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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当村长全文阅读

作者:夏舜卿     我不想当村长txt下载     我不想当村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章 神奇的泥工

    高矮子承包的工地房子一天天缓慢的增高,第一栋框架建造已经完成,目前开始走线路通电了。

    今日泥工班没什么事可做,也可休息,但老袁没来得及通知大家,图命强和付昂,张翱都已到达施工现场。

    一个个怨声载道,责备着老袁带班不够体恤他们,也不够机灵。老袁受足了气,还不能对手下的工友采取开除的措施,任由他们拿自己撒气。

    正值“双抢”之际,每一个农民家里有干不完的农活,到工地白跑一趟自然会恼怒。眼看着工友对老袁撒气后一个个全都撤离工地,回家抢收稻谷了。

    老袁孤怜的背影伫立在工地大门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不适合在外干活了?

    只有图命强和付昂,张翱三人没有说老袁半句闲话,知道老袁被工友们责备心里会不舒服,还特意跑到他身边安慰着他。

    “老袁,别板着个脸了,随他们去呗!”

    图命强手随意搭在老袁的肩上,相处数月,他和老袁已经熟悉得像老友了。

    老袁哀伤的摇摇头,感慨道:“唉,活该受气啊,上面受气,下面的人也可以给气我受,还是回家种两亩地来的自在。”

    付昂搭腔道:“别呀,种地哪能跟在外干活比呢?种地得交公粮,一年到头没看到几块钱,干活有十几二十块钱一天呢。”

    老袁不满,跟他们争辩着:“工地上干活又不是天天有得干,雨休没钱,像现在电工埋线的时期都要耽误我们开工,说得好听二十块一天的工价,这没事就休,这里扣钱那里扣钱的,还要到处被拖欠工钱,先前几年干活还有接不到工钱的,总之我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哪一个月领到的工钱超过了两百块。外面的活,不好干啊!”

    图命强记得自己干这么久的活以来,也只有最开始做的那十天拿到了一两百块工钱,后来那一个月几乎都是休息。

    他一直很纳闷,明明许多事可以同时进行,不必拖延工期那么长,更可以不让班组人员闲得发慌。可为什么在施工阶段总是不能妥善管制安排还所有人员的事呢?

    瞬间觉得高矮子能力太差,他只会拿着“大哥大”在施工现场对他们呼来喝去,只会想着从他们这群干活的民工身上苛扣一点工钱进到他的口袋里。

    想想这些,图命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如果自己是工头就好了,他若能拥有协调现场的权利,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工期缩短,能妥善安排好每一个做工人员的事物。

    老袁是家中的主劳动力,他不在家干农活,选择在外务工,等同于全家人的生计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计划生育还未全面普及,家中有三四个孩子要养。

    他的家庭,也是当代农村普遍的家庭。一个月不到两百块钱收入的家庭都会活得捉襟见肘。

    老袁的感慨不无道理,接不到工钱一事,不是只有老袁遇到了,图命强自己都已经三个月没拿过工钱了,平时他和妹妹图永易的一点开支都是他找高矮子求爷爷告奶奶支取了分毫,才得以让他和图永易度日。

    他找高矮子理论过,高矮子只说工期进度太慢,上面没拨钱下来,他没钱支付他们的工钱。

    图命强一直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加快施工进度,只有做到让高矮子无话可说,他就没有理由不支付他们这群民工的工钱了。

    “那也比在家种田好不是?老袁,你可不能灰心呀,你打退堂鼓,我们跟谁混饭吃呢?”张翱说。

    老袁一再摇头:“不好弄啊,我算是看明白农村那么多人不想到外头务工是为什么了。始终是咱们国家的法律不够完善,其实吧,说我们干活一二十块钱一天,那说出去多诱人啊?可我们拿到手的钱有多少呢?只有我们自己清楚。这些个包头工头,从上到下,人人苛扣我们底层的工钱,年头欠到年尾,从不管我们是死是活。如果国家有专门的法律保护我们民工的权益,看他谁还敢欠我们的血汗钱。”老袁心酸的抚面,接着说道:“不想干了,太累了,累了,还拿不到钱,没意义,还不如跟老婆孩子在家务农,至少交公粮还为国家为社会做了好事,在这里混,是养了高矮子他们一群饿狼。”

    付昂慌忙问道:“老袁,你不是打算真跟高矮子说你不干了吧?”

    “不干了,让他自己另外找人干去。”

    他们聊得恼羞成怒,图命强则默默不语,耳朵在听取,脑子则在思考,他镇定的说:“老袁,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中途退场,高矮子更有理由不给我们结算工钱了!”

    “他反正没打算给我们结工钱了,还为他卖什么命?大不了我都不要了,送给他吃药好了。”

    老袁气昏了头,站在工地大门口大声嚷嚷着,抛弃自己辛苦做工的工钱时,他布满褶子的眼眶红润了,霎时泪水也滚落出来了。

    这位骂骂咧咧的老工友已经无力在这个工地继续混下去了,道不尽的委屈,全都体现在泪水中。

    图命强心疼老袁,心疼那些工友,也心疼自己,他们在炎炎烈日下,顶着高温在外干活,烈日将他们每人烤成了古铜色肌肤,脖子和身体颜色分了家,一白一黑尤为显眼。

    纵使倾尽这般劳动力,他们仍旧得不到自己该有的酬劳。没有保护他们的法律,图命强也想放手一搏,他想倾尽所能,成为老袁和每个工友的保护伞。

    图命强目光传神,凝视着老袁:“老袁,别说丧气话,我们做了那么久的工,钱不能白白送人。你不能走,你相信我吗?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来安排。我之前找高矮子谈论过,这混蛋知道工期拖延他照样拿钱,却有理由不给我们发钱,所以,我们只有加快进度,他才没屁放。我们自行赶工,把进度跟上,我看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给我发工钱。”

    老袁期待的目光投向他,问道:“我们能怎么加快进度呢?这不是我们一个班组能决定的事啊!”

    “对,这确实不是我们一个班组能决定的事,我相信我们泥工拿不到工钱,他们木工,钢筋工,电工一样也拿不到钱,所以,我们得团结。”

    “怎么团结?”付昂问。

    图命强大气凌然问道:“老袁,你跟其他班组人员很熟吧?把他们叫来,我们一起商讨怎样把事情做好,我们就不能让高矮子有苛扣我们工钱的理由。”

    现场三人没有谁懂得图命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他说得那么确切,老袁和付昂,张翱极其信任他。

    老袁把自己的权责交到了图命强手中,第二天,他把其他班组人员召集到未粉刷的房子里进行洽谈,为图命强协调现场,自己则不再管事发言。

    所有班组人员参杂在一起不超过五十人,有老有少和青年,但上过高中的,肚子里笔墨最多,专业知识最全面的,只有图命强一人。

    四十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农民聚集在一块,都是一群为高矮子卖苦力还拿不到酬劳的人,图命强条理清晰,理所应当成为了会议的发言人。

    “各位大哥,按辈分,我是没有资格跟你们说道,但论专业,我比你们在座的各位懂得多多了。我说话直,你们不要觉得不满,我也不是在炫耀什么,我就是见你们接不到工钱,我自己也接不到工钱,所以才把你们叫到一起来商讨。”

    一位整头灰尘的电工师傅愤慨的说:“别他娘的整客套话了,只要能拿到工钱,不管你什么辈分,我们都听你的。”

    “此话当真?”图命强问。

    “一百个一千个当真。”那位打着赤身,穿着烂拖鞋,且满脚都是泥的钢筋工说:“小兄弟,我听说你也是个读过书的人,我们这群人,都是糙人一个,所以,我愿意信任你,只要你的计划实行能让我们顺利拿到工钱,我保证我们人人配合你。”

    图命强满怀喜悦笑着,为了做好这件事,为了给他们这群人一个交代,图命强昨晚加班到凌晨,把自己所有的计划全都写了下来。

    他有超强的记忆里,稿纸掏出来,又紧紧攥在手中,未曾打开。

    “高矮子这个工程有三栋房子,施工图纸将每一栋房子列为一个标段,我问过老袁,他说三个标段的施工图纸都已经出来了,图纸都出来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将三栋房子一起开工呢?”

    大家相互凝望,不解要怎么同时开工。

    那位赤身的钢筋工说:“我们就这点人,怎么一起开工呢?就算能一起开工,质量能过关吗?高矮子会允许吗?他肯定会觉得我们在给他闹事。”

    “当然可以一起开工。”图命强来到窗口边,指着外边,慷慨激昂的述说着:“你们想想,一个工程项目,我们一栋楼一栋楼的建,木工干活,泥工,钢筋休息,电工干活,其他班组也休,按这种搞法,进度不被拖延才怪。同时开工的话,泥工挖地基,上砖,木工,电工,钢筋工可接着作业,这栋楼开始,其他班组可在另一栋楼进行施工,互不耽误,这样不是更好吗?”

第27章 妥善安排

    “话是没错!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跟高矮子提过,可他认为三个标段同时进展,人员工钱都会拿不出来。这样做的话,他承担的风险过大,他不会允许的。”老袁愁容满面,依旧被困扰着。

    图命强很有把握的说道:“不用管高矮子,我了解过了,他并不是这项工程的总包,他只不过是个凭关系拿薪资的监工人而已,他当然不希望我们进度太快,因为工程结束了,他就没工钱拿了。但人家建筑单位要的就是进度和质量,不管高矮子允不允许,我们自己开工,就这么做,反正他是拿不出我们的工钱,还不如给他把工程早点结束,那个时候施工方不给我们把工钱全部结清,我一定上访告他们。”

    “先别扯那么远,我就想问问你,高矮子要阻止我们,怎么办?”

    “他没资格阻止!”图命强胸有成竹的跟他们保证着:“你们大概还没有弄懂他跟建筑单位和施工方的关系,我跟你们说,他除了有权管我们干活,工地上任何施工技术的事他都干涉不了,他屁都不是。不用太把他当回事了,我们要能拿出成绩来,就可以直接跟施工方谈钱了。”

    大伙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毕竟图命强那么年轻,毕竟他们每个人受高矮子的管制那么久了,谁敢忽略他不计呢?

    “你们还是不相信我?”见大伙低头犹豫,图命强再次承诺道:“好,那这样,你们无非就是担心加快进度把事情干完也接不到工钱,我图命强家里有两个人头的农田,有两个人头的茶山,如果到时候你们接不到工钱,我把我和我妹妹的农田和茶山都赔给你们,行吗?”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原本接不到工钱是大家的事,这么一来,好像变成图命强一个人的事。

    付昂很为他担忧,走到他身旁悄悄提醒着他:“命强哥,你疯了?农田和茶山没了,你跟永易吃什么?”

    图命强浅浅一笑,道:“饿不死的,而且,也不会把农田和茶山弄丢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经过所有班组人员在一起协商,有图命强拿自己家的农田和茶山做保障,最终大伙选择相信了他。

    相信他,并非是惦记着图命强的农田和茶山,而是在一起共事那么久,图命强的能力大伙有目共睹。他一个人能干泥工,木工,电工和钢筋工的事,他还能做财务,保管员的事,每一份杂事堆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全都做的得心应手。

    图命强说可以干,大伙跟着他的计划开始施工了。

    电工在一标段埋线走线路,钢筋工在刚挖好地基的二标段开始施工,二十多名泥工则开始在第三标段着手挖地基。

    原本图命强只是个泥工,现在所有班组混合开工后,哪儿需要他,他就出现在哪儿指挥,他几乎成了班组施工的总施工员了。

    茶余饭后,工友们在背后感慨着这位年轻小伙能力超群,太不可思议了。

    高矮子近来沉迷在赌场,已经有十多天没来过工地了。

    在图命强的指引下,班组混合开工后,半个月的进度抵得上过去两三个月的进度了。等高矮子回到工地上,三标段的房子地基已经全部完成,二标段的房砖也已堆积得三四米高了。

    高矮子傻眼了,这进度,自己前所未见。

    他不想工程进度这么迅速,自己想尽办法找尽借口拖延进度,不知是谁在跟自己公然唱反调,半个月的时间把房子砌得那么高,他更想知道,是谁有这个能力。

    晚饭过后,高矮子留下了所有班组人员,在一标段房子前集合等候他发话。

    高矮子步伐絮乱,望着眼前这堆邋遢的穷人,他恨不得一个个全都给掐死。

    “说,是谁?是谁让你们把房子建得那么快的?”

    图命强向前一步,慢悠悠的举手答道:“是我!”

    高矮子怒指他:“是你?又是你?图命强,你是不是太有能耐了?在我这儿显摆呢?”

    “我没显摆,您是领导,我哪敢啊?”图命强无所畏惧,继续畅言着:“我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拿到工钱才拼命赶工的。你不是说了嘛,进度太慢,所以建筑单位没法拨钱下来,现在进度马上就达到他们预期的效果了,你可得把钱给我们弄来。”

    高矮子憋足了气,凶恶的吼着:“你说加快进度就加快进度了?你把老子置于何地了?你跟老子打过一声招呼吗?”

    图命强辩驳道:“建筑单位只要进度和质量就行,我们加快进度,又有质量,就能拿到工钱,这么简单的套路不需要和您打招呼啊,我们自己搞得定的。”

    他的办事方式和说话方式总是让高矮子无法理解,图命强一会在高矮子面前耀武扬威,一会又踩他,一会又捧他。

    高矮子对眼前这人伤透了脑神经,不说他私自动工一事,光说眼前图命强的态度,高矮子也难以琢磨他的心思。

    “你这人,说话一时一个心态,我说你是怎么做到切换自如的?”高矮子弄不懂他究竟是讨厌自己还是喜欢自己。

    “高工,我说你就不要纠结于我的心态了,那不重要。”他卷着手臂,吊儿郎当的跟高矮子开着玩笑,他指着前方三个标段的房子说:“你看,前面就是你的爹妈,这些建筑都是你的再生父母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高矮子听不懂他的话,有些生气了。

    图命强耐心的细说着:“没跟你胡说八道呢,我就是想你用另一种思维去做你的事业。”

    显然,高矮子对他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以打开你的视野,格局去做你的工程事业。”说起自己脑海里的对建筑行业的理论,图命强早已在实践工作中摸索出了自己的方法,他认真的讲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拖延工期,因为你只是建筑单位请的一个监工,工期结束了,你就没工资了,我说的没错吧?”

    “是,你说的没错,那又怎么样?”

    图命强继续说道:“高工,我觉得你手上有民工,有资源,有各种材料低价成本供应商,你完全可以自己承包工程项目自己搞建设啊。”

    高矮子聚精会神听他解说,还以为他能说出多么好的计划,没想到只是说些不着边际的主意,顿时火冒三丈:“搞个屁,我自己承包工程搞建设?就凭我手上的这点资源?你是涉世不深还是脑袋有毛病啊?人家投资商会相信我的能力,给一个项目让我去瞎整?我跟建筑单位比起来,我的实力在哪?优势在哪?人家凭什么不相信建筑单位而相信我?我去哪儿接工程去啊我?”

    图命强感知与他有长话要聊,他让聚集在此的民工全都走了,他又代替高矮子发号施令了,高矮子刚想责骂他,图命强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别管他们,别管他们,我跟你说。”

    高矮子简直要被他气死,心想谁要管他们?老子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又当着我的面越俎代庖,替我发号施令了?

    “高工,咱们国家现在正处于经济全面发展的状态,城镇建设都在慢慢的普及,你信不信,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咱们德口镇都会划分为规划区?”

    “那又怎样?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而且关系大了去了。”图命强娓娓道来着:“城镇搞建设,建设什么呢?当然就是修路和建房子了,市里,市区郊区,县里那些矮房子,老房子,将来都会慢慢拆除,必然也会重建,那时候,你的机会就来了呀!”

    “不是,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高矮子越来越不耐烦听他说下去了,怎么说也说不到重点。

    “我懂!你不就是担心自己竞争不过建筑单位嘛。”图命强说:“我跟你说,你不需要跟他们单位竞争,相反,你得跟建筑单位的领导把关系搞好。”

    高矮子蒙头转向,有点跟不上图命强的思想了。

    “怎…怎么个意思来着…?”

    “意思就是,你跟建筑单位互相帮助竞标接工程,然后你从建筑单位上接项目做。”

    “你是不是傻了?人家接到的工程,凭什么给项目我做?”

    图命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没想到高矮子还是没能摸透其中的套路,他责骂道:“哎,你是长了个猪脑子吗?你这么笨人家建筑单位怎么会请你当监工呢?又是建筑单位的皇亲国戚走关系来的吧?”

    “你……”高矮子赫然而怒:“你是不是找死啊?你敢骂老子?”

    “我当然想骂你了,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你却想不到,我替你着急啊!”

    高矮子动了动嘴唇,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对图命强又恨又恼羞成怒,心里却还惦记着他嘴里说的赚钱的机会。

    “你……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个赚钱法?”

    图命强侃侃而述:“很简单啊,你跟建筑单位的人参与竞标,然后请人先做好预算,分析好接下这个项目干你能挣多少钱,你挂建筑单位的名接项目做,然后跟建筑单位协商好给他们多少个点的管理费用,一个项目做下来,怎么都得比你给建筑单位打工挣的多吧?”

第28章 工钱不到手

    高矮子听后,大脑开始跟随着图命强的思想运转着,虽说没有完全弄懂这其中的套路,但听图命强这么分析下来,和以自己多年参与工程建设的经验来看,他知道这件事可行。

    但,他想不明白,图命强这么年轻便能想到这么通顺的创业理念,他为什么不自己干呢?

    高矮子有所怀疑,迷之眼神悄悄投射在他身上,图命强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高矮子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我说你这脑子这么好使,你干嘛要把这么赚钱的理念告诉我呢?你怎么不自己干?”

    图命强一脸苦笑,并自嘲着:“我干?我干个屁呀,我有什么?资源没有,建筑单位也不认识人,我拿什么干?我跟高工你干活这么久了,老实说,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狡猾又心狠,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在交际这一块,做得确实挺有领导风范的。”

    这么瞎聊一通,高矮子越来越喜欢图命强了,尤为欣赏他的才能。

    这份好感来得太突然,高矮子被迫笑了,他的手臂搭在图命强的肩膀上,感慨道:“哎呀,你这小子啊,捧我的时候,永远都要先骂我,踩我你才舒服。不过,我喜欢你。图命强,或许你说的,将来真会成为建筑业的一种流行趋势,我回去会好好想想你刚刚跟我所说的话的。”

    “就是嘛,高工,打工有什么好的,受气不说,好要看人脸色吃饭,而且挣的钱还少,你就应该自己单干,等自己口袋里的钱多了,你还可以注册一个自己的建筑公司呢,那个时候,你连接项目几个点的管理费用都不需要交给建筑单位了,只需要给国家交点税就好了。”

    高矮子怡然自得微笑着:“呵呵呵,你小子,真是没看出来,脑子里装的东西跟那些农民太不一样了。你都是在哪儿听到的?”

    “什么在哪儿听到的?我是在书上看到的呀!”

    “你还看书?”

    “那当然,高尔基不是说过嘛,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不看书哪能行?”

    所谓人不可貌相,大概就是图命强这个样子吧。

    他成天在工地上打滚,一身邋里邋遢的,身材不算高大,长相也不够帅气,说到人身的气质,他亦是全无。拥有一身才能,也不像个读书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穷酸样。

    高矮子左瞧右瞧,始终看不出他哪里特别。

    原本是要跟图命强算他擅自主张的帐,两人瞎聊一阵后,高矮子尊崇了自己的内心,不再跟图命强计较他让民工将工地二三标段开工一事。

    他也想跟图命强把关系建立好,是图命强提出让他单独做项目,高矮子有想法干,以后真做了,许多管理和运营方面的事,还得向图命强请教。

    见识到图命强的能力后,高矮子干脆将这个工地的监管权全部交到他的手上,让他管理现场施工。自己则开始筹备图命强提出的计划,忙碌下一个属于自己的项目。

    现场没有高矮子指手画脚,民工们干活更加卖力了。

    为了加快进度,图命强在大明村又召集了一批有经验的人来做泥工。他跟每个人保证:这项工程结束,人人都能拿到全部工钱。

    此后,除了雨休,图命强带领七八十个民工每日全面开工,在这期间,谁家里急需要用钱,他也尽全力向高矮子支取,支付小半工钱给自己手下干活的人。

    工地不需要高矮子操心,图命强提出的不过分的要求,他全满足了图命强。

    耗费一年零五个月,三个标段的房子在这批人不辞辛苦,日夜赶工的努力下,已全面竣工。

    现场所有剩余的材料已经全部清离,收拾整洁等着投资商和建筑单位前来验收。

    图命强未曾授予正式的职位,因此,验收时,整个工地只有高矮子陪同投资商和建筑单位一同验收房子。

    如此进度,惊呆了众人。经过检测和审核,三栋房子建造出来的质量也过关了。高矮子成功的拿到了建筑单位支付的民工工钱。

    民工工钱到了高矮子的手上,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图命强带领那些民工前来领钱。

    高矮子有赌性,他拿着所有民工工钱来到了镇上一家地下赌场,上了赌桌。

    从宣布竣工后,图命强在家等工钱等了一个月了,说好验收后所有民工工钱便能到位,可距离验收的时间已经过去近二十天了,钱,没有响动。

    他家的门槛快被那些农民给踏烂了,这阵子上他家来问工钱的人越来越多,当初是他跟大伙保证能拿到工钱,大伙信任他才拼命的加班加点干活。

    如今钱的事了无音讯,工友全都坐立不安,前来问询图命强。

    无奈的他,上村委借用座机拨打了高矮子的“大哥大”,打了无数回,始终无人接听。

    图命强不知要上哪儿去找高矮子,渐渐的,他也感到心慌了。

    不知是不是高矮子拿着民工的工钱跑路了。他预估过所有工钱,这些民工的工钱加起来不会有高矮子单独做一个项目挣的钱多,他犯不着拿着这点钱把给自己干活的人全部都抛弃了。

    他躺在家中竹木亭里,愁苦不堪。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年轻太容易受骗了,拿不到钱心总是无法安宁。

    “高矮子这王八蛋,他到底死哪里去了?”

    他正在困惑中时,付昂和张翱火急火燎的跑来了,大喊着:“哥……”

    图命强轻便的坐了起来,问道:“干什么?你们?”

    付昂气喘吁吁咽了口大气,说:“哥,我跟张翱看到高矮子了。”

    “什么?他在哪?”

    “他就在镇上,剑桥地下赌场!”张翱道。

    一听赌场名字,图命强极度别扭。

    “剑桥地下赌场?人家英国最有名的大学被我们镇上拿来做赌场的名字了?”

    “哎呀,哥,你别管这些了,我们去抓高矮子吧,不然,他得把我们的工钱给输光了。”

    付昂迫切的拽着图命强的衣袖往外拉,图命强竟拒绝了,他脑子里也是一团疑惑,指着他们二人问道:“等会,你们怎么知道他在地下赌场的?你们别告诉我你们也是去那里赌博,巧遇上高矮子的?”

    付昂和张翱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再也不敢跟图命强多说狡辩。他们越是沉默,图命强越敢肯定他们干了他不喜欢的事。

    图命强恼羞成怒,气得咬牙切齿冲他俩吼着:“两个蠢货!你们竟然去赌场,怎么不告诉我啊?怎么不带我也去玩玩?赌场十赌九输,辛辛苦苦挣回来的血汗钱你们往那里面送,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劳动,对得起我这兄弟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要再去那种地方,以后不要叫我哥,我受不起。”

    付昂和张翱见图命前要跟他们断绝关系,慌张得跪在了地上抽打自己的嘴巴。

    “对不起,哥,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保证再也不会去了。”

    “是啊是啊,命强哥,我们保证,没有下次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俩可怜巴巴的,像是快要哭了。图命强瞬间心软,伸手搀起两人,强烈叮嘱着:“我相信你们,我也希望你们明白我是为你们好,赌场,别说你们这个年龄,就是成年了也不该进去。”

    “知道了,哥!我们快去抓高矮子吧。”

    有付昂和张翱引路,三人踩着单车赶去镇上了。

    争分夺秒往镇上赶,使劲全力踩着单车,耗费了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了赌场外。

    一座一层的平房,没有任何装饰。一块木板上写着“剑桥赌场”四字,挂在大门口很显眼,图命强摸了摸鼻子,道:“开赌场,政府都不管吗?”

    “哎,政府很忙的,快进去吧!”张翱拽着图命强进赌场了。

    门口有一个彪形大汉,付昂和张翱这两个小伙子都是熟脸了,他没有拦他们。

    赌场外边冷冷清清的,里面却热闹非凡,且嘈杂不堪。

    进门后,一股浓烈的烟熏味差点没把图命强给熏吐了,他抱怨着:“乌烟瘴气的,那孙子在哪儿呢?”

    里面打麻将的,打扑克牌的,玩骰子的,五花八门,全都是图命强未接触过的活动。

    三人一桌一桌的寻找,一张玩“木牌”的桌子边围满了人,只听见高矮子的声音大喊着:“天牌,天,天,天……”

    图命强和付昂,张翱缓缓靠近,扒开前面的人,看到高矮子真坐在桌南项的位置甩了一张十二点的“天”木牌出来,他大呼道:“我最大,我的点最大,哈哈哈……”

    他使劲的收集着桌子上的钱,嘴里还念着:“要转运了,转运了!”

    图命强不管三七二十一,从人群身后挤了进去,上去便拎着高矮子的衣肩将他往外拽。

    “干什么干什么?”

    任凭高矮子一身肥肉,在图命强和付昂,张翱三人的推使下,高矮子被粗暴以待拽出了赌场。

    图命强吐着口水,生着闷气,问道:“钱呢?”

    高矮子焦急的说道:“我不正在赢嘛,你们拽我出来干什么?”他欲转身回赌场,图命强恼怒到失去了理智。

    他伸手到高矮子的肩膀,狠狠的将他掰了回来,并给了他一拳。

    高矮子被打懵圈了,不知是谁借给图命强的胆儿,他竟然敢朝自己挥拳头,甚至还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理由对自己动手。”

第29章 他分不到工钱

    “你敢打我?图命强,你是不是疯了?”

    高矮子凑上去想还击殴打图命强,付昂和张翱立马挡在图命强前头。高矮子知道自己无法奈何他们三人,不想吃眼前亏,他忍了。

    图命强怒火冲天斥责着:“对,我疯了,我疯了才相信你这王八蛋会把工钱付给我!老子在家里等了你个把月的时间,你他妈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在这里赌钱,钱呢?都被你给挥霍完了吗?”

    高矮子在赌场里混了一二十天了,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更不记得自己是拿着民工的工钱在赌博。

    “哦,你们的钱啊,在我这儿呢,你们等我,等我玩完这一局,我就把钱分给你们。”

    他想逃离,又被图命强给拦住了。

    图命强目光凌厉凝视着他,伸手说:“把钱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高矮子输掉了一点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全部付清民工工资了。

    “图命强,你再等我两个时辰,我保证,玩完这一局,我保证把钱赢回来全部发给你们。”

    “赢回来?老天跟你约好了让你赢回来?我告诉你,你不把钱交给我,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你敢,我是你老板!”

    “你是我爹我都不饶过你,说我不敢是吧?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图命强目光到处扫视,在赌场门外侧叫看到了一根木棍,大概是门口那位彪形大汉的随身武器,他走过去将木棍拿在手中。

    高矮子瞬间认怂了:“你来真的?”

    “你不给,打断你的腿一点都假不了。”

    “行行行,给你给你,但是我老实告诉你,我输掉了好几千,可能有些人,发不出来。”

    “你……”图命强忍无可忍,拿着木棍指着他说:“不管还剩多少,钱给我,再放在你手上,恐怕会一毛不剩了。”

    高矮子再次对图命强产生了疑惑,他又琢磨不透图命强了。奉承他的时候,态度好得没话说。对他发脾气的时候,高矮子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图命强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似的。

    长期处在看不懂图命强的状况下,高矮子莫名的开始畏惧他了。

    在图命强和付昂,张翱的威逼下,高矮子把建筑单位支付的民工工钱全部取出交给了图命强。

    拿到钱了,图命强带着账本回家,当晚把所有跟自己干活的工友工钱全部算清了。工友们拿到了钱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还说以后让图命强有活干就叫他们。

    分到自己,最后只剩下不到六十块钱。

    算着这笔账,图命强突然把笔都给扔了。

    除去预支的钱,付昂和张翱都领到了七八百块钱,两人正乐不思蜀的数着手上的钱的时候,看到图命强一脸晦气坐在那儿生着闷气。

    付昂慰问道:“哥,怎么了?”

    图命强缩着膝盖咒骂道:“高矮子那孙子可真能输,恰好把我的工钱给输掉了!”

    “哥,你有多少?”张翱问。

    “我没有预支多少,加上高矮子承诺给我的后期管理工钱,大概有两千多块吧。”

    “这么多!天呐,哥,你发财了!”付昂想想有两千多块钱,那真是一笔巨款呀。

    图命强看着手上的一堆零钱和账本惆怅极了,唉声叹气着:“哎,那孙子恐怕没钱付给我了,都被他输掉了。”

    付昂好心关切着:“哥,不是我说你,刚刚这工钱就不该这么结,你得把你的那一份也算出来,大家平摊,既然大家一起接的活干,就不能让高矮子欠你一个人那么多钱。”

    图命强只是摇摇头,否决了付昂的建议。

    “我不能这么做啊,把他们的钱给到位,是我承诺的,我就是自己拿不到钱也不会食言的。”

    “那你和永易怎么过活?”

    “就是,傻死了!”

    张翱和付昂你一句我一句的责备着图命强,可每一句责备的话,都是他们对图命强无尽的关怀。

    随后,付昂从张翱手里抽出了一百块整钱,又从自己的工钱里拿了一百块钱一同交给图命强。

    “哥,我跟张翱家里都需要这笔钱还人家牛工钱,化肥钱和饲料钱,我们也拿不出多的钱接济你跟永易,这两百块,你先拿着用,高矮子什么时候给你结工钱了你就什么时候还我们,没有我们绝不会问你要。”

    图命强感动的微笑着,也拒绝了他们的钱。

    “你们的好意哥心领了,拿回去,哥还不至于揭不开锅。”

    最终,他没有接受付昂和张翱的钱。活在这个世上,谁都不容易,谁也没有多余的钱。图命强就是再缺钱,他也不会随意花费自己兄弟的血汗钱。

    次日,他约高矮子在镇上的面馆吃了碗面,顺道把账本交给他。

    高矮子看也不看一眼,将账本扔在一边。

    “我相信你,你做好了就行。”

    图命强匪夷所思的凝视着他说:“你他妈活得太安逸了吧?你相信我,你爱信不信,我给你把事都办妥了,你觉得哪里不好不清楚的你可以自己去对账。我现在是来找你要我自己的工钱的,赶紧的,两千一百五十零三毛,一分都不要少我的。”

    高矮子装得可怜兮兮的说:“兄弟,你就别逼我了,我跟你说,我最近赌钱可输了不少,我没钱给你结算工钱了。你他妈自己那么蠢,那么多钱你全部分给那些人,自己也不知道匀一点债到他们身上去。”

    图命强怒发冲冠,起身揪着他胸前的衣领,还想出拳打人了。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老是动手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欠了图命强的钱,高矮子再也不敢趾高气扬的摆着老板的架子。

    图命强松开了他,指着他威吓道:“你这人,你他妈的就不是人,老子给你办事的时候,掏心掏肺,全力以赴,我把我的茶山和农田全部拿出来做担保给你找人干活,我给你干了两年多的活,你他妈拿着老子的血汗钱去赌,还赌输了,你的良心和道德被狗吃了吗?”

    “我那天本来要转运要赢回来了,就是你跟你的兄弟硬是把我拽出去了,害得我没钱翻本,你能怪我吗?”高矮子为自己辩驳着。

    图命强被气得哑口无言,愤愤不平呼吸着,道:“老子不把钱拿走分给他们,现在恐怕一毛钱都发不出去了。胖子,我告诉你,人活着总是要讲一点道义的,活我给你干完了,人心我也给你留住了,但是我的工钱,你必须给我结了,你说你输钱了,结不起那笔钱,我可以宽限你几天时间,但我不允许你欠我两千多块,我也要活命的。”

    “可我现在真没钱了!”高矮子哀求的语气说道。

    “你没钱你有家产啊,你还有摩托车和大哥大呢,全部给我变卖了,卖多少给我结多少。”

    “不是,兄弟,我好歹也是个做项目的监工,以后还会成为总包,我的摩托车和大哥大怎么能变卖了呢?这身行头都没有,出去会被别人瞧不起的。”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反正我就要我的工钱,你不给我钱,我每天粘着你闹。”

    高矮子既厌烦他又不敢开罪他,他知道自己以后要当总包需要用图命强的地方还很多,可又舍不得把自己的家产和储蓄款拿出来补贴给图命强。

    考虑了一会,高矮子忽然想到他以前接不到工钱时收到了三个废弃门面抵债,地址位于市郊区路段。

    那里只有一栋废弃的三层楼房,第一层全部是门面,位于大马路边,平时只有车辆路过,没有行人停留。因此,这栋楼废弃了,无人居住。大约在五年前,一位投资商投资失利,欠了高矮子几百块钱工钱,走投无路随意将这三个门面抵押给了他。

    说是三个门面,楼上的两层楼也在建房证上,按法律意义来说,整栋楼都属于高矮子了。

    楼房所有的门窗都已被拆卸,房子闲置在这儿,一文不值。

    没有人选择在这里做生意,也没有人选择在这里居住,因此,多年来,它只是高矮子手上急着出手的废品。

    五年前三四百块钱换回来的东西,如今要抵值两千多块钱,不知能不能出手。

    “图命强,钱呢,我是肯定拿不出来,但是,我有一栋房子可以抵押给你。我告诉你啊,那栋房子,是红砖房,比你家里的土砖房可扎实多了,而且,位于郊区路段,我还有建房证呢。”

    图命强质疑的眼神瞅着他,问:“一栋房子?那是什么样子的房子?能住人吗?”

    “废话,当然可以住人啊!土砖房都能住人,红砖房怎么就不能住人了呢?”

    图命强终究是涉世不深,高矮子拍着胸脯保证,他便相信了。

    “那房子,到底值不值两千多块啊?你可别忽悠我啊!”

    “两千块?四千都值啊。你自己用脑子想想,三层楼房,带三个门面,那得用多少红砖呀?是不是?光是红砖水泥都不止你那点工钱了,它位段还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值两千呢?”高矮子说的头头是道,图命强瞬间心动了。

    “那行,反正我跟我妹妹也没钱建房子,如果那个房子真的可以住人,我就当买下它了,把钥匙给我吧。”图命强伸出手要钥匙,高矮子尴尬的笑了。

第30章 郊区的破房

    “那房子,不需要用钥匙,可以进去的。”

    高矮子没有明说房子的门窗都被拆卸了,他只想尽快出手房子,房子的优势吹嘘了半天,劣势只字不提,诚信程度亦是半真半假。

    单纯的图命强竟然也没有问个明白,他想既然是红砖房,再差也不会差到比土砖房还差。他一直梦想着建红砖房给自己和图永易居住,眼看着梦想就要实现了。

    对高矮子抵押的房子深信不疑,他答应抵押后,还未看房便与高矮子签了抵押协议,拿到了唯一有效的证件:建房证。

    时隔一日,图命强带着妹妹图永易和付昂,张翱骑着单车一起来到了市郊区看那栋属于他的房子。

    这栋房子,简直让四人触目惊心。

    图命强告诉图永易,他们马上就可以住上红砖房了,而且还是在郊区,里市内很近。

    图永易兴奋到整宿没能睡着,当她和哥哥们看到了原本要住进去的红砖房后,图永易开始怀疑着自己的眼睛。

    “哥哥,这就是你用两千多块钱抵押回来的房子吗?怎么门和窗户都被人盗走了呢?这夏天会被蚊子咬死,冬天会被寒风给吹死了。”

    图命强看着房子无奈的笑了,心想着:姜果真还是老的辣呀。

    他以为自己那么用心为高矮子干活,高矮子不说会感激他,至少不会坑害他。没想到,所谓的郊区红砖房,只不过是一栋废弃的不能住人的烂尾房而已。

    地段倒是位于郊区,立在大马路边侧杂草丛生,这一块就这一栋房子,除了过往的车辆,抬头往上看,一只飞鸟都见不到。

    图命强感觉自己被骗了,可抵押协议已签,不认账都不行了,瞅着自己辛苦两年的血汗钱换回来的房子和门面,图命强心酸极了。当着兄弟和妹妹的面,他想哭也哭不出来。

    付昂为他抱打不平,愤愤的说:“哥,你这明显是被高矮子给骗了呀,什么郊区的红砖房?这能住人吗?这一块都没有人。”

    图命强无奈扭转局势,只好大度乐观的笑着:“骗了就被骗了呗,他也没说错呀,郊区,红砖房,三个门面,都有啊,门和窗户嘛,他虽然没有告诉我这些都不包含,但我也没问啊,算了!以后自家房子塌了没地方住再搬进来,至少它坚固不会倒塌嘛。”

    连续干了两年的活,到头来还是身无分文。

    他以为自己可以拿到两千多元工钱,以为可以给图永易买漂亮的裙子穿,买许多肉给她吃,他还想存个一两年的钱,建三间不会倒塌的红砖房供他和图永易居住。

    总想着妹妹长大了,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可以跟他一个男生挤在一个房间里生活。这下,所有梦幻都泡汤了。

    男子汉的泪只能在心中流淌,图命强很惋惜自己的两千多块工钱打了水漂,他干了那么久的活什么都不能给图永易买,心中无比愧疚。

    夜晚,他穿着破洞的白色背心躺在竹木亭里仰望星空,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图永易知晓哥哥情绪低落,她特意烙了红薯饼端来给图命强试味。

    “哥哥,你快尝尝我做的红薯饼,有放糖哦,很甜的。”

    图命强坐了起来,抓了一个红薯饼送入嘴里,连忙夸赞道:“嗯,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红薯饼比外边买的葱油饼还好吃。”

    图永易是个很知足的孩子,图命强在外干活后,她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了,这样的生活水准,她很满足。

    她劝慰着图命强:“哥哥,你是不是还在为工钱抵押那郊区房子一事而难过呢?”

    说及痛处,图命强软弱不堪。他把图永易抱在身前,心中愧对她,对她道着歉:“对不起妹妹,哥哥太笨了,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哥哥之前说的给你花裙子,买很多很多肉吃,给你建红砖房间住,我都做不到了,你会怪哥哥吗?”

    他抱着图永易的脖子,脸紧贴着她的头,心痛极了。

    图永易轻轻拍拍哥哥手,安慰着:“没关系,哥哥,我可以不穿花裙子,不吃肉,不住红砖房,只要哥哥开开心心的,我就会开心了。等永易长大了,我会赚很多很多钱给哥哥建红砖房,给哥哥买摩托车,也会买很多很多肉给哥哥吃。”

    没被高矮子的欺骗和生活的压迫而逼得流泪,倒是被图永易这个妹妹一番暖心的话给感动得流眼泪了。

    他哭着笑了,这辈子鲜少流眼泪。也许生活就是如此,它会有一点坏,但不会更坏。只要妹妹好好的,只要妹妹快乐着,他一切可从头再来。

    九十年代初,这一年,万物回春,大地一片春意盎然。

    春耕还未开启,大明村百花大队迎来了茶山和农田重新分配的时节。

    百花大队的家事,没有选择在村委进行,而是在村主任林捡的家中坪地上。

    林捡家在大明村算得上是最富有的,别人家都还是土砖房的时候,他家已经建起了红砖房。别人家都还是草坪的时候,他家已经是水泥坪地。这晚,他家坪地上聚集了五六十口人,其中包括图命强和图永易。

    百花大队有近半人数姓林,都与林捡沾亲带故,每次分茶山和农田的时候,林姓户农家总是能选到最好的。

    选到一般位段的户农不会吭声。

    最差的,往往会分给图命强。

    这回分田分山,林捡不再让队上的户农撵勾选地,而是直接分配。

    “林士家,田在百花大队樟树丘,茶山在西段头,鱼塘就捡竹林水库。林章家,田在大队中下丘,茶山分在南段头……”

    林捡把百花大队二十七户人家的田和山全都念了一遍,最后才念道图命强的农田和茶山。

    “图命强,田在大队河堤丘,茶山在大队竹林山。”

    “竹林山”,顾名思义,这是一片只长竹子而不长茶树的山。图命强听后火冒三丈,河堤丘的田距离他家十万八千里,竹林山一颗茶树也没有,林捡这是故意在整他。

    不满分配,图命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与林捡辩论道:“村长,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了?凭什么河堤丘跟竹林山又分给我和我妹妹了?河堤丘又小又远,竹林山一棵茶树也没有,我跟我妹妹不用吃油吃米了?还有你们林家的人有鱼塘,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分到过?你这分明是在欺负我们嘛。”

    “我欺负你们?”林捡为自己辩驳着:“嘿哟,你可千万别说我欺负你,这队上的人都在,等会传到白老书记耳朵里又得找我麻烦了。图命强,我知道你不满意河堤丘跟竹林山分配到你手中,但是,你就只配拥有河堤丘跟竹林山。你跟你妹妹,在公社和队上需要出工的时候,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干过活?你一心就只知道在外头搞建设挣钱,队上的事您从来不出工,现在分田分山你还想分好的,哪有那么好的事?还敢跟我提鱼塘,鱼塘你挖过吗?那是你该得的吗?也不想想自己为村里为队上做过什么贡献,就知道要好地儿,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赶着让你上了?”

    图命强气愤不已,辩驳道:“队上出工你什么时候通知过我?我知道了我会不去干活吗?这年头,队上还有什么活需要干呢?茶树早些年就种好了,农田堤干也早挖好修好了,你们分配的,不都是过去的劳动成果吗?我妹妹那时候路都走不稳,你好意思拿她来说事?”

    林捡害怕与他辩驳,与图命强辩驳他就没赢过。

    “行行行,我懒得跟你在这里争,我分配的农田,都是经过村上会议研讨和批准的,白老书记也是赞同的,你没资格反对。”

    在图命强眼中,林捡就是一个流氓,他完全不讲道理,他袒护着林姓家族的人,他拿林捡一点办法也没有。

    会议未结束,图命强心寒的带着图永易离开了林捡家。

    欺负他的人,一如既往的在欺负他。

    图命强无力为自己和妹妹争取离家近的农田和茶树山,分配结果出来,他心情极度烦闷。

    白天他一个人来到了分给他的那片竹林山,他想上山来找找有没有竹笋和蕨菜,来到山顶才发现,所谓的竹林山,竹子都快灭绝了,山顶光秃秃的,土质硬邦邦的,跟小石子似的,还长了许多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杂草。

    他的山头看不到一颗茶树,没有茶球,今年跟妹妹炒菜吃油都需要买了。

    生活好不公平,他无力抱怨。把口袋里的钱全部掏出来细数着,加上分票和角票,他和妹妹的家当已经不超过一百块,没有茶山,河堤丘难种谷子,田地又远,今年的饭食都成问题。此时此刻,又该好好想想自己今年要去哪里才能挣钱维持生活了。

    他坐在山顶抱着膝盖吹着凉风,他望着山脚下,这片山清水秀的村庄,很美。

    然而,这片村庄对他似乎不够仗义,除了林姓以外的几户人家会赠米给他,他在大明村和自己生长的大队已经找不到留恋的感觉。

    他很想远走他乡,可妹妹还小,始终是他心中放不下的牵绊。

第31章 上门聘请

    初夏,握着春季的尾巴,农户们的春耕计划已经完成。

    河堤丘,位于大明村堤坝之下,四五月雨水密集,每次堤坝涨水,最先不放过的就是河堤丘一块。

    捡了这块烂地,图命强压根不想种稻谷。从他的父母过世,河堤丘只有一年没有分给他。以往每年刚刚播种,堤坝涨水便会冲毁他的农田,地种了也是白种。

    他站在自己的农田边看了许久,犹豫了许久,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种地。

    眼看着别人的田地已经开始冒新芽,而自己的田地还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待秋收之际,每家每户都有收获,而自己家,什么都没有。

    “图命强,图命强……”

    不远处,一个熟悉且笨重的身躯正向他靠拢,图命强听闻呼喊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高矮子来找他了。

    高矮子越来越时尚了,一个真皮皮包夹在腋下,西装革履的,还穿着鳄鱼皮鞋。

    图命强一身的粗布衣,只有十来度的气温,高矮子穿着外套,他的身上只挂着一件短袖。

    “高老板呀!”他全身上下打量着高矮子,被他一身华贵的衣裳和皮鞋所吸引了,图命强懂得他不过是吸取了自己的血汗钱在装扮自己而已,故意问道:“最近又发横财了吧?骗了我的那点工钱倒是把自己越混越好了呀!”

    无事不登三宝殿,高矮子能亲自来找图命强,必然是有求于他。即使图命强出言没好话,他也嬉皮笑脸着。

    “诶唷,你这不是埋汰叔了嘛。叔怎么会骗你的钱呢?那白纸黑字,协议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呀,我没骗你吧!”

    “行行行,你没骗我,是我笨,不过吃一垫长一智,下回,我就有经验,再也不会被人骗了。”

    “诶唷,这儿风大,你冷不冷呀?给你穿吧,我里面穿的是长袖。”高矮子极力的讨好他,见他只穿一件单薄的短袖,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想给图命强披上。

    哪知图命强推开他的外套拒绝了。

    “我习惯了,不冷,别跟我献殷勤,你就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说来话长,能去你家谈吗?”

    图命强早就知道高矮子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人,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他不想结交,也不想带回家。

    “我家太吓人了,我怕它突然倒塌压死你,有事就在这儿说。”

    无情被拒门外,高矮子只好作罢。

    他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随后赶忙将西装外套穿起来了。

    “图命强,按照你教给我的套路整,我还真接了一个两万平米的小项目做,你看,我这也是自己第一次自己单独干一个工程项目,我懂的套路还没你多,我真的特别欣赏你的才能,所以,我想聘请你做我项目的经理,你看合不合适?”

    “项目经理”这一词,图命强听着倒是觉得新鲜。都能当经理了,这得多风光啊?

    可高矮子这个人的人品他早已见识过了,只怕自己跟他干活最后又接不到工钱。

    他有点心动,但绝不能轻易答应高矮子。他故意跟他东拉西扯着:“两万平米,这项目不小了。设计图纸出来了吗?”

    “出来了,竞标成功了以后,建筑单位就出设计图纸了。”

    图命强又问道:“建什么呀?”

    “厂房!”

    正好图命强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种地,没想到就有活自动找上门来了。心里头乐不思蜀,面上,却装着矜持。

    “厂房呀,那不是一年就会完事了?”

    高矮子惊奇的说道:“你可神了,投资商给我们的工期就是一年呀。”

    他得意的笑了:“切,你说出面积和建造什么东西我就能预算出工期来,哪像你,除了会当个奸商老板,什么都不懂。”

    图命强说他是奸商,高矮子竟然不生气,他笑嘻嘻的说:“我会当老板接业务就行了,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不干!”图命强傲娇的转过身想要离开,他掐准高矮子求贤若渴之心,故意跟他傲慢的叫板着。

    高矮子慌忙的拦下他:“诶,别走啊,什么都还没有谈你怎么就走了呢?”

    “有什么好谈的?你这人奸诈狡猾,就是商场上的一只老狐狸,我都上过你的当了,我还会给你干活吗?你还嗜赌成性,跟你干活工钱都拿不到,我可没那么傻再落在你手里被你骗。”

    说完,他迈开脚步再次想要离开。

    高矮子极力拦下他:“诶唷,我的祖宗,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好,你说,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高矮子露出一副可怜之状述说着:“我之前急着把郊区那栋房子出手,确实没有对你言明清楚那房子住不了人。可我也遭到报应了呀,我在赌场里赌钱,输了近一万块,老婆都跑出去不再跟我了,我把我在市区的房子和其他产业抵押给了银行才有资金启动这个项目,建筑单位没有谁知道我的这个情况,所以接了这个活还算顺利。现在我唯一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现场施工管理人员,图命强,我是真的欣赏你,认可你的实力,我才这样低三下四的来求你。这次,我给你开两百四一个月的工资,而且跟你签合同,保证一分钱不少你的,每月按时发放。还有,如果这个项目到最后我赚到了预算的钱,我再给你一千块当做是奖励,成吗?”

    这样的待遇,图命强越听越心动。可他面表依旧平静如水,不在高矮子勉强显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考虑考虑吧!”

    “诶呀,别考虑了。”高矮子又给他增添着福利:“图命强,只要你愿意跟我干,这个项目你不需要做泥工那些事,就像上个工地后期那样,我把实权交到你手上,什么都归你管,我绝不插手,绝不对你指手画脚。我相信你的人品和职业道德,拿了我的钱会用心帮我把事做好。以前我们发生过的不好的事,都一笔勾销,以后,咱们就是搭档,是兄弟,成吗?”

    图命强深吸一口气,说:“兄弟我可高攀了,搭档还行。那行吧,见你这么有诚意,我就试着给你再干一次,如果你刚刚所说的,做不到的话,我会把所有施工班组的人都带走的,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去解决。”

    高矮子一脸喜悦,激动的拥抱着图命强:“哈哈哈哈……只要你愿意帮我干活,这次我就是穷死自己也会把钱发给你们的。”

    图命强一点都不喜欢他,一脸嫌弃的推开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工?”

    “工地地址在县工业园区,明天早晨八点你到工业园区来,我等你。”

    终于把工作的事谈妥了,高矮子请到了称心如意的人干活,心满意足的走了。

    图命强听到高矮子说自己月薪两百四,还不用干活,只需要管理施工现场,高矮子还不干涉他,接下来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了。

    大好事落在自己身上,图命强兴奋得无法掩藏。蹦蹦跳跳的跑到单车旁,踩着单车翱翔在田地间,他大喊大笑着:“哈哈哈,永易,哥哥有工作了,啊,我好开心呀!”

    他被高薪聘请到工地做项目经理,他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男生而已。

    土木工程是他现钻研的专业,建筑施工是他的特长,怎样管理好一个项目的运营操作,他在过去的两三年工作中已获取了丰富的经验。

    凭借着刻苦好学的品性,图命强在这方面总是会比其他民工更突出。俗话说:做一行,爱一行。从业两年半,他一有时间便会捧着建筑书籍刻苦钻研,施工现场操作能力已经到达一级建筑师水平。

    图命强回到家,图永易正在草坪里晾晒衣服,他心潮澎湃的抱起图永易转圈。

    “妹,以后你有肉吃了,也有漂亮的衣服穿了,哥哥都给你买。”

    图永易搞不懂他的心情忽然在刮什么风,从他身上跳下来问道:“哥哥,你是捡到钱了吗?”

    他宠溺的朝她笑着,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哥哥有工作了,而且,工钱你想象不到。”

    “我想象不到那是有多少啊?”

    图命强得意的竖起两根手指头,又加了另一只手,竖起四根手指。

    图永易摸摸后脑勺问道:“六十?”

    “什么六十?是两百四。”

    图永易张大了口,不可思议的感叹道:“两百四?哥哥,他们请你去拼命打架吗?工钱怎么会有那么高呢?”

    “打什么架呀?哥哥又不是道上混的。”图命强面向蓝天,向图永易倾诉着自己远大的梦想:“永易,你觉得两百四很多,其实那在哥哥心里,只不过是自己进步的一个台阶而已。我并不是不满足,而是我知道,时代在变,国家政策也在往好的方面走,未来,我们工作了,可以拿三百,五百,一千,甚至更多,多到你难以想象。这跟我们活着是同一个道理,国家在慢慢变得强大,繁荣,那么我们普通人也要学习,勤奋刻苦,这样才能跟得上时代发展的步伐。”

    “我懂了,哥哥!”图永易仰望着她生活里唯一的英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哥哥身上散发的万丈光芒:“我们要不断的学习,才能突破自己,只有累计丰富的知识和经验,才能跟着时代的步伐前进,而不是一辈子待在大明村里,当一辈子的农民。”

    图命强欣慰的抚摸着妹妹的头,她的觉悟,也能赶上自己了。

    如此,真好!

第32章 新项目开工

    县工业园区位于德口镇老街以南五公里处,这片工业园区由市政府和县国土局批地,多名投资商注资开发建造。

    在建的有多家大型电线电缆工厂,建材板材工厂,还有已经建成的大型服装生产工厂区,全都集中在这片工业园。

    高矮子刚刚接手的项目,是一座面向未来发展的电子零件生产工厂。厂房一标段建造地有两万平米,接下这项工程签订合同后,他已经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着手。

    他过去做建筑单位的监工时,入场工作都是建筑单位做好他才上岗。等自己成了总包,才发现做一个项目是一件如此麻烦的事。

    高矮子特别想挣钱,预算下来他能挣两万。想想这笔钱,自己给建筑公司打多少年工才能挣得到呀?

    为了钱,他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个项目的建造权。如此紧凑的时期,他才低三下四跑去求图命强来给自己干活了。

    今天约了图命强来工地,高矮子比谁都起得早。他骑着摩托车在工业园区路口等待着图命强,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高矮子嘴里叼着烟,眼珠子总是看手表,嘴里叨叨着:“这孙子,不会是骗我不来了吧?”

    没过一会,图命强踩着单车赶来了。

    “老板,早啊!”他故意拖延时间,故意在高矮子等着自己,心想谁让他之前骗我把两千多块钱工钱抵押了那栋破房子呢?

    高矮子火爆的脾气上来了,指着手表吼着:“都九点了,我约你是几点?”

    图命强挑了挑眉毛,不屑的扬嘴笑着:“嫌晚了?那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

    高矮子立刻拖住了他的单车跟他赔着笑脸:“不不不,不晚不晚,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了好动工。”

    这个项目开工,图命强吃定了高矮子。他在高矮子背后得意的笑着,心里默默念着:哼,孙子诶,老子再也不会让你牵着鼻子走了,这个工地,你就看我怎么把我败在你手上的工钱拿回来吧。

    两人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周围都是在建的工程,左右两侧都已建了围挡开工,对面的厂房已经竣工。

    只有高矮子的工地是一块黄土平地。高矮子拿来了设计图纸交给图命强,图命强看了一眼便收起来了。

    高矮子迷惑的说道:“看懂了?”

    “看懂了!”

    “这么快?”

    “快什么呀?你这现场什么都没有,前期准备工作一片空白,你让我看什么图纸呀?”

    他是被高矮子求着来干活的,现在跟高矮子说话,再也不需要注意分寸了。

    没有知识和能力,高矮子堂堂一位老板在图命强这种全能型技术人员面前也矮一截。

    图命强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灭一灭高矮子的火焰了。听得出图命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可高矮子莫名的生不出气来,心想只要图命强能帮自己赚钱,喊他一声爷爷高矮子也乐意。

    “那我们要先干什么呢?”

    图命强环视现场,脑子里跟着现场的方位运转着。

    他忽然问道:“高老板,做完这个项目以后,你今后有什么规划吗?”

    “规划?”高矮子感觉他问的问题与他现在面临的困境毫无关系,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我现在手头上这个项目头还没弄明白,我就要规划以后了?”

    不懂图命强的用意,高矮子总是跟不上他脑海里的节奏。

    “你可以不规划,不规划的话,那你做这个项目的成本就会偏高,简而言之,你预算要挣到的钱,会大打折扣。”

    但凡扯到钱,高矮子立马会竖起耳朵听取。

    “啊?这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我读书少,别文绉绉的,说通俗说明白一点。”

    图命强又忍不住笑了,接着说道:“首先,你要考虑民工们的食宿问题,只有待遇好了,别人干活才会为你卖力。你知道吗?我看到报纸上有一种可以住人的活动板房,八八年上市的,你只需要购买这种板房,工人的住宿问题便解决了。”

    高矮子困惑的问道:“不是,我为什么要解决民工的住宿问题呢?他们不可以回家住吗?”

    图命强蔑视的怼道:“我说你这人不会算账就是这一点,你脑子太不能运转了。你想想,我们踩着单车来回县城,得两小时,还有更远一点的,三四个小时,我们做工从来没有规定过要干满多少时间,反正人来了就干。如果你把民工都留在这里住宿,省下他们几个时辰的路程在这里干活不是更划算吗?这样,工程进度不会拖沓,你有进度才能从投资商那里要到钱,不然,谁会管你?谁会注资进来让你动工?没钱你又怎么动工?作为民工出生的我,深知每一个民工的习性。其实他们都很好驾驭的,只要管他们吃住,不拖欠他们的工钱,他们就能为你卖命。高老板,如果你想让你自己的事业一直做下去,你就好好的对待跟你干活的人,不仅仅要让他们有地方住,还要让他们一日三餐吃饱。我问你这个项目之后有没有规划,就是想替你节省成本,如果你还有下一个工程项目,你在这个项目购买了活动板房就可以移交到下一个项目上,购置这种板房可供长期使用,第一期投入可能会比红砖砌的临时房要大,可那种东西能循环利用,有利于你今后的事业发展。你还得成立一个项目管理部门,除了我这个管事的经理,还要算账的会计,要我们自己的施工员,避免材料浪费,也得有一个专门的材料保管员,最重要的是,得有食堂,必须保证人人有足够的饭吃。”

    高矮子怒斥道:“我看你简直是疯了,工地上干活随随便便几十上百人,我挣了那么一点钱,我还得供那么多人的饭菜钱,那我还挣个屁啊!”

    “谁说让你供他们饭钱了?我的意思是你作为老板,你得把这些事安排好,让他们能吃饱,至于钱,我没有让你贴,我们的工钱不都在你这儿吗?平时吃饭让会计记账,发工钱的时候扣除,你能亏这饭钱吗?”

    如此听下来,高矮子才有继续相商的兴趣。可自己囊中羞涩,购买一批活动板房,这笔费用困难相当大,他更没有信心做完眼下这个项目还能接下一个项目。

    “活动板房的事,就算了吧,项目管理部门可以建立,你尽管放手去干。办公室的话,用红砖建一个临时的吧。”

    高矮子这么说了,打工的图命强只能听命行事了。

    两人在一起商议了足足四个时辰,高矮子大方的请他吃了顿午饭。聊起工作的热忱劲,高矮子在图命强面前总是自叹不如。

    午饭过后,两人坐在一起聊的仍旧是工作,图命强在设计图纸上指东指西,只见高矮子似懂非懂点头擦汗。

    敲定了进场程序,图命强开始走家访户,召集农民跟自己去县城工地上干活。

    去年那些民工在图命强手上接到了全部工钱,今年他开始召集人干活,村民们纷纷响应,一个个全都赶着报名参与。

    泥工班组人员庞大,四十个人花费十天的时间便将临时办公室和仓库,民工宿舍建成。

    艰苦的条件下,图命强与这群民工苦中作乐,不算炎热的天气,人人洗着冷水澡,工人穿着短裤站成一排,接着水管直接用水管里的水冲洗。

    即使被冻得瑟瑟发抖,大伙也笑得跟傻子似的。

    为了节省成本,宿舍墙面不曾粉刷,宿舍也没有一张床位,一间房里睡十五人,全都是水泥地上打地铺。盖的被子,睡的毯子破破烂烂的,像极了流浪汉。

    前期准备工作忙完,图命强开始安排泥工挖地基,正式着手建厂房了。

    老天似乎很眷顾他,在他着手建房的一整月只下了五天的雨,地基挖建超乎寻常的快速。

    工地迎来了建筑单位和投资商第一次大规模巡查检测,图命强早已和甲方派来的监理员处好了关系,连甲方自己人都为高矮子的项目进度说足好话。

    如此一来,甲方在项目启动,第一回支付预付款后,又爽快的支付了第二回预付款。

    民工干活不到两个月,他们已经拿到了第一个月干活的工钱,每人扣除饭钱,出工最少的夜领到了两百块,出工多的,有高达四百块的。

    任何班组不会每天有活干,但干活的时候,能把人累到头晕目眩。歇歇做做,能有两三百块的收入,民工们都知足了。

    图命强从过去邋里邋遢的民工摇身一变成了一身整洁的坐办公室的管理人员了,发了第一个月工钱,他剪短了头发,不仅仅给图永易买了裙子和肉吃,也给自己买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还有皮鞋。

    堂堂一个项目经理,怎么也不能穿得太寒酸了。图命强会打扮自己,全都是高矮子教的。现在的他,在工地上管着别人,自己不要干活,每天一身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派头十足,比高矮子还像个老板。

    生活中还有两样东西,图命强羡慕不来。

    那就是高矮子手上的大哥大,和他的摩托车。

    刚开始工作,图命强对自己说:若有一辆单车,那该多好啊!

    工作了几年,他又对自己说:如果能买得起一辆摩托车和大哥大,那该多好呀。

    对生活的的欲望过多也不是一件坏事,越多的奢望,图命强越会激励自己要努力挣钱。

第33章 五保户家相见

    图命强有意培养付昂和张翱,这个项目开始,付昂和张翱也没有再当泥工,图命强希望他们更专业一点,又送他们上中专考“施工员”证,还能一边在工地实践工作挣钱。

    项目有正式的施工员,至今还缺少个会计。

    上次发工钱,帐全都是图命强算的。目前跟建筑单位还有一堆的账单需要交接,心想自己也没拿会计那份工资,凭什么还要帮高矮子省下这笔开支呢?

    暑假来临,因县里其他工地出现高温作业中暑而身亡的案例,经过政府和相关部门施压,建筑单位强烈要求高矮子的工地停工,休二十天高温假,避过最灼热的时节再开工。

    假期里,图命强闲得发慌。

    外头炎热,他每天哪儿都不想去,在家里的竹木亭里看书看报,钻研土木工程各项理论知识。

    一天,白老书记顶着正午的烈日来到图命强家,看神情,白老书记似乎挺悲伤的。

    他往图命强的竹木亭里一坐,拿着草帽给自己扇着风,说道:“去给我倒杯茶来,渴死了。”

    图命强满脸疑惑望着他,白老书记不耐烦了:“看什么?快去啊!”

    “哦!”图命强大呼道:“妹,给老白倒杯茶。”

    没过一会,图永易倒了一大杯水来招呼着白老书记。

    白老书记咕噜咕噜喝完了水,一手从嘴巴上绕过,道:“啊,冰冰凉凉的,舒服!”

    “老白,你特意来看我的?”

    “对,你闲着对不对?有事你能帮帮忙吗?”

    “可以啊!”图命强爽快的说:“老白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尽管说。”

    “不是我的事。”白老书记愁眉不展的戳了戳眉头:“红梅大队不是有两户五保户嘛,没有后人的老人,这不,那八十多岁的蔡老昨夜过世了,人家也是经历过抗日战争的老革命,原本有妻儿,可怜啊,都死在了日军手上,老人一生贫寒,但年轻的时候对村里贡献很大,村委希望有人操办一下他的后事,以表对老人的缅怀之心。我这坐在书记的位置上,不得不操这个心呀。钱呢,他们红梅大队已经自发募捐两百多块了,村委会出两百,还有咱们村那女大学生胡安适,她捐了上大学的奖学金,前前后后,应该有四百多块吧。”

    图命强已经两年不曾见过胡安适,她上大学期间回来过两次,但都没能与图命强见上面。

    他十分好奇,白老书记会请他帮过世的五保户什么忙,问道:“老白,那你究竟是要我干什么呢?”

    白老书记严谨的说:“命强,蔡老一生没做坏事被人怨恨,没有憎恨之心,原本称得上是全终喜丧,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没有后人。要完成他的身后事,必定得有男丁为他披麻戴孝才算完整。丧礼行孝子之礼,又是对在世父母的不尊重,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呀。”

    “哦,我理解,我父母过世了,即便是为其他老人披麻戴孝行丧礼,也不算对他们不敬,是这个意思吗?”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白老书记喜悦问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图命强瘪了瘪嘴唇,道:“哎,你都亲自来了,我能不答应吗?”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有这份爱心。”白老书记抓着草帽起身了,继续说:“我现在就去村委把钱拿来,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红梅大队吧。”

    “我可不是有爱心,我只是想见见我那久未谋面的胡同学而已。”

    “行,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你愿意给蔡老披麻戴孝我就感谢你乐善好施了。”

    就这样,图命强被白老书记带到五保户蔡老家来了。

    蔡老家门外围了一些村民,图命强跟白老书记到达时,棺木正好被几名男子抬进蔡老的屋子里。

    屋里有女性哭泣的声音,她哭着喊着“蔡爷爷”,伤心透顶。

    白老书记和图命强进屋了,图命强没想到正在蔡老尸首旁哭泣的女生竟是胡安适。

    屋里除了几名男子在摆放棺木,和两名妇女在整理蔡老的衣物,没有任何人靠近床边了。

    见胡安适伤心大哭,图命强不顾周边人的眼光蹲在了胡安适身旁安慰她。

    “胡安适,你……怎么是你在这里哭呀!”

    她与蔡老感情深厚,如今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过世了,胡安适伤心过度再自然不过了。只是图命强不了解胡安适在红梅大队“菩萨忙”的各种事迹而已。

    心痛到极致的胡安适早已伤透了心,无人依靠,看到图命强蹲在自己身旁,她无力的靠了过去,还抱着图命强哭着。

    “蔡爷爷没了,再也没有了!”

    她身体抽泣着,图命强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观念,轻轻拍着胡安适的后背安慰着她:“生老病死,没办法的事呀,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你呢!”

    胡安适这才想起自己原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图命强如此亲密,她心虚的赶忙推开图命强,并跟他道着歉:“对不起!”

    图命强无畏的笑了笑:“说什么对不起呢?咱们同学那么多年。”

    胡安适忽然感觉自己捅了大篓子,当她再次抬头时,屋子里和屋子外的全部都在看着她,指着她,好像那些人说话也是在议论她。

    向来活得规规矩矩的她,最怕的就是村里不安好心的长舌妇在背后拿此事大做文章,颠倒是非黑白。

    她擦干泪水,一个人钻进了蔡老家后门的水渠边。

    图命强担心她,也跟着出来了。水渠边比外面清静,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胡安适依旧泪流不止,蹲在水渠边抱着双膝,背影孤单落寞极了,蔡老过世她是最伤心的人。

    “没想到两年没见你,见你却是在一个陌生老人的丧礼上。”图命强伸出自己的手臂,用自己白色的衬衣衣袖帮她擦拭着泪水。

    胡安适下意识的避嫌,身体微微往后倾着。

    “这么见外干什么?没人看见的。哥是看你哭得可怜,给你擦眼泪你还躲。”

    一番怨责后,胡安适对他卸下了防备之心,此时此刻才有心境好好看一眼她喜欢了多年男生。

    图命强变了,他的穿着打扮和发型跟过去不一样了,皮肤黑了那么一点,但他显得更成熟,更阳光了。

    他蹲在胡安适身边,问道:“你跟蔡老爷爷什么关系呀?你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胡安适答道:“没什么关系,跟大队在世的两位五保户往来多了,他们就跟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样亲,过世了,当然会伤心。”

    “哦,我记得,你一直都是心中有爱的女生,正常。”

    胡安适好奇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你认识蔡爷爷吗?”

    他说:“我不认识,老白叫我来给蔡老爷子披麻戴孝的,老白叫我,我不能不来啊!”

    “披麻戴孝?你给蔡爷爷披麻戴孝?”

    “对啊,那么惊讶干嘛?”

    胡安适沉吟不决道:“你…这是…为什么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白叫我来,我就来了呗。”

    她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缘分,不可言喻的缘分。她以为自己会为蔡老披麻戴孝,为他守灵,现在村委竟然安排了图命强来做这些事,也不知道图命强怎么会愿意做这样的事。

    或许,他还是从前那位充满善心的少年,他变的只是外表,内心依旧保持着对乡土和乡民的炙热。

    “那好吧,我们不说这事了。”胡安适转移了话题:“图命强,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他得意的拍着胸膛,向胡安适展示着自己的白衬衫:“好啊,我都是工程项目上经理了,管上百来号人,能不好吗?”

    “吹牛。”

    “没骗你!”图命强无需辩解,问道:“你呢?在省城上学都顺利吗?”

    “也还行吧,学校专门设立的奖学金都被我拿了。”胡安适也得意着,好像瞬间从悲伤中走出来了。

    “厉害呀,同学!”图命强越聊越起劲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活只能从胡安适嘴里得知,他接着问:“诶,那大学人多吗?大学里的女生是不是都很漂亮?”

    问题越多,胡安适越觉得他又被打回原形了。

    总觉得图命强跟别的男生不一样,聊到女生的时候,他也就是个凡夫俗子罢了。动不动就提女生的长相身材的,肤浅不堪。

    “女生漂不漂亮我不会辨别,我只会看人的品质和学习成绩。”

    图命强尴尬的摸着后颈,道:“对,对,是我太俗了,品质和学习才是第一。”

    工地上一些没文化的人交流多了,图命强自我修养也逐渐退化了,在一本正经的胡安适面前满嘴跑火车,说话极不着调。

    收敛住了,聊天才能继续。

    为了聊表自己肤浅所致的歉意,图命强问道:“胡安适,你喜欢吃巧克力吗?”

    “巧克力?就是两年前你送我吃的那个糖?”

    “对啊,如果你喜欢吃,我就再拿给你吃,我家里可多了,我妹妹爱吃,我经常给她买。”

    胡安适去省城上学后,她见到过巧克力,她也问过价钱,巧克力比一般的糖果要贵多了。

    “我还是不要了,你留给永易吃吧,那东西太贵了。”

    “贵什么呀?你知道我现在月薪多少吗?我现在休高温假都能拿钱,买巧克力算什么?”

    胡安适从不在意他是否有钱,她安然的笑了,因为她在省城听说过一个关于巧克力的故事,巧克力只能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然而,她知道自己不是图命强心里喜欢的人。

    她不爱吃巧克力,却喜欢图命强送她巧克力,但,她不可得到……

第34章 丧礼上的缘分

    丧礼如期而至,即使炎炎夏日,也挡不住村民爱戴过世的五保户之心。

    村委把蔡老家变成了老人生后的灵堂,敲锣打鼓,唢呐声不断,热闹非凡。

    前来吊唁的,都是大民村的村民,以红梅大队的人居多。

    图命强是棺木前的“孝子”,这位与蔡老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生前素未谋面的“孝子”这两天为丧礼之事鞍前马后,无任何怨言。

    他一身白麻布衣,头戴五尺白布和手札白花圈,来客在灵堂前吊唁,图命强便要向客人磕头回礼。

    为蔡老守灵的还有胡安适和图永易两个大小女孩,图命强在棺木边一跪便是几个时辰,接近饭店,胡安适和图永易将他扶起,图命强双腿发麻,坐在椅子上直戳膝盖,两位女孩特心疼他。

    “图命强,你还行吗?”胡安适问。

    图命强啧啧怨道:“我的亲娘嘞,我爸妈过世我都没有这么跪过,早知道来给蔡老爷子当孝子这么苦我就不答应老白这差事了。”

    胡安适前两天还觉得他表现挺好的,今天竟开始抱怨起来了,她不满的指责道:“这两天我还以为你对蔡爷爷是真心实意的呢!”

    “什么真心实意的?我跟蔡老爷子素未谋面好吗?还嫌弃我没真心实意,我能跪在这里几个时辰就不错了,不然你来跪跪试试!”

    是啊,从未见过的两人,能有怎样的真情实感呢?胡安适忽然觉得自己把图命强和蔡老的关系想得过于美好了。

    见图命强对胡安适态度不够和谐,图永易急忙劝说着:“你们别吵架嘛,对蔡爷爷多不尊重,哥哥,你是男生,应该让着安适姐姐。”

    图命强闭上了嘴,不再与胡安适辩论。

    为了让图命强心里舒坦一些,胡安适不经思考说道:“我跪就跪,反正蔡爷爷之前一直把我当孙女,我也把他当成自己的爷爷,给他戴孝守灵算什么?”

    下午开始,灵堂换了一副画面。

    请来做法超度的道士来了,伴随着锣鼓唢呐一些乐器声,道士一边做法,一边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

    而跪在灵堂前的人则变成了图命强和胡安适两人,胡安适头上也戴着象征孝子贤孙的白布。

    这么看起来,图命强和胡安适像极了一对夫妻。

    跪在棺木边,图命强总是觉得外面进出的人在谈论他和胡安适。大概是因为胡安适是村里的大学生,比较出名,别人都在议论她怎么会和百花大队的图命强跪在一起为红梅大队的五保户守灵,人人都在猜测两人的关系。

    “胡安适,要不你别跪在这儿了,我一个人跪着就行。”

    图命强很介意周围人的目光,他在意的不是别人把他说成什么样子,而是害怕别人误解胡安适与他的关系,会有损胡安适的名誉。

    “不行,我说了一起跪就一起跪,我这么做,对蔡爷爷是真心实意的,与你无关。”

    图命强无话可说了,周遭人的眼光,他仍旧会稍稍抬着眸子悄悄观望。

    这时,他的眼珠里出现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轿车停留在草坪里,它吸引了草坪里所有凑热闹的人的目光。

    “桑塔纳”每一个村民都鲜少见过,村子里,更是没出现过一两回,这是成功人士才有的标配。他们,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颗尘埃,看到轿车,就跟看到外星人一样稀奇。

    车里走出来三个男人,除了一位司机和助理,后座走出一位四十出头的优雅男人,他昂首挺胸,气质非凡,头发全部往后梳,看起来就像一位大人物。

    司机和秘书从后座又扶出一位年迈的老人,他虽杵着拐杖,但步伐矫健,与三名男子一起迈进灵堂。

    年迈的老人身躯略微佝偻,他伸着布满纹路的脖子打量这间土砖屋子和灵堂,眼眶里莫名含着泪水。跟随老人而来的三位男子一一在灵堂前对着过世蔡老的灵位鞠躬磕头。

    图命强和胡安适都不知这三名男子和这位年迈的老人是谁,村里其他人也不了解他们的身份。他们鞠躬磕头,图命强和胡安适便磕头回礼。

    此时,白老书记和林捡不知从何而来,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蔡老灵堂前见到了这几位大人物。

    整个大明村,只有白老书记认识这位从“桑塔纳”里走出来的年迈老人。他对这位老人十分尊重敬仰,一见老人,立刻伸出双手握着老人的手,白老书记眼眶也红了。

    “李局,您怎么来了?”

    “我们来没别的意思。”那位四十出头的男子回答说:“我听你们乡长说你们村蔡老过世,我跟爸说了,他一定要前来吊唁,所以,我就陪他来了。”

    原来,这位被白老书记称之为“李局”的年迈老人便是市建设局退休的老局长。年少时,他也是从大明村走出去的,当下,他在大明村认识的人只有蔡老。

    老李局长一生在缅怀,回望自己的年少模样,大明村,他已阔别六十余年不曾回过。若不是听自己儿子说起蔡老,他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自己年少时的玩伴。再有他的消息,蔡老已睡在棺木里。

    四十出头的这名男子则是李局这位老人的儿子,是现任市建设局副局长。

    在市里来的“大人物”面前,林捡白老书记这样的村官和图命强,胡安适这样的孝子显得黯淡无光,他们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一般神圣。

    老李局儿子李副局长来到图命强和胡安适面前,说:“起来聊会,别跪着了。”

    图命强和胡安适赶忙站起来,李副局长伸手与图命强握手,道:“同志你好,你是蔡老的嫡亲孙子吗?”

    图命强尴尬的回望胡安适和白老书记,不知要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当他看向白老书记时,白老书记瞅着他半点暗示的眼神都没有。

    见白老书记没给提示,图命强只好实话实说了。

    “如果我是蔡老的嫡亲孙子,那他就不能被评为五保户了。”

    李副局长一拍额头,嘲笑着自己说:“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蔡老是五保户了。那蔡老的丧事,谁可以做主呢?”

    林捡按压不住自己的心冒到李副局长面前,道:“我,我和白老书记做主。”

    李副局长点点头,接着说:“好,林主任,是这样,蔡老也曾是老革命,干过抗日战争的人,值得被尊重,他的身后事,不说隆重的办,但也不能太过于草率,我爹,还有你们,不是都喜欢看花鼓戏嘛,所以,我打算送一场花鼓戏当做是哀悼蔡老,戏班子你去请,所有产生的费用,你们拿到我这儿来报,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村里又有花鼓戏可以看了,还是市建设局的大官赠送的,可把外头的村民给乐坏了。

    有了李副局长报销费用的承诺,林捡立即叫人开始搭建戏台子了。他曾和魏一采有约定,只要是大明村请戏班子唱戏,魏一采不管在哪儿,都会带着戏班子来大明村演出。

    林捡记得魏一采的女儿凌寒和他的儿子林自得是同学,去县城请戏班子的事他交代给林自得了。恰逢暑假,林自得也从省城大学回到家中来了。

    当天晚饭前,魏一采带着戏班子赶到了红梅大队蔡老家一带。

    蔡老家门前的草坪不够宽敞,戏台子搭在他家门前一百米外的荒废地。凌寒跟随戏班也停留在此,晚上就要演出,凌寒刚落脚便开始在帐篷里化妆打扮自己。

    送来凌寒和戏班到达目的地,林自得听说胡安适在为蔡老守灵,趁此机会,他又能见见胡安适了。

    饭点的时候,七八桌村民已经开餐,林自得在村民们的注视下走进了蔡老灵堂。

    道士做法的桌上,只有图命强和胡安适,图永易三人围在桌边吃饭。这画面,林自得怎么看怎么来气,尤其是胡安适头上戴的白布更加惹到他了。

    “胡安适?你怎么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你头上戴的什么?你是孝子贤孙吗?”

    一种夹带着怒气的语气在图命强和胡安适耳边出现,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好像充满了敌意。

    胡安适放下筷子,站起来回答着他的问题说:“我尊重蔡爷爷,我爸妈都同意我戴孝,你管那么多干嘛?”

    林自得气得伸手摘下了她头上的白布狠狠扔在地上,大声喧闹着:“我不准许你戴这玩意,尤其是不能跟他一起戴。”

    图永易被吓得躲在了图命强身后,图命强忍无可忍,上前推了林自得一把,谴责道:“你这孙子有毛病吧?你敢在蔡老灵堂前闹事?你是不是找打呀你?”

    生气的图命强凶怒的抓着林自得的衣服威吓着他,胡安适怕他们真的在这里动手打起来赶忙劝架,让图命强放手了。

    “别闹别闹,这可不是闹事的地方,建设局都来人了,你们别没事找事呀。”

    图命强松开林自得,仍旧带着怒火。

    林自得很在意,很反感。胡安适为谁戴孝他都不介意,但只要是和图命强干同一件事,他便会不可忍受。

    读了两年大学,林自得已不是过去的林自得。当图命强再想打他的时候,他毫不紧张退缩,哪怕没有胡安适劝架,图命强跟他动了手,他也会还手打回来。

第35章 四人重聚

    林自得看图命强那双眼睛,充满了蔑视。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打量着图命强,他发现图命强更精神了,穿得也不再是破破烂烂的了。尤其是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衫,格外刺林自得的眼。

    “哎,有些人啊,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狗命强,这么久不见你,混得越来越好了是吧?”

    图命强抿嘴一笑:“哥从来不混,对待生活可认真了,只是不屑跟你这种白痴说道。林自得,真是奇了怪了,我每次见你就想揍你,十年如一日都是这样,知道吗?但是我真的不能跟你在这里动手,门在那儿,自己怎么进来的就怎么滚出去,赶紧的,比在这脏了蔡老轮回的路。”

    林自得被嫌弃被驱赶仍旧不动声色,只是说了句:“我也不会跟你在这儿动手,我觉得可以滚的人是你,你是不是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对象是谁了?凌寒在戏台那边呢,你不去找她?”

    “你说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图命强忘乎所以,内心欢快的他立刻取下了自己头上的白布和白纸花圈,不顾胡安适和图永易冲出门外找凌寒去了。

    胡安适失落到黯然伤神,这些日子与图命强相处,他从来没有提过凌寒的名字。

    在他知道凌寒距离自己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时,他完全不受控制的去找她了,胡安适怅然若失垂下头。

    林自得对图永易瞪了一下眼珠,吓得图永易拔腿就跑。

    他讽刺着胡安适说:“你一直喜欢的人,是他对吧?胡安适,你醒醒吧,图命强不适合你的,他有什么呀?他的心从来都不在你这儿。而且,他配得上你吗?”林自得抓着她的双臂,强势的说道:“把你的眼睛挪到我身上来看看我吧,只有我才配得上你,我们俩是这个村仅有的两个大学生,你就该跟我处对象。”

    胡安适反感至极,从门外渗透进屋的目光让她不得不恼羞成怒甩开了林自得。

    “你放开我。”胡安适愤怒指着他:“我警告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你这样的人,我宁可孤独终老,宁可死也不会和你处对象的。”

    胡安适冲了出去,在许多村民的注视下,她红着眼眶逃离了,谁也没跟上去,谁也不知道她去向哪里。

    图命强有多久没见林自得和胡安适这些同学,他就有多久没见凌寒了,甚至更久没有联系。

    他跑到戏台后台到处寻找凌寒的身影,在穿梭的人员中,他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凌寒画好了戏装,正坐在镜子前描眉,图命强慢慢走到她身后,他的脸出现在凌寒镜子里。

    这回看到图命强出现在在自己的视线里,凌寒不再反感了。

    图命强这张脸比两年前清秀多了,穿着更显高档,他不再是那个脏兮兮的男生,他像极了一个大学生。

    凌寒起身了,回头看着图命强笑了。

    “图命强?是你吗?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图命强这次见凌寒没有像过去那激动毛躁的样子,也没有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只是站在她身后,对她微笑着。

    “有变化吗?我不还是这个样子吗?”

    “变化可大了,你这样清秀,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他这样穿着打扮,一点不逊色于林自得,凌寒似乎有那么一点喜欢的感觉。

    能被凌寒夸赞,图命强不知有多开心。

    “你……喜欢我这样?”

    “什么喜欢你这样?男生就该清清秀秀的,邋里邋遢的谁会喜欢?”

    终于了解到凌寒的喜好了,原来她过去不喜欢自己只是因为自己不够清秀不够干净而已。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我都要穿得整整齐齐,不让凌寒觉得丢脸。

    “那是那是。真好,又可以听你唱戏了。”

    凌寒妩媚的推了他的肩,道:“想听我唱戏还不简单?多挣点钱不就可以了嘛?”

    “好,我就要努力挣钱,我就要把你娶回家,天天为我唱戏。”

    “大言不惭,娶我可贵了!”

    图命强说:“不管多贵,我都觉得你值得,只要等我挣到钱了,我就娶你。”

    当图命强变得精神干净在凌寒面前说这些话的时候,凌寒再也没有从前厌烦他的感觉了,这么撩她,她乐此不疲。

    夜晚,戏台被玻璃灯泡照亮,以示对过世老人的哀悼,戏台周边挂满了白绸。

    凌寒在台上唱的撕心裂肺,一个甩袖,一个步子,都牵动着图命强的心。

    图命强坐在台下一侧,他眼里看到的都是凌寒的美。胡安适坐在他边上,她会情不自禁的看图命强,而图命强的眼睛再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

    最气愤的是林自得,他坐在胡安适的边上,无心看戏,两只眼睛望着胡安适,又愤怒的瞪着图命强。

    邻舍的目光最为锐利,熟悉他们四个的人都在议论,谁喜欢谁,谁是谁的谁……

    夜晚唱戏的时候,胡父和胡母也来了。

    他们坐在人群中间,这一会没少听别人议论关于胡安适和图命强的话题。

    坐在胡母身后的一对妇女窃窃私语着:“诶,咱们村的两个大学生都坐在前面了吗?”

    “对呀对呀,就坐在孝子贤孙那一排,晚饭的时候,我还看见林自得为争胡安适而动手了呢。”

    旁边另一妇女也插话了:“我也看到了,我还听说呀,那个图命强和胡安适关系可乱了,明明跟林自得在大学处对象,现在又跟图命强为蔡老戴孝守灵,这算怎么回事呢?”

    这几个妇女不知道他们前面坐的人就是胡安适的爹娘,在他们背后议论起胡安适来完全口无遮拦。

    胡父胡母听着无比愤怒,两人同时站起对着身后的人吼着:“胡说!”

    后头那几个妇女尴尬极了,使劲的道着歉。

    “抱歉抱歉,我们乱说的……”

    胡父胡母再也没有心思坐在这儿看戏了,他们离场到前面找胡安适。戏还未散场,胡安适被胡母给拉走了。

    图命强没那么在意,一心只装着凌寒。

    林自得见胡母脸色不对劲,偷偷的跟了上去。

    胡母把胡安适拉到了胡父所在的大树下,这儿距离戏台有一两分钟的路程,林自得躲在了不远处偷听。

    胡安适问道:“爸妈,你们拉我来干什么?”

    胡父不耐烦的指责道:“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在大学里跟林自得处对象了?”

    胡母又责骂着胡父:“你会不会问问题?不会问就别问。”她面向胡安适,说:“女儿,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图命强混在一起了?这太有损你大学生的形象了,你怎么可以与他为伍呢?”

    夫妻二人问的问题被阴暗处的林自得全听见了,感受得到,胡母喜欢自己,而胡父,则是厌恶自己。

    胡安适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知该回答谁的问题。

    “爸,妈,你们是听谁说了什么吗?为什么突然这样跑过来质问我呢?”

    “女儿,你告诉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跟那个图命强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妈,你想什么呢?这当然不可能。”胡安适遗憾的眼神瞅着戏台那边诉说道:“深情似海,两茫茫,眼里有卿,卿系她人。”

    “你别上了两年大学就在我面前拽文了,别忘了你妈我也是个教师。”胡母未曾听懂胡安适说的这句话的意思,而胡父听懂了,不远处的林自得也听懂了。

    胡安适一片深情全许给了图命强,而图命强只要一见到凌寒,他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胡父拍拍她的肩,当着胡父的面也不知要怎么安慰胡安适。

    “女儿呀,顺其自然,是你的,他就会属于你,不是你的,也是强求不来的。爸不想问你什么了,爸都懂。”

    “你懂什么呀?喂……

    胡父走了,安心的看戏去了。

    “妈,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胡母气哄哄的拽回胡安适,道:“你知道我刚刚听别人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胡安适不痛不痒的询问道。

    胡母情绪激动,比手画脚的说:“说你行为不检,说你勾三搭四,女儿呀,你是大学生,你是大明村和妈妈的骄傲呀,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个样子呢?你就不能离图命强远一点吗?”

    “妈!”胡安适伤心的哭了:“别人说什么,您就要信吗?我的行为检不检点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别人要乱说话我能管得住吗?”

    “那你可以避嫌啊!”胡母激动的争辩着:“安适,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允许你再跟那个图命强不清不楚的,我现在就去找他,要他远离你。”

    胡安适拉着胡母,害怕她再次误解了图命强。

    “妈,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不关图命强的事,我跟他也是正常的交流相处,我们没有碍着谁,而且,图命强压根就没想过和我怎么样,你看到戏台上唱戏的女生了吗?她是我们同班同学,她叫凌寒,图命强喜欢的人是她,从来都不是我,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倾尽满心委屈,胡安适哭得稀里哗啦的跑了。

    胡母在原地纳闷了,心想我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儿会比不上一个唱戏的?随口咒骂道:“这个图命强也是够眼瞎的。”

第36章 凌相作

    这回冲走,胡安适彻底崩溃了。

    大晚上的,她跑到堤坝桥上放声哭泣。过去桥上总有人乘凉,今天大伙都看戏去了,桥上特别安静。

    原本凌寒的出现引起图命强的关注,胡安适已经很受伤了。加上胡母胡搅蛮缠,和村民背后说三道四,议论胡安适行为不检,满心委屈无处去说。

    夜晚繁星点点,明亮的月光笼罩在大地,胡安适的身影格外清晰。

    林自得默默跟着她来到了桥上,怜惜着胡安适,也憎恨着胡安适的心里只放着图命强。

    趁胡安适低头抚泪,林自得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胡安适紧张不安,问:“你来干什么?”

    林自得平淡的说:“别这么厌烦我,我只是怕你出事,就一直跟着你了。”

    胡安适使劲的擦拭泪水,在林自得面前尽量维持着自己坚强的一面。

    “胡安适,我就纳了闷了,我一直对你那么好,而图命强,对你压根没想法,你为什么不愿回头看看我,而要吊死在他那棵树上呢?”

    胡安适说:“林自得,你不要来跟我讨论我们几个人的感情一事,感情上,我的态度从来就没变过,我对你和图命强的态度也没变过。”

    林自得不服气的咬咬嘴唇:“你就这么认定他了?就算他心里只有凌寒,你也认定他了?你怎么就这么认死扣呢?”

    “是,他心里有谁我不在意,我心里有谁,也不关你的事。”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贱呢?”

    如此素养的男生,胡安适只是淡而笑之。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为什么喜欢的人不是你而是他,现在我懂了,因为你跟他没得比。林自得,你根本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胸怀和气魄,你这样的人,这辈子就成不了什么大事!”

    本想开导胡安适,聊着聊着,两人变得火药味十足。

    林自得怒而不发,点着头把胡安适对他的轻蔑全都记在了心里。

    “好,你这么看不起我,我就让你好好看看,将来是他图命强有出息还是我林自得更配得上你!胡安适,你看不起我是吧?好,咱们走着瞧,将来,你一定会嫁给我,成为我林自得的妻子。”

    戏台那边,好戏正如火如荼上演着,台下村民反映强烈,似乎人人都很懂戏,看得呵呵大笑。

    台上的凌寒很受青睐,许多年轻一点的小伙都被她给迷住了。

    戏终,人群已经疏散,蔡老葬礼一块恢复宁静。

    戏台未被拆除,因为明日还得唱三场。

    凌寒在大明村继父家曾生活了多年,有些年轻小伙,她也熟悉。

    大明村虽令她无感,可有些男生算是她的发小,再次相逢,自然会有话聊。

    有三个男生已经在凌寒临时搭建的化妆帐篷外等了好一会儿了。其中一位男生样子痞痞的,留着张国荣那样的四六分发型,手里叼着一支香烟送入嘴边,正吞云吐雾。

    他曾和凌寒在一个大队,与凌寒有着微薄的亲戚关系,是凌寒之母,凌讯堂叔的孙子,因此他也姓凌,名相作。

    这样的亲戚关系,凌寒绕不过头脑,过于复杂,她只把凌相作当做是普通的邻居。

    凌相作打小喜欢出入凌寒身边,未上几年学就在外头四处漂泊,至今混成什么样,凌寒也不可得知。

    另外两个男生,则是他的好友,一位是胡安适家对面婶子的儿子,名唤罗啸。比胡安适低两届,从小特喜欢跟胡安适亲近。

    罗啸上学时成绩优异,但很偏科,对数学情有独钟,活在数字世界里,他就想是一个行走的计算器,两三位数加减乘除的结果能脱口而出。

    因为偏科,他未能考上大学。目前只是在白老书记的调配下给村委算算简单的账目。

    还有一名男生,便是白老书记的远方亲戚白元清,虽与狂傲的凌相作为伍,但自己却十分低调。

    他们三人年龄相当,最小的罗啸话最少。三人常年在外混日子,村里和队上的事,从不参与,因此,在大人眼中,他们三个更像毒瘤。若不是因为父母都在世,村委连农田和茶山都不想分给他们。

    卸完妆的凌寒端着一盆水往外泼了出去,由于是在夜晚,她并未看到帐篷外站了三个人。

    那一盆水,不偏不倚正好泼在凌相作的脸上。罗啸和百元清捂嘴大笑,百元清嘲笑着凌相作:“相爷,你看你家凌妹子就是这样接待你的呀!”

    待凌寒发觉已覆水难收,她走到凌相作面前,愧疚的笑着说:“是你们呀,对不起啊,相爷,我真没看见你。”

    满脸是水,凌相作抬手一看,手上的烟已被浇灭,扔掉烟头,用手一抹湿脸,瞪着凌寒说:“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真会泼回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凌寒回眸望了望帐篷,偌大的一个帐篷,整个戏班的人都睡在里头,带三个男生进去不太合适。

    “你们就别进去了,人太多了,我们就在外面聊聊吧。”

    凌相作坏笑着缓缓靠近凌寒,调戏着她:“干脆我们再支个帐篷过二人世界好了!”

    凌寒妩媚一笑,答道:“睡帐篷有什么好的?又热蚊子又多。”

    “那,去我家?”

    凌相作越来越靠近她,甚至,当着白元清和罗啸的面,搂着凌寒的腰。

    白元清和罗啸有一种少儿不宜的视觉感,两人尴尬的转过身,不再看凌相作和凌寒。

    凌寒推开了他,依旧不慌不燥,对凌相作保持着笑脸。

    “凌相作,你别忘了咱们可是亲戚呀,你这是在乱伦。”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乱伦都来了!”凌相作不屑笑着说:“什么狗屁亲戚?都隔了那么多代了,谁还认识谁呀?你要不是这么美,我都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个亲戚了。”

    说话时,凌相作总喜欢伸手触摸凌寒的脸,两人看似非常亲密。

    守灵到凌晨,图命强坐不住也来找凌寒了。

    凌相作调戏凌寒时,恰巧被赶来的图命强看见。

    凌寒是图命强心中不可逾越的底线,当他看到凌相作亲昵的抚摸凌寒的脸,他脸色骤变,目光更加凶厉。

    “你在干什么?”

    凌寒被吓破了魂,明明和图命强没有男女之情,被图命强看到这一幕,竟有被捉奸在手的错觉,她潜意识的推开凌相作的手,鬼使神差的走到图命强面前跟他解释。

    “图命强?你别误会,他是我的堂表兄弟,凌相作,我们闹着玩的。”

    “是闹着玩吗?”图命强不愿对凌寒有所怀疑,她主动向自己解释着,图命强以为凌寒在意他,心里正气得志满。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图命强称心快意摸着后颈笑了,凌相作却不乐意了,他向凌寒询问道:“这谁啊?你跟他解释什么?”

    听凌寒说凌相作是她的堂表兄弟,对凌寒的话深信不疑,图命强像个绅士一般伸出手与凌相作交好。

    “你好,我叫图命强,百花大队的,跟凌寒是同学。”

    凌相作多少能察觉到凌寒的心思有些怪异,若只是同学,她着急跟图命强解释什么呢?凌相作默默打量着图命强,眼神这个男生,穿着得体,不知是不是口袋里钱多。

    若是有钱,断不可得罪。

    一番思想斗争后,凌相作伸出手跟图命强握手了:“我是凌相作,凌寒的远房表兄。”

    图命强泛起了迷糊,凌寒说是堂表兄弟,按理来说,堂亲是父亲这边的亲戚,表亲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凌相作又与凌寒同姓凌,这复杂的关系,图命强想着脑子都快打结了。

    “表兄?你是凌寒母亲这边的亲戚,为什么你也姓凌呢?”

    凌相作一双鄙夷的目光从图命强身上一扫而过:“凌寒跟她妈姓啊。”

    如此一说,图命强更加犯迷糊了。

    凌寒为什么会跟她妈姓呢?长到这么大他第一次听说孩子可以跟母亲姓。一时间,对凌寒的姓氏充满了好奇之心。

    面对这几个男生,凌寒已经没有耐心了,问道:“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大晚上都跑来找我干什么呀?没事的话我就去睡觉了,唱了一晚上的戏,累死了。”

    图命强赶忙凑上去,他从裤兜里抓了一大把巧克力放在凌寒手上,叮嘱道:“我特意来给你送这个的。”

    “这是什么糖果?”望着那金灿灿的的糖果纸,凌寒像村里没见过世面的少妇似的发出了疑问。

    图命强道:“巧克力,我妹妹可喜欢吃了,家里还有一些,我特意回去全部拿来给你吃了,你觉得好吃的话,我以后再给你买。”

    同样的巧克力,图命强也曾送给胡安适了。胡安适懂得巧克力是要送给自己心爱之人,而图命强看来,巧克力只是一种好吃的糖果,无关于谁,他喜欢谁便会宠爱谁,珍惜谁。有好吃的,也会分享给她。

    凌寒没多大的兴致,只是冷冷的说了句“谢谢。”她还把图命强送的巧克力分发给凌作相,罗啸和百元清三人了。

    图命强看在眼里,没有不舍,只是觉得好愧对图永易,把她喜欢吃的糖果拿出去送人,让她没得吃了。

    今日相见,白元清和罗啸没有与图命强过多搭讪,两人初见图命强,对他有着别样的情怀。图命强其貌不扬,却能带给他们一种在凌作相身上找不到的亲和感。

    同在一个村庄,或许见过多回,只是大家互不相识而已。

    奇妙的缘分已经开启,注定今晚的相逢是他们人生路上相扶相持的开始。

第37章 数学天才

    时隔一日。

    蔡老灵堂前,“孝子”和“贤孙”跪在火盆边给过世的老人烧冥纸,烟熏又炎热,胡安适和图命强不仅汗流浃背,还眼泪横流。

    村民以为他们过度伤心,总是走来安慰他们。

    一旦遇人安慰,图命强便会嚎啕大哭,呼唤着蔡老的灵魂。

    “啊……蔡爷爷,你怎么就离开人世了呢?我好难过啊,我这一天天的,跟熬鹰似的,流不完的泪和汗呀,我的蔡爷爷啊……”

    与他跪在一起的胡安适见状想笑却不能笑。她回头看到屋外的十桌村民已经开始上菜准备吃饭了,灵堂的锣鼓唢呐声也已停止,道士换衣已经走出去,胡安适实在是听不下去他的哭声了,走来搀扶起他:“行了,闭嘴吧你!真是够了,再喊下去蔡爷爷都要回魂来找你了。”

    图命强慌神瞟了一眼棺材,惊悚不已,立刻上了饭桌。

    此时,罗啸屁颠屁颠跑进灵堂前,大喊道:“安适姐姐,安适姐姐……”

    见到罗啸,胡安适惊喜不已。

    “罗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安适姐姐,你还好吗?”

    白元清此刻也走进门了,他与胡安适虽没有发小之情,但通过罗啸,他与胡安适也早已相识。

    “胡安适,你都不知道罗啸这小子有多喜欢念叨你,跟他在外面做工的这段日子,我听你的名字和事迹都快要听烦了。”

    胡安适还未搭话,图命强看着两人觉得面熟也凑近来了。

    “你们俩,是昨晚上跟凌相作在一起的那两位?”

    百元清不间断的答道:“对啊,那个什么巧克力糖好吃,还有吗?哥!”

    胡安适脑子里也开始打结了。

    凌相作是谁?

    巧克力又是怎么一回事?

    “图命强,你跟元清和罗啸怎么认识的?”

    罗啸解释道:“我们不认识,就是昨晚见过而已。”

    “昨晚?”

    图命强主动解说着:“是这样,我昨晚去看凌寒了,本来想给她送点糖果吃,没想到她那表兄也在,这两位,跟凌寒那表兄应该也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吧?”

    胡安适暗自失落,图命强又去找凌寒了,还送巧克力给凌寒,心里难过极了。

    白元清当即摇手否定了:“别说我们和相爷是玩到大的朋友啊,我们不是。”

    听他这口气,好像很厌恶与凌相作是朋友似的。

    图命强和胡安适诧异极了,接着,罗啸为他俩解释道:“我们只是跟相爷一起离开的村里,我跟元清在砂石码头清清白白的干活,相爷是在道上混,我们可不是一个道上的啊!”

    “哦,懂了。”

    罗啸说他们在砂石码头上干活,还与自己的工作挂上钩了,图命强与他们打开了话题,招待他们俩上了饭桌,边吃边聊着。

    “你们是在德口镇的辛安码头采砂吗?”

    “辛安”码头是德口镇湘江流域最大的砂石经销商,在当地很有名。

    “对啊!”罗啸不屑一顾笑了笑:“说的那么好听,在辛安干活,其实啊,我们就是一卖苦力的。”

    “不能吧,我记得你是个数学天才呀,你为什么会去做苦力呢?”胡安适道。

    罗啸只能叹气感慨:“哎,不像姐姐你,上得了大学,我要有你这个名气,我在‘辛安’那里做个账房先生都不过分呀。”

    图命强如获至宝,欣喜着问道:“罗啸是数学天才?这话怎么说呢?”

    胡安适说:“我这大学生,数学这一块跟罗啸比逊色那不是一丁点,图命强,百位千位数的加减乘除你随意报,罗啸在你给出题目后就能给出你答案。”

    “心算吗?”图命强问。

    罗啸傻傻的咬着筷子,点点头。

    图命强不信邪,他立马找到本子和笔列了一串数字,自己还先把答案算好了。

    “1342+2958,除以50,乘以142,等于多少?”

    罗啸不慌不忙的问道:“哥,你这串数字,是要我按顺序算下去还是按算术的格式算呢?”

    “都行!”图命强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低着头在纸上飞快的核算着算术格式的结果。

    他还未算出来,罗啸已经开始公布答案了。

    “按顺序算下来的话,结果是12212,按照先乘除后加减的算术格式的话,结果是9742.72.对吗?哥。”

    图命强刚好算完,罗啸出的结果和自己的分毫不差,图命强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列的算术结果,念叨着:“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白元清怂恿着说:“你这都不算难题,你得给这天才出点有难度的,比如加点方程式,列举点几何图形让他整那才有意思呢。”

    “不用不用,已经足够了,不需要试了,我那里的帐特别简单,罗啸这样已经优秀到让老板汗颜了。”图命强问道:“罗啸,你在辛安码头上做工能挣多少钱一个月?”

    罗啸转动着眼珠子,诚实的说道:“抢着干活的人太多,许多时候轮不上我们,在那里守着,一个月大概能整个七八十块吧。”

    图命强激动的拍着桌子说:“跟我干,你只需要算账,我给你一百一个月。”

    “一百?只需要算账?不用干体力活?你说真的假的?”

    “你这样的人才,本来就不是干体力活的命。罗啸,叫你父母跟我谈,我在工地上干项目的,我怕你不够稳重,我叫你做事,老实说,我不敢保证你的人生安全,所以,让你父母同意,我就带你走。”

    罗啸反驳道:“要父母同意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成年了。”

    胡安适为他俩牵引着说:“图命强,罗啸的娘你认识,就是我家对面的那位婶子,你还帮她挑过茶球回家呢!”

    “哦,原来那位就是罗啸的娘啊!”

    那位婶子热情好客,那时见图命强穿得脏兮兮的也不会嫌弃他,还乐于助人,帮图命强叫来胡父见他。

    有那样的母亲,想必罗啸的品性和家教不会差到哪里去。

    上这儿来,罗啸找到了一份月收入上百的好差事,还不用干活,羡慕死了旁边的白元清。

    胡安适看得出来,白元清总是用崇尚的目光看图命强,心里也很想开口问图命强要一份不那么辛苦的工作。

    “图命强,你怎么只顾罗啸也不管管元清了?”

    图命强愧疚不安的说道:“这,真是抱歉了,我那儿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账房先生,工地上的活,其实跟外头的活也差不多累,一样是日晒雨淋的。”

    白元清不舍的追问道:“哥,你把我也带在身边呗,我虽然没有罗啸那么聪明,但是我很能吃苦的,无论什么活,只要能赚到钱的,我都愿意干。我其实就想找个伴,不想一个人外出漂泊。”

    图命强怎么看白元清这细皮嫩肉都不像是他嘴里说的那么踏实的人,到底是在外边打滚的人,看起来比付昂和张翱干练多了。

    “元清,你跟白老书记是什么关系?”

    “哦,白老书记呀,关系应该比较远了,他的爷爷和我的姥姥应该是堂兄弟,算是同祖宗吧。”

    能与白老书记扯上关系的人,图命强自然想留在身边。

    “元清,如果刚开始,你挣的钱比罗啸的少,你会介意吗?”

    “不介意啊,罗啸那脑袋瓜子是被老天开过光的,比他挣的少,我当然想的通了。”

    图命强看似满意的点点头:“好,那你也跟我一起出去干活吧,等高温假过了,我就来找你们。”

    “诶,谢谢哥!”

    新结识的两个朋友,通过一番深聊,他们走进了图命强的生命。

    罗啸和白元清与付昂,张翱一样,很重义气。图命强卖白老书记的面子给村里过世的五保户老人做了“孝子”,熟悉了以后,他们不忍心让图命强落单,蔡老下葬时,他们四个一起陪着图命强把蔡老送上山入土为安了。

    蔡老身后事操办得异常隆重,村里没有谁家过世了老人请得起戏班子唱戏,而蔡老却有一位那么大方的官员相送。

    所有的事忙完了,图命强被村主任林捡和白老书记叫到了村委办公室。

    顶着正午的阳光出门,图命强走进村委怨声载道。

    “哎,晒死了,找我干嘛来了?两位大人。”

    白老书记和林捡分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瞪着他,图命强来村委行为很不检点,坐在椅子上,永远会把脚搭起来。

    林捡责骂道:“你把我们村委办公室当成你自己家了?待会骂你老书记又说我欺负你,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德行呢?”

    图命强不屑摇晃着头说:“你们这破办公室哪有我家舒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听说过吗你?”

    他逗弄着林捡,用手指指着林捡,被林捡用力打了一下:“别跟我没大没小的,小心我真的揍你。”

    “来呀,我怕你啊!”

    图命强和林捡较起真来了,白老书记看不下去终于发话了。

    “林捡,你几十岁的人了,成天跟个孩子过不去干什么?能不能谈正事了?”

    “我跟他过不去?”林捡气愤不已:“老书记,你长眼睛了吗?你看到这个姓狗的在这里发疯了吗?”

    图命强驳斥道:“你才姓狗,你祖宗八代都姓狗。”

    接着,白老书记也斥责着他:“我没长眼睛?我瞎眼了!总这样侮辱一个没爹妈的孩子,你就有村主任的德行了?”

    林捡气得默默的闭上了嘴,跟图命强和白老书记同时拌嘴,他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

第38章 忙碌的命强

    两人联手把林捡制服了,私人恩怨随着林捡的闭嘴而平息。

    白老书记气消后,把图命强叫到了自己跟前,和气的说:“命强啊,蔡老过世,丧礼用了多少钱,你都有数吧?”

    图命强从胸前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清单放在白老书记桌上:“所有开支都在这儿,我记着呢。”

    白老书记递给林捡对了一下从他手上开支出去的钱数,双方的钱和账目都对得上,确认没有误差,白老书记和林捡才把他们商量好的“奸计”说出来。

    图命强急着要走,说:“没事了我就先走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诶,别走别走,还有事。”

    白老书记拽住了他的手臂,图命强问:“还有什么事你快说呀。”

    心虚的白老书记和林捡对视了一眼,林捡干脆把头扭到一边,就想这破事不要留在自己身上。

    无奈之下,白老书记只好跟图命强实话实说了。

    “是这样,命强啊,之前那个建设局李副局长不是来了蔡老的葬礼嘛,他说过,我们给蔡老葬礼请的戏班开支是可以找他报销的,可葬礼都过去好几天了,人家也没再来我们村子了,等着他给我们送钱来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能你拿着支付费用清单去找他了,他虽然只说送戏班,但人家是市建设局的领导,不差这几百块,你拿着所有的账单去试试,看看能不能都报销了。”

    图命强嗤之以鼻对着两人,反问道:“为什么是我去?这跟我有关系吗?”

    林捡说:“你是‘孝子’,你不去谁去?”

    “我是‘孝子’?我是被你们拉到‘孝子’这个位置上的好吗?”

    白老书记了解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林捡越是用命令的口气让他办事,图命强越是反抗,更不会屈服。

    “命强,你听老白跟你说,咱们村,真的穷,人多,地少,一分钱的冤枉钱都不敢往外流,蔡老的葬礼,还不算村民的捐赠,加上戏班共花费了上千块,这笔开支,我们村委承担不起,你知道一千块是什么概念吗?一千块能供我们村出工挖两口两百平米的池塘养鱼了,命强啊,你就当帮帮老白,去市里跑一趟,去找李副局长问问这个钱,好不好?”

    看到白老书记快要把自己说哭的面子上,图命强立马感到心软了。

    “老白,你…你没了这笔钱,会很难过呀?”

    白老书记哀伤的答道:“我只能说,有了这笔钱,村里会更好,多挖两个养鱼的池塘,过年的时候,村民还可以多分两条鱼。或者是把鱼卖掉,给村里建设别的。”

    他劝说图命强做事的理由全都是为了村里,图命强再铁石心肠也无力回绝。他并非是真正铁石心肠的人,而是村委还有林捡这个不入眼的人在,图命强帮了白老书记,也等于是帮了林捡。

    想想都觉得心里不平衡,最气人的是林捡没跟他说过一句好话。

    “行行行,我答应你了。把账单给我,我去建设局找李副局长问问。”

    揽上这摊子破事,图命强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家。

    付昂和张翱,及罗啸,白元清全都在他家的竹木亭里横躺着睡觉。进屋看了看妹妹图永易,躺在床上睡觉头上还冒着汗珠。

    天气过于灼热,大家都太疲乏太困了。

    他推出了自己的单车,那辆胡父送给他的单车,骑了两年,已经旧了。

    图命强没有叫醒他们,他准备自己骑单车去市里找李副局长。

    从百花大队大道上穿过,来到红梅大队主道上。

    炎热的午后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图命强偶然看到胡安适挑着一担干柴从山下走出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追上前去喊道:“胡安适!”

    “菩萨”有时间就忙起来了,她快要去省城上学了,心里记挂着大队上唯一的一个五保户李奶奶。这些天,她每天起早贪黑爬上山给李奶奶储存干柴。

    图命强看到胡安适的脸被晒得通红,心酸不已。

    “大学生,你这是在干什么呀?打柴也得挑个时间吧?这么晒你也不怕中暑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停下单车,自然而然的走到胡安适身边,把她肩上的柴担子卸了下来。

    胡安适停止身躯歇了口气,也取笑着他:“你这么大中午的跑出来给村里巡逻呢?干嘛不在家里好好待着?”

    “我有事要外出。”图命强很不能理解胡安适怎么会上山砍柴,他去过胡安适家里,记得胡安适家里是烧煤的,问道:“你家里烧柴火了?”

    胡安适摇摇头说:“不是,给李奶奶砍的柴,她腿不好,不能爬山了。”

    知晓胡安适是个善良的姑娘,没想到她还会做这种事。

    “你可真是善良到一定的境界了,竟然会帮别人砍柴,真是闲得你!李奶奶家在哪?你骑单车,我帮你挑过去好了。”

    有时候觉得图命强这张嘴过于口是心非了,胡安适知道他也是一个心善的人,只是往往做了好却不让人觉得他好。

    胡安适盈盈一笑:“那你跟我走吧。”

    她从来不会拒绝图命强帮助自己,她熟悉的图命强,就应该是这样。

    距离李奶奶还有一里路,好在胡安适遇见了图命强,她要把这担满满的柴从山上挑回李奶奶家,不累死也会脱层皮。

    勤劳的李奶奶正在家门口前劈柴折柴,又捆柴,将捆好干柴整齐的堆积在屋檐下。

    “李奶奶,我回来了!”

    李奶奶抬头一看,挑柴的人变成了一个大男孩,而不是胡安适。

    胡安适搁下单车,兴致勃勃的给李奶奶介绍着图命强:“李奶奶,那位是我的同学,图命强。”

    李奶奶欢喜不已的说道:“我认识,那是个好孩子呀,给蔡老哥当‘孝子’的就是他吧?”

    图命强已经把一担干柴放到了屋檐下,还不忘回头与李奶奶打招呼。

    “是我,李奶奶。”

    他的笑容和热情令李奶奶心生惬意,李奶奶直夸道:“真是个好孩子,安适呀,这可比你那位村长家里的同学好太多了。”

    “村长家?”图命强不害臊的说:“李奶奶,你把我跟林自得那傻大个相比呢?他可是大学生呀!”

    李奶奶莫名的上火:“什么狗屁大学生?小学生的素养都没有,大学生?他配吗?”

    图命强不理解李奶奶为什么会这么恨林自得,疑惑的望向胡安适,胡安适解释着:“李奶奶对林氏家族的人都有意见,这不是你能理解的。”

    图命强没有再过多的问询。他帮着胡安适给李奶奶劈柴,捆柴。很快帮李奶奶收拾好了一地凌乱的干柴。

    李奶奶要留图命强吃晚饭,可时间还太早,图命强拒绝了。

    眼看着李奶奶家徒四壁,好像比他家还穷困。两位年轻人哪舍得吃掉了李奶奶家的大米呢?

    这回他知道了红梅大队还有一个无后的五保户老人,图命强很是同情她,有能力,他还想照顾李奶奶。甚至还想李奶奶过世的那天,他也要来给李奶奶当“孝子”。

    回去的路上,图命强告知胡安适,罗啸他们都在他家玩耍,他邀请胡安适去他家吃晚饭。胡安适好羡慕他们男生可以整日无所事事的串门,可以约在一起吃喝玩乐,她也好想参与,但家规严谨,她害怕被胡母责备与男生厮混,有失体统,受到图命强的邀请,她也只能摇头拒绝。

    图命强把胡安适送到家门口,等胡安适从单车上走下来,图命强又问了句:“真的不跟我们一块玩会了吗?罗啸要知道你去,会开心死了。”

    胡安适腼腆的摇摇头:“还是不去了。”

    忽然,胡父从大门里冒了出来。

    图命强惊喜喊道:“胡叔叔!”

    见到图命强,胡父兴奋到乱了分寸。他像个孩子似的热情的拥抱着图命强:“哈哈哈,命强呀,你怎么有空来了?快快快,进去,喝两杯。”

    “不了不了,我就是送胡安适回来,本想邀请她去我家玩会,罗啸和付昂他们都在,她不想去。”

    “哦,你家里还有那么多客人呀?那叔叔就不留你了。”胡父推了胡安适一把,道:“去,马上就要回省城上学了,去跟命强和罗啸他们玩去,好好放松放松自己。”

    胡安适惊喜过望,又担心着胡母的反应,吞吞吐吐的说:“可是…妈她…”

    “不用管你妈,她回来了我就说你在李婆家劈柴,她要去找你找不到你,我就说你可能去镇上买日用品准备回学校了,放心玩去啊,反正爸会给你把好你妈那关的。”

    图命强感慨着:“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爹,胡安适,你可真是有福气啊,胡叔叔怎么就这么通情达理这么为你考虑呢?”

    胡安适也很意外胡父的态度,记得过去胡父总是叮嘱她不要跟男生出去玩,怎么到图命强这儿他还把自己往外推呢?

    “爸,我真的可以去啊?”

    “去去去,爸说可以就可以,命强和罗啸他们都不会卖了你,而且,还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爸爸很放心。”胡父抚摸着胡安适的秀发,语重心长的说:“女儿呀,你是大学生了,其实人生中一些什么事你都可以自己做主了,你不要在意你妈说什么,不管什么事,你得自己有主见,有正确的选择和观念就行。”

    “我明白了,爸,谢谢你,我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告别了胡父,胡安适坐在单车后,揪着图命强的衣服跟随他离开了。

    胡父仿佛看到了一对夫妻的背影,嘴里念叨着:安适这孩子如果能找到命强这样的对象,这辈子可就有福气了。

第39章 最美好的晚餐

    原本打算往市内跑一趟,遇见了胡安适后,完全忘记自己身上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办了。

    五个男生加上胡安适和图永易,图命强的竹木亭再也塞不下第八个人了。

    很有意义的一个下午,图命强带着罗啸,白元清和付昂,张翱到山上网鸟。

    五人在树林里装了一个细丝网,有鸟飞进便再也飞不出去了。

    这是图命强和罗啸两人根据网鱼的经验特制的鸟网,仅仅两个小时,他们来收网时,网里已经有六七只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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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时辰里,他们还捕捉到了一只野兔,两只山鸡。

    野味就这么到手了,提回去后,图永易烧了一大锅开水,男生们拔毛的拔毛,解刨的解刨,把野味食材清洗得干干净净。

    配上胡安适的好手艺,今晚他们七人可以吃一顿好的了。

    飞鸟被炖成了营养的汤,野兔成了图命强手下的烤兔,两只山鸡做成红烧美味,为了迎合这顿美食,图命强特意去村里小卖部买了几瓶“健力宝”回来。

    在竹亭的矮桌上,七人围在一起品尝美味。

    胡安适这辈子未曾如此疯狂过,跟一堆男生们坐在一起胡吃海喝,说说笑笑。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是真感受到了什么是快乐。

    图命强举起饮料杯说:“来来来,难得大学生赏脸跟我们在这里吃饭,你们几个听好了,胡安适是我图命强最好的朋友,以后,她有什么事你们都得帮忙,听到没?”

    罗啸说:“安适姐姐也是我最喜欢的人,等我长大以后,我就娶她。”

    图命强立刻拍手叫好:“妙,你安适姐姐虽然比你大那么一点,但有句俗话不是说得好嘛,女大三,抱金砖,谁能娶到胡安适当妻子,那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罗啸,你可要加油哦。”

    胡安适无奈一笑:“别胡说八道了,我对小弟弟可没有处对象的心思。好好的吃饭,为什么要扯这些呀?真是的!”

    图永易撅着小嘴愤慨的说道:“我觉得安适姐姐跟罗啸哥哥一点都不配,安适姐姐就适合哥哥你。”

    图命强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孩子别胡说八道啊,待会你安适姐姐都不好意思再跟我们继续吃饭了。”图命强转移了话题:“行了行了,咱们不要扯这些,我妹妹她希望给自己找个好嫂子,但我怎么配的上胡安适嘛是吧?”

    付昂毫不避讳,再次添油加醋:“命强哥,我就觉得你跟安适姐特别登对,真的,你们这样看上去,特别有夫妻相。”

    罗啸气得往付昂身上扑了上去:“胡说什么?那我呢?我怎么办?”

    张翱和付昂想法一致,怼道:“你就算了吧,你更像安适姐姐的弟弟。”

    吃了这顿晚饭,胡安适真是尴尬到了极点,这群男生跟农村妇女似的,太喜欢八卦这些是是非非的事了。

    “你们都放过我好吗?我只想在去省城前跟你们吃个饭,怎么一个个都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了?”

    罗啸直言道:“我们还不是看姐姐你这么大了还没处个对象怕你剩下了嘛,你看咱们哪个女生十八岁还没处对象的?你这个年纪的,人家孩子都生了。”

    “瞎说什么呢?胡安适年龄哪里大了?你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身份?人家是大学生,那些胸无笔墨,目光短浅的无知妇孺能比吗?”图命强向她宣言着:“胡安适,你别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女孩子三十岁之前处对象都不晚,你应该要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你是大学生,不是村里那些生来就给别人家当媳妇绵延子嗣的工具,你可以更有价值的活着。”

    胡安适在图命强的眼睛里看到了万丈光芒,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最理解她的人会是图命强。

    她一直不希望自己跟村里那些女孩一样,十七八岁便嫁做人妇生了孩子,自己快不快乐,喜欢不喜欢,乐不乐意全可不顾。

    村里百年来的习俗,女性生来卑微,被视为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十七八岁不找对象结婚生子就会被人说三道四。胡安适若不是大学生,早已被人说透了。

    村里有了她这样一位女大学生后,打破了女孩十七八岁便要结婚生子的传统观念。而图命强,恰巧又成了胡安适心中对传统观念反其道而行之人,他的思想观念,总能和胡安适走在同一起跑线上。

    女人可以有才华,可以有能力,可以挣钱,可以和男人一样走向不平凡的事业岗位,可以不在刚成年便结婚生子,可以活得更有价值……女人这样的一生,那该多么美好?

    认识那么多人,胡安适只在图命强的身上看到闪光点,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好可贵的图命强,但,他貌似生来不属于胡安适。这个世上,只有胡安适能欣赏到他的独特,而他,却看不见胡安适的美。

    胡安适沉默良久,思绪乱飞,图命强悄然望了她一眼,以为胡安适跟自己扯上处对象的问题浑身不自在了,他故意扯开了话题。

    “胡安适,李奶奶叫什么名字呀?”

    胡安适疑惑着:“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事,随便问问。”图命强喝了一口健力宝解渴,接着说道:“这不,我本来要去市建设局跑一趟的,跟你去了李奶奶家我都忘了这事了。反正明天也是要去的,所以,我想问下你李奶奶的名字,顺便看看是否可以去跟市领导帮李奶奶多争取一点五保户补贴金。”

    这么热心肠,胡安适立马知无不言。

    “李奶奶叫殷觉梅,年龄七十三,本是德口镇定江村人。”

    “李奶奶姓殷?她不是大明村人吗?”图命强问。

    “哦!原来如此。”图命强微微点着头:“真是难得的烈女呀!不过,这对一名女性来说太过于残忍了,忍受了一辈子的孤独,老了还成了五保户,太可怜了。”

    胡安适坚定不移的说:“未必,这世上,有些女子,她认定了,便会从一而终,不论丈夫是否在身边,是否在世,她都会恪守本分,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遗弃心中致爱,把致爱放在心中,在回忆里得到欢乐,虽说会孤独,但她也是知足的,是幸福的。”

    此刻,胡安适在图命强眼中也是难能可贵的。

    他梦想的妻子,亦是胡安适这般思想。男人养家,时常不得已驻外,女子应当潜心照料家庭,彼此忠诚,彼此扶持。

    有那么一刻,图命强心想:娶到胡安适当妻子,多好呀!

    而他总是卑微的认为:自己不配。

    虽说他对凌寒痴心不改,可就是觉得自己配得上凌寒。而胡安适,像一尊佛似的神圣不敢侵犯。

    说不清楚对胡安适的感觉,每多相处一回,对胡安适的了解便会增加一份,对胡安适的心,渐渐的模糊不清。图命强忽然感觉自己弄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

    我怎么会有想娶胡安适的错觉?想什么呢?

    不,我喜欢的女孩叫凌寒,胡安适是大学生,我不配,我不配……

    卑微的意识下,图命强把内心对胡安适一丁点的男女之间的喜欢也掩埋了。

    今晚的晚餐,是胡安适此生最难忘的一顿饭。

    菜是野味,饭食是她和图命强共同完成的,她也曾感慨:此生如果能和自己喜欢的男生一起做羹汤,那该多好!

    胡安适体贴入微,大家吃完饭,她硬是帮着图永易把碗筷收拾洗干净,把竹木亭擦干净才跟罗啸他们离开图命强的家。

    夜晚九点,图命强仍旧睡不着。

    他哄着图永易睡着了,自己却躺在竹木亭里摇着蒲扇乘凉。

    此刻开始,他想的人竟然不是凌寒,而是胡安适。

    那个陪伴自己给蔡老当“孝子”的女孩,那个会帮李奶奶打柴挑水的女孩,那个思想坚贞,骨子里透着贞洁和才华,光亮的女孩……

    她是如此稀少又珍贵的现代女性,她,真的特别特别好。

    想起胡安适,图命强嘴角莫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此时,白老书记骑着单车来到图命强家。

    “老白?这么晚你跑我家干什么?”

    白老书记扔掉单车,喜笑盈盈着来到图命强的竹木亭里与他对聊。

    “你下午去市建设局了吗?怎么样?钱有没有拿回来?”

    “哦,那个事呀,我下午一堆朋友在这儿,我跟他们玩去了,我明天再去建设局找李副局长给你把事情办好!”

    白老书记一听当即恼怒,拍着桌面责备道:“混账!你怎么可以为了玩,不办正事呢?”

    “什么正事呀?”图命强不以为然,说:“那是你们的正事,我愿意给你们跑就不错了,还诸多要求。”

    “你……”白老书记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你这个兔崽子啊,现在自己可以挣到钱了,你翅膀就硬了,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你!”

    图命强不焦不燥的宽慰着说:“哎呀,你别这么大反映好不好?老白,你真没必要这么着急,你急什么呢?咱们村现在是火烧眉毛急着用钱吗?我告诉你,多亏了我今天没去,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红梅大队还有一位五保户,我打算明天去跟李副局长和他爹说说,让他们再帮忙给咱们村五保户多发点补贴金。”

第40章 到市建设局

    听到图命强说话的口气,差点没让白老书记喷血。

    他嘲讽道:“哼哼,你是省委,你是中央,你让他们给咱们村五保户拨点补贴金,你是不是脑子进土了你?你知道建设局是干什么的吗?人家不是管我们村里五保户这几块钱补贴金的单位,懂吗?”

    图命强淡然的回复道:“别说得这么绝对,反正我认为天下官道一家亲,而且,那个李副局长是个孝子,他能纡尊降贵,亲自随他爹跑到咱们这种穷乡之地来吊唁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说明他也是个性情中人。”

    “哼,性情中人!兔崽子,这个世上人都分三六九等的,你还太年轻了,不懂人性。”

    “我是不懂人性,但是我懂得,一个人老到黄土埋到脖子了,他的心一定会挂念故土。”图命强趁机说道:“老白,如果我向李副局长要到了红梅大队李奶奶的补贴金,你怎么谢我?”

    “我怎么谢你?补贴金又不是发给我的,我为什么要谢你?”想来想去,始终觉得图命强办不成这事,他太异想天开了,继续说道:“不过,你小子要是真有这能耐,能跨官道把这事办成了,我以后就选你当村长。”

    图命强嘴角上扬一笑,心想这不是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吗?他曾经的梦想就是当大明村的村主任呀。

    “此话当真?”

    “别问我当不当真,你先办成了再说。我怕我现在许诺你你会过早让自己失望了。”

    为了得到白老书记支持自己走向村选的道路,图命强次日清早便往市里赶去了。

    清晨神清气爽,图命强外出干活以来,这是第三回去市内。

    前两次都是因为办公事随同高矮子挤公共汽车去的,一路时间紧迫,来不及欣赏沿途的风光。

    今日,他心情大好,沿途的风光和空气在他眼中亦是那么迷人。

    做建筑行业,总是会与建设局打交道。图命强知晓到建设局的路,不需要问路,踩了两个半小时的单车终于抵达市建设局大楼前。

    大楼前有专门的保安守门,图命强兴高采烈往里走,保安以为他是来闹事的,急忙前去拦住他。

    “诶诶诶,干嘛的?小伙子,这里可不是玩的地方啊!”

    图命强说:“什么来玩的?我像是来玩的吗?我找你们李副局长有事。”

    “找李副局长?李副局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不是我想见,是李副局长自己让我来找他报销葬礼上用的钱的。”

    保安再次打量着他,看着图命强也不像个痞子混混,保安决定放行了。

    “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带你去,免得你到处乱跑。”

    “好啊,谢谢你啊,大哥!”

    图命强跟着保安爬到了三楼,建设局的大楼没有电梯,地板就是水泥地,墙面也只刷了一层深绿色的油漆。

    每个办公室人来人往,这在图命强眼中,已经是最气派的单位了。

    他这辈子,除了工地项目上的办公室和村委办公室以外,也没去过别的办公楼和办公室了。

    望着楼道里跑来跑去的人,图命强发出感慨:“你们局里人真多啊!”

    “那当然,这可是市建设局,油水最多的地方,懂吗?”

    “啊?什么意思?”

    保安笑道:“我在这儿守门已经六年了,这儿六年换了七个局长和十多个部门领导,还什么意思,受贿,败坏官场风气呗。”

    图命强不身在其中,便不可想象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一个单位里水能淌得多深。

    “还能这样干活呢!”

    “啊?不然你以为呢?不过现在这位李副局长好像比较清廉,他的父亲过去就是这里的正局。那位退了休,后面上来的几乎都是腐败分子。”保安突然拍打着自己的嘴,责骂着自己:“我在干什么?怎么把这种事对你一个外人说了?”

    图命强取笑着他说:“你也不算建设局的内人好吗?你不是每天站在他们大楼以外嘛!”

    “呵呵呵,也对,我是外人,里面的事,压根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来。”

    说说笑笑,保安把图命强领到了李副局长的办公室外。

    保安敲着门,等到李副局的答复才推门进去。

    “李副局长,这个人非得说是您要他来找您的,您看看是否认识,不认识我立马给轰走。”

    李副局抬头一瞧,顿时木讷了三秒。

    图命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啊,李副局长,图命强。”

    “图命强?”李副局怎么也想不起这号人物来。

    图命强靠近他站在他的办公桌前,道:“是啊,蔡老,大明村,五保户,我是那‘孝子’,记得吗?您说葬礼的开支,来找您报销的。”

    “哦!是那位‘孝子’啊!”李副局取下了眼镜,也站了起来,对保安说:“老杨,这儿没事了,你回岗位上去吧,对了,我还跟你请个假,我现在得带这位图先生去见一下我爸。”

    保安苦笑着:“诶唷,李副局长,瞧您这话说的,您跟我请什么假呀?您要去哪儿那不是随便去嘛!”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要从你那儿进出,现在又是工作时间,我要出去,可不得跟你请假嘛。”

    保安呵呵大笑:“诶呀,李副局长,您真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最没架子的局长了,我这就去给您开门去!”

    图命强不懂为什么自己来找李副局长报销葬礼的钱,他要带着自己去见老李局长。“大人物”的事,他也不敢过多问询,只能跟着李副局长走。

    李副局长的司机开着桑塔纳已在大楼前等候,他跟随李副局上了轿车,沾了李副局长的光,图命强这辈子也坐上了轿车。

    跟“大人物”坐在一起,图命强浑身不自在,路上话都不敢说。

    李副局笑着对他说:“不必这么拘谨,放松点,我在解决私人的事,你也别把我当成是什么领导人物了。”

    这么好说话的领导,让图命强卸下了包袱。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领导还有您这么平易近人的。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副局,太了不起了。”

    “哈哈哈!”李副局说:“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什么年纪轻轻了,都四十好几了,终究是老了呀!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您还不够优秀呢?我可没见过四十岁就当副局长的,光是阅历都让人瞧不上嘛。”

    李副局长被打开了心中的哀愁,与图命强渐聊渐深。

    “可人家不都觉得我阅历不够嘛,说我是沾着我父亲的面上来的。”

    “哎,李副局长,别人那张嘴,根本不需要理会好吗?那些说你不好的人,不都是嫉妒嘛,自己上不来,就喜欢酸别人,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再说了,别人就是别人,别人算得了什么呢?他狗屁不是嘛。”

    “哈哈哈!”李副局长被他说话的腔调逗得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说话倒是挺有趣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图命强。”

    “图命强,嗯,一定是个寓意深刻的名字,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图命强,你敢来找我报销拿钱,足见你的胆量不是一般的大了,希望你将来能有一番事业,最好,我还能见证,我看你这孩子,挺不错,将来会有出息的。”

    “我就是一农民,没您想的那么优秀。”图命强心想:报销一事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我为什么不敢来找你报销拿钱了?

    开车的司机偷偷的抿嘴笑了,心里在嘲笑着图命强傻,多少人想给李副局长送钱送礼,贿赂他,只有眼前这个傻小子,不但不送钱,还跑来找李副局长拿钱,真是傻到家了。

    出人意料的是李副局长竟然没有把图命强轰走,还用单位上这么好的车带他去见他的父亲,司机的笑充满了无奈,他这位旁人弄不懂图命强的心思,也琢磨不透李副局长的心思。

    偏偏图命强懂得李副局长的心思,他认为李副局长是一个孝子,一个孝顺的人,人品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便是图命强敢来找李副局长要钱的原因。

    车子开到了一个老式小区外,道路狭窄,仅能过一辆车。

    李副局长的家是单位分的老房子,还住在二楼。楼道狭窄,李副局和图命强前后行走进了家门。

    退休的老李局长正在家里种花,家里只有一个四十几岁的保姆陪同。

    李副局长开门入内,保姆立刻前去问道:“局长回来了?在家吃午饭吗?”

    “吃,还是两个人,得辛苦你了。”

    “好。”

    对待家中保姆,李副局长时时不忘以礼相待。他领着图命强来到了老李局长面前,说:“爸,这位是大明村蔡老葬礼那位‘孝子’,你还记得吗?”

    “爷爷你好!”

    看到大明村的人,老李局长感觉亲切感倍增,并热情相待着:“诶,乖孩子,坐吧。”

    图命强羞愧的低着头取出了自己的账单,说:“抱歉,我像是上门来讨债的人,这个,是我们村主任给我的,您过目一下。”

    老李局长把图命强给的账单直接拨动到李副局长面前,自己则与图命强交流着:“你不是来讨债的,我说出去的话,必定会兑现。”老李局长向李副局长询问着:“怎么样?有问题吗?”

    李副局长在老李局长面前不知多温顺,多顺从,老李局长一问,他立马给出了答复:“看了一下,基本没问题。不过,你们村主任是不是太能占便宜了?我当时说的是只报销唱戏的钱,没说整个葬礼的花费都报销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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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当村长介绍:
在九年义务教育还未普及的村庄里,看仅上了七年学的命强同志如何走向村选,玩转商场,走出乡镇,面向人生巅峰……我不想当村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不想当村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不想当村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