思考,因为每个人思想、经历、感官全都不一样。
就像有人说大海很漂亮,有人却说大海淹死过很多人。
此时此刻的李太后,与朱翊镠也无法做到换位思考。
李太后哪有朱翊镠的认识?哪里知道台湾战略地位的重要?又哪里知道“明亡实亡于神宗之手”一说?
她只想着自己儿子在台湾死了,而且是自己教育督导了二十年、曾经寄于无限希望的儿子。
她就想去台湾看看——这样的一颗心变得越来越迫切。
然而,站在朱翊镠的角度,又岂会让她前往台湾?
即便派人,哪怕是派军队护送,朱翊镠也不放心。
无奈、负气之下,朱翊镠才说要去他陪着一起去。
李太后此刻虽然无法体会儿子的心情,但也知道儿子是在说负气话。
所以特意认真地提醒道:“镠儿是皇帝,一言九鼎,不要随便开口,你要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朱翊镠回道:“娘是大明皇太后,不为儿子,也要为朝局的稳定考虑,娘这一走,让儿子与大臣怎么交代?”
陈太后、冯保、陈炬得讯,几乎在同一时间赶过来,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奉劝李太后不能这样轻率去台湾。
朱翊镠更是给李太后跪下了,信誓旦旦地道:“孩儿立即下旨,将大哥墓冢迁回京城,移至天寿山皇陵安葬。”
陈太后拉着李太后,将她的包袱取下来,跟着劝道:“最近宫里发生的事儿已经够多了,妹妹一向是个聪明人,此刻却为何做起糊涂事儿来呢?”
李太后也感觉很委屈,眼泪哗哗直流:“姐姐,我的心早已经乱了,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只要一想到钧儿,我整个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可钧儿已经死了,不在人世了,妹妹过去能有什么作用呢?”陈太后情绪也上来了,以责斥的口吻道:
“我知道你对钧儿的感情很深,可皇后刚去世不久,两个孩子嗷嗷待哺,妹妹却狠心丢下不管,一心想去台湾,你这不是给镠儿添乱吗?妹妹,镠儿难道就不是你亲生的?”
这也是陈太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出言责斥李太后,便如前些天李太后第一次对她怒吼一样。
语气还比较重。
说出的话也不客气。
陈太后实在没辙,不难看出来,李太后的心智已经大乱。朱翊钧的死对她打击实在太大、太沉重。
陈太后责斥的威力很大,让李太后哑口无言,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地坐到地上。
朱翊镠还跪在原地,赶过来的冯保与陈炬跪在他身后。
陈太后又将李太后拉起来,道:“希望妹妹多考虑镠儿的处境,不要以为镠儿更优秀便不需要关心。本来镠儿小时候咱们就对他关心得少,妹妹,我们不能再这样偏心了。”
陈太后口直心快,说得李太后的心如针扎似的疼痛。
虽然李太后感觉超级难受,可因为陈太后说的又确是事实,反而加剧了她内心的痛苦与愧疚。
“走吧,妹妹,回去。”陈太后将李太后拉回慈宁宫。
对李太后而言,她的心灵无疑又受到一次重创,故被陈太后拉走时神情恍惚呆若木鸡。
“万岁爷,起来吧。”
冯保与陈炬将朱翊镠拉起来。
朱翊镠跟着也进了慈宁宫。人生的某些障碍是逃不掉的,与其费尽周折绕过去,不如勇敢地攀越。
从李太后反常的行为中可见,朱翊钧在她心中的分量之重。
被陈太后拽回慈宁宫后,李太后坐着像傻了似的一言不发。
见朱翊镠跟着进来,陈太后道:“钧儿回去吧,这里由我看着。”
“那有劳母后了!”朱翊镠感觉自己在这儿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好像只会徒增李太后的伤感,故而选择离开。
回东暖阁。
冯保谨慎地说道:“万岁爷,奴婢觉得太后娘娘的状态似乎很不对,估计还会想方设法要去台湾的。”
“派人日夜值守。”朱翊镠道。
“万岁爷,这个奴婢自然知道,但奴婢更担心太后娘娘的精神状态。”冯保又小心翼翼地道,“刚才仁圣太后娘娘质问的那一番话,让慈圣太后娘娘顿感身心俱疲,万岁也肯定也看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朱翊镠神情一紧。
“奴婢是想说,慈圣太后娘娘此时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不然她心里头压抑的情绪恐怕会让她崩溃,二十年她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
“那你说怎么办?”要说对李太后的了解,朱翊镠自愧不如冯保。
“恳请万岁爷可否允许奴婢说几句心里话?”冯保弱弱地道。
“说。”
“慈圣太后娘娘此时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因番王爷,慈圣太后娘娘对万岁爷或许还有怨见,不宜出面劝她。”
朱翊镠点点头。
冯保接着道:“而仁圣太后娘娘说话向来直白,刚才万岁爷也见识过,等于是往慈圣太后娘娘伤口上抹一把盐,也不适宜安慰慈圣太后娘娘。”
“至于奴婢,因为坚决支持立淑嫔娘娘为后一事,与慈圣太后娘娘已经起了龃龉,更不适合奉劝慈圣太后娘娘。所以奴婢以为,要安抚慈圣太后娘娘,恐怕只有请张先生出马了。”
朱翊镠又点了点头,最近也是因为事儿太多,竟一时把张居正忘了。
冯保继续说道:“在张先生面前,慈圣太后娘娘通常都会心平气和,请万岁爷不妨一试。慈圣太后娘娘眼下的情绪很糟糕,急需开导,可万岁爷、仁圣太后娘娘、奴婢几个都无能为力,越开导恐怕慈圣太后娘娘会越生气。”
“好,那你即刻去请张先生进宫。”朱翊镠当机立断,一摆手吩咐道。
对冯保的分析他还比较认同,只不知时间这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张居正与李太后长时间没有交流,是否还会像当初那样对李太后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确实也没办法,如今他与陈太后还有冯保的确不宜出面安慰,李太后肯定认为都与他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张居正兴许,应该要好一些。
朱翊镠是这么想的。
冯保立马儿转身去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张大学士府。
……
第1394章 这个结终究是要解开的……
张居正紧皱眉头沉默半晌,听闻自己曾经一度认为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死去的消息,他百感交集。
是朱翊钧让他实现了梦想,十年励精图治改革,赋予他极大的权力,但也是朱翊钧毁灭了他的梦想。
不仅抄了他的家夺去他的一切,还全盘否定他的改革……
于他而言,成也朱翊钧败,也朱翊钧,真是一点不假。
只是听完冯保的话,他也为难了。
“我又该怎么劝呢?”
张居正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呀,让他怎么劝?首先,他也是朱翊镠一条战线的人。
其次,听闻朱翊钧的死讯,他这个爱恨交加的老师都感到痛心,毕竟在朱翊钧身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更何况是付出更多心血的李太后?
一时肯定难以接受。
冯保道:“我也知道这时候谁劝太后娘娘都不一定好使,可张先生不是那个最有希望劝服她的人吗?”
“他到底怎么死的?”张居正问。
“这个很重要?”冯保反问。
“太后娘娘要去台湾,迁回墓冢或许只是借口,查明死因才是真正目的。”张居正如是般说道。
“只晓得死了,可到底怎么死的,谁敢问万岁爷呢?”冯保咂摸着嘴道,“我听说万岁爷派王安去了一趟台湾,然后就在兵变冲突中死去。”
“太后娘娘与皇上闹不愉快,一定是心生怀疑,不然以她的脾气,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儿来。”
“可这事儿也不敢问太后娘娘啊!”冯保又是一脸的难色。
“那让我去怎么劝?”张居正道,“事实真相都搞不清楚,皇上与皇太后两人的心思又摸不透。”
“张先生为官几十载,怎么这会儿犯糊涂了呢?事实真相还能怎样?当然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番王爷在台湾兵变冲突中已经死去。”
“可若太后娘娘追问就是不信呢?我又该如何回答?”张居正摇头道,“况且纸包不住火,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的死与皇上有关,岂不是?”
“张先生的意思是,不管了?”
“不是不管,我也想管,但怎么管总得想个办法,做到有的放矢吧?否则就怕去了也不顶用,反而极有可能加剧太后娘娘悲伤与愤怒的情绪。”
冯保也不说话,难住了,早知道他就抓住王安问个明白。
只是王安大红人一个,心思细腻反应敏捷,不一定能问出什么名堂。
张居正接着又道:“如果不让太后娘娘弄清事情原委,她肯定不会死心。即便一时说服她不去台湾,她的心终究也有一疙瘩始终困扰着她。”
“可事情原委……”冯保欲言又止。
“你也担心与皇上有关?”
“即便没有关系,太后娘娘,包括你我,不也怀疑与万岁爷有关吗?”冯保直截了当地道。反正在张居正面前,他也从未想过隐瞒啥的。
“问题难就难在这儿啊!”张居正感慨道,“于们而言,或许真相也没有那么重要,但太后娘娘不一样。”
“哎!”冯保也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很多时候真相固然重要,可并非所有真相都能给人带来欢乐。”
“那张先生还去不去劝太后娘娘?”冯保接着又补充问了一句。
“让我想想。”
张居正感觉为难,因为他去了,也解决不了李太后最关心的问题。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很快,他好像想明白了,点头答应:“好吧,我去。”
冯保松了一口气,忙问:“张先生想好了怎么劝吗?”
“就从真相说起。”张居正道。
“可不是不知道真相吗?”冯保追问。
“就当知道真相。”张居正又意味深长讳莫如深地道。
“但愿张先生马到成功!”冯保也不便多问,起身去了。张居正会见李太后肯定需要他筹划安排。
……
当晚朱翊镠投宿坤宁宫。
就寝时,郑妙谨也刻意提到李太后要前去台湾一节。
并且像张居正一样,想到李太后要去台湾的真正目的。
其实朱翊镠又何曾不知?
迁回墓冢根本不用李太后亲自去台湾,那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郑妙谨猜度地道:“如果娘非要查出真相,我看张先生也劝不了。”
“伴伴安排张先生今晚去娘见面,谁知道结果会怎样?大哥死了,这时候恐怕谁都会怀疑与我有关。”
继而,朱翊镠又道:“如果这样,让娘去一趟台湾也不是不行。”
白天,朱翊镠琢磨了好久,因为感觉到以李太后的态度,这个结确实需要解开,不然母子之间的关系永远有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似的。
李太后心中有一个结。
朱翊镠心中同样有一个结。
郑妙谨问道:“你确定真相就是他在兵变冲突中死去的?”
“要不然呢?”朱翊镠道,“台湾那边的士兵都看到了呀!”
“那王安怎么说?”
“不用担心王安。”朱翊镠对王安很有信心。
“既然如此,那就答应娘去吧,不去娘不死心。”郑妙谨同意,“台湾隔着千山万水,多派人手保护娘亲。”
“答应娘亲去,也不能诏告天下明着去,还是微服前往比较安全,对外只能说娘不去。”朱翊镠道。
“嗯,有道理。既然想通了,就不必多想,这件事就这么办。是不是该考虑给儿子取一个名字了?”
“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朱常洵,你看如何?”朱翊镠是觉得朱常洵这个名字好像也可以借用过来的。
“朱常洵?洵,诚实,实在,好,那就叫朱常洵吧。”郑妙谨欣然同意,继而又问,“之怿孩子名字呢?”
“那两孩子的名字,届时与岳父、娘亲还有母后再合计合计。”
其实,朱翊镠是想跳脱朱明皇室给孩子取名字的那套一成不变的规矩,只是不知道会遭遇多大反抗。
郑妙谨也没再多问了,反正觉得自己儿子的名字还很满意。
次日一早,朱翊镠刚起床,冯保便来了,欢喜地禀道:
“万岁爷,慈圣太后娘娘昨晚被张先生说服,答应不去台湾了。”
朱翊镠却道:“可朕昨晚与皇后也商议好了,答应娘去微服去台湾。”
“啊?”冯保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