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都是假妈妈
李峥并不知道，他和林逾静看成绩的时候，看成绩的人也看着他们。
像是看两个怪物。
“静神和峥神也太恐怖了吧……”
“今年这理论题……还带满分的？”
“莫非男女同修更有助于学习？”
“众所周知，学习能力通过……传播。”
“那可以男男同修么？”
“你们滚吧，人家是双神同渡。”
“就很好奇，他俩要生个孩子，得是个啥玩意儿？”
“不敢想……怕是要苍生寂灭了……”
林逾静被迫听到这些，只想挠人跑路，但周围人挤得实在是太严实，她也只好干挠李峥了：“渣渣快开路！”
“稍等。”李峥倒是不在意这些议论，更在意身旁失魂落魄的大兄弟，“英男别慌，最惨的是我才对，400分满分，输了一分，输了一生。”
“不是……我说有问题不是说你们。”祁英男双目无神地指向公示板道，“你往下看……”
李峥这才再次望向公示板，顺着自己的名字向下扫去。
【第三名，杜子诚，湘南，湘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理论总分：246。排名：3】
【实验总分：79.3。排名：6】
【整卷总分：325.3。】
【第四名，于涛，蔗江，汇湖中学……总分320.4。】
【第五名，蔡婉怡，蔗江，汇湖中学……】
【第六名，徐然，蔗江，汇湖中学……】
【第七名，方海哲，上沪，华师大二中……】
【第八名，彭昊飞，蔗江，汇湖中学……】
……
【第十一名，黄櫺骐，澚门，粤华中学……总分305.5】
……
【第十三名，袁一玄，蔗江，汇湖中学】
……
【第十五名，孙霄，蔗江，汇湖中学】
……
【第二十七名，周博涵，蓟京，仁大附中】
……
【第三十二名，孙亦然，蔗江，汇湖中学】
……
【第五十一名，祁英男，蓟京，四中……总分276.9】
……
“艹……”李峥呆骂道，“不是吧……就差一名……”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决赛前50名选手，将入选国家集训队选拔。
更重要的是，入选国集，正是保送菁北的硬标准。
因此，每年都会有一个倒霉的第51名。
不是他不努力。
只是他太倒霉了……
没想到，会轮到祁英男。
输一分输一辈子是假。
差一名错失名校是真。
“这……这……汇湖中学的人也太多了吧……”祁英男红着眼睛盯着公示板，一个平日大大咧咧臭不要脸的大男人，眼见便要委屈哭了，“9个……汇湖有9个人进集训队……巅峰的湘南，一个省一年最多也就8个……”
此时，李峥方才领会了进场时不适的感觉。
周围的人同祁英男一样，明明看到了成绩，却依旧杵在这里，不甘愿离去。
当然，还有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暗骂。
“艹。”
“前年没有，去年1个，今年9个？”
“鬼TM信……”
“4个人拿前十……宇宙第一中学啊……”
“不不不，我认为樱湖才是宇宙第一中学，峥神静神不是更狠？”
“这能一样喽？峥神化竞就成名了。”
“第51名的兄弟是哪个？我是52，认识一下……”
更远一些的地方，男助理拼了命挤出人群，不安地走到黄櫺骐身旁。
黄櫺骐一看他的表情，大概也就知道了结果。
“没事，直接说。”
“嗯……”男助理将手机递了上去，“林逾静和李峥分列一、二，你是第十一。”
“……”黄櫺骐脸一沉，接过手机，望向上面的照片，“前十都没进么……”
男助理暗自摇头：“不对劲，我让Shary查往年的资料了。”
片刻后，黄櫺骐关上了手机，一把推还到助理怀中。
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Peter……”助理忙追了上去，“第十一也是非常好的成绩了，还可以争取IPHO和APHO……”
“不，第十一名什么都不是，尤其是挂在新闻里，就像个傻子。”黄櫺骐铁青着脸，眼里满是杀气，“去查，查汇湖，今晚就要查出些东西，明天就来不及了。”
“等等……”助理一慌，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而后贴上前去用力地问道，“你是……准备跟组委会作对么？”
“组委会已经在跟所有人作对了。”
“可……不要闹事啊Peter。”
“我说了。”黄櫺骐冷眼瞪了过去道，“不，要，教，我，做，事。”
……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包括杨长乐在内，几乎所有省的领队都涌向了现场负责人，要求复审本队成绩。
外加满场的怨言，短短几分钟，会议室内变得暴躁起来。
负责人不得不拿起麦克风宣布，暂时停止公示。
一片骂声中，同学们才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勉强离场。
杨长乐马不停蹄，让同学们聚到了他的房间，开起了小会。
之前在会议室，人多眼杂，此时一进屋，立刻便有人开骂了。
“我去你妈的，汇湖疯了吧？”
“杨老师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冷静一点……我们也有李峥和林逾静……好歹冠亚军。”
“可我们也有祁英男啊！”
角落里，李峥不断拍打着失魂落魄的祁英男：“英宝儿不哭……不哭……”
“滚……”祁英男红着眼睛骂道，“老子不慌……反正够签约的……不保送硬考……也……也……艹，差他妈好多……”
“唔……”林逾静也安慰道，“不哭不哭，学好数理化……”
“可我讨厌化学啊……”
“没事，我也讨厌……”
“好了好了……别劝了……多大点事。”祁英男擦了擦眼睛，强笑道，“还没恭喜你们呢，樱湖双煞可算是名扬江湖了，哈哈。”
“别这样，你笑起来比哭还惨。”李峥摇头展臂，“算了，趴我这里哭吧。”
“滚！趴林逾静那里还可以考虑。”
“滚！！”
“林逾静都没叫我滚，你急什么？”
“滚！”林逾静叫了。
“假妈妈……”祁英男哭丧着脸道，“都是假妈妈。”
另一边，杨长乐与陶菲菲商议完毕，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都先别乱说话。”
“我们看过汇湖中学的情况了。”
“他们是前年开始发力搞物竞的。”
“那一年，有1个人入选省队，无人入选国集。”
“第二年，也就是去年，7人入选省队，1人入选国集。”
“今年，15人入选省队，从现在的成绩来看，将有9人入选国集。”
“虽然很夸张，但这个成绩递进还是有基础的。”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任何有关汇湖舞弊的言论，都属于猜测和抹黑。”
“请我们蓟京队的同学，不要相信猜测，不要传播猜测，更不要制造猜测。”
“请大家千万稳住，不要把风波搞大，也不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抹黑其它学校。”
“我和陶老师这边，会尽力找阅卷组的人，复审试卷。”
“争取抢在明晚分数正式落实之前，想方设法，能捞一分是一分。”
“有任何明确的消息，我和陶老师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最后就一句话，没明确证据之前，千万别闹。”
杨长乐说完之后许久，一人突然仰头。
“就是说，万一，如果，有证据，我们就可以闹喽？”
杨长乐立刻扭头看起风景：“别看我，我没这么说。”
看着他的态度，同学们也终于舒适了一些。
杨长乐的潜台词可以说很明确了。
不能因为猜测冤枉一个好学校。
但如果不是猜测。
那就干死丫的。
得到同学们的认可后，杨长乐放走了大多数人，只留下了李峥三人组。
他首先走到了祁英男面前：“英男，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不是四中的老师，但请相信我，我会拼命捞你的，具体情况还要看你的卷面。”
“谢谢杨老师。”祁英男挠头道，“我……还好吧……而且，您要是给我捞上去了，不就等于把别人挤下来了？”
陶菲菲啼笑皆非：“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个？”
“嗨……”祁英男傻笑道，“就是会想到，万一真那样，到时候那哥们儿哭的肯定比我惨，挺不好意思的。”
“这是你自己顾虑太多了。”杨长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每年出分后，大家都要查卷面捞一捞的，很多人都能捞出一两分，别人都捞，你不捞就亏了，眼下这个公示只是暂定排名，最后一定会有变动，不过……”
杨长乐说着转望李峥和林逾静：“你俩领先40多分……实在是太过分了……放心，捞破天，捞到月亮，你俩的名次也不可能有变化。”
“等等。”李峥突然瞳色一闪，“如果我能捞出个一两分呢？那不就有变化了么？”
“……”
“杨老师！！！”李峥瞬间扑到杨长乐身前，“求捞！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求捞啊！！”
“不是……你理论满分，已经没有捞的空间了，真复查卷面，只会越捞越少……”
“实验分呢？”
“实验分没法捞，当场就定了。”
“唉！”李峥不甘捶腿。
林逾静不禁屑笑起来：“人渣志短，渣渣……”
“好了，没什么事我跟陶老师就去捞了啊。”杨长乐最后瞅了眼李峥和林逾静，冲祁英男努了努嘴，送了个眼神。
意义很明确，这段时间多安慰祁英男。
李峥当即会意点头。
几人这便收拾好东西出了房间。
三人出电梯的时候，杨长乐突然又一扒门。
“别闹啊，千万别闹……”杨长乐吩咐过后，依然不放心，又嘱咐道，“至少别第一个带头闹啊。”
“杨老师放心吧。”李峥笑道，“我更倾向于相信汇湖中学进步神速，毕竟我们樱湖……您看是吧。”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们都好好放松放松。”杨长乐这才挥着手，按下了关门键。
待电梯门合上，陶菲菲才摇头笑道：“他俩第一第二……有病啊还闹？”
杨长乐却是微微抿嘴，虽然头发稀疏，脸上却荡出了一副少年气。
“不，你不懂，年轻的小朋友，都是会追求正义的。”
……
顶层套房，女助理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报告情况。
“初步查过了，汇湖今年复赛的成绩就有问题。”女助拉过椅子快速说道，“有两个人考到了380分以上的成绩，与林逾静是同水平的，但在实际决赛中，被李峥和林逾静甩出了50分左右。”
“其它的呢？”
女助理闻言，拉着椅子又凑近了一些，声音也低了一些。
“其它的都是道听途说，很多是前天晚上你请吃饭的同学说的。”
“有人反应，汇湖在培训的时候，讲过酷似决赛真题的例题，但没有证据。”
“另外，有位老师透露，往年也或多或少存在东道主优势，负责出题的专家，多半也都是本省教育系统的，很难说他们不会给本省中学一些暗示。”
“这一点同样没有证据，算是一个潜规则。”
“不过通常这种优势会作用在全省的学校，还从没听说过作用在一所学校的。”
“还有一些无关的事情。”
“对于汇湖的情况，蔗江本省的其它学校是怨言最大的。”
“蓟京队是怨言最少的，也许是老师管理的好，也许是拿下冠、亚军了，只想闷声发大财。”
“最后，你作为澚门特区的唯一选手，为澚门创造了历史，明年很可能多给一个决赛名额，我个人建议不要再深入了。”
“嗯……”黄櫺骐沉吟片刻后问道，“第一个消息，那道例题的消息，从哪里来的？”
“一个魧州本地选手透露的，好像是同桌吃饭的时候，汇湖的一个人说漏嘴了，当时就被其他人岔开话题，没机会多问。”
“谁？”
“需要这么精准么？”
“不不不，我改主意了，不需要知道他是谁。”黄櫺骐说着又摆了摆手，“一共就15个人而已，全部都查，如果查不到有用的东西，就去查汇湖其他参加复赛的选手。”
“……Peter，我们不是警察。”
“这需要警察么？”黄櫺骐摊手道，“扔掉的草稿纸，微信，QQ，状态，空间，这里面的东西够多了。”
“可……他们总不会无知到把敏感的东西放在公共空间里吧？”
“不不，你想错了。”黄櫺骐轻轻点了点额头，“汇湖老师如果透题的话，他会直接说‘嗨同学们，我们想办法搞到了决赛真题，大家快记下来吧！’，会这样么？”
“我想想……”助理抿嘴沉吟道，“如果只透给一个人的话，那有可能……不，那也不可能……老师一定会像平常讲例题一样，就这么讲过去，否则一旦公开表示透题，学生们反倒会不自在，学校反倒会很危险，甚至必然会造成更大范围的透题。”
“所以？”
“所以……”助理眼睛一亮，“在理论考试之前，汇湖的拷上自己也不知道被透题了，他们并不会遮遮掩掩，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得到了敏感的东西。”
“就是这样。”黄櫺骐点着桌子道，“他们甚至有可能在学习群里讨论被透出来的题，或者在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阴差阳错的走漏出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他们反应过来删掉之前，找出来。”
“明白了！”助理亢奋起身，“果然轮不到我教你做事，Peter。”
“顺便，找到那些最仇恨汇湖的人，搞不好也能提供一些东西。”
“好……我这就去……”女助理连忙起身，“有几个那晚来吃饭的人，很想跟你结交，大概就是那种想加明星微信，回去好装哔的心态。”
“别理他们，也别搞得好像我大张旗鼓要做什么一样，能低调就低调。”
“一定的。”助理走到门前，最后回头问道，“如果真找到了什么，确定要闹么？”
“很不确定。”黄櫺骐沉声道，“但我至少要知道真相，现在我感觉自己像只猴子一样被耍了，十一名……连发微博的脸都没有，妈的。”
话罢，他晃动鼠标，敲起键盘，看着电脑屏幕，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
“OK，交给我们就好了，你也该放松一下。”女助理的神色终也舒缓了一些，看着黄櫺骐骚气的笑容问道，“你也打游戏么？”
“不，我在选车。”黄櫺骐嘴角微扬，“粉色的甲壳虫如何？小公主的感觉，峥峥小公举？”
“呕……Peter你开玩笑的成本还真是大啊。”
256 华山论剑，天下五绝
酒店B1层，李峥和林逾静领着英宝儿来到了保龄球室。
本来是陪祁英男散心的。
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
终于，终于，找到了林逾静的绝对弱势项目。
“哈哈！”李峥大笑道，“又进沟了！”
“唔……”林逾静苦着脸，揉着腕子回过身，“弱智才无聊到练习这种运动……”
咣噹噹噹！
祁英男一击全中。
刚刚兴奋回身想要装逼，就听到了这个。
“……”
“英宝儿别哭，我马上就用事实反驳林逾静的论调。”李峥忙抓起了一坨黑色大球，满脸期待地冲刺，朝着正前方中心的白色球瓶奋力抛出。
噹！！！
球被扔到隔壁球道了！！
林逾静蹬腿儿大笑：“哈哈哈哈！渣渣！！”
“你妈的，好难啊……”李峥傻笑挠头。
祁英男呆叹道：“真就学习越好，保龄球就越差么……”
“你丫的不要再想了。”李峥拥过祁英男骂道，“这种时候，相信杨老师就对了，你瞅他那张脸，老阴哔了，指定能给你捞上去。”
“嗨，听天由命吧。”祁英男摆了摆手，冲二人笑道，“你俩不用这么陪我，该玩玩去。”
“现在就在玩啊。”林逾静说着拎起了一颗粉色小球球，很有气势地开始助跑起来，“看我的——咻！！”
咚！
只听一声闷响。
林逾静把自己扔出去啦。
整个人趴倒在地，惯性滑行了小半米。
就这，手指还牢牢扣在球眼儿里。
“噗啊哈哈哈！！”李峥惊笑而起，“弱智啊哈哈！！”
“唔……”林逾静艰难地撑起身体。
李峥开开心心小跑过去，俯身瞪笑：“就觉得你小脑不协调，哈哈哈哈！！”
“唔咳……”林逾静挤着脸，眼看就要挤出眼泪。
祁英男看着这一幕，可谓是心惊肉跳了。
误会你了李峥……
你原来，是个真男人。
祁英男恍惚之间，好似感觉六道微笑的黑光正在凝视过去。
那熟悉的BGM越来越密，越来越近，越来越专业。
别想不开啊，兄弟……
“哎呀要哭了。”李峥张大了嘴，“是疼哭的还是笨哭的啊？”
“乌拉！！”林逾静一爪子挠了过去。
李峥匆忙一闪，自己也没掌握好平衡，身体向后仰去，本能地呼扇胳膊挣扎起来：“哎……哎哎哎哎……”
可惜，最后还是倒了。
“哈哈哈！”林逾静拍地大笑，学着他的样子伸臂呼扇起来，“哎哎哎哎~~~~”
“还挺疼……”李峥揉着肩膀起身道，“不闹了，继续。”
“唔……”林逾静也拍屁股起身，重新抓起了球，“要认真了！”
咣！
咕噜噜……
又进沟了。
直奔目标，垂直入沟，比刚才差得还要多。
“哈哈……”祁英男终也憋不住笑了，“受不了你俩，你俩分加一起跟我斗吧。”
李峥和林逾静本来要骂，但见祁英男可算是笑了出来，立刻又欣慰得像一对老来得子的父母了。
遗憾的是，一局下来，他们两个分数加在一起，仍然只有祁英男的1/3。
作为输家，李峥被迫去买饮料。
林逾静和祁英男坐在休息区，非常默契地各自掏出手机划拉起来。
柜台前，李峥等饮料的功夫，也掏出了手机。
不过他的目的是很明确的。
要偷窥龙珠群，看看他们是如何震惊的。
果然，此时龙珠群的消息早就积累了99+，李峥打开的时候依然一条接一条疯狂刷新。
群内，物理江湖的第36届华山论剑，已然尘埃落定。
天下五绝，公告如下——
南帝——吴数。
北惨——祁英男。
东邪——归见风。
西魔——李峥。
中神通——林逾静。
吴数成为了上一届论剑唯一存留下来的选手。
只是，她从“中神王”，滑坡到了“南帝”。
至于北，原先是北骚欧星灼的位置，考虑到今年祁英男这个名次，大家决定雪上加霜，送他一个大大的“惨”字，落井下石。
面对这个结果，李峥也是很不爽的。
不过是实验一分之差，手抖了一下而已。
理应一同封个中双煞，更符合现实，也更气派一些。
写名单的人可真不会办事儿。
回头找茬踢了。
不过此时，群里的讨论并非天下五绝，而是汇湖中学。
【过分了啊，没见过这么过分的。】
【嗨，你瞅吧，他们不是9个人进集训选拔么，就看最后国家队名单出来，看能剩几个，到时候一个没有，看丫脸疼不疼。】
【脸有什么用？能吃么？进这个名单等于保送，现在汇湖那几个人，八成已经在签约了吧。】
【真恶心……】
【决赛严肃程度应该是跟高考比肩的，这么搞真的没事？】
【这还不集体找组委会讨个说法？】
【有没有在现场的兄弟啊，到底什么情况？】
【史洋：好了好了，歇会儿吧，哥当年闹的时候他们还玩屎呢，听哥的，别闹了，闷声发大财。】
【就你还有脸说这个！】
【你丫都把布拉格当厕所了！】
【这个性质不一样，我觉得该闹。】
李峥眼见讨论得越来越凶，身为群主，还是有必要说两句的。
【李峥：好了，这些都是猜测，杨长乐老师已经去了解情况了，有确切消息我会通知大家。】
【哇！西魔大大！】
【灼：大什么大，“还”不是“又”输给中神通了。】
【系统提示：灼已被李峥禁言1天。】
【李峥：这个名单谁写的？出来一下。】
【群主，我举报，就是欧星灼写的！】
【系统提示：灼已被李峥禁言10天。】
【吴数：原来是你写的！】
【系统提示：灼已被吴数禁言30天。】
【峥神，汇湖的事到底怎么个说法啊？现在有人闹了么？】
【李峥：没见到汇湖的人，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我在打球，不要信外面的消息，冤枉别人学校就不好了。我在现场，以我为准。】
解释完后，李峥便关掉了QQ，拿起饮料折返。
此时，微信突然传来提示音。
【史洋：两分钟，就聊两句。】
【李峥：咋了，拉屎呢？没事儿干？】
【史洋：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
【李峥：这不怪我，真的是因为你。】
【史洋：不废话了，我可告诉你，千万别闹事啊。】
【李峥：就你没资格说这个话吧？】
【史洋：我有的，我是过来人。
你不知道，后来周成环才告诉我，他帮我挡了不少事儿。
当时化竞国决签约的时候，就有几个老师反对签我，说埋祸害，都是周成环生米煮成熟饭，硬签的。
再之后，ICHO我不是又搞了个大的么。
也都是周成环动用关系把事情压下去的。
他后来肯定是干了我一顿，不过也真坐下来真真切切跟我谈了。
他跟我说，别以为这就算完了。
这种事，会跟我一辈子。
将来保研、读博、导师选择、评职称……这个那个的，每个点，别人都可以翻出这些事做文章。
这还是在我今后不搞事的基础上。
如果今后再搞，别说我，周成环自己都会受牵连。
现在，我是真怕了……
所以，李峥，千万别搞事，你跟林逾静踏踏实实拿冠亚军就是了，他们有人煽惑，你也别理。
就算汇湖真耍混蛋，你也别管。
不然这个记录，也跟你一辈子。
对了，今年化竞章程出来了。
取消了国家队一省一人的规定。
这么一看，我们也算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吧，哈哈哈。
不过以后千万别再做了，后面人会不会更好不知道，搞事情的人一定会倒霉就对了。
说完了，就这事儿。】
李峥看着这些话，久久没打出一个字。
有欣慰，也有感怀。
想不到最后，还真成了。
今后的ICHO国家队，终于可以用纯实力说话了。
至于史洋自己的牺牲，周毅的说法应该是夸张了，有意吓唬他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招也真管用，就如同有些下水不好的厕所里，标着“禁止大X，违者罚款200元”一样，可算是把史宝儿给镇住了。
【李峥：多谢提醒，我这边什么事都没有。我个人其实是愿意相信汇湖的，毕竟，别人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怀疑樱湖。】
【史洋：怀疑个鸡儿，你俩早就出名了，没人敢怀疑你们，而且就你们那学校，校长玩儿了命也沾不到题啊。】
【李峥：嗨，不说这个了，看到你变成熟了，为兄很欣慰。】
【史洋：成你马，还不是给成环一个面子。行了行了，你去玩球吧。】
【李峥：你也赶紧擦屁股吧，这么久，都干了。】
【史洋：都说了我没有在拉屎！】
【李峥：那就快去拉。】
【史洋：艹，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我跟你说，我最近减肥，吃那个什么药来着，就老往外崩油，一不小心就一裤子，就感觉最信赖的器官背叛了我，我根本不能相信我的每一个屁，稍微一放松就……电影里突然中弹冒一滩血你见过吧？】
李峥火速点击了屏蔽，收好了手机。
妈的就屎尿屁这点事，怎么每次都有新花样。
也怪自己，不该往那个方向引。
毕竟史洋的才华摆在那里。
只要给他一个契机，根本就限制不住。
……
这个夜晚，本该是最轻松的时刻，然而去打保龄球放松的，也就只有李峥这一队人罢了。
其余的，无论考生还是领队，无论考的好与不好，都处于一种比上考场还要焦躁的状态。
首先是阅卷组所在的会议室，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各省领队都抓着自己人的卷子拼命捞分，一个数学符号都不忍错过，那些没给分的题，哪怕答题过程有半点道理，都要与阅卷组理论一番。
这种情况往年也有，但根本不至于这么严重。
今年这种情况的原因每个人都知道，却也没人点破。
其一，汇湖中学粗估约有13人获得国金，9人入选国集，这在相当程度上挤压了其他学校的获奖名额、签约机会与保送名额，导致情况低于预期，每个领队都想争回来。
各省面子上也不好看，甚至可能会影响来年的决赛名额，对强省而言，这个损失经常意味着少一块金牌。
其二，多数人打心眼儿里认为今年“东道主优势”玩得有些出格，难免冒出一些脾气，这个氛围也让组委会陷入理亏的境地，不好不帮忙复审。
各种情况交织在一起，最终搞得会议室像菜市场一样混乱，明明是实力说话的物理决赛，风气却弄得像十几年前挤公交抢座一样狼狈。
酒店工作人员路过会议室门前，甚至回忆起以前单位分房的撕逼现场。
另一方面，由于大多数人排名都差于预期，考得不好的选手们难免凑在一起骂人泄愤，更有甚者将对汇湖的怨言蔓延到了蔗江省，各个竞赛群、贴吧都是一片戾气，就连逼呼都冒出来了七八个热门问题，顺势涌出了数个百赞回答。
百赞回答听上去少得可怜，但在竞赛圈，这已经称得上是绝对热门了。
好在多数人对蔗江省还是保持善意的，毕竟他们省其它学校才是最大输家。
一时之间，各路校友、老竞赛生也加入其中。
短短两个小时，“汇湖竞赛事件”成为了继前年化竞“悦神滑铁卢”后，最大的竞赛讨论热点。
至于考得好的选手。
他们更焦躁。
因为蓟大菁华按兵不动！
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签约了，虽然最终成绩还没敲定，但各大院校也是要抢生源的，这个晚上至少会发出2/3的合约。
而今年，不算李峥和林逾静，菁北两校仅仅签了7个人，通通都是排名最靠前的，非汇湖中学的那一小批人。
其余前百名选手得到的消息是——等最终成绩定下后再谈。
这无疑急坏了人。
同时，也向所有选手释放了一个信号——
顶级高校选择静观其变，不敢完全信任现在的成绩。
在这风口浪尖，却没人能找得到汇湖中学的选手，他们似乎都自觉地关门谢客。
当然，更多人认为这是老师的统一指令。
……
晚九点，保龄球室内。
第八局会战结束，李峥林逾静联队再度败北。
“进步很多了，这次就差7分。”李峥兴冲冲地拿起了已经熟悉的大黑球，“再来一把。”
“好了好了，累了……”祁英男瘫在休息区摆手道，“你俩打吧。”
李峥就此转望林逾静：“开搞？”
“胳膊疼……”林逾静晃着胳膊道，“歇歇吧。”
“诶，肌肉就是疼出来的嘛，不断撕裂，不断生长。”李峥亮出自己的大臂，“顶着疼就硬练，将来你也可以跟我一样结实。”
“那就废了好吗！”祁英男骂道，“你还真就不知道怜香惜玉？”
“怎么就叫废了？科研可是个体力活儿啊，细胳膊细腿的，将来怎么混实验室？”李峥比划道，“我认识一个化学系的学姐，就天天在实验室里搬东西，那腿练得比我还粗。”
“唔……”林逾静吓得一个哆嗦，“还好选的天文……”
“行了不说了，搞不搞？不搞我自己来了。”
“随你。”林逾静甩了甩胳膊。
李峥单开一局，林逾静和祁英男也再度默契地掏出手机玩耍起来。
毫无疑问，这次物竞的热点，也烘向了他们这些当事人。
即便林逾静这种好友很少，从不加群的人，也被人问起了这件事。
祁英男就更别说了，他本来自己的未来也牵扯在里面，下意识地就追踪起各路消息。
等李峥一个人非常无聊地打完一局回来的时候，这两个人也不再那么轻松了。
李峥开了瓶宝矿力，往祁英男身边一坐：“咋了？”
“菁北都没怎么发合约……”祁英男皱眉道，“今年真要乱。”
“这么严重了？”
林逾静也晃了晃手机：“我这边认识的数竞学长都在问。”
李峥眼儿一瞪：“你什么时候认识数竞学长了？”
林逾静当即反瞪过来：“你什么时候认识化学学姐了？”
“我那都是为了学习！”
“我就是为了聊天了？”
最后，还是祁英男把他俩劝走的。
英宝儿也是不易，明明这么多事情，还被持续性喂狗粮，最后还要充当和事佬。
只是一进电梯里，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种时候，李峥和林逾静本该无事一身轻的。
可一旦离开保龄球室，却又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
“如果……”祁英男忽然开口道，“没任何别的意思，我是说如果……”
正当二人看着祁英男，等待他说什么的时候。
祁英男却摆了摆手：“算了，不提了。”
与此同时，“叮”地一声，电梯到层。
正撞见两个眼镜寸头男，手里还拿着一沓材料，一看就是竞赛生。
二人看着电梯里的人，也是第一时间锁定了同款造型的祁英男。
“同学。”一人立刻按住了电梯门，睁大了眼睛说道，“我们准备学习化竞前辈的精神，联名……”
他话说到一半，却被旁边的人一推，接着冲李峥和林逾静努了努嘴。
那人也才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没事……”
“联名信么？”李峥皱眉问道。
他皱眉倒不是因为别的。
即便此时，李峥依然愿意相信汇湖中学，在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搞这个，十分不妥。
“没有……不是……”拿着材料的寸头连忙把东西收回身后，“别的事。”
此时再看李峥和林逾静，已没了最开始的亲切，只剩下疏离与冷漠。
非亲非故，李峥也不便多说，只抿了抿嘴，便和林逾静祁英男下了电梯。
待电梯门关上，林逾静才问道：“化竞精神？联名？”
“这就是刚才我要说的……”祁英男摇头叹道，“我想说如果，史洋在这里，他会怎么样？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有人在做了。”
林逾静此时才想起李峥讲过的史洋事迹，短促地惊呼一声后，紧跟着又转望电梯门，不解问道：“我不怕的，大大方方请我们联名好了，可他们怎么又说没有……”
话说至此，林逾静突然哑口。
她也想明白了。
“就是这样，他们再怎么疯，也不会指望冠亚军推翻自己的成绩的，当着你们面提这个，不是找白眼儿么。”祁英男舒了口气笑道，“行了，别想了，我们听杨老师的，不掺乎，不闹。”
“唔……还是难受……”林逾静轻捂着心口，“这跟我们是不是冠亚军有什么关系么……有问题重考就是了，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们……就算考十次，考一百次……”
“我们一样也是冠亚军。”李峥稳稳点头。
“嗯！”
祁英男看着二人平淡的神色，无奈一声叹。
没办法，这就是西魔与中神的绝对自信。
这就是樱湖双煞。
短暂的思索过后，李峥试探性望向林逾静：“要不……”
“好！”林逾静迎上李峥的眼神，根本不需要听，直接就应了。
“我还没说……”
“那我也知道。”林逾静转望祁英男，十分确信地点了点头，“听渣渣的，他情商高，情商高的人指挥。”
“啊？”祁英男难免有些怀疑人生，“情商……李峥？”
“唔！”林逾静龇着牙比划起来，“渣渣连我们校长都能对付，比校长还高！如果真有人败坏竞赛的话，那一定是渣中渣了，渣人者人必渣之，跟着渣渣走，一起渣就对了！”
因为“渣”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同时作为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出现，这难免让祁英男听得很懵逼。
然而某渣长久浸淫于这样的环境中，对于静式语法早已融会贯通。
李峥只神色一震，整个人都随之跃动起来。
好似与林逾静陷入了同一个战壕，并得到了她全部的信任与托付。
瞬间，李峥进入了勇气无限的状态。
当这场与林逾静共同阵线的战斗来临。
清空史宝儿的告诫，只需要1秒钟。
“既然我是这里情商最高的。”李峥神色一扬，嚣张地捋了把头发，“那诸位的性命，就交给我吧。”
“唔！”林逾静拉着祁英男的胳膊，满脸兴奋，“你瞧你瞧，这就渣起来啦。”
“啊……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祁英男呆望向李峥，“那……情神，有何指导？”
李峥只一抬手，指向楼上。
“电梯停在9层，他们应该正在敲门游说。”
“你去找他们，告诉他们。”
“我和林逾静，与多数人信奉的公正同在。”
“提前组织联名，可以。”
“但万不可交上去。”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这种行为只是在自身利益促使下，单方面的抹黑。”
“像这样不占道义，没有法理的行为，不但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反而会被严肃教育。”
“如果想做什么，就各自用力所能及的方法接近真相，我和林逾静也会这么做。”
“一旦出现我们认可的证据。”
“联名信呈交，我负责。”
“与组委会交涉，我负责。”
“一切的结果，我负责。”
“以我为准，以我为号角。”
“就这些，把这些告诉他们吧。”
“唔！以渣为号！”林逾静第一个挥拳响应，脸蛋噗红，“坏学生！要当一次坏学生！”
“怎么感觉听你一说，事件严重了几个层级。”祁英男同样兴奋地双手抓头，“再怎么说，也犯不上你出头儿啊！”
“相反，也只有我适合出头了。”
李峥说着，抖了抖双袖，不怒自威。
“一，我与他们的精神图腾史洋，是坐一个马桶的老战友了，这是经验。”
“二，我自身有双料竞赛顶级成绩加持，说起话来可以更硬一些，这是资历。”
“三，我本人已经得到了蓟大的保送，无所挂念，这是胆魄。”
“四，即便产生什么严重后果，无非就是取消我的比赛成绩，再夸张一些也许会取消蓟大保送，虽然我不相信蓟大会这么蠢，但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我高考也能考进去，这是……这是单纯的牛逼。”
“我没说你不行……我是说你犯不上。”祁英男一把抓向李峥的双肩，顶着他的脑门问道，“你确定么……确定么？”
“太近了。”李峥恶心地推开了祁英男，看了一眼林逾静，咳了一声说道，“这件事让……让我难受了，为了竞赛的风气与物理的未来，我很确定。”
“真的就是为了守护静神的笑容么？”
“守护你大爷，赶紧的！”
257 万全的准备
几分钟后，酒店9层的某个房间，出现了集体瞪眼的盛况。
“什么？！李峥和林逾静也来！”
“你蛋逼呢吧？第一第二愿意重考？”
“我操！牛逼了！！”
“对不起，对不起，之前我还怀疑樱湖也作弊来着……我是傻哔。”
“我想起来了，之前化竞的事情也是李峥和史洋一起搞的。”
“这不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友谊么。”
“越说越扯了，打住，都打住！”祁英男慌忙关上门骂道，“不是说了，现在的关键是找证据，不是瞎胡闹！一味的愤怒和宣泄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们要找到证据，并确定目标和解决方案。”
“可以啊，老哥，有内味了。”一寸头惊叹道，“不愧是李峥前辈的室友。”
“是啊，李峥经历过化竞的事情，一定很有经验。”
“哎呀还费什么话啊，我们一起到李峥房间聊吧！”
“都说了，现在不是聊的时候。”
祁英男挡在门口抬手说道。
“我来，只是要让大家知道，李峥是跟大家站在一起的，但前提是证据，没有证据的支撑，我们只是一群无能狂怒的烂人。”
“退一步说，有了证据的支撑，才会有更多考生站在咱们这边。”
“现在，我们与其在这里商量、谩骂，不如花这个时间去好好调查，尤其是蔗江本地的同学，怎么都该认识几个汇湖的人。”
“时间非常紧迫，明天下午找不到证据，就该出正式成绩单签字了。”
“到时候，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再找到证据也晚了。”
听到这里，一人眉色一皱问道：“就是说，没证据李峥就不参与了？”
祁英男当即点头：“是的，没证据我也不参与，我们只能选择相信汇湖。”
顿时，房间里的人都唔唔唔议论起来。
李峥的态度确实是很合理的态度。
问题是这种时候，兴头已经上来了，立场的坚定性才是第一位，行为的合理性往往只能往后排。
“那如果有证据呢？”又一人问道，“李峥立刻就来签字？”
“不止是签字。”祁英男沉沉望向众人，“他和林逾静会去找组委会交涉，如果你们信他的话，他愿意负责亲手呈交联名信，并承担这件事的一切后果。”
祁英男说至此，冷笑一声，抬了抬眼镜。
“个别瞎哔哔瞎起哄的人，麻烦你们搞清楚立场。”
“樱湖双煞，已经做好失去物竞成绩和保送资格的觉悟了。”
“！！！”
话说至此，一屋子人瞬间沸腾。
“牛逼！”
“峥神牛逼！！”
“是双煞牛逼好不好！！”
“竞赛第一刚！”
“好了，别哔哔了，听峥神的，找证据去。”
“都去找找身边有没有认识汇湖同学的人。”
看着一屋子人逐渐沸腾，又逐渐回归理智，祁英男终是舒了口气。
又嘱咐过几句后，他便一个人走进楼道，上了电梯。
当电梯下移启动的时候，他身子一虚，忽然扶着电梯门粗喘起来。
是怕了么？
还是别的什么……
是的，他感觉到自己怕了。
不是因为联盟的事情，恐惧藏在更深的地方。
他本人虽然也很激动，但抛却了个人利益，追问内心，他其实更愿意相信汇湖是无辜的，竞赛是纯洁的。
我挚爱的物理啊。
纯洁吧。
求求你了。
纯洁吧。
……
酒店顶层套房，9时许。
黄櫺骐坐在办公桌前，微笑地看着手机。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且比想像中要轻松得多。
信息来源于一位名为杨绍魁的同学，汇湖中学的参赛生，决赛排名第67。
实际上黄櫺骐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没见过这个人，也不在乎这个人。
这个人考试后甚至一句话也没跟外人说过，90%的时间都憋在房间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将最致命的信息，毫无掩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由于这个信息实在是太过公开，太过明显，黄櫺骐反倒觉得现在才被发现，反而是一种偶然。
那么现在，黄櫺骐就要将之变成必然了。
杨绍魁是一位好同学，他有一个好习惯，就是每天学习打卡。
每个晚上，离开教室前，他都会拍一张教室的照片，附上时间发在QQ空间里，表示今天也很努力地学到此刻。
他的QQ空间也是对所有人可见的，似乎并不介意陌生人称赞他努力学习的样子。
杨绍魁一定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个坚持了一年多，无人问津的好习惯……
会因没人在乎的黑板而精彩。
确切的说，是6月10日和11日两天的黑板。
虽然拍摄距离稍远，黑板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上面那张小轮的受力图，却一下子就抓住了黄櫺骐的眼球。
没办法，谁让这就是决赛第一题呢。
点开照片，将旁边密密麻麻的计算过程放大。
如果只是一般人看，恐怕很难还原出具体的算式。
但对参加过今年决赛的人来说，这些模糊的数字，简直太确切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决赛真题的极度近似版！
其中一个步骤，甚至连答案都与真题完全一致。
10号的黑板是第一大题。
11号的黑板是第三大题和第四大题。
还有几天的黑板被擦了，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女助理看着飞速操作手机的黄櫺骐道：“Peter，我们已经截屏并录制过了，你不用再录一遍。”
“谁说的，这么好玩的东西我要永久保存。”黄櫺骐又操作一番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点着桌面，仰靠在椅背上摇晃起来，“这个很好，但还不够。”
“我也是这个意见。”助理点头道，“这些照片虽然能证明很多事，但官方依然不太可能推翻现在的结果，对他们来说，重赛导致的影响，远大于这几块黑板带来的损失。更何况，虽然现在大家骂的很凶，但多数考生并不一定接受重考。”
“尤其是前50名的。”黄櫺骐抿嘴道，“每张卷子的题目重点都不同，重考一次，前50至少要换掉一半人。”
“是，但这50个人，偏偏还是最有分量的50个人，重赛的话他们一定会闹，连同校方和领队一起闹，造成的影响一定会高于现在。”
黄櫺骐莞尔一笑：“我以前也想不到，原来考个竞赛，也存在既得利益集团，哈哈哈。”
“不过反过来想。”助理呢喃道，“如果是你挖出这个证据，带领大家追求公正，这也许是我们所追求的，最好的新闻了吧？”
“打住，我家就是靠不公正发起来的，爷爷早就教过我们，再有钱也不要和官家叫板。”黄櫺骐摆手道，“好了，得知真相只是我的个人癖好，再做下去怎么都没好处，到此为止吧。”
正说着，男助理突然推门进来：“突发情况，考生那边正在组织联名反映情况，有人问你要不要参与。”
“乱搞。”黄櫺骐当即摆手，“就当没听见。”
“我一开始也打算这样的……不过刚刚得知……”男助理咽了口吐沫，“他们拥戴李峥为联名领袖，林逾静和第三名也有参与。”
“？？？”黄櫺骐大惊起身，“内……内地的学霸果然好有情调……”
……
十点半，李峥送走了两位魧州二中的同学。
请他们来聊了一个小时汇湖的事情，又让他们联系了汇湖的初中同学，却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两位还算理智，但看得出来，作为传统名校，他们完全咽不下这口气。
非说的话，这口气，复赛结束的时候就憋在他们心理了，作为魧二的两颗独苗，他们本打算在这次决赛好好打一下汇湖的脸。
却不料，一个37名，一个88名。
要说37名，也够保送了，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他的师兄师姐们，年度最好的成绩再差，也是前20的。
至于李峥和祁英男，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对现在的情况谈不上悲观，也算不上乐观。
说到底，他们都还只在接近真相，远没到被情绪左右的时候。
只是汇湖的一些行为难免不让人多想。
“你说啊……”祁英男嚼着牙刷呢喃道，“汇湖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干嘛全体人员都憋屋子里？有人盯着呢，他们连饭都是老师送过去的，这是不是做贼心虚？”
“……说得通。”李峥漱口完毕，冲着杯子说道，“但反过来也说得通，他们怕自己成绩太惹眼，出去惹冲突。”
“哎……”祁英男叹道，“貌似大多数事情都是这样吧，最后根本就没什么真相。”
“除非有个汇湖的人愿意站出来。”李峥说着摇了摇头，“怎么想都不可能，这人得多憨啊……这不是得罪全世界么。”
“是我的话，我会的。”祁英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沉点头，“用这种方法拿到的成绩，是对我一生的侮辱。”
李峥笑着伸手，揉了揉祁英男的小蛮腰：“疼么？”
“你这么温柔的摸我干嘛？”
“想问问你站着说话，腰不腰疼。”
“毛！你就是想摸我！早觉得你钙里钙气的了。”
“扯，就你这手感，比史洋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你妈的，连史洋你都下得去手。”
正说着，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是李峥的。
二人一个对视，顾不上洗掉嘴边的白沫便冲到床头柜前。
李峥率先冲到，紧接着眼儿一瞪，把手机捂进了怀里。
“接啊。”祁英男催促道，“这个时间，铁定是证据有进展了吧。”
“并不是。”李峥咳了一声，抱着手机进了卫生间，门一关就反锁了，“突然想拉屎。”
“等等，我还没刷完牙呢。”祁英男焦急砸门道，“我不嫌弃你的味道，让我进去。”
他以为要砸很久，但没想到，半分钟的功夫，李峥便开门出来了。
祁英男惊道：“这又是什么邪术……秒……秒泄？”
“滚。”李峥走到椅子前，拿起外衣快速穿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啊？接电话就这事儿？”祁英男迷茫了好久才瞪了起来，“难道是……证据交易？”
“不是。”
“哎呀别装了，我也去我也去。”祁英男赶紧洗脸。
“不许去！”
“我懂，证人怕暴露，怕有内鬼，所以只找你一个人。”祁英男擦着脸探出头来，“我你还信不过么？”
“都说了不是。”李峥这边已经穿好了衣服，推开祁英男，进卫生间掏出了柜子里的啫喱水，对着镜子喷了两下，而后小心地整理起发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跃跃欲试的状态。
祁英男眼看着李峥一连用了小半瓶漱口水。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妈的……不是吧……”祁英男颤颤向后退去，直至撞到墙上，“难道是……林逾静叫你过去？”
“不要多想，她这么晚找我，我也不确定要做什么。”李峥整理好发型后，坐到床边开始换鞋，表情出奇地严肃，“但身为一个男人，总该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么晚……还能做什么……”祁英男惨兮兮地拽住了李峥的胳膊，“不要啊……这么难熬的夜晚，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么？”
“应该要不了那么久，只是谈事情。起开，别拽我。”
“我不管，你半个小时必须回来，不然我就从里面反锁。”
“随你。”李峥无情地撇开了祁英男，“如果半个小时没回来，那应该也回不来了。”
“艹！”
“晚安。”李峥残忍地关上了门，“不要给我打电话。”
808，一个吉利的房间号。
李峥站在门前，深呼吸了三次。
林逾静是和一位外省考生同屋的，几天来基本没说过话。
搞不好，外省考生回家了？
一个人害怕？
哎，还真是小孩子气。
还是打保龄球的时候摔到了，现在需要别人帮助抹药？
哎，那也只能帮忙了。
抑或是汇湖的事情，点燃了她的热情，亢奋到睡不着觉？
哎，那就一起去深夜跑步吧。
怀着复杂的心情，李峥按下了门铃。
只响了一声，门便开了。
“唔。”林逾静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熊猫睡衣，警惕地探出头来，确定没有人跟着后，才挥了挥手让李峥进去，自己火速关上了门，上了反锁，点了“请勿打扰”的门灯。
看着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以及那坨圆胖的熊猫尾巴。
李峥双眼似瞪非瞪。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穿熊猫睡衣。
校服都比这个合适吧！
258 今天的意义，明天的结果
正当李峥看着熊猫尾巴跃跃欲试，恨不得要揪一把的时候，林逾静突然严肃转身，抬手挡在嘴前，示意李峥收声。
同时，房间内传来“唔唔”的哽咽声，断断续续的。
林逾静指着房间内道：“从我回来到现在，她一直在哭……这么一想昨天她就不太对。”
李峥此时才意识到，林逾静叫自己来的原因，原来是室友的情绪问题。
可你们陌生女人之间的事情，关我情商小王什么事？
不过，按照林逾静的脑回路来说……
李峥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你的意思是……我情商高，我来劝？”
“倒也不是这个……”林逾静犹豫了一下，才抻着熊猫的白肚皮说道，“刚刚她们老师敲过门，我没给开，是个男老师，一会儿和声细语，一会儿又凶巴巴的……现在好像找酒店的人要门卡去了……我俩都害怕……”
“！？！？”李峥顿时双眼圆瞪，火气瞬间上头，恨不得要从眼睛里喷出来，“我今晚不走了，就守在这里，他再来我干死他。”
“也……不用……”
“别说了，这事儿现在跟你没关系了。”李峥话罢，当场盘膝坐在门口过道处，不给林逾静半点回绝的余地，“我就坐这里，一眼不会往里看。”
林逾静一愣，共处一室，本来她还会多想一些，但见李峥毫无瑕邪，直愣愣地瞪着门口，这倒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剩下一阵心暖。
“那你等等……我给你拿被子毯子枕头……”
林逾静这便回身走进房内，扯过被子抱了起来，同时冲另一张床上抱膝哽咽的女孩道：“放心，没事的，我同学来保护咱们，他跑五千米不带喘气的。”
“嗯……”女生呆呆应了一声，然后把自己多余的枕头也抓了起来，“谢谢了……”
“没关系，让他用我的就好了。”林逾静也没去拿，自己抱着床具走到了李峥面前，俯身铺展开来。
看着她认真铺床的样子……
李峥本来老法海一样刚正的神色，突然有些松动……
然后咽了口吐沫，掏出手机，发信给祁英男。
【李峥：睡吧，我今晚回不去了。】
【祁英男：………………】
【祁英男：那我也只能，祝君武运昌隆了……】
【祁英男：无论如何，明儿你得好好给我讲讲啊……】
【祁英男：你……好好的吧，不打扰你了……（擦脸哭）】
“唔。”林逾静拍了拍铺好的被子和枕头，“躺这里。”
“等等再躺，还不困呢。”李峥根本不敢去看，只摆了摆手，“你去睡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那个老师也不一定会再回来了……”
“知道了。”
林逾静同样也不好意思多看李峥，这便又起身折返，坐回自己床前。
她本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看着依旧抱膝抹眼泪的女生，只叹了一声，便盖被躺好，探出手问道：“那我关灯休息了？”
“对不起……”女生哽咽道，“我……我这边的可以不关么……我害怕……”
“那就都不关了吧……”林逾静这便又收了手，自己卷进了被窝，“早点睡吧，有他守门可以的。”
“那位……”女生不好意思地问道，“该不会是李峥吧……”
“是我。”李峥远远应道，“你如果觉得不适，我可以搬到门外。”
“没事……没事……很感谢……”女生忙说道，“你们两个这样……真好。”
李峥和林逾静同时老脸一红，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女生也没再说什么，能感觉到哽咽稍微缓和了一些。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李峥就这么干坐着，感觉每一秒都是说不出的难熬。
他实在是一点也不困，但又没什么合适的活动。
偏偏手机电量还快见底了，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带充电器……
要不叫林逾静过来聊会儿天？
算了，太奇怪了。
就这么熬了十几分钟，感觉好像有一个小时那么久。
他并不知道，其实林逾静此时也十分难熬。
要不陪渣渣聊聊天？
算了，太奇怪了。
随着女生抽泣的声音逐渐止住，李峥也终于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困倦。
正在他准备顺势躺下睡觉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先生，我们真的无权开客人的房间……”
“是学生，我的学生，就是参加竞赛的考生。”
“这我知道，可还是不能开。”
“刚刚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她决赛没考好，情绪非常消沉，随时可能想不开。”
“我们还是建议您先电话联系一下。”
“她电话早就关机了，父母都联系不上，里面座机也拔掉了，你让我怎么办？”
“那至少，请她的监护人来授权，我们还可能帮忙。”
“我不是说了，她父母都不在本地。”
“可我们真的不能给您开……”
“那出了事谁负责？上吊割腕了谁负责？你？”
“……”
“行了，朋友，我也没有难为你的意思，我是她的老师，教了她两年了，我的身份证和教师证都在这里，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害怕自己的学生寻短见。你给我开门，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反而是在消除麻烦。”
“我知道了……您先试试沟通，我确认一下情况。”
“好。”
接着，门铃响起。
本来已经停止哭泣的女生“啊”地尖叫一声，本能地拉来被子躲了进去。
李峥更是一个激灵，原地起身。
“小茜？姚小茜？”老师也怕打扰到别人，用不轻不重的音量说道，“你还好吧？没考好没关系的，咱们明年再考，咱们先出来，老师陪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李峥这么长时间，也听了个大概。
这位名为姚小茜的女生，似乎是决赛失手，情绪过于低落，老师怕她寻短见才来的。
如此看来，也不该只因一面之词就断定人的好坏。
但李峥依旧留了个心眼儿，没开门也没说话，而是冲起床走过来的林逾静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林逾静立刻上前说道：“她没事，正睡觉呢，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吧。”
“哎呀……”老师焦急道，“这位同学，你不知道，姚小茜一直都心很重，很容易怀疑自己，就是有点抑郁症的那个意思，这种情况交给我们老师处理好不好？”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李峥听着这个语气，总觉得有些不对。
尤其是“有点”抑郁症，和交给老师“处理”，听起来总觉得很刺耳，不太像是关心学生的老师该说的话。
接着，门外旁边的人说道：“这位女士，请你放心，我是酒店的大堂经理，有我在场，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老师紧跟着说道：“同学你看，酒店的人都来了，我的教师证、身份证人家也都确认过了，真的完全没问题。我这么晚还折腾，也是怕姚小茜出什么事情，求求你帮帮忙好不好？”
一堆老社会的话堵过来，林逾静立时也不知道该唔什么了，赶紧拽了拽李峥的袖子。
李峥考虑再三，还是没有说话。
为了两个女生的面子着想，自己能不露面是最好的。
他这便亮出手机，打了一段话给林逾静看。
林逾静照着手机说道：“那你先把学校名称和你的名字告诉我，我跟她确认一下。”
“汇湖中学，秦凯旋。”
李峥和林逾静同时抽了口气。
汇湖的？？？
李峥连忙又遥控林逾静说道：“那……你等等哦。”
老师叹道：“没关系，我等多久都可以，不过现在姚小茜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李峥这边，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凑在林逾静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林逾静点头应了，赶紧跑回房，趴在床上，揪开姚小茜杯子的一角说道。
“你不想见老师，是因为没考好么？”
被子里的人哭着摇了摇头。
“那你在怕什么？”
“我……我……”女生急得又哭了出来，“我想等妈妈来接我……别开门，千万别开门……我害怕……害怕老师，害怕同学……你千万别开门……求求你了……他会抓我走的……”
“唔……”林逾静听得自己也哆嗦起来，“不开……放心，不开……”
安抚好姚小茜后，林逾静又匆忙跑到门口，把姚小茜的状态告知了李峥。
李峥犹豫再三，摇了摇头，打出一段话给林逾静。
“她说父母会来接，请您不要担心了。”
“同学，她父母都在国外根本回不来。”老师焦头烂额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她心理状态很不稳定，在这个考试结果的刺激下，你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
林逾静这次没看李峥的指示，自行说道：“她还说你是来抓她的。”
“这怎么可能？这不正是她精神错乱的表现么？”老师扭头冲大堂经理说道，“情况你也看到了，就是这样。”
大堂经理权衡再三，终是说道：“抱歉先生，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没法开门，一定要开的话，至少需要监护人的授权。”
“好好好，我这就给她父亲打电话。”
“不是……我也不知道您联系的是不是她父亲……”
“证件和授权书都拍给你总可以了吧？”
“嗯……这样应该是可以了……这种情况就可以走正规流程了，麻烦您跟我去一趟礼宾部。”
“走走走。”老师冲房间道，“小茜，没事的，还有明年，你千万别多想啊。这位同学，你真的不能开一下门么？”
李峥当即摇了摇头，林逾静也再次拒绝了这个要求。
外面的老师叹了口气，这便与大堂经理一同离去。
也许是虚张声势，也许他真的能拿到姚小茜父亲的授权。
如果真是那样，房间里的这道物理反锁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时间紧迫，李峥跟林逾静确认姚小茜衣冠整齐后，立即进屋走到床前。
“同学，如果有什么隐情的话，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来帮你做主，但如果真的如那位老师所说，恐怕我也没有拦在这里的理由了，我只能和林逾静回避一下，按照酒店程序解决这件事。”
女孩只是在被窝里哭，一个字都没有，也许是哭得太厉害了，一个字都说不出。
李峥叹了口气，冲林逾静摇了摇头：“如果人家父母认可的话……这样我真管不了了……”
“……我试试。”林逾静爬上了床，隔着被子拍着女孩的身子说道，“第一天的时候……我看你都挺好的，不像是那个老师说的，神经病抑郁症什么的……与外面那个人相比，我真的更愿意相信你。”
女生哭着点了点头：“谢谢……我真的没病……就是害怕……爸爸也不站在我这边，非让我跟老师走……我好害怕……只想让妈妈来接我……”
不得不说，女生之间温柔的沟通，比李峥这样直白的逻辑对话，要有效的多。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林逾静轻轻揉着她问道，“你如果觉得自己安全会出问题，总该告诉我们保护你的理由吧？”
女生再次陷入哭泣，一个字也不说了。
林逾静又试探了几次，终是叹了口气，冲李峥道：“要不，咱们出去夜跑吧，回来就没事了……”
“别……”女生哭道，“别让他们进来……”
“那你倒是说一下原因嘛……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的名字，这种情况只能相信你父亲和老师的判断了……”
“唔唔唔……”又开始哭了。
不得不说，从她现在的反应来看，有心理问题的几率似乎更大一些。
但此时，李峥却忽然眼儿一瞪。
确实，她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既害怕又什么都不说，单独看更像是类似抑郁症的表现，综合考试没考好的刺激，的确存在寻短见的可能性。
但这些推断，都是建立在整场考试，一切正常，无人作祟的基础上的。
如果反过来看。
假设汇湖确实存在舞弊。
那她又怎么可能没考好呢？
走到决赛的选手，不可能连抄过的题都不会吧？
再联系外面老师的焦急与她无端的恐惧。
确实存在另一种可能。
李峥忽然一愣，想到了之前房间里与祁英男的对话。
他好像回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祁英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沉点头。
【用这种方法拿到的成绩，是对我一生的侮辱。】
李峥突然有些感动。
憨憨啊。
原来你是认真的。
李峥擦了把眼睛，晃了晃头问道：“姚小茜对吧？我想我理解你了——你是不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告诉我们你到底在怕什么？”
被窝里的人终于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根本就不用告诉我。”李峥轻声道，“题面和定理我都了解了——这道题，我能解。”
李峥说着，坐在了对面的床边，静静地展开叙述。
“汇湖中学在竞赛培训的过程中，讲过很多例题，这本是很正常的。”
“但当你开始决赛理论考试的时候才发现，其中竟然有几道是决赛真题。”
“对么？”
被窝里的人颤抖不语。
林逾静一惊，想要问什么却被李峥制止。
李峥继续说道。
“而你，是个好孩子，一直很努力地准备物竞，我猜你也很喜欢物理，像我一样，像林逾静一样。”
“当你发现自己的学校泄露决赛真题的时候，你会恐惧，会颤抖。”
“会愤怒。”
“多年的努力与对物理的热爱。”
“被一帮狗东西碾得粉碎。”
“你连笔都快捏碎了。”
“至于你另外的14位同学，当然也发现了这些。”
“但他们，更多的是惊喜，是兴奋。”
“而你，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为了守护内心的纯净，你放弃了那几道讲过的题。”
“最终得到了一个惨到掉渣的结果。”
“这在全世界99.999%的人看来，是一种极端愚蠢的行为，是缺心眼，是混账不如。”
“但请你一定相信我。”
“你并不孤独。”
“这间房间里的人，甚至外面的很多人。”
“会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
女生的颤抖更加厉害了，但哽咽的声音却小了很多，亦没有否定。
李峥此时已是满面肃然，甚至他自己也有些颤抖。
因为这他妈的竟然是真的！
林逾静也颤颤地扶上了李峥的肩膀。
而李峥，尽量克制着愤怒说道。
“虽然你选择了正直，但却没有面对它的勇气。”
“你无法面对同学，你无法面对老师，你更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只敢和父母说，只敢一个人哭。”
“可怕的事发生在今天晚上。”
“当今天的成绩公布后。”
“同学们，和那位秦凯旋老师，纷纷向你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甚至是异端的目光。”
“他们在质问你。”
“为什么，你没有拿高分。”
“为什么，你没做那几道题。”
“你想独善其身？”
“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让你透不过气，怕得要死。”
“你只好把自己关起来。”
“谁也不敢见，什么也不敢说。”
“而秦凯旋看到你这个状况，反而愈发慌张，生怕你把这件事说出去。”
“于是想方设法，想提前带你走。”
“而你的父亲，眼见事情已经发生，为了保护你，很可能会同意让学校暂时监护你，直到他回来。”
“毕竟，现在的你，把事情说出去，只会迎来更惨烈的结果。”
“我想说的是……”
“你怕，外面的人更怕。”
“但没关系。”
“我不怕。”
“我刚刚说的话，现在依旧作数。”
“无论有多可怕。”
“我来帮你做主。”
此时，被窝里的人“哇”地哭了出来。
不再是之前压抑的哽咽，而是嗷嚎大哭。
哭声中，李峥冷冷起身：“没事的，你跟老师走吧，他不会伤害你，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
话罢，他转望林逾静：“我们去夜跑。”
“唔……”林逾静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种时候让女生站出来，需要太大太大的勇气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和李峥出去，也只是善意地回避一下，撇清关系，免得将来学校里的人再难为她。
二人默默走至门前，林逾静顺手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不跑了，就走走吧。”
刚要开门，突然房间里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转眼，女生光着脚，肿着眼睛跑了出来，一把扑到了林逾静怀里。
“谢谢……谢谢你们……对不起……我……我害怕……”
“唔……”林逾静无奈一笑，轻抚着女孩的头发，“没事没事，背叛同学这种事，想想就害怕，换我我也不敢~”
“不，你敢……”李峥咽了口吐沫，“你不仅是敢，你是根本不在乎……你就是这么强大……”
“渣渣！情商突然低了，唯一的优点也没啦。”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么。”
“谢谢……也谢谢你，李峥……”女生努力站直，擦了把眼泪，向李峥伸出右手，“唯有你们拿冠亚军，才是唯一令人信服的事情。”
李峥握着她的手笑道：“你也别太早放弃，搞不好有重赛的，到时候欢迎你回来堂堂正正拿个成绩，重新证明你的母校。”
“谢谢你的鼓励……但这个……不可能的……”女生抽缩着说道，“你们两个……太……太强了……我什么都不是……但我还是说说我的真实想法吧……就……就到此为止吧……没意义的……甚至有可能……我站出来揭发……都是没意义的……”
“你说的是没结果，并不是没意义。”李峥摇了摇头，转身按下了门把手，“我以前和你一样，不愿意为没结果的事情努力，直到我认识了一个屎很多的家伙，他为今天创造了意义，为明天送上了结果。”
“你听不懂渣言渣语，我帮你翻译。”林逾静握着姚小茜的双手道，“我们的努力，也许确实无法改变今年的结果，但明年，至少会好起来，我们都是准备在这个国家与物理共度一生的人，这个结果，对我们来说足够了。”
姚小茜闻言，双目一红，泪水再次喷涌而出，哭得蹲到了地上。
“你们……太强了……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害怕……”
“好了，我们真该走了。”李峥轻轻打开了门，“被你们老师撞到和我这种人在一起，你怕是更麻烦了。”
然而他刚要迈出步子。
林逾静突然一推，将门咣地又撞上了。
李峥更一转头，便撞见了林逾静双眼炸出的光彩。
“想到了！”林逾静抓着李峥的肩膀跳了起来，“既能保护她，又能揭露真相的方法，想到了！”
259 奇异林博士的有限未来
房间中，林逾静穿着熊猫睡衣左闪右指，半分钟就说完了她的大计划。
如同她的解题思路一样，简单、粗暴，直指命门。
最后，林逾静煞有介事地神气叉腰：“虽然不一定能成，但做了也不亏。”
“这个……”李峥始终眉头紧蹙，“不仅危险，而且缺德，我在想想……”
“就你个渣渣脑子，快别浪费时间了。”林逾静同情地看着李峥，“16种结果我都想过了，其中2种结果我们会成功，14种结果是无用功，2种结果会有一点点你所谓的危险，但我都想好排险方式了。”
李峥还在想第一层，林逾静已经坐火箭升到十六层了。
“……你是奇异博士么，你考满分也是靠在无限未来里穿越出来的吧？”
“根本懒得理你！”林逾静冲姚小茜道：“这件事跟渣渣没关系了，只要你点头就好了。”
姚小茜早已停止了哽咽，瞪着眼睛看着林逾静问道：“就是说……成功概率是1/8么？”
“不不，这16种结果不是平均概率，只是可能的结果，非要算概率的话……”林逾静捂着脑袋唔唔片刻，“47%左右吧，如果我们表现得好可以达到80%。”
李峥呆呆叹道：“我懂了，你就是奇异博士……”
林逾静根本懒得搭理李峥，全程都振奋地看着姚小茜。
姚小茜呢喃道：“可如果我做不好的话……你们会不会有危险？”
“不要再想这个了。”李峥眼见林逾静如此坚决，自己也便冲上了战线。
“这招很绝。”
“如果顺利的话，我有信心争取到重考。”
“来吧，来一次真正的物理决赛，拿一个真正的成绩，你也不愿就这么离场对么？”
“当然，你也有权害怕。”
“不做也没关系，我和林逾静会用别的方式做下去的。”
“好了，没时间了，我不能和秦凯旋撞到。”
李峥说着，再次按下了门把手。
“最后，我只想你知道，你是我少数真正尊重的人之一。”
“大多数时候，我们对未来都束手无策。”
“今天，只是恰巧命运降临到你头上罢了。”
“无论怎样，没人会怪你，你真的什么都没做错，”
话罢，只身离去。
……
李峥一路回到自己房门前，狂按门铃。
他自知自己会成为一个敏感人物，为了保护姚小茜，此时是万万不能撞见秦凯旋的，这才不得不先一步离开房间。
可自己的房间就在818，与林逾静姚小茜所在的808在同一个走廊里，敲门的功夫被撞见可就不好玩了。
然而。
“呵？还知道回来？”祁英男隔着门开始犯欠了。
“别闹，赶紧开门。”
“不是说不要等你了么？”
“你妹的……快点，这边有很严重的情况。”
“严重？”祁英男惊道，“不会是……卧艹……够猛的啊……”
“你丫想什么呢，快开门！”
正说着，“叮”地一声，电梯响了。
李峥不及反应，电梯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来者也是眼儿一瞪，“这又是什么玩法……林逾静不给你开门？”
李峥一听是黄櫺骐的声音，勉强算是松了口气，也不理他，只飞速按铃，也顾不得方法，硬着头皮说道：“别闹了，现在开门，我立刻告诉你刚才发生了什么，特别的精彩，不开我可就回去了啊。”
“开开开！”
门一开，李峥冲进去就回身关门。
但黄櫺骐明显也是一位跑步健将，这会儿已经迎过来抵住了门。
“喂喂喂……”黄櫺骐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很急，就借我三分钟，我有泄题证据。”
李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一把把黄櫺骐揪了进来，接着撞死了门。
黄櫺骐被撸进了房间，大眼儿瞪小眼儿撞上了祁英男，这也是一惊。
他本以为，这里是林逾静的房间，因为某些原因，成心挑逗李峥不开门……
可怎么，是个男生……
这又是什么玩法？
黄櫺骐不禁咽了口吐沫，钦佩地望向二人：“内地的学霸……太有情调了……”
“嘘！”李峥回身做出了收声的手势，“都别出声，又有人来了。”
二人看着神秘兮兮地李峥，刚要说话，便听到了走廊中电梯到层的声音。
接着，有几人一路走到某间房门口。
“两位女士，非常抱歉。”之前的大堂经理隔着门说道，“我们这里得到了姚小茜监护人的授权，他认为有必要让指导老师确认一下姚小茜的精神状态，根据流程，我们只能配合。林女士也请放心，我们安保队的同事也在，绝不可能出现任何危险。”
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烦死了，我不管了。”林逾静抱怨着走出了房间，似乎还有行李箱滑轮的声音，“我自己开房间住了。”
经理连忙道歉，并承诺会免费给她新开一间，请她去前台稍事等候。
接着，几个人便进了房间。
林逾静行李箱的滑轮也越来越远，直至“叮”地一声响起，进了电梯，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李峥此时才舒了口气，回身冲二人道：“屋里说，轻些。”
此时，黄櫺骐和祁英男自然也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便一同坐进里屋，神色凝重。
李峥自己则开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才坐过去问道：“你说你有泄题证据？”
黄櫺骐反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没事，林逾静和室友的矛盾，现在解决了。”李峥随口道。
黄櫺骐眯眼看着李峥，虽然明知他有所隐瞒，却也没深究的意思，只是冲祁英男道：“朋友，我将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麻烦你回避一下。”
李峥当即抬手：“不用，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会告诉他，给我省点吐沫吧。”
“知道了。”黄櫺骐提了口气，这便掏出了手机，“趁着他还没删，自己看吧。”
接下来几分钟，李峥和祁英男强行憋着，才没破口大骂出来。
只能沉声骚骂。
“我QMNLGB的……”祁英男满眼血红，“M，物竞啊……M！！”
李峥却是又气又喜又慌。
有了这个……也许不需要再让姚小茜付出了。
但一切已经开始了，不可能再刹车。
“怎么不早拿出来？”李峥反而把气撒在了黄櫺骐身上。
“喂喂……冷静点，我又不是正义的伙伴……”黄櫺骐抬手安抚道，“做事总要有方法的，要明确敌人，明确朋友，明确目标，明确路线，我怎么知道你站哪边？直接拿出来才是蠢吧？”
“这话在理。”祁英男也冲李峥点头道，“他做到这步，已经很让人刮目相看了。”
“是，是，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李峥揉着额头道，“想不到就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大概就是几年如一日的发状态，让人连点赞都懒得点了，更何况看黑板内容。”黄櫺骐拍了拍李峥道，“好了，东西给你了，需要帮忙的时候叫我。”
“等等……”祁英男惊道，“这就走了？”
“不然呢？”黄櫺骐笑道，“这风头我可不敢出。”
祁英男追问道：“那联名信你签了么？”
黄櫺骐抿嘴一笑：“我觉得能赢的时候，会签的。”
“你……你这……太孙子了吧！”
“好了。”李峥抬手道，“他本来可以偷偷放出来，或者匿名发给我们，亲自送到我手里已经不容易了。”
黄櫺骐信服点头，拍了拍祁英男道：“这就是第2名和第51名的差距了。”
“……”祁英男有气撒不出，只冲李峥道，“我也开始讨厌这个逼了……”
“什么？”李峥干笑道，“你以前竟然不讨厌他？”
“以前没那么讨厌……”
说话的功夫，黄櫺骐已经理好了衣服，走向门口。
“最后说一下我能做的。”
“1、让这个事情两小时之内成为热点。”
“2、将情况匿名发送给所有沾的上边的上级单位。”
“需要1的话，随时告诉我。”
“2的效用应该不大，就算有用也已经来不及了。”
“看样子你们还有别的计划，别让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走到门口的时候，黄櫺骐突然一个回身，故作惊讶地说道。
“哦，对了……”
“某人好像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要不要试着请求加入我的朋友圈呢？”
李峥看着这幅贱相挣扎了很久。
最后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你加我。”
……
与此同时，808房正在展开一场对峙。
秦凯旋要领姚小茜走，但姚小茜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哭着说只想见父母。
酒店这边虽然得到了监护人授权，打开房门，但总也不可能任由秦凯旋把她掳走。
权衡再三，秦凯旋给出了另一套解决方案。
让本校的一位女老师来跟姚小茜同宿，这样既不用对她动粗，又可以很好的“保护”她。
姚小茜对此不作应答，只是哭。
大堂经理勉强同意了，但需要监护人再次书面授权，第二天还要补上学校开的师生关系证明。
事情这便说定，秦凯旋叫来了另一位汇湖的女老师，又安慰了几句后，便与几位酒店人员离开了房间。
“呼……”秦凯旋这才长舒了口气，可很快，心中的不安又荡了出来，拉着经理问道，“同屋的那个女生，是叫林逾静吧？”
“这个我们无权说明。”大堂经理苦笑道，“我们已经很配合了，真的是极限了。”
“行吧，辛苦了。”
秦凯旋也不再言语，而是跟工作人员一同回到一层大堂。
经理眼见林逾静正靠在前台玩手机吹泡泡糖，忙迎了过去：“抱歉，久等了，现在就给你安排房间。”
林逾静哼了一声：“要升级。”
“啊……这个……”
“唔！”林逾静龇牙瞪眼，“生气了！”
“升级……升级……”
秦凯旋一旁看到林逾静这个样子，终是彻底放松了。
此时他反倒觉得自己多虑了。
人家是第一名，怎么可能掺乎这种事？
……
有人以为这个夜晚结束了，有人却才刚开始。
杨长乐忙活了一天，本来蠢蠢欲动，想试试公款SPA，一直在房间里纠结该选哪种价位的，却突然被李峥和祁英男请到了818房。
正所谓遇事不决，先告老师。
当然，一定要告信得过的老师。
“哇塞！”杨长乐快速翻着空间，眼镜险些吓掉，“光爆出来的就三道题，数字都一样！泄题也要讲基本法啊！怎么忍心让我们受折磨，是他给你泄题过了火啊！”
李峥咽了口吐沫：“杨老师……这个真的好冷……”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杨长乐也扶好了眼镜，托腮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又摘下了眼镜。
“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
“那我对现在的情况与我个人的思考，也就不隐瞒了。”
“我个人并不怕这件事。”
“我可以出面，以蓟京队领队身份，向竞赛委员会反映问题。”
“但后果，很可能是未来几年，我们蓟京的考生都会吃亏。”
杨长乐抿着嘴，默默摇头。
“对不起，这个结果我承担不起。”
“那跟其他省领队一起呢？”祁英男不甘问道，“这样会好一些吧？”
“这里要分别讨论一下。”杨长乐比划道，“首先，对成绩基本满意的省份不会参与。其次，怕事的不会参与。再次，落后一些的省份也不会参与，他们再怎么考都一样……这样算下来，能争取到三个省份支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很明显，我们依旧是提出这个证据的人，会在未来首先被‘照顾’。”
“艹……”祁英男咬牙道，“那杨老师你别管了，我们匿名公开这个吧。”
“这个我也建议你好好考虑。”杨长乐叹道，“教育部一直都在削弱竞赛地位，如果出现这种丑闻，更有可能被冷处理，不仅无法重赛，未来的竞赛和自主招生还会受到影响，后面的考生同样会倒霉。”
“我的建议是，匿名谈判。”杨长乐说着又戴上了眼镜，“将这个信息，匿名呈交给竞委会，并要求重赛，否则就公开。这样也许能解决问题，就算没解决，也没人有损失……别说我教你们的啊……”
“力度不太够，一定也会被冷处理。”李峥摇了摇头。
杨长乐无奈笑道：“可以啊，很懂嘛。”
“都是化竞积累的经验。”李峥也是无奈一笑，“好了，那不麻烦杨老师了，我们就当没见过面，您也什么都不知道。”
“唉，年轻真好呀。”杨长乐拍了拍裤子起身道，“你们联名信的事情，我们领队其实都知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
说至此，杨长乐眼睛一亮：“是该给他们点压力了。”
“还不够，不够。”李峥反复嘟囔着，送走了杨长乐。
门一关，祁英男当即开骂。
“杨老师怎么也这么怂啊，这证据都摆出来了。”
“别这么说，杨老师有蓟京领队的身份，确实不方便。”李峥往鞋柜前一坐，换起了鞋，“往好处看，他已经默许我们可以用学生身份做任何事了。”
“话是这么说……”祁英男呆看着李峥换完了鞋，才惊叫出来，“什么意思？你现在就去做？”
“拖不得了。”
“艹……”祁英男一攥拳头，自己也换起了鞋，“艹他妈的，择日不如撞日，干就干！一起！”
“不，你不配。”李峥冷漠地踹走了祁英男的球鞋，“你是第51名。”
祁英男又是一愣，逐渐委屈起来：“你瞅瞅，你说的是人话不……”
“哈哈，辛苦了，英男。”李峥披上了外套，最后送上了一个拥抱，“接下来的路，我才淌的过去，也告诉其它人，不必陪我了。”
“不是……我真的想去，我不怕……”
“别哔哔了。”李峥一把推开祁英男，看也不看，回身开门。
“不是啊……你一个人……”祁英男红着眼睛道，“一个人真的太难了……不该一个人的……”
李峥只一笑：“谁说我一个人？”
……
11点10分。
10层电梯门口。
“叮”。
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出电梯，平视着前方，一步步踏向1114房。
这是本届竞委会主任的房间。
虽然之前话说的满满，但此时此刻，他们还是有些怕了。
好在，身边还有他（她）。
能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二人最终在1114门前站定。
男生有些发颤地问道：“确定了……那个你已经确定了对吧……”
“嗯……到手了……姚小茜真的比看上去要坚强……”女生提了口气，“你不要发抖啊……你一抖我也害怕……”
“可……就是在抖啊……”
“要不……”女生向男生凑了凑，似有意似无意地触了男生的手一下。
却不想，男生反手就把女生的手抓住了。
两只手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拉在了一起。
彼此的温度与心意也在此刻联结。
当这一刻来临，他们并没有害羞或者低头。
而是同时笑了。
“准备好了？”
“嗯！”
手牵手，肩并肩。
与世界为敌吧。
260 无论什么初始态，都将归于相同的热平衡
叮咚——
叮咚——
门铃按下去没多久，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回问。
“哪位？”
“李峥。”
“林逾静。”
“……”
男人沉默片刻后，并没有问缘由，便拉开了门。
李峥和林逾静的手也下意识撒开。
毕竟……还是挺不合适的。
他们与房中的男人一见面，都直勾勾盯向了对方。
虽然互相早就听过名字，也许也曾在大场合见过，但这种近距离的直视都还是第一次。
男人名为何安瑭，生着一双迷糊眼儿，外加欠修剪的乌黑大分头，看起来其实并不像搞学术的。
但他确实是正牌的蓟大物理学院教授，兼任本届竞赛委员会主任。
物竞竞委会主任属聘任制，4年一届，今年也正是他的最后一届。
至于何安瑭，自然也早就被二人的大名刷了无数次耳朵，最近的一次是理论阅卷，那两张卷子自己最后亲审了两次，并在阅卷确认书上签了字。
此时何安瑭近距离见到真人，只觉得有些虚幻——
这也太漂亮了吧……
但他终是没好意思说，只避开对方的眼神，侧身开门。
“进来吧。”
“这么晚了，打扰您了，何老师。”
李峥和林逾静点头问好过后，便先后进了房间，顺着何安瑭的指向坐到了沙发上。
何安瑭自己倒也不着急，不紧不慢抽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二人，而后自己坐在二人对面，摇着头苦笑道：“是汇湖的事情吧？”
二人放好矿泉水，点头确认过后，李峥开口道：“我看您还穿着正装，一定也是刚讨论完？”
“不止是讨论，还有捞分的。”何安瑭揉着额头，摆手道，“什么都要捞，明明全错的题，就一个单位写对了，都起哄要捞一分。”
“理解，您真是辛苦了，那我们也尽量少耽误您的时间。”李峥沉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解锁点开杨绍魁的QQ空间后，双手呈至何安瑭身前，“您直接看就好了。”
何安瑭毫不含糊地接过手机，这便划拉着看了起来。
越看，眼睛眯得越小，眉褶子皱得越深。
两三分钟后，何安瑭才有些发颤地问道：“这……这个杨绍魁，是汇湖的学生？”
“确认过了。”李峥点头道，“有几张照片里，还有他们学校的其他参赛考生，也都确认过了，您可以再跟竞委会其它老师确认一下。”
“不必了。”何安瑭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呆望着天花板，不觉间身子一陷，叹了一口长长的大气，“哎………”
即便是饱经磨练的蓟大教授，此时也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李峥和林逾静也对了个眼色。
现在看来，奇异林博士的判断依然是对的。
竞委会主任并不知情。
这种事，必然只是极个别人之间的行为，甚至大概率，只是出题组中的一位成员，与汇湖校方之间的行为。
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后，李峥耐不住起身，把刚得到的矿泉水，又回赠到何安瑭手中。
“谢谢……”何安瑭强笑着拧开瓶盖，喝了两大口后，才擦着嘴望向二人，“同时，也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对竞委会的信任，能不能容我先……”
“当然。”李峥点头起身，“那我们先去外面回避一下，等您安排完了再谈。”
“不必。”何安瑭说着又喝了一大口水，而后起身拿起了床头的联系单，照着单子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是何安瑭。”
“现在，立刻，让杨绍魁把他的空间全部删掉。”
“QQ空间。”
“不要问我，你自己看。”
何安瑭最后一句话是带着火气说的，但也还没有失控到骂人的程度。
放下电话坐稳后，何安瑭忽一扬头：“现在都谁知道？”
李峥毫不迟疑答道：“据我所知，只有我们两个。”
“嗯……”何安瑭终于舒了口气，冲着二人沉沉点头道，“非常感谢你们，真心诚意地感谢，你们不仅学业优秀，竟然还有这样超越年龄的大局观，要不是你们已经保送了，我个人一定也会不遗余力推荐你们的。”
在何安瑭眼里，二人得到这个消息后没有一腔热血地扩散，而是选择联系竞委会老师处理，这的确是相当成熟的表现。
不过若是深想一步，不难发现，即便他们不成熟，只是出于利益，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毕竟，他们是冠亚军。
已经身处顶端的人，没理由期待一丝一毫风波。
但李峥的下一个行为，瞬间打爆了何安瑭的思虑。
房中，李峥再次起身，双手呈上了一纸文书。
“这是178位考生要求重考的联名信，”
“其中有13位前50名的考生，包括我和林逾静，以及第三名杜子诚。”
面对李峥呈上的这张轻薄的纸，何安瑭甚至根本没想起来伸手去接。
面对惊滞的何安瑭，李峥也始终保持着微微躬身，双手呈上的姿势。
“何老师，我非常清楚，这种行为方式，幼稚且毫无意义。”
“但把它送到您手里是这178人对我的信任。”
“您可以当场扔进碎纸机，没关系，这其实也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何安瑭这才勉强接过联名信，看也不看，直接将其折好，塞到了床头书的底下。
矛盾啊……
他感到了莫大的矛盾。
一方面，李峥和林逾静相信老师，相信竞委会，希望保住自己的成绩。
另一方面，他们又在对抗以上的一切。
“您可能觉得很矛盾。”李峥好似看穿了何安瑭的内心一般，平心静气地说道，“那是因为您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正如大多数同学和老师，也站在了竞委会的对立面。”
何安瑭一怔，若有所思地坐回沙发前，抬手示意李峥继续。
李峥依旧平静地说道。
“这次的问题，不是因为竞委会，也不是因为任何一位考生。”
“仅在极个别泄题的老师，与汇湖中学校方之间。”
“他们，才是我们共同要对抗的。”
“我们与您，与竞委会，是目标利益双统一的整体。”
“我们都渴望更公正的成绩，渴望物竞能有更光明的未来。”
“所以请您不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思考。”
“至于很多同学，确实下意识地站在了竞委会的对立面，发出了一些不理智的声音。”
“也正因如此，我和林逾静才站出来，希望在这件事对更多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将其化解。”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何安瑭发现，从一开始，自己根本就没什么说话的空间，也没什么说话的必要。
沉默之间，何安瑭再次喝了一大口矿泉水。
“费心了……”他拧着瓶盖叹道，“你们两个，真的是费心了。”
一直没说话的林逾静此时才“唔”了一声。
其实李峥并没有费什么心。
是奇异林博士单枪匹马看到了178种未来。
某渣只是一个发言工具人罢了。
实际上，在30分钟前，他们已经提前设想了何安瑭的每个反应。
从销毁证据，到表扬大局观，再到难以理解李峥行为的先后矛盾，一切都是这个位置上的标准反应。
此时，林逾静默默观察着何安瑭神色的流转，无须揣摩，早已料定了他的思绪——
【既然你们要求重考，为什么还主动交出并任凭销毁了证据呢？】
【一定有截图之类的保存吧。】
【那就不好办啦。】
【如果不同意的话，万一你们再公布了怎么办？】
【不妙不妙，快安抚一下情绪。】
果然，何安瑭这边，很快理清了脉络，抿着嘴点了点头。
“作为我个人，同意你们的观点，也理解你们的初衷。”
“明早我会组织会议，商谈重赛事宜。”
“会上，我将小范围公开刚刚的事，并请汇湖中学代表参加。”
“至于能否重赛，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说的算的。”
“我也不隐瞒，竞委会主任这个职位是兼职聘任的，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虚职，面对如此重大的事件，还是需要集体讨论决定。”
“我只能保证，我作为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会在会上力求重赛。”
“至于结果，我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听到这里，林逾静叹了口气。
成年人千篇一律的思维实在是太好猜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初始态，最终都将归于相同的热平衡。
越位高权重，最终的平衡也就越是那套标准模板。
可以说，在这里的无论是何安瑭、李安瑭还是张三，都会按部就班地走过以上的每个步骤。
“唔……”林逾静觉得，还是观察星星更有趣一些。
何安瑭看着叹息的林逾静，难免有些慌乱：“这个……林逾静，你是不相信我么？”
“唔？”林逾静也慌了。
怎么办，怎么解释这一声叹气？
层数太多了啊！
“相信，相信，而且完全理解。”李峥忙抢过了话头，“您能组织这样一次紧急会议，并适当公开这次事件，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哎……这苦差事……谁干谁倒霉啊……”何安瑭说着抓了抓鬓角的头发，“你瞅瞅，我搞这么多年物理都一头黑发，就这两天，白头发噌噌的长。”
“我早就想说了……您这个发质，确实优秀过头了……”
“哈哈哈。”何安瑭眼见局面轻松下来，这便起身送客道，“好了，再次感谢你们，无论结果如何，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李峥和林逾静礼貌性起身，却并没有挪步子。
“何老师，您先坐。”
何安瑭一个哆嗦，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啊？还……还没说完？”
“您坐。”
“……”
这一次，何安瑭是真的如坐针毡了。
李峥则比先前还要平静。
“何老师，根据我们的经验判断。”
“即便您出面组织会议，重考的希望仍旧微乎其微。”
“我大概能想到汇湖中学已经准备有七八种推脱的理由。”
“而大多数与会者，都会更偏向于息事宁人，不会支持重考。”
“而您，毕竟是蓟大教授的身份，不便与大多数人唱反调，我们完全理解。”
“没关系，我和林逾静没有身份。”
“我们可以唱反调。”
“所以我们最后请求您，当您在会议中，认为重考希望渺茫的时候，能给我们一个信号，让我们出面。”
何安瑭听到这里，眉色一紧。
一直以来，李峥的说辞都还算成熟。
怎么就突然提出这么幼稚的要求了？
“李峥……这种会议，学生身份是无法参加的……”何安瑭尽量和善地解释道，“另外，假设、如果，你们当面与任何一位老师产生冲突，这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次失败。”
“可如果我们不去，会是所有人的失败。”李峥点头道，“我们不会空手去的，比如今天，如果不是杨绍魁的那些信息，您怎么可能与我们两个谈这么久？”
“………”持续如坐针毡的感觉可不好受，何安瑭干吞了一口吐沫问道，“你们……还有别的信息？”
李峥点头默认。
“那……可以让我先看看么？”
“像刚才一样，给删掉么？”
“………”
这话像刀子一样刺中了何安瑭。
刚刚……那个毁灭证据的第一反应……
想必已经让这两位同学寒心了吧。
但这真的只是一个……完全下意识的……成熟的选择罢了。
任何成年人都会这么选的。
“还是那句话，我们完全理解您，何老师。”李峥终于起身，再次点头行礼，“不现在将信息全部呈交，只因我们了解您的身份和立场，这也是对您的一种保护，让您少一些烦恼。您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们去会议室的信号就够了。”
何安瑭紧盯着李峥，颤声道：“如果……不呢？”
李峥只一笑，并没有回答。
这就更加的如坐针毡了。
之所以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唯一的原因就是李峥和林逾静没有公开杨绍魁的空间。
倘若他们扩散这个，现在自己的房间怕是已经被人砸烂了。
不只是考生和领队老师，还有背后的数百位家长，数百个为此而奋斗的家庭。
然而这么关键的信息，李峥却如此轻易地呈交，并眼睁睁地看着被销毁。
天知道他手里还有什么，还有多大的破坏力。
“李峥，林逾静，我相信道理你们都懂，奋不顾身的结果你们也清楚……”何安瑭沉沉问道，“我只想问，你们有可能停么？除了重考，有什么方法能让你们停下来么？”
“何老师，您为什么总要设想我们是对立的呢？我们明明都热爱物理，将来甚至一定会成为同行，为什么您总要设想我们是敌人，而不去面对真正舞弊的人呢？”
何安瑭本来要说什么“大局为重”之类的词汇。
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因为这并非是对李峥问题的回答。
为什么，总在下意识地与李峥对立呢？
想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种解释。
这是本能。
成年人的本能。
明哲保身的本能。
被社会敲打了几十年，驯出来的本能。
对一切“不安定”因素，排斥的本能。
也许，几十年前，第一次踏进物理学院的那个少年，会有一种相反的本能，会天然地站在李峥这边吧。
只是，没人还是那个曾经的少年。
“我知道了。”何安瑭有些茫然地起身，抓起了自己的手机，“把杨绍魁空间资料的截图也一并发给我吧。”
……
临走的时候，何安瑭送到门前，本来已经不准备说什么了。
但他忽然看见李峥脸上分明有很多汗珠，头发也湿了一片。
这才意识到，他原来还是个人。
原来他也会紧张到流汗。
他能扛到现在，一声磕巴没有，也真是不容易啊。
何安瑭此时也想开了，拍了拍李峥。
“最后一个问题。”何安瑭平淡地笑道，“你们已经拿了冠亚军了，到底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林逾静回头一笑。
“因为我们喜欢物理啊~”
何安瑭不解道：“这……这跟喜欢物理有什么关系么？”
“唔……”林逾静摆弄着手指，又陷入了层数太多不好表达的纠结之中。
李峥无奈帮忙解释道：“如果这次能重考，以后总会杜绝这样的泄题事件，物竞总会好一些，物竞好了，物理想必也会更好吧，那样的话，我们的未来也会更好。”
“原来如此……”何安瑭长叹一声。
此刻，他反倒是觉得自己觉悟不够了。
这么明白的道理，自己一个竞委会主任反而从没想到过。
原因无它。
“可你们怎么确定，你们的未来会更好呢？”何安瑭抽出吧台的纸巾，轻轻帮李峥擦了把汗，“如果你们坚持出现在明天的会议室……希望你们清楚，在场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恰恰是能决定你们未来的人。”
“嘁。”林逾静不屑道，“他们还能不让我用望远镜喽？”
“这个……你要是搞天文，那确实不好影响……”何安瑭擦过之后，又抽了张纸递给李峥，“你呢李峥，你想好了么。”
“啊？想什么？”李峥接过纸巾茫然问道。
随着谈话结束，李峥脑子里绷的那根弦儿好像突然松了下来，整个人也放松到了渣渣状态。
“那我再说明白一些……”何安瑭解释道，“别看你们现在保送了，将来还有研究生、博士生、发论文、评职称、进实验室乃至成立实验室，等等说不尽的事情，如果在这里惹到某些前辈，或者是一个利益集体，你确定你会有更好的未来么？”
“哦哦哦，这个啊。”李峥摆手道，“他们啥都影响不了，我稳的。”
“……”何安瑭顿了片刻，接着哈哈一笑，“罢了，实在不行我收你，电磁方面还是有很多施展拳脚的空间的。”
李峥拧着脸，很努力地才没有当场拒绝：“多……多谢老师抬爱……”
“我们电磁方面的实验室是国际前五，你怎么很不情愿的样子？”
“没……我特别兴奋……”李峥挥了挥手，“开心。”
“够了……你走吧……”
“老师再见！”李峥眼儿一亮便开了门。
“你小子，这才叫兴奋！”
261 引力场发动
夜已深。
有的人静。
有的人不静。
有的人，则在与静相处。
就在酒店花园的长椅上。
此时此刻，多数人，只知道李峥将联名信交了上去。
对于当时发生的，以及之后即将发生的，都还一无所知。
而李峥自己，也不敢确定这个选择是对的。
为了不牵连更多的人，为了不伤害竞赛，为了更光明的未来。
他选择把所有的黑暗揽上自己的肩头，试着用自身的强光将其摧毁。
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样做是对的。
他只知道，如果姚小茜有这个勇气，林逾静有这个勇气。
那他也必须有。
“好了，冷静够了，现在回去休息吧。”李峥起身掸了掸裤子，“明天你睡个大懒觉吧，剩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唔行！”林逾静急得一跳，连发音都粘结在一起了，“是我先要做坏学生的。”
“就你这个口齿，跟着也是坏事儿。”
“唔唔唔唔！”林逾静一阵乱拳捶了过去。
“我懂，我懂。”李峥扭头笑道，“可完全没必要多牺牲一个人，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IPhO了，你期待了那么久，还是去吧……我这个……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物理。”
林逾静瞬间炸毛，更多的碎拳砸了过来：“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李峥揉着胳膊笑道：“还是很有意思的，那里应该会有个俄罗斯大长毛，替我教训他一顿。”
“现在不是嬉皮笑脸的时候！”
林逾静一把掐在李峥的肩头，双目满是兴奋的跃动。
“我以前总不在乎这些事，反正我永远都是第一就对了。”
“可现在，我在乎了！”
“我头一次感觉，原来除了拿第一，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你能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么？”
“比拿10次第一，100次第一都要开心。”
“什么IPhO，根本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最后，还是那句话。”
林逾静抬手指向星空——
“没人能阻止我用望远镜！”
看着林逾静无邪的双眼，李峥无语凝滞。
林逾静也同样看着李峥。
月色下，四目相对。
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像是万有引力突然生效了一般。
他们不受控制，却又自然而然地陷入了对方的引力场。
无形的力量跨过了可见的空间，让他们闭上双眼，将它们缓缓拉近。
眼见卫星便要入轨之时。
“骚……骚骚骚瑞……”
一个贱得出奇的声音忽然传来。
瞬间，引力场变成排斥磁极。
二人同时止步转身，歪头捂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这样……”黄櫺骐抬腿揪了揪自己的跑步鞋，“真的就是忙了一天……现在才有时间跑步……”
你不会掉头就滚么，非要说话刷什么存在感。
李峥虽然是这么骂的，但好歹没有说出来，只擦了擦嘴，咳了一声说道。
“你误会了，我们在讨论明天的事情。”
“哦哦，那你们继续……继续……”黄櫺骐侧捂着脸跑来，“我就路过一下，后面绕别的路……”
李峥顺手将其揪住：“正好，有事让你帮忙。”
黄櫺骐当即摆手：“不不不，车牌不行，蓟京的车牌比车还贵，我零花钱也是有限的。”
李峥呆望着黄櫺骐，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你有病吧，还真送车？”
“别这么看我，别用你的认知衡量我的零花钱。”黄櫺骐咧嘴一笑，“只是一件很随意的事，大概相当于你请人吃一顿拉面吧。”
“好了好了，车就算了，你零花钱要真是烧得慌，送我一个这个……”李峥掏出手机，将一件商品亮给了黄櫺骐，“我自己也能买，但来不及，明早9点前我就要拿到。”
“这个好说，我让助理明早第一时间去买就是了。”黄櫺骐思索片刻，随即又使劲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要想它的用途，我什么都没猜到，什么都不知道。”
“那谢谢了。”李峥这才撒手，“车就算了。”
“不不，车才是重点，你别管了。”黄櫺骐向前跑去，回着头说道，“你们继续，我发誓今晚绝不会再跑过这里，不过求求你们千万别换地点，一换反而必定会撞上，墨菲定律，墨菲定律。”
应付完黄櫺骐，李峥再回过身，才发现林逾静已经跑走了，这会儿已经跑进了酒店大堂。
李峥也只好摇头一笑。
“我们还真是坏学生啊……”
……
次日晨，9点30分。
本该是录入最终成绩，制作成绩单的时候，竞委会主任何安瑭却突然召集全部8位高层负责人，连同汇湖考场负责人秦凯旋，召开紧急会议。
一夜的时间，何安瑭也早已权衡再三，理清了思绪。
如果李峥无论如何，都要做绝的话。
那么摆在竞委会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重考。
二：更多的证据洒向全社会。
这二者，都会造成不稳定，都会有损物竞声誉。
但如果李峥的确握有更核心的证据的话。
第二条路，损失明显更大一些。
两害相权取其轻。
并且尽可能地保护李峥和其他同学。
这便是何安瑭的决断。
当最后一位与会者到达的时候，何安瑭亲手关上了门。
会议室内，多数负责人都面带倦容，而且很茫然。
唯有秦凯旋，十分活跃，跟左右的人又是闲谈又是套近乎，时不时还大笑几声。
这倒是有些出人预料了。
毕竟，是何安瑭亲自通知的他删除空间，他不会不知道今天的议题。
就一点也不紧张么？
看着这个状态，何安瑭心下冒出了些许隐忧。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他还是很快落座，并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杨绍魁QQ空间的截图，从左至右，让大家依次传阅。
会议室很快陷入了死寂。
8位负责人，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眉头紧蹙，有的左右端详，有的抬手撑在桌上，挡住了脸。
总之，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该说什么。
待最后一个人看清后，秦凯旋依旧是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平淡地开口道：“何主任，这个我可以解释。”
“等等会给你时间解释。”何安瑭抬手示意过后，扫视着全场人一字一句说道。
“我先说明一下情况。”
“这些资料，是有人匿名发到我这里的。”
“对方认为本次考试存在泄题行为，结果是不公正的，希望我们组织重考。”
“我在收到资料后，第一时间联系秦凯旋老师，请他让杨绍魁删除了全部空间信息。”
“关于这件事，我个人认为，举报者是出于对竞委会的信任，才选择将资料发给我，而不是直接向社会公布。”
“毕竟，这个信息太过公开，也许晚一分钟删，就有更多的人会看到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应该感谢他的举报。”
“我个人，也认为长久的公正性与竞赛声誉，远大于一时的面子。”
“所以我在这里亮明态度——”
“我是支持重考的。”
现场的负责人们顿时发出了隆隆的声响。
他们都惯性地认为，这种事的第一选择必须是息事宁人冷处理。
怎么都无法理解何安瑭这种坚决的态度。
实际上，何安瑭确实有苦难言。
如果把昨晚与李峥的谈话彻底公开的话，那么性质就相当于李峥和林逾静威胁整个竞委会，这对他们来说很不好。
何安瑭能做的，也只有利用好这个主任的位置，尽可能用自己的力量争取重考了。
由于事情来的太突然，负责人们倒也不敢太早表示态度，而是齐刷刷望向了秦凯旋。
作为汇湖的竞赛教练，那些板书也只能是他写的了。
待何安瑭点头过后，秦凯旋也终于得以苦兮兮开口。
“何主任，我实在是……”
“哎，现在的学生，心思太深了，真的……我都想不到是这么回事……”
“实话实说，我也是刚刚看您的手机，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秦凯旋一番苦笑挠头之后，才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诸位……我实在是有点叹为观止，听我说完大家就明白了。”
“下面，我来描述一下事情经过。”
“昨晚11点15分左右，我突然接到了何主任的电话，让我们学校的杨绍魁，删除QQ空间的全部内容。”
“但何主任并没有告诉我原因，让我自己看。”
“我就叫来杨绍魁，和他一起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那会儿已经快12点了，我也不敢再打扰何主任，但还是遵从了主任的意思，让杨绍魁把他的空间资料全部删除，连QQ号都一同注销了。”
何安瑭闻言，指着自己的手机惊瞪向秦凯旋：“你说你看不懂？”
“主任，您息怒，我完全理解您。”秦凯旋忙抬手道，“所以说，现在的学生主意多啊，您先听我继续说。”
“删完以后，我本来想今天再请教您的。”
“但这边直接就开会了，我也才刚刚看到您给的这些资料。”
“我以人格担保。”
“这些截图都是假的，主任。”
“全部都是假的。”
全场惊呼，包括何安瑭自己也惊呼了。
262 您也用QQ么？
何安瑭的第一反应是怒，第二反应是笑。
他想过秦凯旋会用各种方式推脱。
但从没想过他会推的这么绝。
这感觉，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看着一个自以为衣冠整洁的人裸奔一样滑稽。
“你是说，我被骗了？”何安瑭干笑着看着秦凯旋，“好好好，我先不打断你，你说。”
秦凯旋姿态摆得很低，畏畏缩缩地解释起来。
“这个……何主任，术业有专攻，您研究的都是尖端电磁学课题，在这些软件和工具上有所不知，也是很正常的。”
“情况是这样的——”
“杨绍魁的确有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在教室拍照打卡的习惯。”
“您收到的这几张截图，主题也确实是他拍的。”
“只是黑板的内容被替换了。”
“我想，应该是有人找了块相似的黑板，将今年决赛的题写在了上面，然后通过图像处理软件，移花接木，替换掉了原黑板的内容，这才造成了这个假象。”
“荒唐！”何安瑭顿时震怒，脸色可见地青了下去。
无耻过头了！
李峥说的对，这他妈的才是共同的敌人。
骂过之后，何安瑭立刻又拿起手机。
盛怒之下，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秦凯旋，你看清楚，这里还有视频的。”何安瑭说着又将手机递了出去，“这是翻看杨绍魁空间的视频，这也做得了假？”
“哦？”秦凯旋一愣，陈色片刻，忽又开口。
“主任，这个确实也可以作假的。”
“他们只需要注册一个QQ号，改成与杨绍魁相同的头像和昵称。”
“然后用这个号，把杨绍魁的每一条空间重新发一次，就可以伪装得一模一样。”
“日期呢？”何安瑭怒道，“每一条都注明日期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相信一定有什么技术手段能做到，他们可以修改手机上的程序文件，又或者干脆做一个假空间……”秦凯旋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方法，毕竟我也不是搞这个专业的……”
何安瑭看着秦凯旋装怂的样子，已是怒极：“秦凯旋，我可是在你们删除之前亲自看过这个空间的！”
“是么……”秦凯旋犹豫片刻，而后苦兮兮问道，“主任，您也用QQ么？您手机上装QQ了么？”
何安瑭当即答道：“我不用，在别的手机上看的。”
这话刚一出口。
何安瑭便是后脊一凉。
不好……
暴露了。
有学生来找自己这件事，暴露了。
与此同时，他分明看到秦凯旋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当然，这冷笑只是稍纵即逝，甚至秦凯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出来了。
“这就对了，何主任……”秦凯旋立刻恢复了那幅畏缩的神情，苦兮兮摊臂道，“您都没用过QQ，怎么知道别人给您看的那个软件有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他给您看的压根儿就不是QQ，而是为了欺骗我们，量身定制的界面。”
何安瑭此时已是面色铁青。
虽然怒意尤甚，但气势已经被逼得弱了很多。
“秦老师，我知道QQ是什么样子。”何安瑭道，“那不会是假的。”
“可是何主任……我们这边也确实没写过这样的板书啊……”秦凯旋犹豫着挠了挠头，小心打量着何安瑭，不敢太大声地问道，“我能不能斗胆问一下，您现场查看空间的时候……用的是哪位的手机啊？”
这一句发问，就像是一只拳头塞进了何安瑭的口中，直接将他所有要说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何安瑭现在已经不是怒不怒的问题了。
再这样下去，就要暴露李峥和林逾静了。
可问题是，现在暴露了又如何？
说出是李峥给的信息又如何？
杨绍魁的空间已经删掉，就算找李峥来对质，秦凯旋也完全可以用相同的言辞把李峥也噎回去。
凝滞之间，一位老资格的负责人打起了圆场。
“哎哎哎，要说现在学生的IT技术啊，是真的强，我都搞不懂的东西，他们玩起来一溜一溜的。”
另一人迎合道：“我觉得吧，秦老师这个确实说得通，现在这种情况，几张截图和视频，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这么严肃的事情，是不是应该遵循无罪推定原则？”
“何主任，我非常理解您的处境，就刚看到这些截图的时候，我也是怒气上头，可现在转念一想，今年汇湖表现优异，被人眼红是难免的，再瞅瞅这些来决赛的选手，哪个不是智商过人？做出这种事，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主任，如果能确定汇湖真的存在这些问题，我是一定支持重考的，多大代价都行，但现在……怕是不能服众啊。”
秦凯旋见有人帮腔，自己也苦笑道：“实话实说何主任，我站在您的立场上，应该也是想不到这么多的，肯定会选择相信学生，召集这个会议严肃讨论……但问题是，我非常确定地知道自己没有写过这些板书，这才能反推出来他们的骗术。”
此时，何安瑭根本什么都没听，只微微仰头，注视着天花板。
秦凯旋的演技，骗得过其他人，但在何安瑭眼里，秦凯旋的每个动作，每个措辞，都令人作呕。
早该想到的。
面对如此重大的罪责，秦凯旋必定拼死一搏，早该想到的。
不该那么早让他删的，如果能在会议上让所有负责人看到，哪儿还有这么多废话。
是自己下意识维护声誉的反应，给了他翻身的机会啊……
想至此，何安瑭突然一怔。
他想到了与李峥的对话——
【你们还有更多的信息？可以给我看看么？】
【像刚才一样，被删掉么？】
……
【当您在会议中，认为重考希望渺茫的时候，请给我们一个信号，我们出面。】
何安瑭呆视着天花板，有些怀疑起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了。
难道他们，连现在的场景都看到了……
这他妈的……就是理论满分选手么……
“主任，何主任？”离何安瑭最近的负责人小声提醒道，“那要不，我们先去忙成绩录入的事情？”
何安瑭顿时回过神来，揉着额头摆了摆手：“等等，情况还没说完。”
他很清楚，如果这个会议没有结果，李峥将放出更大的大杀器。
可以想像，那是一次物竞灾难。
事到如今，他有必要透露更多的事情了。
“好了，我也没法再隐瞒了。”何安瑭长叹了一口气，“这些资料，是两位我绝对信任，并且完全没动机作假的学生给我的，我观看空间的时候，用的也是他们的手机。”
唔隆隆……
本来稍有平静的会场，又顿时紧张了起来。
甚至是顺风顺水的秦凯旋，也是身子一挺。
何安瑭继续说道。
“出于对他们个人的保护，请允许我不公布具体姓名。”
“但他们明确向我表明了，除了杨绍魁的空间，他们手上还有更明确，更致命的信息。”
“否则，他们也不会轻易告诉我这件事，好让某些人有时间销毁证据。”
“根据我的判断，他们手上的东西一旦公布，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与之相比，重考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我做物竞主任的最后一年了，有一点，请大家相信我。”
“我现在的态度和意见，完全是利害权衡，没有夹杂个人情感。”
“请大家结合之前的截图和视频，谨慎思考。”
“是否重考，我们集体讨论决定。”
何安瑭很清楚，与之前的截图相比，上面这些话显得很空洞，充满了主观推断的意味，有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但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让孩子们上阵的。
秦凯旋听闻此言，顿时满脸冤屈，甚至有些悲愤地站起了身子：“主任，您不觉得您这样对我们汇湖很不公平么？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的成绩是假的？宁可随便听一些学生的瞎话也要怀疑我们么？！”
“秦老师……冷静……”旁边的负责人连忙扶着他坐了回去，接着望向何安瑭，“何主任，既然您知道是哪位学生，这么严肃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再慎重一些？”
“慎重？”秦凯旋瞪着何安瑭，满眼血红。
“从通知开会到现在，何主任说的哪句话慎重了？”
“不就是见不得我们汇湖成绩好么？”
“好！您要重考，那就重考，我秦凯旋一万个赞成。”
“我们汇湖再拿一次成绩就是了，我们不怕。”
“这都是我们堂堂正正努力这么多年拿的成绩。”
“但要说我们舞弊，泄题，我秦凯旋打死也不认！”
众人望向秦凯旋，既有同情，又有惋惜。
秦凯旋前面的表现，还不好说。
但现在如此血冤的状态，如此直面硬怼何安瑭，实在是很难再让人怀疑。
相反，何安瑭嘴里的“致命信息”，“绝对信任”，“没有动机作假”这些词汇，倒是充满了外强中干的味道。
一时之间，几人对了个神色，而后齐齐望向了何安瑭。
263 闭嘴
“主任，那应该是他们的虚张声势。”
“就是，有什么信息不早就拿出来传开了？”
“是啊，如果真有明确的证据，他们完全可以公开信息达成目的，不公开匿名发给我们竞委会也可以，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搞这套威胁呢？”
“我不知道。”何安瑭摇着头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又很相信他们，所以才要大家讨论。我的立场，是最希望竞赛平稳度过的，如果还有斡旋空间的话，我比谁都不愿意参加这样一场会议。”
“何主任……”
“要不您现在联系一下他们？”
“何主任，下午两点要出成绩单确认的，我们都还没录入……”
“再讨论一下吧，诸位。”何安瑭有些恳求地望向众人，“扪心自问，诸位真的更相信秦凯旋的那套说辞，而不相信我这样一位教授的判断么？”
这话，说得可谓是相当动情了。
现场这套班子，也算是一起与何安瑭共事了多年，深知他的沉稳。
一时之间，又有些动摇。
然而秦凯旋正处于兴头上。
嘭！
秦凯旋拍案而起，指着大门怒吼。
“谁！到底是谁在污蔑我们汇湖！叫他出来！！”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望向了何安瑭。
何安瑭却只是叹了口气。
“诸位，我领导才能有限，很抱歉，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话罢，他拿起手机，送至嘴边。
“李峥，林逾静。”
“来吧。”
呜隆隆！！
会场这次直接引爆了。
“我没听错吧？”
“这不是冠亚军么？？”
“为什么？他们俩为什么？？”
“反过来说……这两位，的确是值得信任的，而且没有作假的动机……”
“可他们压根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啊！”
与此同时，秦凯旋后脊一凉，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这次，他是真的慌了。
打死也想不到，是他们。
虽然完全无法猜测他们手上还有什么。
但如果是冠亚军出手的话。
绝对不会无功而返。
激烈的议论声中，何安瑭抬手压了压。
“我理解你们的每个疑问，因为这也是我的疑问。”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以我们现在的年龄和立场，注定是无法理解的了。”
“也许，30年前的我，能懂吧。”
顺着何安瑭的话，混乱的气氛逐渐沉淀下来。
沉淀的过程中，何安瑭最后望向秦凯旋：“秦老师，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坦白，事情会简单很多，我们也不希望闹大。”
秦凯旋一个愣神，而后立刻咬牙怒道：“别说了何主任，叫他们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颠倒黑白的。”
“哎……”
沉默的5分钟过后，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
李峥和林逾静抱着一抬便携投影仪信步入场。
虽然一些人压根没见过他们。
但只看这个气场，便能断定一定是他们了。
二人向老师们微微鞠躬行礼后，李峥一言不发地走到桌前，调整起投影仪。
林逾静则走到会议室前边，按下开关放下前端的白幕。
全程一言不发。
在这沉默之中，肃杀的氛围愈发浓烈。
“你们……”秦凯旋忍不住起身质问道，“你们到底要搞什么？说啊！怎么骗的何主任，原话再对我们说一遍！”
李峥抬头瞅了秦凯旋一眼，而后继续低头操作。
“说话啊！”秦凯旋喊道，“老师在问你话呢！”
“闭嘴！”林逾静忽然回头，冷冷瞥向秦凯旋，“你这样的人不算老师。”
肃杀的气息顿时升到了顶端。
“林逾静……”一位负责人看不下去，皱眉道，“你成绩再好，品行上也不能为所欲为。”
“对不起。”李峥摆弄着机器帮她道歉，“这位秦老师昨天深夜，在林逾静所在的808房间门前持续骚扰了她两个小时，她难免有些情绪。”
所有人都眉色一提，齐刷刷望向了秦凯旋。
“不是她，我不是找她……”秦凯旋慌忙说道，“我们学校有个女生碰巧和她同屋……那个女生精神上……”
“闭嘴！”
这一次，是李峥说的。
“我没有情绪，只是想让他闭嘴。”
众人惊愕，这次倒是没人质疑品行问题了。
李峥顺势按下播放键。
一段视频出现在白幕上，场景正是808房间。
房间中，一位女老师坐在床边，正对对面床上抱着被子靠在墙边的姚小茜滔滔不绝。
“小茜……你跟老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四道题，学校不是都讲过了么？”
“你是忘了，还是就是不愿意写？”
视频中的姚小茜，咬唇问道：“您说的是决赛卷上的一、三、四、五，四道大题么？”
“不然呢……你看看你，不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么……那就是……不想写了？”
“我不敢写……”姚小茜哽咽着答道，“例题和考题完全一样……我害怕……”
“这有什么怕的呢？”女老师上前坐到了姚小茜床上，“只要你不往外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呢？没关系的小茜，你偷偷告诉老师，是不是告诉谁了？”
“告诉……父母了……”
“还有谁么？”
姚小茜使劲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
咣当！
秦凯旋的椅子直接坐翻了。
全场人的注视下，他慌乱地扶地起身。
四下找了一圈，才找到李峥的位置。
接着抬起手，指着李峥道。
“你这个……什么都不是……没用的……什么都说明不了……”
“秦凯旋！”副主任拍案道，“这个够说明问题了！”
“那……那……”秦凯旋抓着头，突然面色一扬，指着林逾静，“这个是偷拍，是盗录，犯法的，林逾静你犯法了！违法证据不作数的。”
“秦老师……冷静点秦老师……”旁边的负责人起身挡在秦凯旋跟前，“你先坐下，这里不是法庭……而且你要起诉林逾静的话……明显你的损失更大一些……再说人家又没拍你……拍的是姚小茜，要起诉也是姚小茜起诉……”
“姚小茜，姚小茜……”秦凯旋忽又瞪向林逾静，“是不是她告诉你们的？是不是她配合你们的？”
“根本不需要配合。”林逾静冷眼相对，“你砸了两个小时门，非说一个正常的学生有抑郁症，傻子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我早说了，你这种人不配当老师，学生没抑郁都要被你逼抑郁了。”
“你懂什么？我在帮他们！”秦凯旋唾液横飞骂道，“菁华！蓟大！！我在帮他们上菁华！蓟大！！”
“闭嘴。”
这次，是何安瑭说的：“蓟大会向汇湖的同学敞开大门，但用不着你这么帮。”
其他几位负责人也怒言相向。
“秦凯旋，少说两句。”
“坐下！”
众人的声讨中，秦凯旋的气焰也算是彻底灭了，一滩死肉一样被按在了椅子上。
台前，视频已经播放完毕。
李峥拍了拍投影仪。
“视频是我吩咐林逾静藏匿手机拍摄的。”
“所有资料由她剪辑，无关的部分已经彻底删除。”
“重要片段都存在里面的SD卡里。”
“这台机器也赠给竞委会了，诸位老师可以反复观看，或者销毁。”
“不过我不建议扔掉机器，有可能的话，今后有机会也用一用吧。”
“这也算是个纪念品，以儆效尤了。”
“另外，与QQ空间的事情不同，这个视频我留下了拷贝。”
“下午两点之前，辛苦竞委会宣布重考。”
“重考结束，我会彻底删除手上的副本。”
本以熄灭的秦凯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跳起来吼道。
“李峥！你在威胁竞委会，你疯了？？？你要毁了物竞么？！”
秦凯旋虽然已经有些失常了，但他的话却也得到了某些人的认可。
“李峥……不要这样……”一人皱眉道，“这对喜爱物理的人都没好处，而且你们已经是冠亚军了……”
“你们两个冷静一点……老师们会处理好的，不要做错事……”
“是啊，李峥。”秦凯旋好像又得到了燃料一般，盯着李峥和林逾静道，“听老师们的话，不要毁了物竞，更不要毁了自己……”
此时的李峥，却忽然被引燃了一般，突然踏上一步，抄起了桌子上的矿泉水，照着秦凯旋猛砸出去。
呼！！
正中秦凯旋眉心。
秦凯旋一个不稳，捂面惊退。
“艹你妈！”李峥血瞪着眼嘶吼道。
“是他妈谁毁了物竞！是他妈谁！！”
“都这种时候了，全在指责我，指责我？！”
“有一个人指责秦凯旋和汇湖么？！”
“有一个人质问出题组哪位教授泄的题么？？”
“全是我的错，我的错？”
“知道我忍多久了么？”
“我怕其他同学倒霉！”
“我怕竞委会领导倒霉！”
“我怕物竞倒霉！”
“全他妈是我和林逾静！”
“掰着你们一步步走到现在！”
“告诉我，是他妈谁毁了物竞？”
“我！”
“还是你们！”
说至此，李峥顿了口气，理了理领口，语气又瞬间降至冰点。
“两点之前，宣布重考。”
接着，一把拉过了林逾静的手。
“走。”
林逾静惊吓着被领了出去。
临走不忘顺手帮忙关门。
……
无人的走廊中，林逾静被李峥霸道地牵着走，怎么都甩不开，脸早就红炸了。
“渣渣你……”
“别说了，现在突然很来劲。”李峥忽然一个转身，毫无预兆地帖了过去。
这次没有任何引力场，纯粹是彗星大冲撞。
“唔……”林逾静吓得转头。
“……啊。”李峥也才发现不太对，慌忙收了手，抓耳脑袋道，“抱歉……就……就突然觉得……我以为你也是……哎呀……本来以为是同步入轨的……”
“渣渣……”
林逾静骂过之后，却又突然一蹿。
嘴巴轻轻点了李峥的脸蛋一下。
而后背着手朝电梯颠儿去：“干的不错，表扬一下~~”
李峥呆捂着脸，受波形影响，进入了波浪号状态。
“~~~~”
……
半小时后。
竞委会宣布由于之前的决赛试题超纲，经讨论决定重考理论部分。
顿时，整个酒店的上百个房间，同时迸发出了欢呼声。
“决赛延期两天，理论重考！”
“超纲？哪年不超纲的，我了个大艹哈哈哈！”
“成了！联名信成了！！”
“何安瑭万岁！！！”
“李峥牛逼！！”
“干他妈的汇湖！老子复习去了。”
听着前后左右房间的欢呼，感受着整座酒店的震动，李峥独自靠在床头，拿起茶杯，淡淡一抿。
这大概，就是深藏功与名吧。
唯一不爽的是。
脸上有一块很痒。
但怎么都不忍挠。
264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顶层套房，黄櫺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客房。
“我屌，噉佢阿妈都可以做！！！”
男助理吓得一个哆嗦：“Peter，我是内地人，你是在骂我么？”
“别管了！”黄櫺骐追问道，“毛子上飞机了么？”
“好像正要走。”
“改签，再加两天的课。”黄櫺骐揉着额头冷笑道，“认真起咗，仆街仔。”
……
另一方面，各省领队紧急组织开会。
目的无它，无非就是让大家不要太浮躁。
之前的考试比的是硬实力（除汇湖外）。
而接下来的重考，心态将占据很大因素（尤其汇湖）。
谁能立刻踏实下来，找回比赛状态，谁便能异军突起。
同时，各领队都认为，重考的名次变动会很大。
不出意外的话，竞委会会拿出应急的B卷。
B卷由另一组特聘团队所出，团队规模要小很多，相比于知识点雨露均沾的正赛卷，B卷一般都会邪一些，难就极难，简就极简。
外加眼下心态的影响，谁也不敢说铁定保住现在的名次。
但平均而言，削除了汇湖泄题的影响，其他人的平均名次应该会有所上升的。
尤其处于50—60名之间的天选之子们。
比如祁英男，根本顾不得兴奋，匆匆亲了李峥一口便冲到了杨长乐的房间，死赖着要模拟考找回状态。
杨长乐也不好只顾着四中的小朋友，这便现场攒题，叫来了全队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
至于汇湖。
15个参赛学生，14个人心态都崩了。
本来是主心骨的秦凯旋，突然人间蒸发一样，什么都不管了，也联系不上。
另一位女教练，也突然被叫走，一个多小时也没回来。
14个人憋在房间里，彻底进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
不少人甚至认为自己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此次泄题的受害者。
核心原因在于，他们根本没有选择权。
上着课，听着讲，就硬给泄了……
可以说当时考试见到真题有多窃喜，现在的心态就有多崩溃。
相反，此前最崩溃的那个人，反而成了此刻最自洽的那个人。
秦凯旋不见了，女老师也走了，姚小茜终于有勇气走出房间了。
她抱着物理书，一个人走进了小花园，头一次觉得阳光如此舒适。
但她并未陶醉太久，很快低头展开了复习。
坚决也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此前排名241名的她。
发誓要拿回她本该拥有的东西。
……
决断之所以来的如此之快，完全源于何安瑭先斩后议的策略。
李峥走后，他以最快速度，确认了重考的决策。
而后立即公布，既要尽快安抚人心，也要给考生们准备的时间。
公布此事后，再联系考场，紧急印刷试卷。
因为之前的事情，汇湖已不宜作为考场，再说他们也有正课，总不好让学生们都回家。
但竞委会的资金是极其有限的，历届都是靠东道主筹备的场地事宜。
事出紧急，无奈之下，何安瑭只好联系蔗大的同行，用个人面子敲定了蔗大考场。
接下来的印刷费，就只能从资金里挤了。
至于多了两天的住宿费，也只好派人与各省领队谈，希望他们体谅补交一下。
有趣的是，虽然里里外外都是事儿，但何安瑭做起来却很有力气。
他宁可劳心劳力，用这种方式把事情补救好，也不愿再陷入之前那样的烧心苦境了。
……
午餐的时候，李峥远远看到了姚小茜，她身边并没有老师跟着。
姚小茜却没有注意到李峥，只是急匆匆取餐落座，即便是吃饭的功夫，也抱着物理书猛看，好像要把失去的东西加倍补回来一样。
看样子，她还并不知道已经用到视频了，汇湖的老师也没有难为她。
好样的，加油吧。
可惜，李峥没法当面说这些了。
暂时还是当个陌路人吧。
愿未来的某一天，能在光明中相见。
李峥远远地送上祝福后，这便转身走向餐台。
“李峥。”一个颇有灵气的矮个子小中分忽然闪到了李峥面前，“魏东阳托我给你带个话，要你在IPhO小心毛子。”
一听到魏东阳，李峥便笑了。
不就是那个吹了半天，结果ICHO拿了块银牌的苦逼爆炸头。
考虑到他是湘师附的，那么眼前这位也只能是之前排名第三的屌人了。
“杜子诚？”李峥拿起餐盘笑道，“你们湘师附物化两开花啊，全是妖人。”
“哎，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很妖的，今年也是冲着冠军来的，直到遇到你们樱湖双煞……烦啊……”杜子诚苦笑着拿了个餐盘，跟着李峥排起了队，“实话实说啊，我签字是有私心的，想再试试能不能跟你俩怼一下。”
“这个欢迎。”李峥挑眉一笑，“再说了，谁还没个私心呐。”
“啊？”杜子诚惊道，“你也……想翻个身？”
“什么叫翻身！”李峥骂道，“我跟林逾静一直都是五五开的，互有胜负。”
“五五开？可我怎么听说，你这辈子从没赢过她啊？”
“哪个逼说的？？”
“太多了……大家都这么说。”杜子诚比划道，“我上次问你们队的那个祁什么，你到底赢没赢过林逾静，他就很吃惊地看着我说‘不会真的有人认为李峥能赢林逾静吧？不会吧不会吧。’……就显得我很无知。”
“活该他51！”李峥怒而掰手，“我至少赢过……一两次。”
“哈哈！好了好了，你赢过，五五开好吧。”杜子诚大笑着拍了拍李峥的肩膀，“总之，化竞变规则，物竞重考，我们湘南竞赛生可都拿你当朋友了，听说你们还准备参加数竞，到时候也欢迎跟我们湘师附的粥神切磋，他专治不服症。”
“什么服不服的，没兴趣。”
“哦，那让他治林逾静好了。”
“别别别，来治我，来，我不服！”李峥哼笑道，“林逾静岂是他一个湘野毛神能沾的？”
“哈哈，好，我回去告诉他你不服了，还叫他毛神。”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拱火啊……”
正说着，魧州二中的两位也凑了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你俩今天神位算是稳了啊！”
“到底怎么做到的啊，李峥哥？”
“别别别。”李峥推辞道，“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都是集体的力量，外加何教授给力，我跟林逾静只是负责把联名信交上去而已。”
“谁信啊！”
“是不是拿放弃名次做威胁了啊？”
“威胁个屁，我哪有这胆子。”李峥哈哈一笑，“放弃名次吓唬谁呢？这里三百多个人都盼着我俩放弃呢吧？”
“对啊，化学冠军都有保送资格了，还要个毛名次！”
“快放弃吧，李峥哥哥，我们多两个人保送不香吗。”
“可以。”李峥笑骂道：“我算知道什么叫忘恩负义了。”
整个午餐时间，李峥都被众寸头簇拥着，没有看到林逾静。
起初，他有些不踏实。
但脸颊一痒，转念一想，就稳了。
自己都这么久没有洗脸，更何况一介女生？
女人，是情绪化的动物。
根据女学博士史洋的研究。
校园里，感情上的事情，对女生学习成绩的影响远大于男生。
男生多半没心没肺，该吃吃该玩玩该学学。
而心思复杂的女生们，却更容易为情所困，继而影响学习。
想必林逾静在那一下子过后，怕是连口吐沫都不敢咽了。
现在一定偷偷躲在房间里小鹿乱跳，茶饭不思呢吧。
所以，这种正要劲儿时候，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抓紧时间学习了！
来个弯道超车！
重考扬眉吐气！
于是，李峥午饭过后，火速奔回房间，找了很久才找到21年前没做过的物竞真题，二话不说直奔蓟大招生办房间，熟练地用起了黄莺的打印纸和打印机。
“你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黄莺嘴上嫌弃，但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又送过去一沓纸，“还好今年知道你参赛，我特意多带了一捆……”
“哦？”李峥眼儿一瞪，“那我再多印几篇论文醒脑了。”
“你整吧，别给玩坏了就成。”黄莺凑到李峥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道，“重考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问老何半天，他什么都不说。”
“我一个普通学生，我哪儿知道。”
“哎呀，跟我有什么可隐瞒的。”
“就是超纲了吧？”
“你这人真没劲！”黄莺一把收过了打印纸，“自己出去印吧。”
“……这就没意思了，黄老师。”
“那就这么说吧。”黄莺抱着打印纸道，“根据你的判断，汇湖舞弊属实么？”
“这个……”
“我是负责蓟大招生的，这个信息很重要，你多少也是个校友了，不该帮忙确认生源么？”黄莺义正言辞道，“绝对不是为了八卦。”
“……那……基本属实吧。”
黄莺立刻喜笑颜开，又把纸塞了过去：“哎呀，那你怎么知道的啊？”
“还不是在八卦！”
……
回到房间，李峥很快清空了争取重考的昂奋心情，为了回复考试状态，这便一心一意做起陈年老题。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脸实在是太痒了。
想到林逾静连吐沫都不敢咽，他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
要不送点吃的过去？
纠结许久后，李峥终是放下了卷子，去酒店里的小超市买了包麦丽素，乘上电梯。
神奇的是，电梯里有两位外国人，说起话来嘟噜噜噜噜噜噜的，可以说是完全暴露国籍了。
忽然，其中一个老秃顶说道。
“Li——Zeng？”
“哦？”李峥眼儿一瞪，用英语回话道，“是我，有什么事？”
老秃顶一喜，指了指自己说道：“我，科诺普列夫，我是他老师。”
李峥惊道：“ICHO的那个长头发？”
“对对对。”老秃顶笑道，“你在我们俄罗斯竞赛圈很出名的，除了科诺普列夫，库兹涅佐夫和斯米尔诺夫也很想见到你。”
“等等，我记不住……”李峥拿出手机道，“什么夫？”
“哈哈哈！”老秃顶摇头笑道，“你们这次的考题我看过了，太简单了，除了最后一道都毫无难度，换我们俄罗斯考题，不可能有人拿到满分的，包括我。”
李峥笑着摆手道：“俄罗斯题我也做过很多了，有一点我承认，你们的题确实是物竞的模板，出题者灵感的源泉，各个竞赛都喜欢以俄罗斯题为模板进行改进，但恕我直言，难度也就马马虎虎。”
“？？？”老秃顶眼儿一瞪，这便掏出一沓卷子塞给了李峥，“这是我给科诺普列夫出的题，他能拿到98%的分数，好好体验一下吧，孩子。”
旁边的老师慌忙阻拦道
“别这样……这对我们不利……”
老秃顶也发现自己上头了，忙又说道：“你自己做就好了，不要公开。”
“好。”李峥当即收好了题，“科诺普列夫98%是吧，记住了。”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
黄櫺骐正在此恭迎两位老师。
还好李峥之前就把卷子塞进后裤子了。
“啊……啊……两位老师请……”黄櫺骐按着电梯门迎过两位老师后，冲李峥道，“嗯……林逾静在1805，不谢。”
“谢谢。”
“不好意思……为什么这都能撞上……”
李峥不禁摸了摸后屁股后面沉甸甸的俄罗斯妖卷。
“不是，我是谢谢别的事情。”
待黄櫺骐和老师们进房后，李峥才按下了林逾静房间的门铃。
足足两分钟后，她才穿着熊猫睡衣睡眼惺忪开了门：“睡觉呢，有事吗？”
李峥不由得笑着走进房间。
骗谁呢？
吐沫都没咽过吧？
看着套间乱糟糟的客厅，李峥摇了摇头。
“哎呀，你这样，重考会出问题的啊。”
“呵。”林逾静往沙发上一躺，打开电视，抓起茶几上的水果拼盘唔唔吃了起来，“有事没有？”
“这不是担心你嘛，没见你去吃午饭。”李峥稳重地坐在了沙发上，“心态不好，万一跌出前50就不好玩了。”
“心态好滴很。”林逾静一口就吃掉了1/4颗苹果，鼓着嘴狂嚼起来。
“别装了，我都懂。”李峥随意地望着远处写字台前的窗户道，“虽然……你看……是吧……不过高中阶段，我们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的，所以说……等等！”
李峥噌地起身，跑向了写字台。
“渣渣！”林逾静也仓惶起身，“起开起开！”
然而还是李峥快一些。
写字台，表面上只有空白的记事本。
但李峥机警地发现，下面垫了厚厚一沓物理卷子。
而且已经做了不少。
“好啊你！假装睡觉偷偷做物理？？”李峥张大了嘴瞪向林逾静，“你竟然也能做出这种事？说，几点开始做的？！”
“唔唔唔~~~”林逾静左顾右盼，避而不答，“就……就……以前做的……”
“你这家伙，是不是从会议室出来就回来补物理了？”李峥抓头骂道，“太卑鄙，太功利了吧！”
“唔唔唔……”林逾静整张脸都陷入了波浪状态。
“而且你还装，还假装在睡觉。”
“~唔~唔~唔~”
“枉我还担心你，谁知道你已经算计到这一步了……”李峥咬牙甩出了一沓俄罗斯妖题，“那也休怪我无情了！”
“唔唔……好了好了……就随便做做的……冠军什么的无所谓的。”林逾静说着擦了把口水。
李峥又是一怔。
就这么轻易就擦掉了？
我可是半天都不敢挠脸的。
唔！
什么女学博士。
假的，都是假的。
女人是无情的。
无情的女人！
“渣渣！”李峥狂挠着脸冲出了房间。
265 X高一尺，Y高一丈
兴奋之后，临考紧张接踵而至。
即便是之前签了保送协议的大佬，也通通回炉复习。
毕竟，保送的硬指标是进入国家队选拔，也就是前50名。
没拿到这个成绩，签了也是白签。
至于樱湖双煞，头一天还在齐头并进，这一天就开始各自为战了。
据传，他们已经决裂了。
虽然原因未知，但对少数人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感情上的不顺，很有可能会影响学习成绩。
另一方面，由于重考联名上书的事情，竞委会搞不好也会在阅卷尺度上，有意难为一下他们。
再者，B卷的题目很可能会偏一些，随机性较大，谁都有可能失手的。
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
几乎前20名的每个人，都在暗自使劲，认为自己似乎是有机会的。
而李峥本人，则独自憋在房间中，开启百倍学之力，从俄罗斯妖题切入，主攻诡题、偏题，以一种野蛮的方式，疯狂锤炼身上仅有的弱点。
他好似返璞归真回到了最初，但又有些许不同。
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思维训练上，重构了自己对于理论的底层理解，犹如洗髓炼骨。
有趣的是，在这样的境界飞升之后，再回过头来刷最初级的题海，竟然还有不错的收获。
在无数次解题强化后，他感觉自己一见到题面，脑子还没动，手就开始写了。
当然，他的脑子一定已经在动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大约就是一种仅用植物神经和潜意识便可解题的状态。
在无招胜有招与重剑无锋过后。
他似乎又触碰到了人题合一的境界。
果然。
还是要一心一意的学习，才能有所突破。
身眼莫随财色染，学心须向岁寒存。
至于脸上的痒。
我洗，或者不洗，痒就在这里，不增不减。
痒即是空，空即是痒。
这已经不重要了。
……
6月19日，晨。
李峥只身踏入餐厅。
步伐铿锵稳健，却又步步生莲。
看着他目如法海，面似如来的状态。
本来想凑过去同桌吃饭的人，都又躲开了。
“什么情况？”
“峥神……又突破了？”
“妈的……本来还想趁这个逼状态不好……”
几分钟后，林逾静也来了。
与李峥相比，她非常正常。
只是单纯地打哈揉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盛好食物后，她也习惯性地坐到了李峥对面。
看到李峥毫无声响吃饭的样子，她终于醒了。
“唔……”林逾静拽了拽桌布，“别生气了……偶尔总要偷学一下。”
“学习上的事，我怎么会生气呢？”李峥淡然一笑，“祝你考出好成绩。”
“……”林逾静一口粥差点吐出来，“渣渣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李峥轻轻一笑。
呵，又想乱我的学性？
不存在的。
就算现在突然……
“嘁……”林逾静嘴一撇，抬手套上了猫猫兜帽。
李峥眼儿一瞪，双目顿时炸满了血丝。
妖怪！
这种招都用的出？！
稳住，稳住，这口气不能崩。
正僵持着，祁英男端着碗坐了过来。
“哎，你咋不等我啊？不是说等我拉完了一起来么。”祁英男精神满满地坐下，上下端详了一圈林逾静，“你热不热啊，大夏天穿这么厚的衣服，还戴帽子干什么？”
“……”林逾静面色一僵。
“一会儿考场空调不一定足的，想换就来不及了。”祁英男嚼着油条笑道，“听我一言，回去换短袖吧，可爱是可爱，但臭美也要分时候吧。”
“活该51！”林逾静脸一红，抓下帽子端起来了餐具，“还考51！51，51，51！”
“啊……”祁英男一呆，转望李峥，“我以为……我们熟到能开玩笑了……”
“没问题，可以的。”李峥长运了一口气，满眼感激地拍了拍祁英男，“以后可以多开开这样的玩笑。”
……
九点整，理论考试重考在蔗大正式开始。
李峥接过卷子，照例先扫视一番。
这张卷子的质量的确不如之前。
题目创新性少了一些，计算量考验大了一些。
至于最后一道题，同样也是把大论文中的一部分扒了出来，现学现解。
这次内容是源于中微子震荡的获奖论文，难度似乎比此前的最终题更大，而且是李峥相对的知识盲区，怕是要多分配一些时间硬啃了。
确认了最终题的难度后，李峥对这张卷子也不敢轻视，这便提笔狂解。
因为失去了汇湖中学的支持，重考的监考队伍少了很多，又因为场地换到了蔗大的阶梯教室，监考范围又大了很多。
一进一出，教室内的三位监考老师都不敢怠慢，都各自快步游走起来。
可不自觉地，最终还是演化成了以李峥和林逾静为双中心，螺旋形震荡游走。
没办法，他俩做的实在是太快了……
几乎比平均水平快了一倍有余。
决赛题确实对速度有很高要求，可也不带这么快的。
这算力，去数竞都够拿奖的了吧。
可即便李峥速度已经如此之快，却依旧在结束前5分钟才写完了最后一问的答案。
这已经是人题合一境界加持的结果了。
看来上次考试能那么轻松，有很大程度是撞上了最后一题的运气所致。
稍事检查过书写规范和单位后，终场铃声也随之响起。
随着收卷的结束，教室内照例哀嚎遍野。
似乎比上次那场更惨烈了一些。
“这什么啊，真就微积分大赛啊？”
“初中生物理思路+人工智能计算能力……”
“哈哈，三、四两道题我就把思路写了，根本就没算，把时间留给最后一题，然后……最后一题TM连思路都没有……”
“这回不可能有满分了吧……计算机都不行吧……”
祁英男很快突出重围，奔到李峥身旁：“咋样？”
“计算量确实太大了，我都只检查了5分钟。”
“操，这逼卷子你都能做完？”祁英男当场就骂出来了。
“你怎么样？”
“第四题没算，最后一道题写了一半。”祁英男很快瞄向了呆坐着的林逾静，“诶？她样子很不好。”
“呵，管她呢。”
“我过去问问？”
“嗯……快去。”
祁英男跑了一圈，很快又折返回来，面露喜色：“哈哈哈哈，林逾静也没做完。”
“可别信她。”李峥收拾好文具摆手道，“套路，全是套路，她做题平均比我快3%的。”
“可她说这张卷子的确没有简单解法，她浪费了很多时间找极简思路，结果最后都是绕回去硬算的。”
李峥的心情却是相当的平淡，像极了当年的欧星灼。
“别说了，都是障眼法，等着看成绩吧。”
“好吧……”祁英男凑上前问道，“她也问你的情况来着。”
“哦？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有半道题没做，她听了还挺高兴。”
“可以，有慧根。”李峥这便拥起了祁英男，“走，回去打保龄去。”
……
如同重考一样，三人组保龄活动似乎也重来了一番。
只是，这一次大家的话都很少。
成绩出来之前，都心不在焉，玩得不是很痛快，总是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瞅瞅有没有消息。
这就搞的很压抑了。
直至下午5点10分，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出分了！
保龄球什么的瞬间就给扔了，三个人聊也不聊便换了鞋进了电梯。
电梯里，气氛难免更加压抑。
祁英男有点扛不住，调解道：“你们两个不用这样，没满分就没满分么，第一第二应该还是很稳的。”
二人默然不语，同时瞥了对方一眼，又背过身去。
祁英男左思右想，虽然应该让着女生，但怎么看都是兄弟情更重要一些。
他这便摇着头说道：“唉，这次李峥足足差了半道大题，怕是要拉开差距了。”
林逾静面色一扬，却也没说话，就憋着，硬憋。
李峥眼见如此，也跟着叹了口气：“这次要是输了，我也只能心服口服了，只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
林逾静闻言，反而有些可怜起李峥，轻轻揪了揪他的袖子说道：“哎呀哎呀，这次题是真的烦，我也没考好呢~~”
“唉，都是一样的卷子，输就是输。”李峥抿嘴道，“我输了，你可不要那么看我啊，很伤人的。”
“不会的，不会的。”林逾静连忙窃笑摆手，“别这么可怜样嘛，以后都不好意思叫你渣渣了。”
“唉，叫吧，输的人，已经是学渣了，还能不承认么。”
整个对话过程中，祁英男的神色越来越紧致。
这会儿终于控制不住了，委屈地看着李峥道：“你差不多得了……我特么还没签约呢……”
“是是，不好意思。”李峥同样也很委屈，“我是怕自己考的太差，万一连前50都没进，这保送……这保送……这保送……似乎还是有的吧，化竞第一好像够用了。”
“你妈的……够了！”
叮叮。
电梯到层，刚一开门，便听到了走廊里嗡嗡的议论声。
三人也不再多说，提了口气，默默走过去，默默往里挤。
这次也许是来得太早了，周围人并没有投来朝圣的目光，都在往里挤。
不过信息还是有一些的。
前排已经响起了欢呼，并且一层层传染到后排。
“哈哈哈哈，汇湖露陷了！！”
“就一个人进了前50！”
“活逼该！得亏菁蓟没签呢。”
“汇湖的呢？有汇湖的在么？我给你们念名次啊！”
此起彼伏的声浪，李峥三人终是挤到了公告板前。
李峥照例第一时间看榜首，眼儿紧跟着就是一瞪。
【第36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成绩（暂定）公示】
（理论成绩满分为280分）
（实验成绩满分为120分）
（总分满分为400分）】
【第一名】
【李峥，蓟京，樱湖中学。】
【理论总分：278.8。排名：1】
【实验总分：86.1。排名：2】
【整卷总分：364.9。】
【第二名】
【林逾静，蓟京，樱湖中学。】
【理论总分：265.4。排名：2】
【实验总分：87.6。排名：1】
【整卷总分：353。】
这个瞬间。
李峥轻轻捂住了额头。
迸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少年了。
有谁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
谁知道？
她知道！
李峥缓缓转过头。
不想转的太快。
要享受这个过程，每一毫秒。
但他还是很快看到了，看到了处于彻底呆滞“~”状态的林逾静。
“哎呀哎呀，还真是没考好？”李峥欣喜地凑到林逾静面前，“怎么办，连渣渣都不好意思骂了吧？”
“Zh……Zh……Z……”林逾静悲耻交加，紧攥着拳头瞪向李峥，“你骗人……你说有半道题没做……”
“哦？我骗了么？我什么时候说我有半道题没做的？”李峥茫然地拉来祁英男，“英宝儿我说了么？”
“没……”祁英男看着林逾静要杀人一样的神色，吓得赶紧缩了出去，“你们家里事可不要牵连外人……不关我的事……”
“呃uuuu……”
“退一步说，我骗人又怎么了？”李峥哼笑道，“也不知是谁，假装睡觉，偷偷复习的人是谁啊？”
“uuuuuu……”
“来，口算一下，我们差多少分？”
“……”
“啊，11.9分呐，应该比之前所有差的分数加一起都多了吧？”李峥皱眉托腮道。
“Zh……Z……”
“可惜啊，连猫猫兜帽都没法动摇我。”李峥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负手而立，“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很努力了，毕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李峥轻轻拍了拍林逾静道：“所以啊，今后有题还是一起做吧，别再偷吃了。”
“已经解释很多次了……”林逾静使劲一扭甩开了李峥，“不是偷偷做……是静不下心……只想用做题静下来的……”
李峥一愣。
右颊忽然又痒了起来。
等等……
难道……
冷血的。
是自己？
呆滞之间，林逾静委委屈屈擦着眼睛说道：“你赢了，我再也不说你渣渣了。”
“……”李峥顿觉不对。
脑子里闪出了一次次出现的八个大字——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输了友谊，我要这第一有何用？？
李峥慌忙拉住了林逾静：“别别别，该叫还是要叫的。”
“不叫了，不叫了。”林逾静绝望摆手。
“叫吧，叫吧。”
“叫不出来啊……什么高一尺，什么高一丈来着？”
“魔……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不对，说的更清晰一些。”
“峥高一尺，静高一丈？”
“渣渣！”林逾静呵呵一笑，闪身便遁入了人群，“渣渣永远都是渣渣。”
艹！
李峥瞬间抱头。
还是被套路了！
“哈哈哈！39！！”祁英男突然兴奋地抱起李峥，“屠了汇湖狗，老子39！！！”
“你抱到我腹肌了，滚！”
“哈哈哈，老子高兴，报到鸡儿也不撒手。”
李峥最终不得不用武力才挣脱。
此时也才有功夫看后面的排名。
第三名依旧是杜子诚，不过理论只有231分，看来他也被海量计算干趴了。
黄櫺骐221，升到了第七。
继续往下扫，始终没见到汇湖的影子，直到第47名。
姚小茜，理论成绩，198。
“呼……”李峥这才算舒服了。
这样一来，就算她被人怀疑，也可以完全无视他人了。
相反，她成为了汇湖今年唯一凭实力入选国家选拔队的保送生，即便从汇湖的立场上来说，也可以说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了。
“谢谢。”
一个声音悄悄出现在李峥身侧。
转过头，才发现是姚小茜本人。
她正抬头看着公示板，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儿。
这次不再是委屈的泪水。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266 这一次，你到底在哪一层？
虽然这届物竞发生了很多事情。
但有些事情是永恒不变的。
双煞，还是那双煞。
无非就是谁上谁下。
因为总体排名都有所提高，外加领队老师们也都累了，这回重考捞分的程度削弱了很多，6月20日上午便出了成绩确认单，下午就抓紧时间办了颁奖仪式。
又由于仪式往后拖了两天，导致很多邀请的重量级嘉宾都未能出场，最终场面稍有寒酸。
但除了李峥，也没人介意这个，毕竟少个演讲嘉宾就能早半小时回家。
至于李峥为什么介意。
主要还是因为少了些个吸学运的机会。
卡在79太久了，何时能吸够100练就天魔真身啊……
好消息是，当李峥与林逾静和杜子诚一同站上领奖台，由何安瑭挂上金牌后，一个已经快忘了的事情弹了出来。
【五子登科：高中阶段，集齐五大学科竞赛国赛金奖。】
【任务进度：2/5↑】
【奖励：通识重构——打穿学科语言的壁垒，将各门类的知识整合重构为统一的通识，极大地压缩记忆内容（98%+），并大幅提升记忆能力（500%+）。】
啊？
还有这么回事儿呢。
最近学的太入神，都快忘记系统的存在了。
借机，他又检视了一圈封藏已久的界面。
先看放松界面。
【李峥】
【游戏币：25】
【放松等级：Lv4↑】
【距离升级：放松682/720（小时）】
怠慢了，最近这段时间对于放松，实在是怠慢了。
暑假可要加倍努力放松。
再看学习界面。
【李峥】
【基础学习阶段（可晋级）】
【语文：131→139↑】
虽然依然在坚持阅读和写读书笔记，但几个月的时间依旧只能提升这么多。
太难了，好羡慕那些落笔成书的作家。
【数学：194→255↑↑↑】
毕竟历经了中学生微积分大赛的磨练，有如此提高也是很正常的。
【英语：173→176↑】
大概是啃论文的时候随便提高的吧。
【物理：284→373↑↑↑】
哇哦。
【化学：343→343】
这次应该是真到头了。
【生物：149→167↑↑】
？？？
不记得学了啊？
李峥满脑子嘀咕着下了领奖台，照例迎来了采访环节。
重赛的事情竞委会自然已经打过招呼，不会拿来提问。
那也就剩下挖掘优秀选手的励志故事了。
看着李峥和林逾静，这就让记者们犯难了。
一方面，下意识都很想挖掘林逾静，这么可爱的物竞亚军，如果允许的话恨不得能出写真集了。
可另一方面，李峥身上也自带逆天的新闻性。
有件事，即便不查资料也是可以肯定的。
“李峥同学，你应该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物理与化学的双料冠军……”女记者看着负手而立的李峥，气息有些不稳，“而且你才刚刚高二，请问你是如何管理时间的呢？”
“这个啊……”李峥努力想了想，想总结一些说辞。
但真的什么都想不到。
“就……能学就学吧，没什么特殊的。”
“那你……在准备双科竞赛的时候，有遇到过什么困难么？”
“嗯……”李峥再次皱眉想了许久，“好像也没什么困难。”
“……那有什么话要对未来选手说的么？”
“身眼莫随财色染，学心须向岁寒存。”
“什么色染？染色体？”
“我给你写下来……”
李峥写诗的功夫，记者转向了林逾静。
“林逾静同学，恭喜你获得亚军。”
“唔……”林逾静一脸颓丧揉着金牌。
“千万别跟李峥比，这已经是女生在物理竞赛上第二好的成绩了。”
林逾静瞬间又凶了起来。
“啊……我说错话了么？这个成绩不值得兴奋么？”
旁边的杜子诚看不下去，忙上前解释道：“李峥和林逾静是同班同学，即是……那啥，也是对手，考试总是互有胜负。”
“情侣？”记者眼睛一亮，转望李峥和林逾静指挥道，“来来来，站近一些，拿起金牌笑一下。”
二人闻言，相互都往反方向踏出一步，歪过头去。
“采访完了没有……”
“这都是一派胡言，请不要为全国中学生做出这种榜样。”
记者未及反应，李峥已经把杜子诚推了过去。
“这位是正常人，放在往年都该拿冠军的，多采访采访他吧。”
李峥说完就要溜。
“喂喂喂……骂谁呢。”杜子诚拉着李峥道，“我在本地也是一尊神的，你才正常人，你再骂一个？”
最终，采访又一次在混乱中结束。
但李峥、林逾静二人赌气侧头的图片，已经出现在了新闻中，逼呼里。
重考的小热点，很快被物竞情侣的大热点遮了过去。
双煞身不由己，被迫名扬江湖。
……
莫斯科。
第1535重点中学，物理实验室。
十几位同学正在自觉分组实验，几乎没什么声响。
咣！
一个光头大佬突然冲了进来：“中华的决赛卷子，我带回来了……两套都带回来了。”
几位同学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做实验。
一人说道：“我们做过了，老师，两套都做过了。”
“哦？如何？”
“只看理论，除了科诺普列夫，都是前50名的水平。”
“好……很好……”光头佬舒了口气。
很明显，科诺普列夫并不是50名开外，而是如以往一样，领先其它人太多了。
光头佬摘下帽子挂好，擦着脑瓢走到了实验室的最深处。
这里，一个长毛妖男正对着一道数学题发呆。
“怎么样，多少分？”光头佬问道。
妖男面无表情答到：“276。”
“哪张？”
“都是。”
“两张都是276分么？……那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光头佬舒了口气，坐到了妖男身旁，“我这次去蔗江补课……哦不，去蔗江调研，碰巧接触到了李峥，他确实很强，同时还有一个女生，似乎比他们去年的女选手还强……这两个人领先第三名太多了，我们本来认为你能稳拿IPHO冠军，现在看来有挑战了。”
“不，是我在挑战他们。”妖男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数学题，“重考卷，如果我在现场，我会连续拿两次第二，算上ICHO输给史，三次了。”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明年再参赛，一定可以稳拿冠军的。”光头大佬向前探了探，“一个人只能参加一次IPHO，你不想继承你父亲的荣誉么？”
“我今年必须去。”妖男死瞪着数学题，好像要用眼神解题一般。
“为什么？避过这两个人不好么？”
妖男脸一狞：“我也想的，可我的ICHO奖牌还在他那里！”
“……蠢货。”
“别骂了，别骂了……”妖男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史太坏了，太坏了。”
……
当天下午，蓟京队有4名成员完成了签约，祁英男如愿敲定了保送，一晚上都在打电话，向所有认识的人报喜。
毕竟，保送蓟大，搁在谁家都是一桩顶级喜事了。
李峥自己，也同样接到了很多电话。
首先是学校的，先是陶菲菲。
确定自己的学生拿下第一第二后，虽然她认为这跟自己没啥关系，但还是喜极而泣，搞得李峥劝了她很久。
再是刘晓东，亲耳听到他和林逾静与蓟大签约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顺便表示，今后这学校，他俩爱来不来，期末考试记得来就好了。
之后是唐知非，她的意思是你俩能不来就不来，来了也是影响校园风气。
这李峥就不爱听了。
说清楚，到底谁对风和气的影响大一些。
同时，父母、亲朋，张小可、徐梦溪也在微信里送来祝福。
龙珠群也炸开了锅，天下五绝重封了一遍，这次终于是中双煞了，欧星灼这才有了说话的权力。
料理完这些琐事，吃过晚餐来到大厅，正好又撞见黄櫺骐被簇拥着离去。
这个人如愿以偿考了全国前十，怕是又要大肆鼓吹一番了。
李峥顺手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里黄櫺骐的头像，手已经按到了删除上，却又松了。
算了，留他几日。
“保龄球啊。”祁英男红光满面擦着嘴凑了过来，“打到闭馆，明儿一早坐火车走了。”
“保龄球已经无趣了。”李峥摇头叹道，“还是想做卷子。”
“大哥……好不容易考完了，玩玩吧。”
“做卷子就是最好的玩耍。”李峥说着又点开了手机，“集训在7月底，IPHO在8月……完了，数学竞赛在10月……完了，这段时间没的玩了……好空虚。”
“……游戏荒么？”
“差不多吧。”
“唔……”林逾静也唉声叹气地凑了过来，“还要等两个月才能赢渣渣，难受……”
李峥一乐：“要不我给你个机会，生物竞赛貌似也快了。”
“太无聊了……还不如保龄球竞赛呢……”林逾静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摆手道，“回套房泡按摩浴缸了……”
“等等！”李峥突然眼儿一瞪。
“什么？”祁英男也眼儿一瞪，“不要抛下我啊！按摩浴缸这个太过分了？”
“我是说，找到好玩的东西了。”李峥亢奋地说道，“高考题公布了吧？”
林逾静眼睛顿时也亮了：“考完好几天了，公布了。”
李峥这便望向了大堂挂钟：“现在是6点……嗯……差不多……”
话罢，他转望林逾静挑眉道：“截止12点，高考马拉松玩不玩？”
“唔……马拉松……”林逾静身形一颤，“就是一口气做完高考全部科目？”
“这才够劲儿嘛。”李峥眯眼道，“机会给你了，你是要用套路和狡诈坐拥虚伪的道高一丈，还是用实力证明真正的道高一丈？”
“嘁！”林逾静咬牙道，“可是语文、英语好烦呐……”
“那就算了。”李峥拉过祁英男，“来，英男，我们玩。”
祁英男好似听到了丧钟一般，颤步后退。
“啊？别啊……我不想玩……我刚保送……才高兴了俩小时……”
“诶，进大学也要修学分的，就算保送了搞不好也毕不了业。”李峥挑着眉，越逼越近，“来做几张爽爽么。”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祁英男仓皇后退，一路躲到了林逾静身后，“静姐，这种时候只有你能收他了……我给你俩当裁判行么？”
“等等，我想一想……”林逾静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打开手机翻了翻，又嘀咕了几下，最终拨通了一个电话。
“唔，小可。”
“什么？在复习期末考？”
“那算了……本来这里有个局的。”
“就是我和李峥五六个小时内做完今年的高考卷。”
“算了算了……别影响你考试。”
“唔……”
“唔唔唔……”
“唉，那你打视频跟李峥说吧。”
林逾静这便挂上了电话，非常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我是没兴趣的，但张小可非要坚持远程组织。”
“明明是你勾引她的吧？”李峥骂道，“孩子好不容易戒赌这么久了。”
“~~~”
李峥这边，视频电话已经响起。
接通之后，屏幕中出现了一个淡粉色的卧室。
还有穿着熊猫睡衣的张小可。
“同款？拼多多拼的么？”李峥惊道。
“啊？”张小可一脸无辜，“师父，这种时候不该说想我了么？”
“完全不想，这是我和林逾静的事情，你好好复习你的。”
“不，可，能！”张小可一拍桌子，“决赛就不给我机会下注，这次休想再甩掉我！师父坏，静静好。”
这孩子是真不知道谁在向着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还有……”张小可突然双眼一眯，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我想起来了，以前静静来我家玩的时候，看到这个睡衣很喜欢，就买了我的同款。是的，的确是同款。”
“原来如此。”
“可问题是……”张小可的眼睛已经要眯到没有了，“你怎么知道静静有这样的睡衣？”
“……”
“呵，全是破绽。”张小可咧嘴一笑，“师父，你变弱了。”
“你滚去复习吧，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稍等，给我1分钟。”
张小可双手交织在桌前，拖着下巴稳稳说道。
“高考马拉松，参与者仅有你们二人。”
“时间5小时，尽可能做完全部高考题目。”
“由信得过的第三方进行判卷。”
“分高者，即可拥有暑假旅行权。”
“该权利，可以指定对方陪同，去任意一个旅行地点，时间不得超过一周。”
“就是这样，师父，静静已经同意这个规则了。”
“所以，请师父好好想想。”张小可冷笑一声，“到底是谁在帮谁，谁又是扶不上墙的孩子。”
李峥听得嘴巴逐渐拉长。
这尼玛是什么局？
是……
是白给局啊！
这去哪里不都稳赚的么？
李峥下意识扫向了林逾静。
后者正背着身，有一搭无一搭地踢空气。
李峥顿时面色躁红。
是我想像的那种旅行么？
还是……
某种更深，更深，更深的套路？
林逾静。
这一次。
你到底在哪一层？
267 侧位平行
决赛闭幕的夜晚，本该格外平静。
却因为某件事，再度燃起了硝烟。
“什么？双煞又干起来了？”
“高考马拉松……听着就可怕……”
“难道……学习真的使他们快乐？”
“杨长乐正在组织，据说还有7个参赛名额，要不要去试试？”
“你神经病啊！”
……
晚6点50分，会议室中的氛围已经逐渐浓烈。
李峥和林逾静在长桌的最里面相向而坐。
旁边是杜子诚和祁英男。
其中杜子诚是主动参与的，祁英男则因为“需要参照对象”而被强行按进了赛场。
说出“需要参照对象”这种丧尽天良的言论的，也只能是杨长乐了。
此时，杨长乐正在长桌的一端，喜滋滋地架设手机拍摄支架。
须知，在顶级物竞教练的身份背后，他还是一位吧里吧里万大UP主。
然而因带队参赛的关系，他已经半个多月没发科普视频了。
好消息是，就在他刚刚卸下重任，正想着要追哪个热点的时候，素材突然撞了上来——
【高考难度究竟如何，顶级学霸能在5小时内做完全部高考题吗？】
身为蹭热度高手，杨长乐听到高考马拉松后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标题。
一方面拜托陶菲菲给收集印刷各科目试卷，一方面又放出消息，邀请闲来无事的选手来一同玩耍，凡是参与者，皆可获得他的个人赠书。
饶是如此，最后也只有杜子诚一个人主动报名。
毕竟，谁都不想给那两个怪物当陪跑。
而且在这里的都是物竞生，高考综合实力不一定有多高。
杨长乐眼见如此，那就只好亲手去抓个参照物了。
参照物的要求很明确，除了物理外，其它科目要尽可能的差，做起题来一定要十分痛苦，饱受折磨。
于是，英宝儿就这么被抓来了。
可怜他这些日子没少接受杨长乐的指导，拒绝不得，只好就范。
“艹……为什么……”祁英男撅嘴抓着桌子，满眼都是苦痛与不甘，“明明已经保送了，为什么……到底是多恶毒的人才能想出这种事……”
“咳。”李峥在旁咳了一声，“英男啊，大学也只是下一个学习阶段而已，语文、数学、英语，将来都还是要沾的，庄子就曾经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快已！已而为知者，快而已矣！”
“啥？这是啥？”祁英男一个哆嗦，往旁边挪了挪椅子，“你确定这是庄子的原话么？”
“诶，信我就对了。”李峥也挪了挪椅子，又贴了上去，“这话的意思就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穷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穷的知识，那得多快乐啊！一想到有这么多知识可以追求，甘妮娘嘞！活着真好！”
“这他妈不对吧？我古文不好你也不能这么坑我啊。”祁英男咬牙骂道，“果然，诸子百家，最终还是难免沦为学霸阶级蛊惑人民学习的工具……”
对面，杜子诚摆手笑道：“好了好了，李峥你就别欺负人了，庄子的思想更多的是追寻人的内心，不是了解和改造外部世界，而且这句话的原话是……”
李峥突然举手：“杨老师，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了好了，就差陶老师那边的卷子了。”
杨长乐拍了拍手，示意周围围观的同学们安静下来，这便开始赛前讲解。
“这次考试的主题是高考马拉松。”
“试卷选取了今年的全国1卷。”
“包括语文、数学、英语、理综，四个科目的全部试卷。”
“按照标准考试时间来说，语文和理综的考试时间是150分钟，数学和英语的考试时间是120分钟，总计540分钟，9个小时。”
“但因为在场四位选手水平都很高。”
“同时，出于人道主义考量。”
“我们这次的考试时间缩短到5小时。”
“可以提前交卷，但不可以中途弃考。”
“每人有30分钟去卫生间的配额。”
“最终阅卷主要由我和陶菲菲老师负责，作文我会请仁大附的同事帮忙阅卷。”
“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祁英男立刻举手：“杨老师，请问如何区别提前交卷和弃考？”
“哈，这个简单。”杨长乐笑道，“他们三个交卷算提前交卷，你交卷算弃考。”
“……”
“不要怕，英男，拿出真本事吧！”杨长乐挥拳鼓励道。
李峥也在旁鼓励道：“上吧，英男，只有拿出真本事，才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
“妈的，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正说着，陶菲菲急匆匆赶到会议室，手里提着4捆书一样厚的试卷。
嘭！
厚重试卷砸在桌上。
祁英男感觉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些。
李峥的眼睛却又亮了一些。
杜子诚则静观其变，蓄势待发。
而林逾静，趴在桌上转着笔，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杨长乐确认过试卷后，冲几人道。
“最后，请问参赛的四位选手，你们确定在此前都没有以任何方式，了解过今年的高考试卷对吧？”
除祁英男外，三人同时点头。
倒是祁英男，好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哎呀，我刚好看到过呢！这样是不是就没法参赛了啊？”
“没关系，你不算。”杨长乐就此捋了捋试卷，“那开始了啊，这也算是一次非官方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挑战了，为了鼓励全国的考生们，大家尽力而为。”
祁英男闻言就想开骂，但又不敢，只好忍气吞声：“杨老师，你确定不是打击全国的考生么？”
“再说？再说我把你考试时间放宽到9个小时！”
“鼓励，鼓励，高考万岁！”
7点整，四大套卷子砸在了四人面前。
杨长乐高高抬手一喊：“嘭！”
高考马拉松正式鸣枪开赛。
四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向下翻去，第一时间摘出了理综卷，写名开搞。
面对如此的默契，会议室前观望的同学们立刻议论纷纷。
“这么一说，无论是难度，还是他们的特长，理综卷都是最好处理的。”
“确实，性价比极高。”
“仔细一想，5个小时本来就不太可能解完9个小时的题，理应先把容易的大分拿到。”
这其中，仁大附某不知名的保送同学也架起了手机，将情况直播出去，并在龙珠群和学校群发了链接——
【国家级学霸决战5小时高考马拉松，物竞冠亚军一争高下！】
各路熟人纷纷点击，短短几分钟内，热闹程度就超过了此前的ICHO直播。
甚至相当多的无关路人，也被标题吸引过来。
【这啥……】
【太恐怖了……这是笔还是打印机？】
【高二党瑟瑟发抖。】
【这套题我今年刚考过，5个小时不可能……】
与此同时，樱湖七人组小群内，张小可打破了寂静。
【张小可：好消息，好消息，小可皇家赌场又开业啦！】
【张小可：高考马拉松，输的人发20元红包！】
【张小可：张小可报名，押静静赢！（狗头）】
【江青华：喂……这次这么直白的么……】
【张小可：青华哥哥不来玩一把吗？】
【江青华：穷，去复习了。】
【乔碧霞：我报名，静静赢。】
【刘新：报名，静静赢。】
【徐梦溪：报名，静静赢。】
【江青华：那我押李峥赢。】
【乔碧霞：你不是复习去了吗？】
【徐梦溪：算了下概率有利可图吧（笑哭）】
【江青华：买断离手啊，@张小可，你确认一下下注情况啊倒是。】
【刘新：@小可，人呢？】
【徐梦溪：啊……小可给我打电话……说她号被封了。】
【刘新：……】
【乔碧霞：……】
【江青华：……】
【徐梦溪：果然还是要珍爱账号，远离赌博啊（擦汗）】
卧室里，张小可拨通客服，捶桌哭泣。
“不赌了，再也不赌啦！”
“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啊！”
“我号里还200多块钱呢……”
“不是，那句皇家赌场只是提起兴致用的，根本就没有在宣传什么不好的东西啦。”
……
酒店会议室内，征求了杨长乐的同意后，不知名的仁大附同学开始绕到选手身后，近距离拍摄卷面。
本来有些困倦的直播间，又瞬间提起了神儿。
【这是什么？】
【从题目到他写的东西都完全看不懂。】
【全程心算不带打草稿的？】
【除了那个寸头，其他三个都好像很厉害】
【哈哈，那个寸头都已经保送蓟大了。】
【等等！那个寸头做完了？】
此刻，会议室内同样响起了惊呼。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推走理综卷子的是祁英男。
150分钟的卷子，才30多分钟就做完了？
英宝儿扮猪吃虎？
就连杨长乐也克制不住，与几位同学围了过去。
哇！
这一看才知道。
原来他只做了物理部分。
化学生物全都空着。
“不愧是英男……”
“剩下的大概全都不会了。”
“40分钟内能做完物理也算可以了。”
“李峥那边好像化学也做完了吧？”
“你们不要在后面说话好不好！”祁英男红着脸焦躁抬头，“我已经很苦了……”
“抱歉，抱歉。”
“加油！”
“苦的还在后面呢。”
十几分钟后，正当祁英男苦脸面对数学卷挠头的时候。
“唰”、“唰”两声接连袭来。
林逾静和李峥几乎同时推开了理综卷。
“理综交卷。”李峥沉声道。
“早判早睡。”林逾静挥了挥手。
杨长乐一个瞪眼，按下了手机上的计时结束按钮。
“第一赛段——理综，林逾静和李峥51分钟完成！”
全场惊呼。
双煞就是双煞。
不一定谁上谁下。
也可以是侧位平行的。
杨长乐和陶菲菲也不含糊，第一时间分判试卷阅卷。
3分钟后，二人也几乎同时抬头。
“298。”
“298。”
二人同时倒抽了口凉气，换来对方的卷子交叉判卷。
又是3分钟后，二人对视点头，杨长乐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画起了图表，将二人的成绩写在上面，其余人则抢过两张卷子开始观赏。
“物理、化学都是满分？”
“都是生物扣两分，连错的小题都一样！”
“这会不会是卷子出的有问题？”
“不，我觉得是他们俩有问题，他俩面对果蝇交配问题，明显准备不足……”
“到底还是输在了交配知识上啊。”
此时，杜子诚也举手交卷。
59分钟完成理综，按理说也是很恐怖的速度了。
只可惜，双煞过境如黑幕般遮天蔽日，普通的恐怖，已经视而不见了。
“和他们一比，杜子诚好正常啊。”
“可算有个正常人能勉强理解的存在了。”
“别这么说，杜子诚在我们湘南竞赛圈也是诚哥的。”
“就冲这称号我就想打他。”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杜子诚284分。
理化生都有扣分，但在李峥和林逾静失手的果蝇题方面倒是稳稳拿了满分。
“我就觉得这道果蝇题不难。”
“果然正常人都能做对。”
“怕是只有神才不懂果蝇交配吧。”
杜子诚听着这些，虽然没有当场开骂，但还是捂住了心口。
你们骂够了没有？
不行，挺住……撑下去。
本地神也是有神格的。
至少要占一个坚强。
然而他的坚强，很快就被摧毁了。
“数学交卷。”
“唔……”
杨长乐又是计时器一按：“47分钟，过分了啊。”
杜子诚和祁英男同时都是胸口一闷。
同时抬头，望向了对方。
现在这种时候，再拿李峥和林逾静当对手属于自虐了。
倒是对面这个家伙，值得斗上一斗。
“你数学做多少了……”杜子诚沉声问道。
“你呢？”
“一半。”杜子诚咬牙道。
祁英男眯眼一笑：“呵呵，我也是一半。”
“妈的……”杜子诚狠狠捶了下腿，“连你都比不过了么……”
“放轻松。”祁英男爽朗一笑，“理综我只做了1/3。”
“这样啊……”杜子诚此时才轻松下来，同时又不禁对祁英男刮目相看。
做这么慢，还笑得出来，也是个人才了。
杜子诚点了点头称赞道：“兄弟你心态真好。”
“哈，哈，哈。”祁英男笑着笑着，就哭了，“签了约保了送，吃着吃着，就成参照物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样？”
“辛苦了……”杜子诚咽了口吐沫，“兄弟，你别气馁，至少我，还是需要你的。”
祁英男乍听上去很感动，但仔细一想，又不太对。
可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这个，话说你为什么需要我？”
“做题做题做题。”杜子诚匆匆摆了摆手，“别说了，拿出真本事吧。”
“艹……拿就拿吧。”祁英男也不再多想，只揉了揉脖子说道，“正好看看自己高考能走到哪里。”
不多时，数学成绩也写到了白板上。
李峥：150。
林逾静：148。
“第二赛段——数学，李峥2分小胜。”杨长乐写下成绩后抿着嘴道，“理科高考题对他们来说，已经完全没有选拔度了，怪不得要来竞赛找刺激。”
对于这个成绩，大多数人却并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是全国中学生微积分大赛冠亚军。
陶菲菲也尽力安慰起大家：“李峥和林逾静同时也在准备数竞的，正常操作，正常操作。”
半小时后，祁英男和杜子诚也先后交上了数学卷。
祁英男：137
杜子诚：142
哥俩似乎也咬得挺紧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才再次出现声响。
“英语交卷。”
“睏…了…”
“想不到竟然用了64分钟。”杨长乐记时过后叹道，“大概是因为有20分钟戴着耳机做听力耽误的吧。”
英语阅卷稍微麻烦一些，杨长乐不得不远程请仁大附的英语老师判的作文。
最终结果。
李峥：147
林逾静：143
“第三赛段，英语，李峥又拉开了4分。”杨长乐写下分数后，有些担忧地望向了侧趴着写语文卷的林逾静，眉色不由得紧了一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长乐抬了抬眼镜，沉声道，“她怕是真的睏了。”
同学们又是一阵惊呼，齐刷刷望向林逾静和李峥。
他们看热闹只觉得行云流水，但对参赛者来说，连续完成了数学、英语和理综的高考卷，脑力和体力大概已经透支殆尽了吧？
这种时候，男生的身体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林逾静侧趴答题哈欠连连。
李峥却和一开始做理综的时候一样聚精会神，笔耕不停。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体力，主要还是源于他的日常历练。
在倍率的基础上，他基本上每天都会进行百十个小时高强度学习。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每天都在进行超强负重的马拉松。
现在的他，就如同一位马拉松选手，卸了百十斤负重，肆意去跑1500米一样。
也不能说是小意思，喘气还是会喘的，中小意思吧。
与此同时，李峥对时间也很敏感，毕竟他每天都要精心规划百十个小时的学习，万一一入神，哪方面学太多了，可就学不进去了。
因此他很清晰地知道，距离高考马拉松开跑，已经差不多过了3个小时了。
只要作文别写太长，接下来的时间做完语文试卷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手上有6分的优势，只要作文强行正能量，不写真东西，林逾静基本已经不可能反超了。
所以……
暑假到底去哪里？
这个问题可比作文难多了。
更令他好奇的是，林逾静到底想去哪里？
这个局可是她攒的。
她到底有怎样的计划？
李峥不禁抬头，望向了趴在桌上，眼皮打架，不时耷拉一下头，又回过神来强行继续答题的林逾静。
所以，你就这么认输了么？
268 渣猹
时间已经接近11点。
不止林逾静，其他人也早就困了。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直播间倒是依旧讨论激烈。
【哈哈，寸头英语89分，还不如我呢！】
【这大概就是偏科吧。】
【中分可以啊，英语也上140了，不过看样子也做不完语文了。】
【女生都要累睡着了，心疼。】
【寸头也要睡着了啊，咋没人疼他。】
【杨老师不是过去提醒他打起精神了。】
【太残忍了，孩子都快哭了。】
【我打LOL都扛不了这么久。】
11点整，李峥已经翻开了作文卷。
这次的作文要求是写一篇演讲稿，倡议大家“热爱劳动，从我做起”。
只要不运用《马哲》和《资本论》，不犀利阐述劳动、资本与价值的关系，很难写歪。
如果能写出“我们是世间的尘埃，却是自己的英雄”这种神之文案，差不多就可以往满分冲刺了。
当然也可以玩心跳，比如换《学浪》那样的套路——
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
你们拥有了，曾经那代人梦寐以求的权利。
选择到底去哪里劳动的权利。
自由地去一个工地搬砖，去一家大企业996……
打住，打住，高考作文这么玩实在太拼了。
李峥闷声一笑，抬头望向林逾静。
她已经处在入睡边缘很久了，笔都倒了好几次，怕是有个枕头就能睡死过去。
明明扛不住，还自不量力玩这种局。
难道……
是在利用自己的同情心？让一手？
“喂。”李峥点了点桌子，“醒醒。”
因为耳朵贴着桌子的关系，林逾静一个激灵惊起了身，呆了一下子，忙又擦了把口水：“做……做梦了……好多西瓜和猹。”
“你见过猹么……”
林逾静皱眉苦思起来：“这么一说……好像是浣熊……”
“好了。”李峥满眼都荡出了怒其不争，“既然来了就好好做，我是不会让着你的。”
“谁要你让这着……”林逾静揉了揉脸，又抖了抖脑袋，尽量打起精神盯向了卷面。
可很快，眼皮又有黏在一起的趋势，脑袋也渐渐耷拉下去。
“我不管了。”李峥无奈摇头，“总之，我这种人是想不出什么有创意的旅行地点的，只能人云亦云，什么浪漫的土耳其，不对，土耳其正在打仗……那就，有黑人的洛杉矶……不行，这个感觉更不好，现在写歌词真是不用动脑子……”
“你才是不动脑子，渣渣。”林逾静依旧是一副游离的样子，百无聊赖地撑着侧脸，“如果你只能想到这些地方……哎，太渣了，就该在西瓜田里都刺掉，呲呲呲呲……”
“等等，西瓜田里到底是我还是猹？”
“咳！”杨长乐忽然咳了一声，“虽然不是正式的考试，但最好还是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哈。”
李峥也只好收声，眼睁睁地瞪着林逾静再次进入梦乡。
不动脑子？
渣？
到底什么情况？
李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凌乱的思绪中扯出一些信息。
现在所知的是，林逾静并无太强的求胜欲。
却似乎对旅行地点还是有要求的。
问题是这两点是矛盾的。
如果坚持想去什么地方的话，就该努力去赢啊。
平常小事，她的确会偶尔套路一下，赌自己让一手。
但在这样的严肃的考试竞赛中，让一手根本就是对双方的侮辱。
把这些点综合在一起。
林逾静心里是有明确的目的地的。
她也清楚自己大概率会输。
很清楚地点将由自己决定。
却又无意透露地点，也不希望自己让一手。
如此看来……
李峥突然眼儿一瞪。
面颊和后背突然渗出热汗。
一直沉稳应对的他，此刻突然表现出了生死之间的那种紧张。
4个小时过后，李峥才终于揭开了这道题的题面——
【我们是否想去同样一个地方呢？】
乍看，这是一道充满女性情绪色彩的无厘头题目。
但细品之下。
这里面似乎还藏着默契与理想。
不知为何，李峥的右脸，又开始痒了。
他以为是白给题。
但林逾静怎么可能出白给题？
送命题。
一定是送命题。
作为观众，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幅场景了。
【李峥好像被作文难住了啊？】
【这表情不像啊……倒像是被人用刀尖顶着……】
【到底什么作文能把他吓成这样？】
【好像是劳动光荣……】
【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很深邃的哲学问题了吧？】
【不愧是李峥，一个作文题目都会引发内心的理性批判。】
【思维深度果然已经不在一个境界上了。】
很快，大家都陷入了这样一系列的瞻仰与猜测，期待着李峥警示名言一样的大作。
终于，40分钟后，李峥站起来了。
一言不发地送上了卷子，而后冲出了会议室。
众人幡然醒悟。
这才想到，现实中，的确有马拉松运动员，在比赛过程中，露出过李峥那样的表情。
最后实在憋不住，一边跑，一边拉，流了一地。
还真是憋了个大的啊！
而李峥，也的确是去了卫生间。
然而他只是单纯的抱头坐在马桶上。
满眼血丝。
麻烦了，这下麻烦了。
女人是很在乎默契的。
比如女人过生日，你问她要什么礼物。
她一定会说随便。
但当你真的随便送了一个东西的时候。
她一定会愤怒。
“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你都不了解我！”
“我们性格不合。”
“分开吧，渣渣！”
甚至可以说，每一次“随便”。
都是一次送命的考验。
虽然高中阶段理应友谊第一，学习为重。
但在这种考核失手，分道扬镳……
那也是血亏啊！
李峥焦急地掏出手机。
11点42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8分钟。
留给李峥的时间不多了。
……
12点整，杨长乐宣布考试结束。
林逾静卡着点为作文收了尾。
杜子诚没来得及写作文。
祁英男没来得及做语文。
这个参照可以说很明显了。
因为之前随交随判的关系，最后的阅卷时间也仅仅用了十来分钟。
杨长乐反复确认过后，将每个人最后的成绩写在了白板上。
【李峥：用时4小时40分钟。】
【语文：139】【数学：150】
【英语：147】【理综：298】
【总分：734】
……
【林逾静：用时5小时。】
【语文：140】【数学：148】
【英语：143】【理综：298】
【总分：729】
……
【杜子诚：未完成】
【语文：78】【数学：142】
【英语：140】【理综：284】
【总分：644】
……
【祁英男：努力过了】
【语文：0】【数学：137】
【英语：89】【理综：224】
【总分：450】
在直播间里坚持到现在的人。
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打击。
【我跟学霸之间的差距应该不在努力程度……是物种差距，门纲类的那种。】
【这TM都734？够状元了不？】
【林逾静语文明明睡了半个小时啊，最后怎么还是比李峥高？】
【祁英男真不容易……你看他都快死了。】
【正常人类的理论极限也就是杜子诚这样了……】
【杨老师下次再组织一个4小时极限版啊，把祁英男也叫上。】
杨长乐借着氛围场景，也顺手录制器了科普小视频的收尾。
“有个小朋友问我，高考到底是不是很难啊？”
“现在几位同学就已经用事实回答了，高考一点也不难，5个小时是可以做完的，还可以拿700多分。”
“究其原因，高考毕竟是要面向全国中学生的考试，要考虑到大多数人的水平。”
“因此，对祁英男以外的，这三位学习成绩过于顶尖的同学来说，高考已经不具备选拔性了。”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大家会发现，每年考上菁华蓟大的那些同学，成绩差距往往只有几分，如果再考一次，可能就会换一批人。”
“对于这批人，学科竞赛就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可以用更加极端的难题完成尖端人才的选拔。”
“同时，对于祁英男这样明显偏科，但在某一方面极具才华的同学，也是一次破格选拔。”
“总有人说高考是一场马拉松，但人生又何尝不是呢？”
“在人生这场马拉松里，高考也仅仅是第一赛段。”
“希望每个小朋友都在这场长跑中，欣赏到独特的美景，释放自己的风采，”
“也不妨自己掐表5小时，把考出的分数发在弹幕和评论里。”
“我会抽取3位幸运观众，送出2020新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哦。”
【够了，杨老师！】
【你这样本有问题。】
【哭死，我连祁英男都不如！】
一片骂声中，直播结束，杨长乐也圆满完成了他的小视频，乐呵呵收拾起手机架。
很多人骂够了就走了，但三位选手依旧停在原地。
林逾静侧身趴桌，似乎突然没了困意，一次又一次地在桌上扒拉着签字笔，好像在等什么。
杜子诚则是眉头紧锁，看似深思，其实心中万马奔腾。
甘妮娘嘞！差了小100分！甘妮娘！
祁英男，则是单纯地瘫在椅子上，仰面朝天，大口呼吸，努力地活着。
“好啦，辛苦大家了，散了吧。”杨长乐抱着架子道，“换高中时期的我来，大概也只能考到杜子诚的程度了。”
“……”杜子诚恨恨瞪了过去，想说啥，却又不敢。
最后只好扶案起身，直视着对面的墙壁道：“告诉李峥，这次我……我……我服了好吧，我就正常人了……我认了……”
杜子诚握着拳头，一字一句说道。
“不过我们湘南粥神，可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他一定会让李峥体会到我现在的感受。”
“有种就去数竞会会。”
杜子诚话罢，掩面跑了出去。
“哎……毕竟也是当地的学霸，受伤不轻啊……”杨长乐摇了摇头，又转向祁英男，“别赖着了，走了走了。”
“啊……”祁英男茫然起身，晃了晃头问道，“不是还有本您的亲笔签名书呢么？”
“有的啊，刚才不是说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够了！！！我再也不要听到高考二字了！！”
祁英男也就这么逃走了。
眼见人都走了，林逾静也只好唔了口气，抓起笔起身，随着杨长乐和陶菲菲出了会议室，一路左顾右盼地踏上电梯。
电梯里，陶菲菲觉出了蹊跷：“怪了……李峥这小子，好不容易赢一次，肯定是要回来吆喝一下的吧……咋这次就这么溜了？林逾静，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林逾静靠在电梯角，神色游离地摇了摇头。
“好了，他个傻小子，管他呢。”杨长乐笑道，“林逾静你快去休息吧，半梦半醒的状态还能考到730，我都怀疑你已经到了睡梦解题的境界。”
陶菲菲掩面笑道：“能不能解题不知道，但她在学校确实是在梦里听讲的。”
“哈哈哈。”
杨长乐和陶菲菲先行到层离去，林逾静又乘了一段才到顶层。
随着“叮”地一声响起，她也是唔了口气，百无聊赖地进入走廊。
渣渣该不会误会了吧？
才不是那种轻浮的意思。
走着走着，她忽然抓了抓头，使劲跺了跺脚。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你应该知道的！”
“这都想不到？”
“你个渣猹！刺你！呲呲呲！”
就在她对着空气狂刺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什么。
猛一抬头。
只见一个男人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背倚着门发呆。
林逾静脸一红，背过身去。
“这题……好难啊……”李峥呆呆叹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逾静背身呼扇着手道，“你赢了，想不出地方就算了，起开起开。”
李峥苦笑着撑起身体，一步步走到林逾静身后。
“下次咱直接说成不成？我这个大脑结构不适合猜这些。”
“……”林逾静看也不看李峥，只咬着牙道，“不会有下次了。”
“哦？这么确定么？”
李峥一笑，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挠了挠痒痒了很久的右脸。
接着挺直了身子，轻声道。
“那你准备一个人去南海看卫星发射么？”
嗖！
林逾静整个身子一颤，眼睛一红，扭脸就捶向了李峥。
“渣猹！！！呲呲呲呲！！”
“哈哈哈哈，这次的层数也就不过如此么。”李峥仰面长笑，一副稳如狗的样子，“8月份文海基地的卫星发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这个局刚成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只是一直在静观其变，你的层数也不过如此嘛。”
林逾静越听越气，狠捶一下过后扭头就走。
“我妈有秘密观看地点，我不带你看。”
“哈哈，我刚刚问她，她都告诉我了。”
“？！？！？！”
“……”
“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听我解释。”
“还有，你跟我妈背着我说悄悄话？”
“不是……这里面还有一层通讯转接……来来，进屋说。”
“回瓜田里挨刺吧，渣猹！”
嘭！
房门撞上，李峥被关到了门外。
李峥挠头许久，里面才终于传来声音。
“订机票去！”
李峥这才乐呵呵问道：“具体哪天啊？”
“问我妈。”
“哦。”
“不是……不许和我妈说话！”
“没事，我是透过我爸间接联系的你妈。”
“啊啊啊！还有个大渣猹！”
269 你得向着我！
深夜，林逾静抱着手机，气得在床上打滚。
【林逾静：真生气了！】
【沈听澜：怎么了？考试又输了么？】
【林逾静：？？？】
【沈听澜：那个……我也看直播来着，太困了，不怪你（捂脸笑）】
【林逾静：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沈听澜：（问号脸）】
【林逾静：还装！】
【林逾静：你说，你到底向着谁？】
【沈听澜：哦……那个事啊（捂脸笑）
【沈听澜：这不是快到暑假了嘛，李峥父亲正好问我，暑期有没有发射计划，想带李峥去看看，怎么了嘛？】
【林逾静：……骗人！】
【沈听澜：骗你干什么，普通人很难知道具体发射日期的，他们又没有航空爱好者圈子，可不得问我？】
【林逾静：就是说，他已经想到了卫星发射，问你只是确定时间的？】
【沈听澜：李峥爸爸确实只是问我时间来着。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坏笑）】
【林逾静：没……就是你得向着我！】
【沈听澜：那肯定的啊。】
【沈听澜：对了，我们院在那边团购的房子，还一直没打理过呢。】
【沈听澜：要不我们坑一下他们，高价租给他们看火箭发射？】
【林逾静：我还要住呢！】
【沈听澜：当包租婆不香吗？】
【林逾静：……李峥爸爸确定也要去？】
【沈听澜：等等我问一下。】
【沈听澜：哦，他突然有几百台手术去不了，那就只能坑李峥了……一天50元怎么样？】
【林逾静：白送呢？还说你向着我！】
【沈听澜：那你跟他商量吧，反正200多平米，一平米……收他个五毛钱！】
【林逾静：……你不住么？】
【沈听澜：我那几天都得在现场，你们是进不来的，不过我可以打个招呼，放你们去一个绝佳的秘密观看地点。】
【林逾静：嗯……那到时候再说吧……】
【沈听澜：可别租亏了啊，最少50一天。】
【林逾静：不行，怎么都得100！（生气）】
【沈听澜：好样的，小包租婆（捂脸笑）】
……
另一边，电梯中的李峥，也在与老李交换情报。
【李峥：好险！还好我依稀记得暑期有发射计划。】
【李毅：我记得你年初和我提过这事，后来因为无法确定具体时间，太麻烦了，就给撂那了。】
【李峥：嗯，有林逾静妈妈提供情报就好办了，就算她不去我也会去。】
【李毅：哦，对了，林妈妈说她在那边有房子，但考虑到林逾静的心情，她只能假装租给你，林逾静会跟你要房费，多少你都给，回头她妈妈再转给我。】
【李峥：阿姨人也太好了！】
【李毅：妈的，我怎么就没碰到这种岳母……】
【李峥：？？？】
【李毅：不说了，睡觉睡觉睡觉。】
李峥放下电话，出了电梯，整个人都跃动起来。
什么送命题，根本就是送分题。
火箭发射谁不想看。
只是欠一个信息来源罢了。
这下子，不仅是发射时间和秘密观看地点。
连住的地方都有了。
今后可得跟阿姨搞好关系。
李峥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感谢阿姨，一路蹦跶着回到房门前，刷卡进屋。
可刚一开门，就撞见了一张严肃脸。
“可算拉完了。”
房间内，何安瑭苦笑起身：“知道你很累了，就耽误你几分钟。”
“哪里的话。”李峥恭恭敬敬迎上前去，“您有事就吩咐。”
“没具体的事，就随便聊聊吧。”何安瑭摆着手请李峥坐下。
一直呆坐在旁边的祁英男，情知他们要聊重考的事情，连忙起身道：“那我……出去夜个跑……”
何安瑭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安排。
祁英男也只好冲李峥做了个保重的眼神，这便换上鞋出去硬跑了。
祁英男一走，何安瑭才泄了口气，身子一软靠在了椅背上，仰头揉着眼睛叹道：“可算是忙完了，我可赶紧卸任吧……”
李峥倒了杯热水笑着端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砸秦凯旋的事情，要给我处分。”
“这件事么……你他妈也够混的……不过无所谓，那种情况，打了也白打，正他妈合适，这一下子砸过去，没人再敢废话了。”何安瑭笑着比划道，“话说，你是不是练过棒球啊？”
“没啊？”
“那怎么一下子就给砸出脑震荡了？”
“……”
“哈哈哈。”何安瑭大笑道，“别害怕，应该是假的。”
何安瑭喝了口水，这才说了后面的事情。
当时，李峥一席痛骂过后，会议室鸦雀无声，就连秦凯旋都没爬起来。
约莫过了半分钟，才有人过去问他情况，却只见他捂着头打滚儿，嘴里喊着“起不来了”“起不来了”。
两个人硬给他架起来后，还没机会问泄题的事情，他便捂着头喊着要去医院。
派了个人陪他去医院吧，可刚出了门，他又说自己去就可以了，这便又晃晃悠悠进了电梯，至今都没有再出现。
如此看来，他倒也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李峥那一下子反倒给了他脱身的理由。
之后，竞委会又取出了汇湖的试卷，比对了那四道泄出的题，15位选手，有14位得分超过80%，相对地，另外两道题的平均得分只有30%。
而姚小茜正相反，那四道题基本全空，剩下的题倒是得了几十分。
至此事实基本确定，何安瑭主导了重考的决定，无人反对。
但事情也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之后何安瑭召来了汇湖的另一位女老师，恩威并施出了一份说明报告，已呈物理学会和科协，由他们决定后续处理。
“那个投影仪如你所愿，权当是个象征，就留给今后的竞委会用了。”何安瑭说着，掏出了一张SD卡，点在桌上，推给了李峥，“至于这个，还给你吧。”
说至此，他又摇头一笑：“放心，这次没删。”
李峥也是一笑，收起了卡片：“那我保留一段时间，将来如果有人质疑这次重考，追究您的责任，我会随时提供给调查组。”
“哎……”何安瑭长叹一声，拍了拍李峥，“有心了，真的有心了。”
的确，作为主任，他是要扛很多责任的。
其一，这次重考，必然也会有人考的不如第一次，闹事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其二，总有人会与何安瑭有利益冲突，将来发生什么事，也许会将他的这个破格举动拿出来做文章。
要劲儿的时候，随便来点这玩意儿都是致命的。
但他自己，总也不好保存这些证据，反倒是在李峥手上更好一些。
至于李峥，面对何安瑭其实是稍有愧意的。
说到底，何安瑭有一半是被自己逼上梁山的。
作为一个圈子内的成年人，要做出这种举动，付出的代价远比一个学生要大得多。
可就算逼上梁山，也是好汉。
李峥自然能帮则帮。
“所以啊……”何安瑭抿嘴道，“现在这个情况也在你们的预料内？”
“基本在吧。”李峥点头道，“成年人世界的运转规律基本大差不差，反而是年轻人很难推测，就像是我们只要观测到今天的宇宙，就可以计算出未来几十亿年的变化，但对于微观世界，我们却无法得知下一秒的量子会是什么状态。”
“哈哈，你这个比喻牵强过头了。”何安瑭转而叹道，“不过，谁又能想得到会有一个姚小茜呢？这大概就是所谓量子态的年轻人吧。”
“姚小茜与此事无关，我们是偷拍的。”
“知道，知道，反正什么责任都是你们的。”何安瑭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是李峥，如果还有下一次，你们会有这么幸运么，会有姚小茜巧合出现么？负责任的领导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么？背后的利益交织又会像眼前这么简单么？”
李峥没说话，静待何安瑭指点。
何安瑭淡然说道。
“放心，我没有影响你思想的意思。”
“看得出来，你和林逾静都是志在科研。”
“我只想提前告诉你们一些现状，以便你们在未来，能做出像现在一样的优秀判断。”
“你们都是极聪明的孩子，我只说四个基点，通过这些，足够你们构建出整个模型了。”
“其一：科研信息，生而艰深。”
“由于只是门槛极高，伟大的论文和愚蠢的论文，在科学家以外的群体，很难分辨。”
“其二：科研方向，生而叵测。”
“没人知道哪个研究方向是对的，也没人知道谁能做出成果。”
“其三，科研资源，生而有限。”
“现在的尖端科研，通通都需要烧钱，但每年的科研经费就那么多，相对地，研究生的毕业数量却是一年胜过一年，我就简单说四个字，你品一品——生化环材。”
“其四：科研人员，生而为人。”
“即便是牛顿、爱因斯坦，也有人的私欲，也需要财富、权力和认可，无法独立于社会环境之外而存在。”
“基于这四点，足矣你们理解现在的科研圈现状了。”
何安瑭起身，理了理T恤。
“希望你和林逾静，在未来面对更复杂环境的时候，也能保持今时的理智。”
“如果你们沦为牺牲品，在我而言是整个国家的损失。”
“不要重蹈解其纷的覆辙。”
李峥一直若有所思，听到这个才忽然神色一转。
“解老师怎么了？”
何安瑭只摆了摆手：“你对蓟大任何一位教授的研究敢兴趣，我都可以帮你引荐，或者你找周毅也可以。但最好别和解其纷走得太近，这不是警告，是忠告。”
李峥也才想到，之前集训时与钟院长的短暂会面，包括解其纷之后的态度转变，似乎也都蕴含着这层意思。
“既然是忠告，那谢谢何老师了。”
“不必。”何安瑭拍了拍李峥，向外走去，“蓟大再会。”
“蓟大再会。”
凌晨时分，李峥躺在床上，听着祁英男的鼾声，脑子里依然回荡着何安瑭的四个基点。
虽然初听一头雾水，但静下心来品味，还是能品出一些端倪的。
【科研信息，生而艰深】
因为极高的只是门槛，注定只有上层科研人员才有话语权，说白了就是教授及以上的那一批人。
其余的领导干部，财政部门，无论权力多大，也都只有遵循他们的意见。
【科研方向，生而叵测】
正如大型粒子对撞机的争论一般，也许成百上千亿砸进去连个水漂都没有，又也许能改变世界。
在这绝对的高风险投资面前，科研大佬的话语权无疑又会被加深。
【科研资源，生而有限】
拨款有限，研究无限，最终钱拨给谁，拨多少？
鉴于上面两点，那也只能大佬说的算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佬可以说拥有了无限的权力。
且无人能够监督。
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可能。
【科研人员，生而为人】
必须考虑到，这些大佬不可能人人都是圣人。
与科学的未来相比，自己的生活优先级必然更高。
而自己生活的体面与否，完全取决于自己研究领域的兴衰。
即便明知是徒劳无功的烧钱，却依旧有理由死守。
毕竟，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换句话说，当一位大佬足够大佬，他就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做资源调配，决定给谁钱，给多少。
李峥相信更多的大佬会依据分析判断，实事求是。
但也总免不了少数几个任人唯亲的，以维持自己的权力地位为目标进行调配。
这看似有些灰暗，但其实蕴藏着光明。
只因他的权力地位，相当程度是源于研究成果的。
如果拨资源给一帮亲信的废物，反而是在自毁江山。
想到这里，未来大体还是光明的。
何安瑭并没有劝退的意思，最后的信号仍是忠告——
不要惹大佬。
虽然这幅科研生态图应属良性循环。
但由于权力过于集中，实操起来，更像是封建制。
从前的封建领主是土地的垄断者。
现在的大佬则是知识的垄断者。
大领主分封小领主，小领主雇佣研究生。
比拼的是谁能在知识的世界开疆拓土。
听上去也许有些刺耳，但只要那四个基点存在，这就是必然的结果，也是最佳的选择。
甚至于李峥自己，若是有机会能大展拳脚组建自己的实验室，也必然要成为一方知识领主，以一言堂的方式分配研究资源。
毕竟，没几个人能有与他讨论的资格。
思索至此，何安瑭的忠告李峥已经完全听进去了。
收好脾气，适应科研之国吧。
更不要贸然与大领主宣战。
床上，李峥一笑，扭了个身。
何安瑭说的很对，只是于自己而言，此事并没有那么绝对。
正常来说，一个人一生只能钻研一个前沿领域，以科研之国来说，就是毕生的活动范围都被限制在某个大领主的疆域之内了。
如果这样的话，惹了领主，自然就废了。
但如果碰巧有一个人，时间很多，研究很广，可以随时左右横跳……
那样的话，某个领主不得劲，换个地方混不就是了。
相反，反而是每个领主都禁锢在了自己的领域。
而这个人，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有能耐征战四海，统一四方的变态了。
到那一天，他就不是领主了。
是国王。
……
李峥是怀着王之野望睡过去的。
但梦里，并没有出现宫殿和王妃。
只有一片西瓜田。
“别刺我……别刺我……”
“刺不到，刺不到~~~”
祁英男猛男惊醒。
惊讶地看着兴奋梦吟的李峥。
这个逼，做梦被什么东西刺，还很高兴的样子？？？
祁英男咽了口吐沫。
这他娘的又是怎样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