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古今渊源 博注之戏
那两名门卫,先是一愕,旋即想起这位“孔明”所展露的气象,竟不约而同地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孔雀一族的族人,本也有自图腾演化而来的古文。只是随着与其余种族交流渐深,自家语言逐渐废弃不用,转而用修道界中源自古道书的通用语言,姓氏也是以孔为姓。
至于名字,凡是身份尊贵、道途潜力较高,能够进入十二属神通分殿修行者,都是以单字为名;而出身、潜力较差的族人,才是以双字为名。
单字为名,以孔雀一族九大流脉的规模,姓名之重复是不可避免的。
孔雀一族之中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对于族中留下浓墨重彩、赫赫声名的大先辈,起名时常常避讳其字。这不止是因为尊敬,更是为了避免自家气运被前辈大能的意志镇压。
不过,后来者继承前辈之名后,若是能够突破这道枷锁,那么就意味着此人资质命数,非同凡响;异代同声,不弱先贤。
只是孔雀一族诞下子嗣之后,为人父母者,没有多少人敢于冒这个风险。
数十万年前,孔雀一族有一位名为“孔明”的大能,一反妖族修士只精通于本门血脉神通的常态,通览人文,精修数十种其余妖族乃至人道文明的神通妙术。一举成为当时妖王境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除此之外,此人更是精通阵法之道。直至今日,用以庇佑族中八处秘地的护卫大阵,便是这位名为孔明的大能因地制宜,妙手成就。其布阵方略,合称为《八阵图》,乃是孔雀一族之中秘而不宣的宝物。
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物——《五方东流阵》,正是其中一道阵图的推演模仿之作。
而面前这位同名的“孔明”,用了先辈之名,但是气息茁壮,神韵精粹,显然渡过了承名之厄,前途极为光明。
录下姓名之后,“孔明”冲着两名门卫和孔员点了点头,便独自往阳城之中行去。
这“孔明”自然是归无咎的化身了。
他现在这幅面容,和当初在半始宗融合孔德、孔言的面貌又略有不同,是加上了主持拍卖带的孔缨;三人轮廓,融为一体。
阳城是一处古镇风格,街道纵横,聚落成衢。沿着棋盘一般的主干道,乃是砖瓦砌成,呈现水墨之象,黑白分明。而掩藏深处的院落、居所,有茅草搭成,有架竹为巢,有山洞穴居,也有土坑地室。种种民居,不一而足。
每一道房屋之上,都悬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气。这是屋中无人,气息镇定,自然而然凝结而成。若是有人居住其中,气脉变动,屋顶上的清气便会自动消失。
来到阳城之中的客人,尽可以随意挑选一座院落,暂时住下,静候田猎之会的开始。堪为主干道的几条纵横街道之上,更有酒肆、茶馆,各色店铺,相互点缀映衬,勾勒出一道奇妙的凡尘气息。
不单是孔雀一族,许多实力雄厚的大种族,都不乏这种仿佛凡人市镇的古地存在。甚至本族根本之地,也是依照此例建造。
太古纪元之前,妖族凭借本命神通、天赋法则,生而入道,长而修行,理所当然地主宰者这片天地。但是岁月绵暧,人道肇兴。看似柔弱无力的人族,将炼气法门提纯精炼,愈走愈远,最终得以自妖魔统治之下划出一片净土,直至划土封疆,鼎足而立。
妖族之中的有识之士,也曾深受震动。自感本族天资虽盛,但后学远逊。于是想要借鉴人道昌盛之法门。
不过,那时候的人道宗门,远未如今日的圣教祖庭、隐宗一般,立下门户基业,排场惊人。其传道布教之所,都是藏于深山之中。有大修为者,除却定时出世,寻访后学,点化有缘之外,寻常人也轻易不能见得。
这些妖族见不着正主,所学不得法,却把世俗人道文明中的建筑、文字、文艺、典章,搬取了许多过来,照例模仿。
这许多宛若凡民市镇的存在,都是彼时所立,一直流传至今。
归无咎在城中放眼一望,十有六七的房屋屋顶,俱是结有清气。可见空余住所甚多,也不急在一时。放眼自东向西望去,心中一动,随即加快了脚步。
这座小成中其余建筑都甚为朴素,一如凡民集镇。唯有城中心处造了一座巨大的圆坛,高约二三十丈,不知是何用途。归无咎来了兴趣,登时决定前去观看一番。
片刻功夫,归无咎赶到此处。但见两扇赤色铜钉大门完全打开,也无一个守卫之人。当中空空荡荡的一大片,任由十几个人来回走动,显得极为稀疏。
较为夺目的,可见大殿正中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棋盘”。
归无咎走到近处,才发现此物可比“棋盘”繁密得多了。棋盘是纵横十九道;而面前这四四方方的巨石,却是纵横三百六十一道,围成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空格。
每一个空格之中,似乎填上许多文字,都是以姓名开头,附带着一串长长的数字。仔细观看一阵,似乎空格之内的文字,时不时地处于变化之中。
巨石之畔,有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衣着与石门外那两名门卫相似,约莫是负责管理此地的执事一类。
归无咎心中一动,问道:“不知眼前此石,有何用处?”
这高瘦执事诧异道:“此处乃是‘碧瑶天柱’的投影之源,与会修士的名录所在。怎么,莫非这位道友不是来下注的么?”
他话音方落,归无咎身边来了一个华服青年,凝视着巨石寻找了一阵;忽地他面露喜色,又核对了姓名,自袖中取出一枚纳物戒,投到巨石上一个空格上。
说来也奇妙。这看似平常的巨石,在纳物戒与之接触的一瞬,似乎产生了一丝空间波动,登时将纳物戒吞没。
那华服青年似乎早有所料,见怪不怪。
归无咎眼尖,看到他所投入方格之中,书写着:孔应,九日巳时二刻。其下尚有九个指甲大小的方块。
原来,所有参与孟冬田猎之会者的姓名,都会被录入这一方巨石之中。为了防止同名混淆,姓名之后,还附带了本人进入阳城的时间,以为区分。
至于如此做的目的,说来有趣,并不是什么正经用途,而是为孔雀一族的族人,增添的一项与“孟冬田猎”息息相关的游戏。
孔雀一族九脉主城,皆立有一柱,正是九子一体的“碧瑶天柱”。柱上所录文字,正是自眼前这道巨石之中传递过去的与内容。
“碧瑶天柱”所属的“碧瑶堂”,说穿了等同于赌场,乃是供孔雀族人下注田猎会与会修士最终排名所用。
归无咎闻言愕然。忽地他心跳一跳,似乎感受到不知几千万里外,似乎有什么人物,隐约与自己产生的联系。
……
在一处雄阔古朴的街道上,有两个年轻女子手挽着手,缓缓前行。
这两名女子都是金丹境界的修为,左手边的这一位,身着绿裙,额上点金,双眸灵动之极,一张圆润脸庞,看着憨顽可喜;而右手边这一位,却身着素裙,脸蛋修长,鼻梁微挺。虽无多余装饰,却气度不凡,清贞秀古。
孔雀一族的女子虽然都是相貌出众,但是长相气质能够和眼前这二位相提并论的,也是千万中无一。
这两名女子对于街道上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熟视无睹,自顾自的行走。尤其是气度清越的这名素裙女子,更是眉头微蹙,隐有愁容。
就在此时,那绿裙女子忽地一怔,旋即自袖中取出一物观看。倏尔露出喜意,道:“凌姐姐。你的‘四象梭’有着落了。”
素裙女子摇兽道:“墨妹妹。那件宝物姐姐早已放下了。经长老重新鉴定之后,那物的品质比想象之中尤高了一筹。最终成交的价格,不是原先预料的十五亿,而是五十亿上下!若是原先的价格,姐姐倾尽积蓄,也能勉强凑齐。但若是五十亿的天价,如何能够求得?”
绿裙女子瞪大眼睛,红润的腮帮子微微一鼓,只道:“事关机密,恕妹妹不能相告。姐姐你且随我来!”
随着便拉着素裙女子,半是飞遁,半是奔跑。
这两位神仙姿容的美人,不顾形象的在街道上发足狂奔,登时引来更多人的瞩目,甚至有许多人暗暗掏出照影石一类的宝物,将这影像留存。
终于,二人奔跑到一座金殿之旁,一块甚是雄伟的玉柱之下。那绿裙女子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凌姐姐,你能拿出多少积蓄来?”
素裙女子,略一迟疑,道:“除了一时难以变卖的资财,现在能拿得出手的,约莫八亿灵石。”
绿裙少女精神一振,道:“好姐姐。你资质在我之上。这回我帮了你大忙,以后你发达了,千万不要忘了小妹。”
素裙女子奇道:“小妹此言何意?”
那绿裙女子却不答话,在那石碑之上自上而下一阵搜寻,终于在离地三丈多高的地方,发现了“孔明”二字,登时一喜。
转首道:“姐姐将身上八亿积蓄,都取出来。”
素裙女子奇道:“妹妹是要……”
绿裙少女眸中泛出光彩,低声道:“就买他进田猎会前三!现在买,至少是二百五十倍的收益。姐姐可知道,不久之后你就是个大富翁了。”
素裙女子惊道:“墨妹妹……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绿裙少女低声道:“姐姐就别问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叫孔明的人,很厉害!买他必得第一妹妹不敢说死;但是买他前三,孔墨自信有十成把握成功。到时候万一赔了,小妹把本钱退还给你。”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栽培得法 生财有道
两位孔雀一族的女子孔墨、孔凌,窃窃私语商议了一阵,旋即来到碧瑶天柱旁边的大殿中。大殿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碧瑶堂。金光流转,明暗间错,极显富贵之气。
两人寻到一处柜台,通报了押注金额,押注对象的姓名、身份。核对完毕后,孔凌将身上积蓄取出,交由柜台上一个看着很是机灵的伙计处理。
碧瑶堂所受领的押注,单注价值最高的,甚至能够达到五百亿以上。孔凌下注八亿灵石,虽然数目极巨,但是那小伙计也能泰然处之,并不多嘴多舌。不多时,就将印信牌符定制好,交到孔凌手中。
只有一条,往常投注如此大额的押注,通常是老成多谋之人,通过极为繁复的计算,然后分散复投于数位有望前十的灵秀人才。
所仰仗的资本,正是这些高门大族对于本族天才的了解,远远胜过单听名声、仅有一知半解的寒门族人。利用双方信息上的不对等,精准撒网,最终能够收到只赚不赔的效果。
这碧瑶堂的赌博,往小了说是一场游戏;但是论本质,未必不是孔雀一族中财力雄厚的大宗,二百七十六年一度的敛财收割散户的手段。
在小伙计的认知之中,如这两个小丫头一般,懵懵懂懂的下一个风险巨大的巨额单注,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
小伙计不由往这两个少女身上多瞟了一眼。暗暗猜测,是否少女怀春,对于自己中意的情郎太过自信,这才将全部积蓄作注。
不多时,牌符取来。未曾戳上印记之前,牌符背面窄窄一条、仿佛镜光的文字之上,依稀可见“一赔九九九九”的字样。
但是,付讫灵石,戳上印记之后,镜光旋即一遍,呈现出更新之后的赔率:一赔三百九十一。
这赔率不是固定的,而是根据本身目前已经投入的注额总数浮动。以孔凌八亿灵石之巨,必定会将赔率压低到一个相当小的数字。
不过孔凌、孔墨见到“三百九十一”这个数字,依旧很是惊讶。二人原本以为,一赔二百五十左右就已经很理想了。没有想到,本次拍卖会汇聚的财富,较载籍之中所录又要高出五成左右。
又过了半刻,一切都已办妥,两人手挽着手离开大堂。只是,孔墨喜上眉梢,似乎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孔凌却亦喜亦忧,怀揣几分希望,几分忐忑,缓缓踱步,愈走愈远。
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今日的举动,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握着。
说来话长。孔雀一族,算是妖族之中和人族最相似者,人族的心思之细,谋略的婉转变化,数十万年来,孔雀一族深为借鉴。
这身着淡裙的女子孔凌,资质本是上佳。只可惜护持她成长的祖父破境妖王未成,三年前身死道消,孔凌也失去了赖以荫蔽的羽翼。所幸其族门之中还有些积蓄,眼前金丹、元婴境界,修行之用,也不见得短缺了。
但是若再往后走,这一份底蕴就大为不足了。
偏偏孔凌门第出身颇不及许多盛族,个性又是柔中有刚,清冷自高。若是于族中同一辈的天才人物聚到一处,也很难合得来,平白生出龃龉。
孔雀一族的培养之法,也讲究因材施教,随人点化。
孔凌的闺中密友,娇憨可爱的绿裙少女孔墨,正是一位妖王的子嗣后代之一。孔端妖王——那日在阳城入口处,赌赛辨认归无咎真身的那老者便是。
如非通过这个渠道,孔墨也难以知晓这“孔明”的底细。
早些时日,孔端妖王似乎无意中和自己的小孙女提及,过两日通过碧瑶堂,帮孔墨捞些外快,积攒点零花钱使使。
这赚外快的法子,便是暗中告知孔墨一位潜藏甚深的天才人物的姓名,由她去下注。这位天才,除了孔端本人,和孔雀一族中几位身份极高的人物,再无一人认识。
只是孔端和小孙女有言在先,出手不可太过,下注独赢不超过五千万。否则日后消息传递出去,难免有损公肥私之嫌。
孔墨、孔凌两位闺中密友的关系,性格,早已被孔雀族中的老辣前辈捏得死死的。今日之事,虽非孔端授意,但完全在布局之人的掌握之中,意在让孔凌积攒一笔财富。
将来,孔凌直至成就妖王之境,都会觉得自己一身成就,是自家艰苦奋斗而来。纵然经历了几次机缘,也只会归因于自己运气姣好而已。
却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族中大能的布置,让她走上一条符合自身性格的道路,而非困居笼中。
……
阳城,圆坛之内。
听高瘦执事介绍完有关“碧瑶堂”的种种讯息,归无咎暗暗诧异。想不到作为妖族的孔雀一族,竟有如此真实的烟火气息。
见归无咎似乎意动,高瘦执事连忙道:“此间虽然也可下注,但是规则却要简略一些。”
归无咎大感兴趣,问道:“有何讲究?”
高瘦执事言道:“九城之中,碧瑶堂内。下注有单买魁首、三甲、前十,甚至有混合下注多人的法子。但是在此地,作为即将参与‘孟冬田猎’之会的与会者,却只有一种下注之法,那就是单买魁首。”
说起来,孔雀一族虽然善于聚敛财富,但是在这一点上,却可以称得上“厚道”了。
最早先的时节,阳城和碧瑶堂的投注规则,是完全一致的。但如此一来,许多与会者自信满满,纷纷选择投注自己进入前十。甚至倾囊下注,希冀借此一举暴富。但是最后事实如何,可想而知。
稍微出点血,还算是好的;甚至有不少人,将自己维持修行的积蓄都贴了进去。
参加“孟冬田猎”,机缘没有得到,反而自己还要大大的赔上一笔。
于是孔雀一族便修改了规矩。你若选择在阳城投注,那唯有一种下注之法,那就是单买魁首。在这一道规矩之下,除了实在盲目自信之人,绝大多数与会者都是收敛了许多。
归无咎心中一动,忽地道:“来到此地之人,未必就要人人单买自己。我若是想要下注别人,不知赔率多少,如何做出决断?”
高瘦执事连忙道:“容易,容易。”连忙自袖中掏出一块令符,呵一口气,对着那巨石一转。其上排名字迹立刻发生变化。
归无咎抬首一看,暗暗点头。
他心中笃定,孔雀一族敢下巨资重注的,必定对于本族的天才人物极为了解。所以这个榜单,可以看成是于孔雀一族当代俊杰的名录。
依上而下,由高到低牌序,最引人注目的几个姓名,映入归无咎的眼帘。
第一名,孔萱,二赔五;
第二名,孔郊,一赔六;
第三名,孔覃,二赔十五;
第四名,孔萤,一赔十一;
第五名,孔馥,一赔二十一;
……
归无咎将这些人的姓名,一一牢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赔率最低的孔萱,和第二名孔郊之间,相差了一倍以上的赔率。
由此可见,这位名为“孔萱”者,应当是孔雀一族元婴境中数一数二的嫡传弟子。也是归无咎最不可轻忽的劲敌。
归无咎又问道:“不知这一场赌斗,总共是多大的盘子,总计有多少灵石投入?”
高瘦执事道:“这一场赌斗游戏,是孔雀八部族众皆热衷参与的大盛会。但凡稍微有些身家的家族,都会投入不菲钱财,经营一番。万川归海,这盘子也积蓄的大得很。约莫总有六七万亿的存量。”
归无咎闻言暗暗吃惊,这几乎相当于大半个宗门的财富了。
高瘦执事又道:“不过,这竞买计算门类繁多。单买魁首独赢,哪怕只有一人中了冷门,也不可能卷走全部的财富。”
归无咎微一点头。
将毕身身家投入其中,是没有意义的。若是归无咎下注十万亿,那么赔率便会打压到二倍以下,所赚金额总数并不会变化,反而会引起无数不明就里之人跟风来投。他的目标,是将所有存量一网打尽便可。
但是出价过少,同样也不合适。若是如此,万一有哪个好心人对于这位“孔明”真人极为看好,加注数目还要在归无咎之上,那么到时候别人吃肉,归无咎便只能喝汤。
考虑妥当,归无咎自巨石之上寻到自己姓名,笑言道:“买‘孔明’魁首独赢。下注一千亿灵石。”
高瘦执事闻言身子微微一晃,疑似自己出现了幻听。
当归无咎将一枚枚纳物戒丢入巨石之上,他的排名位次也在不断地上升。待一千亿灵石尽数被吞没,“孔明”的名字才再度稳定了下来。
孔明,排名总榜第十一位,一赔率四十七。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试用二珍 狩猎规则
离开城中圆坛之后,归无咎随意寻了一处庄园入驻,布下简易阵法。
乘着还有几日余暇,归无咎决意先将拍卖会上得来的宝物消化吸纳,尝试其妙用。从道理上说,其功用定是真实不虚的;但是唯有亲自试过,才能安心。
等到晚上月华渐出,弦月高挂时,归无咎取出蒲团模样的“映月莲台”,再将飞舟顶上打开一道天窗,引着月光落下。
尝试行功,前后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今日是初九,月相渐凸。归无咎在行功之中仔细体验,果然能够起到修炼速度增幅倍许的妙用。
不过,只这一步还不算完。归无咎再依次动用元玉精斛、服用清妙玄露。果然,气机流动的速度臻至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三种增幅,并行不悖。
一时之间,归无咎竟生出一种幻觉,似乎自己的灵根资质,达到了四五品的程度,已经称得上通常意义上的“天才”。当年越衡宗冲霄阁所收录的弟子,也不过是以四品资质为限。
甚至于归无咎生出一道感悟,若是就以这样的速度闭户行功,不过四五十载,道门功法便可真正结成元婴。
须知今日距离他道功结成金丹,才过去了数载而已。这个速度,已经不是四五品的灵根所能及了,而是三品以上的最上乘资质。
这是因为,归无咎成就金丹之时,丹品变化趋于极致;金丹二重、三重、四重的入围无间、真我不二、怀抱归一三重境界已经提前完成,等于跳过了金丹一重境的金丹圆满修士。日后的全部修行,都是在补足金丹一重境的丹力积蓄。
寻常金丹修士的数次破境前后的种种迁延徘徊,道心障碍,对于归无咎来说并不存在。
但是归无咎却知,白天时“映月莲台”无法生效,所以这个时间还要再往后延伸十余二十载。
在这样的修行速度下,归无咎心头,蓦然涌起一种干劲十足的鼓舞之念。似乎修行不但不是一种苦差,反而是世间最为有趣之事。
将映月莲台收起,反手又将反吞双子珠取出。
握持此珠端详半晌,归无咎心中忽地生出一个念头。
在拍卖会时,归无咎就曾经想到,此物可以和拾遗书简配合使用。先使用拾遗书简挪遁至远方,再遁入反吞双子珠中,以绝了敌手守株待兔的念头。
但是仔细考虑,归无咎却发现,似乎还有一种更直接的变化。
无论是黄阳界还是半始宗那小界,归无咎都曾亲身试验,依靠拾遗书简,能够完成在大界与小界之间的往来穿梭。
那么反吞双子珠所营造的颇有小界风范的芥子空间,此法是否可行呢?
既然想到这一点,那就立刻去验证。归无咎先在原地留下一枚书简,然后双手持宝,念动口诀。待遁入芥子空间,再度留下一枚书简。将双珠收于界中后,感应第一枚书简所留阵基,发动心法。
果然,下一刻眼前景象变幻,归无咎已经再度出现在院落之中、飞舟之内。振奋之余,再感应芥子空间之中的第二枚玉简,动用法诀,瞬间又回到了反生双子珠内。
归无咎甚是欢喜,这个想法果然成立。
仔细思虑,归无咎几乎要长笑出声。如此一来,此物哪里还只是一件固守之宝,简直是一项完整而严密的大神通的核心。
虽然此物在成道之后会失去作用,似乎潜力甚低;但是在成道之前,几乎是多了一门不亚于空蕴念剑的核心手段。
尤其是若将此宝事先布置,主场作战。等于归无咎身边,多出一个可以随意遁出、遁入的空间。
无论是他的真身,还是许多待机发动的神通、法宝。利用这处空间作为中转,几乎可以在攻守之间,形成千千万万种变化。
进攻的突然性,瞬息间的绝对防御,又或是事先埋伏后招。归无咎思之便觉神往,忍不住现在就要沉溺其中,设计围绕于反生双字珠的战术思路。
这件宝物的价值,在归无咎预想之上。
只是,此时再将这件宝物仔细摩挲,归无咎却觉出其灵性似乎稍稍受损了些许。
看来这芥子空间毕竟不同于真正的小界,以拾遗书简往来穿渡,对于其空间的稳固大有破坏。仔细查看此珠受损的程度,归无咎大致判断出来,一次使用六七次,总不成问题。
只要损伤还能复原,止战之后,将其交由小铁匠时时锻炼温养,总也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并不算太大的麻烦。
此时尘埃落定,归无咎接下来所想的,便是在这阳城之内,多多探查,看看是否能够接触到孔雀一族的俊杰。尤其是今日牢记心中,赔率排名在前十的弟子。
只可惜第二日出门转悠了一阵,阳城之内的客居之中,但凡远远感到气机旺盛的,无一例外,皆是用上乘禁阵牢牢护住府邸,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范。
无奈之下,归无咎也只得返回自家洞府,安心修炼。
但是,就在第二日子夜,归无咎的与会牌符之上,突然一道耀目的光华升起,随即仿佛万千虫蚁,浮动攀爬,凝结成一片致密的文字,飘浮在空中。
不止是归无咎,阳城之中,所有的与会修士,所携带的令符,都呈现此等异象。显然是孔雀一族,在“孟冬田猎”正会开始之前,临时宣示的文诰。
这文字清亮纯净,远远胜过月华灯火,甚至穿透禁阵,点亮一座座民居。施展此术者,必定是极罕见的大神通者。
归无咎提起精神,将这文诰从头到尾仔细阅览一遍。若是和比试规则相关,那断然不可错漏了一字半句。
一刻钟后,其中所载全部内容,牢记于归无咎心中。
今次田猎之会,怨灵界中的情形,与往年稍有不同。
往年田猎会所捕猎的怨灵,其形貌都是一般的人形骷髅,总以数量繁巨为胜。纵然这些怨灵之间也有实力高下之别,但是到底不足以形成明显的区分。
而本次田猎之会,怨灵却位分五等,形成五种层次的形态变化,实力也随着等级提升而大有不同。
第一等名为“五畜”,怨灵之形,乃是鸡、犬、牛、羊、猪五等家畜的形貌,其战力大约相当于金丹后期到元婴初期。
文诰中特意说明的是,这境界划分,乃是以修道界中最普遍的修道者的实力来定义。
换言之,有资格参加孟冬田猎的妖族精英,哪怕真的只有元婴初期,对付“五畜”层次的怨灵也极为容易。甚至打败下一级别的怨灵,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等名为“五毒”,其形貌却是化作毒蝎、毒蛇、毒蛛、毒蚁、毒蜂五种形象,其实力约莫相当于最寻常的元婴中期修士。
第三等怨灵,名为“五兽”,乃是化作虎、豹、熊、狮、象五等猛兽。实力更进一层,相当于元婴后期修士。
第四等怨灵名为“五灵”,乃是化形为青狐、白鹿、苍猿、古鼍、桑鸟五种异兽,唯有精英层次的元婴后期修士,方能将之降服。
第五等怨灵名为“五凶”,乃是五火夔牛、黄足鵩鸟、丹林铁鹤、皋阳獞兽、九采精蛟五种凶兽。唯有妖族中真正杰出的元婴巅峰修者,方能战而胜之,取了功果。
所有与会修士,一开始进入怨灵界后,只会见到“五畜”层次的最低等怨灵。唯有在一个月内,捕猎一万只“五畜”层次的妖兽,方能进入下一个层次。
进入下一个层次的修士并未被挪转至他处,与处于第一层次的修士一道,同样处于怨灵界中。但是双方却再也不会照面,好似处于重叠的平行空间一样。
可以推断,第二个层次,唯有“五毒”怨灵存在,再也见不着一个“五畜”层次的低等怨灵。同样以一月为限,若是不能捕猎三千只“五毒”怨灵,无法捕猎第三等的猎物
第三层、第四层的规矩大同小异,一月之期不变;只是捕猎怨灵的限额,变成了一千只和三百只。
每杀死一只怨灵,所收纳“武功”便会收纳于自家牌符之中。
此处所谓“武功”,非是武术之意,而是如文功、善功一般的计量功勋之法。以武力杀伐见功,故名之曰“武功”。
若是一月之期已到,有人未能晋入下一层,那么既不会当场判负,也不会驱逐出境。你依旧可以留在界中,捕猎低等怨灵。但是如此一来,距离前十甚至夺魁,那就彻底断绝希望了。
因为低等层次的怨灵,虽然数目庞大,但是所包含的武功值却极为稀少。
“五畜”之属,数量数倍于“五毒”;而“五毒”之属,数量又数倍于“五兽”。甚至最后一层五火夔牛等五凶,每一种仅有五只而已,总数不过二十五只。
但是若论武功总数,怨灵界中所有的“五畜”一类相加,只不过占了本次释放的全部武功的百分之五;“五毒”之总和,占了百分之十;“五兽”全体,占百分之十五;“五灵”相加,占百分之二十。
而最后那二十五头凶兽;却占据了足足一半的“武功”!等若斩杀了每一头凶兽,就吸收了怨灵界释放出的百分之二的武功,更相当于将全部“五畜”怨灵消灭了百分之四十。
所以,若想尽可能取得更高的排名,那就唯有尽快突破至下一层。
若是哪一位天才俊杰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第五层,将其中所藏凶兽尽数斩杀。那么就算剩余功勋归于一人,也不足以与之争锋了。
乍一看这个规则对于执“止符”者有利;但其实也不尽然。因为执“争符”者,击败同道后,除了获得“武功”外,对方所击败的怨灵之数同样归入本人。这却能够大大加快执“争符”者的破关时间。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入界启争正当时
但是若以为这规则对于“争符”者有利,那又不然。
若你当某一位执“争符”的武力强横之辈,若并未遭逢旗鼓相当的敌手,便能累败同道,迅速破关,最终夺魁,就想的岔了。
往届的田猎之会,若是与会之人感受到自己捕猎的怨灵数目已经足够,便可以选择启动牌符,顺着牌符的牵引之力,提前离开。
引动牌符,前后约莫需要一个时辰时间。只要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施法并未被打断,那么就能溜之大吉。
本届田猎之会,执“止符”者依旧可以随时离开;而执“争符”者,除非在第三层之后被敌手击败,方才可以选择离开。又或者确定了排名再也不会变动。否则便只得在怨灵界中,一直等到田猎会结束。
也就等同于,一直等待挑战者的出现。
试想,哪怕是有人一鼓作气,以最快的速度突破第五层,甚至将二十五头凶兽一网打尽。那可想而知,接下来此人便是众矢之的,必将迎来后来者的围攻。
所以,执“争符”者破关虽速,但是究竟选择以一个怎样的时机进场,依旧是一个大可衡量的问题。
这一道新规则,并非刻意垂青于执“止符”又或“争符”的某一方。而是有利于真正的强者脱颖而出,大大降低中途败落的风险。
接下来数日时间,因为所有进入阳城的与会修士都十分谨慎,选择深藏居所之内,唯恐漏了底细。所以此地的气氛,也十分沉闷,唯有各人暗中摩拳擦掌,蓄势待发而已。
就这样,又过了五日。
这一日辰时,归无咎跃出门户之外,脚踩遁光,遥遥悬在百余丈高的天空中。放眼鸟瞰,各色民居屋顶之上的清气已经散去的七七八八,这意味着绝大多数住户中,都迎来了暂时的主人。
归无咎迎空飞掠了一圈,心中默数。居所有主者,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看来田猎开启,已经迫在眉睫了。
在所有人都谨慎深藏之时,有这么一位肆无忌惮的人物在空中飞遁,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似那孔雀一族本族之人,自然有互相熟识的同道。互相问询打探,竟然真的让他们得了讯息。
此人是本次田猎会赔率排行第十一位的热门,孔明。
只是这消息到底是从守门卫士,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泄露出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单就此一条,便能看出孔雀一族与会嫡传的神通广大。
十五日,子夜。
圆月高悬,清光四溢。这光华铺洒在阳城,显得所有的建筑都翠嫩了几分,好似年轻了数千、数万载。
但是,距离子时还有三刻钟上下时,阳城之中的修士,便有不少人觉出异常。仿佛这月夜光华,有些飘忽不定的样子。约莫一刻钟之后,几乎所有的与会者都觉察出变故,于是都纷纷出门观看。
归无咎每夜都是要动用“映月莲台”,沐浴月华之下修炼的。此时他自然是最先觉察出异常的几人之一,早已跃出飞舟门户之外,仰首细看。
月光之中,依稀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点,似乎一只蝌蚪般,在宛如银盆的圆月中上下左右,游动不休。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小小的阴翳,才使得月色不匀,恍恍惚惚。
又过了一刻,那小蝌蚪愈来愈大,最终那圆月呈现中各种奇诡之形,明亮处与黑暗处,似乎各占一半,容貌万变。
这种忽明忽暗的变化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忽然,仿佛蛋壳被打破一样,那圆月之中的黑影蓦然钻出了月形的限制,大小也随着暴涨了千百倍,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的四分之一!
看此物形貌,仿佛酷似一只黑犬。
与会众修虽然俱是功行杰出、见多识广之辈,此时也不由感到愕然。各族先古神话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与“天狗吞月”类似的传说。
但是“吞月”也就罢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天狗形同小鸡破壳一般,是从月中孵化出来的。
唯有少数对于本族掌故极为精审的孔雀一族精英,方才见怪不怪。有心于本族有关于“孟冬田猎”载籍者,必然能够知道,出现这一道异象,就是田猎之会,即将正式开始了。
果然,那化身巨大黑影的天狗,在空中逡巡了约莫一刻钟上下。只待子时一至,立刻后腿一蹬,张开巨口,露出獠牙。纵身一跃而下,然后将整座阳城一口吞了下去!
所有的阳城与会修士,一齐感到眼前一黑,旋即自己的身躯似乎轻飘飘的浮动起来,东南西北,浑不可辨。
……
待归无咎眼前重见光明时,眼前景象大异,他心中有数,自己已经置身于怨灵界中了。
放眼望去,远近四外,依旧有数之不尽的人平白出现在天地之中,好似被投放异界的扬尘。其人看似近在百余丈内,但是旋即就化作一个微小的小点,咫尺天涯,消失在远方。
不过,原本身着各色服饰的与会修士,此时虽然妆容相貌没有变化,但在归无咎目中,一身衣衫,却只剩下了黑色、青色两种颜色。
归无咎低头一看,自己所着服饰,也变成了其中一种接近深紫的黑色。
这一道变化不难猜出缘由。只分为两色,多半是执“止符”者一概身着青袍,而执“争符”者一概身着黑袍。
就在此时,归无咎身旁落下一个人来。
这一回,是真正正正的出现在“身旁”,而非似近实远,看着在眼前,实际上却在千里之外。
此人方面阔额,骨架甚大,同样身着一身黑袍,分明是一位执“争符”者。一身修为,在与会之人中似乎也处上品之列,但是距离最顶尖的一批人,显然尚有差距。
此人定了定神,见到归无咎在旁,不由一愕。略一犹豫之后,走上前来,道了一声:“孔明道友。”
他竟然是认识归无咎这位夺魁的第十一号热门的。
此人面对归无咎的态度,虽然有几分谨慎,但也并不害怕。眼前所有修士并未开始狩猎,武功均为零。虽然双方同为“争符”一途的修士,但是也没有互相出手的理由。
归无咎点头回应。双方并未有过多交流,此人便远远离开了。
归无咎定了定神,纵身飞遁,感受这“怨灵界”中的环境。
既然名为“怨灵界”,那么此地气息的阴森鬼蜮、针砭入骨,归无咎早有心理准备。只当是进入了大世界中某一处恶气汇聚之地便罢。
但是此时用心感悟,显然此地的气象与归无咎想象中并不相同。
这所谓的“怨灵界”,除了气候比外界稍微炎热一些,空气中多了一种仿佛铸铜锻铁的干灼躁烈之气,令人稍稍感到压抑外,其余竟然与外界相差不大的样子。
而这种程度的压抑气息,恐怕尚不如归无咎以今日修为再入黄阳界所受的境界堑隔的压制,最起码对于修道之人的斗战作法,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环身一顾,归无咎蓦地感到身上二物似有不谐。
反手取出,却是云中正二副印和反吞双子珠两件宝物。
此时“云中正二”副印,依旧明光玉润,一看就是上乘奇珍的品相。但是其中所藏姚纯上真等人所留的四道法术,却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再也寻不见踪迹。而反吞双子珠,似乎变成两枚极为普通的石珠,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这两种变化,一是天时,一是人为。
在怨灵界中交手,并不拘束入内之人采用何等手段。反正如“恒器”、“天祭器”一流的重宝,以入境之人的修为,本也御使不了。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甚手段,尽可以施展。
但天玄上真、妖王层次所附赠的秘术手段,就不在其列了。若是这等存在留下后手,轻而易举便可教人田猎会中夺魁。这一场比试,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所以就在刚才“天狗吞城”的一瞬,实际上附带了一重秘术。会将与会者身上所携带的妖王、天玄上真层次所留手段过滤,使之暂时失效。唯有出了怨灵界,自然就能恢复本来。
至于反生双字珠的变化,是怨灵界中的空间规则特殊。除了精巧的纳物戒一类的宝物之外,其余芥子空间一类的法宝,在此地都会暂时失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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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牛刀小试 初作谋划
怨灵界中的风景,目中所见,与归无咎所料也大有差别。
归无咎面前,是一片茂林,只是这些古木无论树干枝叶,尽是一种奇特的枯黄色。这森林左右望去,一望无际;但是纵深却不宽阔,约莫只有十余里上下。
森林之后,是一片寥廓平原。平原之上,长满寸许高的枯黄小草。这片原野宛如一条玉带,横贯东西,宽度与面前的森林相若。
视线越过了原野,却是一道横山列屏,高约千尺上下,左右延展莫能溯源。比较两侧山脚到那山巅的距离,同样十余里左右。
横山之后的阴面,紧连着一条宽阔的河流,水色幽暗,看不见半点光泽,尺许高的浪头上下涌动,暗合着一种奇特的韵味。
更奇的是,这条河流的对岸,依稀能见又是一片相似的密林,宛如归无咎目前景象。
森林,原野,山峦,江河。
四种地貌,仿佛四种材质的千层饼,无穷的循环往复,次序也丝毫不差。这种奇特的景色,包括此处尚显温和的气象,远不是怨灵界中的真实风貌。
这处孔雀一族经营已久的秘界。为了使得深藏地下的怨灵可控,其所花费的心力非同小可。既然已经到了所有怨灵形态变化、实力强弱都能完全控制的程度,那么对于环境的修整塑造,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了。
就在归无咎放慢遁速和高度,缓缓观察此界地理时,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与马蹄声有几分相似,但是明显又清脆零散了许多,不住地传入归无咎的耳中。
随后可见,面前枯黄色的密林,泛起来滚滚烟尘。
归无咎稍起遁光一跃,穿越这片树林,立在十余里外的原野之上。
但是那树林之中的声音机敏之极,同样改换了方向。烟尘一纵一返,瞬间变得散乱起来。不过片刻功夫,这成群结队之物就冲出密林,出现在归无咎面前。
归无咎见之哑然。
一群……猪?
看来,孔雀一族将怨灵列分五等,所起名号也甚是精确。第一关的怨灵,名为“五畜”。
眼前这一群猪,并非是黑皮厚甲、鬃毛如刺,獠牙尖利的黑色野猪。而是正如其名,仿佛“家畜”一般的白毛肥猪。
白白胖胖,肌肉白中泛红,身躯滚圆,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憨厚。除了体型比寻常家猪略大几分,鼻中呼出丝丝热息外,全然看不到一丝野性与戾气。
只是,这怨灵所化的肥猪于名目上倒是贴切了,但是未免不合常理。从这一片幽古繁密的森林中,钻出一大群又白又胖、较圈养还要肥大三分的家猪,确实给人一种极古怪的感觉。
一时间,归无咎竟未生出将之出手斩杀的念头。任由这约莫一百五十六只的猪群向着自己缓缓靠近。
但是,当这一群肥猪靠近到归无咎百丈之内时,登时生出变化。
却见这百余只肥猪,双耳逐渐立起,眼中布满血丝。同时身躯也白中泛红,逐渐化作血色冲盈的艳红;望向归无咎的目光,也逐渐凶厉起来。
突然,身处最前方最肥、最壮的一只大猪,忽地双眼一眯,后足一磴,猛地向归无咎扑来。其肥厚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似乎极为矫健,与它的身躯颇为违和。
有了这一头大猪领头,其余百余只肥猪也都纷纷跃起,瞬间就将归无咎团团围困。
归无咎立时来了几分兴趣。
他也不急于将其斩杀,反手取出一块六角阵盘,默运法力。登时几道清光自这阵盘之中跃起,化作一个仿佛六棱柱的奇特空间,将自己牢牢护住。
这件法宝,乃是在云中派库藏之中闲逛时,为了锚定“真祭器”一类的宝物威能,随手所取的一件防御之宝。论防守之功,别说和越衡宗真传令符相比,就是较之于星月门所赠“无锋箭”,威力也大为不及。
但是用来对付这一群家猪,却也足够了。
以归无咎突破“丹中之婴”后的修为,纵然是面对寻常的隐宗真传,也能一式胜之。这一群只有元婴初期的怨灵,对他造不成丝毫威胁。若要斩杀,一出手便可打发了。现在之所以先静观其变,那是存心观察此物的手段。
这百余只肥猪,前仆后继的向着阵盘所化的光罩之山冲击。虽在坚牢防守之下屡屡受挫,但毫不气馁,反而凶戾之气愈来愈盛。
过了一阵,归无咎已经看出端倪。
这一群显化家猪的怨灵,大致掌握三种,又可以说是五种手段。
其双目连眨,精光绽放,颇为类似一种伤人神魂的神通法术;而一对招风耳不住地晃动,却能暗暗动摇近身之人的血脉气息流动。
这两种手段,可说是两道不同的法门。但是这肥猪往往将之同使,因此又可以看做一套相匹配的杀敌之法。
同时,其口中善能呼出浊气,鼻中善能呼出清气,两者相配合,颇能收水火相济、龙虎调和之效。和人修相较,的确也能算一门在二三流宗门中马马虎虎的神通了。
至于其最后一重手段,正宛如武道力修半的贴身斗殴之法。这些肥猪看着臃肿痴肥,其实前足甚为有力,若是一个冷不防,在人前胸后背磴上一脚,也必定是极不好受。
观察一阵,归无咎心中已经有数。
这白猪怨灵的五种能力,暗合其气息运持的五种道理。二、三层之后的怨灵神通如何,归无咎尚不敢断言;但是第一层“五畜”的其余鸡、犬、牛、羊,必定是也眼前这一群肥猪大同小异。
又过了一阵,归无咎蓦然发觉,自己似乎还小看了这一群猪妖。
口鼻之中的清浊二气和蛮力手段倒也罢了。那看似不起眼的耳目神通,单一使来或许威力不著,但是随着群猪汇集,竟尔能交映共鸣,使得威力节节攀升。
若是将哪一位与会之人丢进数千数万只白猪的围攻之中,此人必招架不住,难免气息翻涌,神魂受创。
抬首一看,由于这百余只猪造成的声势实在太大,远处密林之中,又有三倍如许的猪妖冲到近前。
归无咎唯恐有变,微微一笑。“山河万里”瞬间瞬间脱手,化作一道凌厉刁钻的弧线,来回往复,在一息之内环身飞遁三十六周。
归无咎身躯之外的不远处,宛如一朵朵鲜花盛开,血色飞溅。剑如惊鸿游龙,去住无定,百余只白猪呼吸间就已殒命。
又一挥手,此剑远游千丈之外,一阵往复激突,将尚未到近前的三百余只猪妖一并斩杀。
只是,杀灭五百余头“家猪”之后,地上却并未留下一地尸体。刚才明明清晰可见的鲜血飞洒、染地如赤的景象,也悄无声息的暗淡下去。
归无咎放眼一看,每一只肥猪的尸体处,都留下了一个二寸见方、手指长短的小木盒。正要伸手捞过来看,那木盒却都如不存在一般,尽皆缓缓沉入地底,好似这五百余只白猪,从来不曾出现过。
牛刀小试,归无咎心满意足。但是就在此时,归无咎忽地觉出,身上一物似乎发生变化。
取出来一看,正是本次“孟冬田猎”的与会牌符。
此时,牌符之上的纹饰与繁密文字,尽皆不可见。正反两面,都显化成一道极为简易的形制,还有少许数字。
归无咎将牌符抬起来再看。
正面字迹分为两行。最上方是小小的“武功”二字,其下是醒目的红色数字“五百一十一”。归无咎心中默数,方才斩杀的显化猪形的怨灵,的确是五百五十一只。
看来在第一关中,最低等的“五畜”一级的怨灵,每一头都代表着一点武功。
和“武功”二字呈现对称、体例相近的,是另外两个字:“排名”。
归无咎心中一动,若是每一个人都能实时知晓自己目前在怨灵界中的成绩排行第几,那么对于其人策略的选择,保守抑或激进,将会带来重要的判断依据。
只是归无咎往下一望,这“排名”之后果然也是数字,但是排布却有些奇怪。
第一行是一串数字:“一百一十九”;然后用一个小点隔开,紧连着一个“十一”;那“十一”之后,同样隔了一个圆点,最后是一个单独的数字“二”。
难道自己目前五百一十一点武功,排名十一万九千一百一十二名?在所有十余万与会者之间,排名倒数?
归无咎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
别的不说,归无咎心中笃定,某些心性较自己尤为谨慎、到目前为止尚未出手的与会者,必定大有人在。
就在此时,归无咎突地发现,最后那个数字“二”,在刚才已经变成了“一”。
回顾现在时辰变化,归无咎蓦然省悟。这三个间隔的数字,不是当前的排名,而是一个倒计时。多算三刻钟时间,一百二十天之后,确保所有未被淘汰的与会修士都进入道最后一层“五凶”之域,这排名提示才会正式开启。
将这令符翻转过来,所显示的内容就简易的多了。
自上而下分为五行,前四行都是一个“零”字;第五行却是一行数字——“十二万三千二百三十九”。
这五行数字并不难猜,乃是突入每一层的人数。眼下所有与会者皆未能斩获一万武功,所以前四个数字才全部是“零”。
归无咎突然悟到,虽然不能实时掌握排名。但是如能顺利掌握进入进入下一层的人数和时间,对于自己制定捕猎计划,依旧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归无咎心中一个计划立即成型。
事不宜迟,在此处深埋藏下一道“拾遗书简”后,归无咎立刻召出一枚飞遁之速属于最上乘的飞舟,纵身一跃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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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谋划全局 争斗伊始
剑光游动,青芒湛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操控“山河万里”和“小苒依依”一横一纵,盘旋回转。一朵朵绽开的血花,铺洒泛滥。剑光直下,一左一右呈现夹击之势的两群怨灵化形纷纷殒命,化作指头长短的小木盒,隐没于地下。
观这两群怨灵形态,面前是一群约莫七八十只、三尺高低的黄狗;身后一群数量更多、尖角长须的山羊。
这两群怨灵被尽数杀灭之后,归无咎牌符之上的“武功”数值立时有上涨了二三百,达到了二千三百七十五。
此时距离初入怨灵界,已经是五日之后;归无咎的这个狩猎速度,绝不算快。
不过归无咎微微一笑,对于自己的进度却并无不满。这五日时间,他狩猎怨灵其实只是顺手为之,真正所要经营的手段,其实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
怨灵界中,元婴境与会者所参与的田猎会场,运气机感应,距离甚是迢远。但是此界之中规则奇妙,归无咎锚定遁速,似乎用最快的速度飞遁七日七夜,便可环绕此界一周。
归无咎这五日所做的事,就是纵横怨灵界中,厘定地域之后,陆续将二十枚“拾遗书简”尽数埋下,同时将能够感应气机的法阵同时布下,再施以隐匿手段。
如此一来,归无咎就掌握了二十个可以观察界中虚实的“哨点”,同样也相当于二十个微小的“传送阵”。
归无咎虑事向来周密。
在甫一看到本次田猎会狩猎规则时,归无咎固然惊讶于第五层空间二十五只“五火夔牛”等凶兽,竟能占据武功总额的半壁江山;但是不可忽视的是,前四关等阶较低的怨灵化形兽,同样是占据了二分之一的份额。
只是对于旁人来说,其数量太多,劳而无功,并不值得花费太大的心力,还是以尽管破关为上。但归无咎自忖有拾遗书简和上乘法阵在手,稍作布置,便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尽管如此,归无咎对于是否要选择此法,最终还是有几分顾虑的。
最大的难点,是他无法掌握其余与会者的捕猎进度。第一关还好说,目前所有人都是处于白手起家、自食其力的阶段。
依据归无咎的推算,若是维持巡逻不断的话,平均每半个时辰左右,能够遇到一批数量在百只上下的怨灵兽群。
若是捕猎不停,突破第一关的时间,最快的约莫在五天左右,算起来时间也快要到了。
但是到了第二关、第三关之后,其中情形就不易估算了。
若归无咎沉溺于将前四关的怨灵尽数网罗捕杀,而不能准确掌握破关较快者的进度,那么最终二十五头凶兽一旦被尽数瓜分,那就大非归无咎所愿了。
所幸这与会牌符竟能及时掌握进入每一关的动态。有了此物相助,归无咎方才能下定决心,以自己的节奏尽可能地掠取每一关猎物,将前四层的武功值也尽量掠取。
再过数日,等归无咎完全布置完整,等若归无咎立刻具有了二十倍的行动力,凡是出现在观察法阵位置的怨灵兽群,归无咎都可以及时赶到,将之捕杀。
怨灵是小;更显著的目标,当然是身着黑袍的修士。
就在此时,归无咎感到身上所携牌符,忽地绽放起一丝黄芒。举起来一看,正面除了时辰变化之外,无有不同。翻转过来,果然出现了突破性的进展。
上下五行数字:零,零,零,一,十二万三千二百三十八。
这第四行的“一”字很是刺眼,说明已经有了第一个实力与勤勉兼备的与会者,集齐一万武功值,率先进入到第二层。
归无咎数了一数袖中尚余的七枚玉简,暗道自己也要再加快进度了。
……
距归无咎所处位置六七千里外,一道遁光在天空之中疾驰。此人身量甚是高大,一派仪表堂堂。尤其背后一袭披风,迎风滚动,声势不凡。
不过此人现在阴沉着脸,似乎心绪不佳的样子。
看那披风之后书竖直写了一行字迹,正是在青木城符节殿引起轰动、在阳城入关时又使得检查之人侧目而视的十个大字:六翼虎族小妖圣炎青山。
炎青山确实心情很差。
表面上的原因,是他本来身着一件白色披风,白底黑字,那“六翼虎族小妖圣炎青山”十个大字,异常醒目凝视,声势不同凡响。
但是进入怨灵界后,却发现所有的执“止符”一脉的与会修士,一身服饰都被莫名地染成黑色。于是他那披风上的字迹,几乎混同一体,完全分辨不出。
炎青山身上,除了灵石与二十余件上乘宝物外别无所有;他所修神通又非擅长变化的一类,一时还真没有其余手段将其纠正。
他先是尝试割破手指,以血色将那十个字迹染红。
但是看似大红色的血迹,和那深色背景一旦融合,立刻呈现出一种深湛的红黑色,完全不能达到区分字迹的效果。
他又一连尝试的五六种方法,均不能成功。
折腾了许久,炎青山终于发现了一种法门。在地下割倒许多野草,某一种野草根茎之中,却会分泌一种乳白色的汁液,如此,便能恢复黑白分明之效,望之极为瞩目。
只是这种野草不过三四寸高,每一株所分泌的汁液极为有限。炎青山一口气割掉了十余亩草地,终于集齐一罐汁液,将背后十个大字涂抹成乳白色。
醒目程度,不亚于前。只是由白底黑字,变成了黑底白字罢了。
炎青山由此不免心中大有怨气:辨别止符、争符修士的办法有的是,为何一定要用袍服色泽来区分?就算用色泽区分,为何一定要将执“止符”者的袍服染成黑色?
定然是孔雀一族对自己心怀不满,偏偏“蝉士”又无法抓住自己的马脚,这才使些小动作,恶意针对自己。
其实,炎青山没有发现的是:他心绪恶劣的原因,并非今日这在外人看来啼笑皆非之事。
事实上,那日在符节殿中,流泽等四人曝露出有人战力更在炎青山之上的那一刻,这心境动摇的种子就埋下了。
这个结论有“烛灵巧目”为凭,由不得炎青山蔑视不信。
阴沉着面孔,又飞遁了一阵。炎青山眼前一亮,本意有几分发红的双眸愈发冷厉了,纵身向前一扑,竟是加速飞遁,七八十里距离转瞬即至。
那一片原野之中,同样有一位身材修长、面貌俊雅的黑袍修士,刚刚收拾了一群约莫二百余只、幻形黄牛的怨灵。
炎青山大剌剌的立在黑袍修士身前,“哼”了一声。
最初的几日还好,大家均无积蓄,纵有照面,也是擦肩而过居多。
只是五日过去,与会的狩猎者都渐渐谨慎起来。尤其是执“争符”者,在虚实未明之际,都是选择先远远避开,审慎观察。
直到自忖胜算已足,再找准时机,痛下狠手。随着第一位进入第二层的修士出现,走上“争符”之道者的火拼斗法,已经陆续出现。
不过,若是遇到炎青山这样的狠人,绝大多数与会者,无论是执“止符”还是“争符”,都不愿意惹上麻烦,无不选择远远避开。
那黑袍修士明明一眼就认出了炎青山的身份,但是神态却相当从容,似乎并不畏惧。
炎青山大剌剌道:“孔夏道友,有礼了。”
黑袍修士双目一眯,冷然道:“你认得我?”
炎青山哈哈一笑,道:“孔雀一族的俊杰,炎某人认识得不多。约莫也就识得三五人上下。不过,目前在夺魁赔率上排行第九的孔夏道友,炎某却不巧有几分目见耳闻的缘分。”
顿了一顿,炎青山阴恻恻道:“真不好意思,炎某与那些下注孔夏道友的孔雀族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一回却要教他们折本了。”
孔夏眉头一皱,道:“你我现在争斗,实属无益。”
炎青山点了点头,洒然道:“孔夏道友说的对极了。一月期限,甚是宽裕。以孔夏道友的实力来说,就算现在武功归零,哪怕不去打劫旁人,单靠自己狩猎,不过五六日的功夫,便能再度收割一万武功,取得进入第二层的资格。你我现在为了区区数千武功恶战一场,的确很不明智。”
孔夏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
炎青山方才言道,下注于自己的人都要折本,那是摆明了要和他孔夏过不去。但是此时言语又有转折,倒是教人摸不着深浅。
炎青山幽幽道:“不明智归不明智,但打还是要打的。因为——”
炎青山一字一顿的道:“老子看你不顺眼。”
孔夏脸色一变,沉声道:“炎青山,收起你的鬼把戏。你在青木城符节殿的作为,被你有意无意大肆渲染。还有这背上披风,旁人道你行事肆无忌惮,但是你的小心思岂能瞒得过本人?”
“你这副高蹈佯狂之貌,明面上针对其余收买的异族与会者,其实分明是吃定了我孔雀一族英杰的傲气。纵然是遇到以众击寡之境,也会给你一个单打独斗的机会。这些小动作本族弟子并非看不明白,只是不和你计较罢了。”
“若是再不识进退,休怪本人出手无情……”
炎青山不待孔夏的这个“情”字出口,蓦地一声虎吼,双手间已经提起两柄金锤,呈虎跃之势,猛然砸了过来!
……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五关规则 后发制人
和参与田猎之人所持牌符尚有四月的倒计时不同。
孔雀一族九座主城中的族人,在田猎会开始的一瞬间,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与会修士当前的排名。
此时九大主城之中,主持博注之戏的碧瑶堂,俱施展大手段,放出一艘二三十里宽的巨舟,几乎相当于小型城池的规模。
那舟上甚是平坦,自正前方看去,从左至有立下三道金柱,柱中自上而下,密密麻麻写满姓名。细细一数,约莫是千人左右的规模。而三道雄伟金柱之后,却是一面嫩黄石壁,其上文字更加繁密,怕不是有十余万人。
其实那金柱石壁,并非目前所见的三柱一壁,而是“一式四份”,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四方金柱石壁所面对的方向,却是一个个飘浮空中、形同鸟巢的的阁楼。这小巧阁楼并不完全封闭,楼中人物面目,自窗外可以清楚辨认。
单个阁楼约莫可以容纳四至六人,设下床榻座席,茶酒瓜果;还有一只汤碗大小的翡翠晶石,以及一座像极了九翼堂拍卖会货物流通之用的沙盘,只是略小了几分。
几有数百万之众零零散散聚集在这奇特的“巢穴”中,或容光满面,或志得意满,或蹙眉深思,或沮丧失意,百态云集,群像纷呈。
时时可见,巢穴中有人伸出手指,朝着那金柱与石壁指指点点。而这鸟巢之中的翡翠晶石,便能将所制方向的壁上某一处图纹,放大到目力可视的程度,清晰的呈现在面前。
一个豪迈清亮的声音不住地传出:“再过一刻钟,就是封池禁注之时候了。各位宾客看好了谁,千万要准些下手。”
出言之人,看不到他真身,好似巨舟的每一块木板,每一处法阵,都在传来清晰的声响。
碧瑶堂的博注之戏,封盘于田猎之会开始十天后。这十天时间,与会之人的成绩都会呈现在背后三道金榜和石壁之上,给与最后时刻决定下注之人一些最新的参考实绩。
三道金柱中所载的,是前三千名与会者;而背后的巨大石壁,却可以查询到参与田猎的每一位修士,哪怕排名最末的也不例外。
此时,正东方向。第一道金柱的头名,几个大字瞩目之极:
孔萱,六万九千九百四十。
这是元婴境界田猎会的榜单。
七万,是孔萱当前的“武功”数值。其后还有一行小小的字迹:一赔二。
在田猎之会开启之前,孔萱的赔率是二赔五。作为单注夺魁的赔率,这个数字已经低的惊人了。现在又下降了一些,说明孔萱的优势,比预期的还要大!
果然,细看孔萱之下的排名:
孔郊,三万四千六百二十,一赔八;
孔覃,三万三千五百六十,二赔十七。
两人依旧是占据了二三名,只是赔率都相较原先降低了一些。这自然是因为加注第一名孔萱的人愈来愈多,二人名下的注额比率降低的原因。
突然金榜之上,头名的字迹又有变动:六万九千九百六十;六万九千九百八十;七万!
在孔萱名后的数字达到七万之后,高楼寰宇之中,万千巢船之内,纷扰嘈杂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莫名的安静了下来,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这种莫名的寂静尺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孔萱之后的数字,再次发生变动。这一回不是一次相加二十,而是直接变成了——七万一千!
诡异的平静被打破,重新恢复喧腾:
“孔萱进入第三层了!”
“看清楚了,击杀第三层‘五兽’,每一个‘五兽’怨灵的价值是一千武功!”
“每个怨灵一千武功,每人至少需要捕猎一千个才能晋阶第四层,而武功总值是三十亿……也就是说,成功闯过第三关,至多只有三千个名额!”
……
说来也是咄咄怪事。这些准备下注的孔雀族人,对于本次“孟冬田猎”之会的规则细微,所掌握的事实,竟然要比身在怨灵界的与会者们,还要清晰得多。
在与会者本人还都处于盲人摸象的境地时,田猎会的大致格局,就已经被一心关注此会的普通族人们,摸得七七八八。
规则本身并不是秘密,只是最早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一个消息,第一关“五畜”怨灵的武功总值,是十亿!
随着实时追踪所有与会者的成绩变动,可以轻易推断,每一只“五畜”怨灵的价值,是一点武功。
那么大量地讯息,就可以由此被推导出来。
依照规则比对,每人需要积攒一万点武功,方能进入第二层;可以计算出,纵然每人都只取一万点武功,绝不多取。第一层也注定只有不超过十万人有资格进阶至第二层。
至少要有二万三千余人,会在第一层被淘汰。
这个比例,并不算高。
约莫五日之前,开始陆续有人进入第二层。守在此处的观众们立刻就发现,有武功值在一万以上的许多捕猎者,其武功值不再是一点一点的变化,而是以二十为单位提升。
那么可以算出,二十乘以三千,第二层斩杀“五毒”怨灵过关的最低标准是六万。
因为第一层占武功值百分之五,其数额是十亿;那么二至五层也可顺势算出来,分别是二十亿、三十亿、四十亿,一百亿。
只要得出每一层中单个怨灵的武功值,结合其晋级标准,便可以算出每一层理论上的最大过关人数。
第二层要求斩杀三千只怨灵,每一只怨灵武功二十,以二十亿除之,便知其晋级的极限是三万三千多人。
至于第三层,刚刚第一个进入第三层的孔萱已经探明,单个“五兽”价值一千武功值,每人至少斩杀一千头过关,可知这一关的淘汰率达到了九成以上,至多只有三千人过关。
不知道第四关的淘汰率,又有多少……
第五层较为特殊,作为最后一关,已经没有了斩杀“五凶”数目的限制。因为已知“五凶”总数是二十五只,可知每一只“五凶”怨灵的武功值达到了四亿。
就在众人不住地计算时,这一处方阵的西北角落,一个巢形包间之内,两个年轻女子相对而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翡翠晶石,似乎在其中寻找着什么。
终于,一行字迹落在二人目中:
孔明,武功四千三百二十二,排名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
两名年轻女子,不由地檀口微张,忍不住惊讶。旋即对视一眼,不知道传递着怎样的信息和情绪。
这两个年轻女子,正是孔凌和孔墨。
孔凌此时面色平静,眉宇之中隐有忧色,但是却被她尽力掩饰;她也不希望自己的手帕交有着太大的压力。
孔墨捏了捏琼鼻,眼神古怪,但是又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自那日将八亿身家全数投入其中后,孔墨自然是自信满满,早已将之抛在九霄云外。而孔凌,却颇有几分心神不宁。
田猎会开始之后的十天,是碧瑶堂封盘前的最后十天,也是诸位出资投钱之人依据实战,对于与会之人的期望、判断做出调整的十天。
终于,在即将封盘之前,孔凌还是按捺不住,和孔墨一起,再次来到碧瑶堂。
但是现在经由孔墨这条线所传言的“小道消息”,倾家荡产下注八亿灵石的绝世天才孔明,竟然排名将近八万名,位处全部与会之人的三分之二靠后。
孔凌心头,等若浇了一盆凉水。
可是孔墨却并无忧色,她脱了三色草靴,抱着膝盖安坐在榻上,十只小脚丫仿佛弹琴一般,啪嗒啪嗒的上下扭动,看起来十分灵活调皮。
孔墨心中对于祖父的讯息是绝对的信任,丝毫没有想过“孔明”名不副实的可能性。
孔墨心中猜测,莫不是祖父深恐自己投资贬值,于是和这位“孔明”提前打过招呼,让他在碧瑶堂博注戏封盘之前,不要表现得太过地太过耀眼?
只是暗通消息之事,是祖父暗中叮嘱的绝对机密,孔墨无法与孔凌明说。
见好姊妹暗暗神伤,孔墨也心有不忍,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言道:“凌姐姐莫要担心。或许是这位孔明梦中得到神灵示谕,知晓族中有一位天资灵秀的小妹妹在他身上下了重注。所以,前十天表现得收敛了一些。”
“你想,若是他十天之内斩杀数万武功值,那必会有大量的灵石涌了进来。到时候姐姐将近一赔四百的赔率,必然要大大下跌,最终所得也要减少大半。”
孔凌哪里会信她的鬼话,摇了摇头。
不过孔凌也知孔墨此言本是好意。若是自己太过抑郁,孔墨必然心中自责。于是索性放开,一笑言道:“但愿如此吧。若是果真如墨妹妹所言,日后孔凌必定亲往这位孔明前辈府上拜谢。”
孔墨拍手笑道:“若姐姐能赚上几千亿的家底,区区拜谢怎么能够?最好是投怀送抱,双宿双飞。”
孔凌脸上一红,伸手捏了捏孔墨的脸蛋。这位以亲姊妹视之的墨妹妹,一向天真酣玩,这是突然说话没轻没重,冷不防让她招架不住。
“有了!”
孔墨声音忽地提高,脸色也异常郑重,倒是把孔凌唬得一愕。
孔墨眸中放光,自信满满的言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个孔明前辈,自己也下了重注投自己,不愿利益被旁人瓜分,所以前十天特意表现得差了一些!”
这个猜测,合理性明显提高了许多。孔凌心头,也不由地升起一丝希望。
孔墨又道:“姐姐不妨多在此逗留数日。孔墨相信,接下来数日,这位孔明前辈的武功数值,必定会有一个极大的飞跃!”
孔凌感应时辰,忽地一怔,言道:“就在刚才,似乎十天期满了。”撇头一看,果然鸟巢之中那投递灵石的沙盘,已经凝结成一个光洁的石块。
孔墨呼吸之声忽地有几分急促,道:“姐姐快看!”
孔凌伸过头去,只见那晶石之上,“孔明”二字之后的武功值,已经变成了八千二百五十七。一不留神,就涨了将近四千!
心中希望重新点燃,孔凌握紧了孔墨的拳头,正不知要说些什么。但是,就这短短数息功夫,“八千二百五十七”已经被“一万一千七百六十四”取代。
二人相视一眼。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位“孔明”是一位执“争符”者,刚刚连续斗败了两人,取得了那两人一半的武功值。
孔墨眼前一亮,喜道:“我明白了!这叫养肥了再杀!”
见孔墨双眼放光,孔凌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自然,更有几分欣慰和喜悦。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半月大劫掠 英才初折戟
孔雀一族,煌煌九城,最近半月来,两个人声名如日中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惜,名声却不是什么好名声。这两人,让无数的孔雀一族之人,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对于碧瑶堂博注戏十分热衷的族民,更是时不时能够望见对这两人厉声控诉、骂不绝口之辈。
只是,对其中一位,是恨其玩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惊骇其所为之事,实在不可思议。至于另外一位,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同时惋惜自家打了水漂的灵石。
这声名最响之人,自然是目前武功排名第一的“孔明”了。
截止于碧瑶堂封盘十五日,这位名为孔明的与田猎之会者,用了短短数日时间便超过了此前一直稳居第一的孔萱,占定了元婴境田猎试的榜首位置。
“孟冬田猎”开启二十五日,如今元婴境修士孔明,武功值合计五千一百二十二万三千有奇,牢牢占据榜首之位。
差距最大的时刻,是十日之前。那时排名第二的孔萱,武功值不过一百零七万上下,和孔明的一千七百五十多万武功值,足足相差了将近十七倍!
好在那日之后,孔萱成功突破第四层。这一层怨灵化形名为“五灵”者,击杀一只,可以独得二百万武功值。孔萱在这十余日时间捕猎“五灵”多达二百头,迅速积累了四千万武功值,这才使得孔明的一枝独秀,变为双峰并峙。
排名榜单第三的孔郊,武功值的数字就颇为凄惨了,不过区区九十七万。
容易断定,原先的头号热门孔萱,走的是以最快速度破境,争取在第五关“五凶”的争斗中占得先机的路子;从她武功值增长的轨迹可以轻易看出端倪。
她先是以个位数的增长在五日时间内突破一万;旋即在十五天之前,以二十为单位增长至七万整;又用了五日时间,截至到十日之前,整千整千地增长,直至一百零七万;最终在十日前突破第四层空间,以二十万为单位,飞涨至今。
在前三关中,除了完成必须的最低限额外,孔萱竟是一头怨灵也并未多斩。
而孔明的武功数额增长就极为诡异了。每一次数值的增加,大约都在三四千之间。这个数字,极易判断出他是一位执“争符”者,斗败同道之后取得了对方一半武功值。
但是令九大巨城的孔雀族人困惑的是,这孔明掠取武功的速度极快。最密集的时候,其武功值竟在一个时辰之内增长二百余次。
就算他真有一击战胜同境修士的能力,那么其余“争符”修士难道就这么傻乎乎地上去送死?
田猎会开启二十五日,这孔明累计斩杀同为“争符”一道的修士一万三千余次,劫掠功德五千万以上。
现在,十有**的孔雀一族族人,都在诅咒这孔明,最好就这样沉溺于低境界的斩获,等孔萱进阶第五层收割凶兽时,他就算如梦初醒,也悔之晚矣。
按理说这孔明,并未得罪了谁。他之所以如此遭人嫉恨,是因为此人在碧瑶堂封盘的前十日内,武功数值排名极为靠后,任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但是就在碧瑶堂博注封盘的一瞬,此人的武功值便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这一届的孟冬田猎,恐怕要有不少人因为这“孔明”的横空出世,在博注上大大失了准头。
另一个让人记住的名字,是孔夏。
和事先藉藉无名,在田猎会上才异军突起的孔明不同,孔夏作为三色孔雀一族的俊彦,其实颇有名望;会猎之前,在下注魁首之位的排名中,此人名列第九。
此人身上,却遭遇一件咄咄怪事。在田猎会开启五日之后,孔萱率先进入第二层。同时也有不少手脚较快的,身上武功积攒到了七千至九千之间。
可就在那一日,孔夏身上的武功,忽地全部清零了!
众人诧异之余,也只会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排名在孔夏之前的孔雀一族弟子,也有两至三位走的是“争符”一道。兴许一个不巧照上了面,孔夏棋差一招败下阵来,武功值为对方所夺。
但是距离第一关结束的期限还有二十五日,从未有人想到,孔夏会在最简易的第一关一蹶不振。
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偏偏发生了。此后每隔五日,待孔夏的武功值上涨到八千以上、接近一万时,就会再度重新归零,反反复复,一连五次。
似乎有什么专门与他为敌,定要将孔夏摁倒在第一关。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嫌疑人并非在此关之中大打出手的孔明。因为孔夏第一次遭劫是在田猎会开启五日之后。那时,孔明排名**万之外,尚处于爆发之前的蛰伏中。
如果说孔明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那么那些下了重注在孔夏身上家族与个人,只怕注定要血本无归了。无论是单注魁首,还是复注前三,前十,孔夏能够中式的可能,已经极为渺茫。
……
怨灵界,战场之中。
一道黑影在空中飞掠,依稀可见,此人面目有些苍白。每过十余个呼吸,他面上便忽地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殷红,一眼可知,此人受创不轻。
田猎会开启之前的第九热门,孔夏。
孔夏瞥了一眼掌心之中的牌符,武功数值八千三百二十一。眼前不远处有有一群化作山羊之形的怨灵,观其数目约有二百上下。将其补足之后,自己的武功数值将会来到八千五百。届时,再借本族堂兄孔济的助力,当能渡过难关。
此时孔夏眸中神采,既有沉痛,又有狠厉,更多的却是悔恨。
所谓“慕虚名而处实祸”,正是结结实实的落到了他孔夏的头上,给他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
二十日之前,孔夏与炎青山恶战数个时辰。论道行,论神通,双方都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但是消耗到最后,孔夏终究禁受不起炎青山种种奇珍妙宝不住地使出,终于抵挡不住,被一枚“真性青莲”击中后心,败下阵来。
这是孔夏忽视了族中嫡传比武较技,和田猎会实战搏杀之间的区别。
族中嫡传排定座次,三年小比,十年大比,考较的是功行是否纯粹,神通是否圆融,除非是和自家斗战法门息息相关的法宝,其余外物,从来都是不肯轻用。
孔夏素来自傲,除了三件常备兵刃之外,极少将其余法宝携带在身。于是,在这接近于实战的田猎会上,恰好又遇到了炎青山这本身实力不亚于自己的对手,终于难免折戟沉沙。
第一次落败,孔夏还未察觉有异。只想着重新攒齐一万武功,尽早离开第一层。他却未曾察觉,在他落败之时,炎青山留了一道诡秘法门在他身上,无论相距远近,都能生出感应。
终于,在孔夏重新积攒到将近九千武功时,炎青山再度斜刺里杀出,将他击败。
在第三次被击败之后,孔夏实际上有过一次成功逃离的机会。
三色孔雀一脉的同门之中,有一人名为孔济,按照血脉关系算是孔夏的堂兄。但是以入道修行的年齿看,他却是孔夏的晚辈。在过往的修行之中,曾经承受孔夏许多恩惠,往重了说,有半份成道之恩。
这位孔济,功行不弱,同样走的是“争符”一道。
孔夏无奈之下,动用了族中秘术,联络孔济。此时孔夏中了炎青山暗算,纵然是与孔济合力,恐怕也难以取胜。
孔济也甚是识趣,主动提出自己诈败于孔夏之手,将自己的武功奉上,先助孔夏脱离第一关,再言其它。剩余十余日时间,足够孔济再寻破关之法,想来凑齐一万武功,也非难事。
只是,没有想到,就在孔济要赶来与孔夏相会时,遇到一个极诡异的对手,连面目也未看清,依稀感觉似是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三招两式便将孔济击败。
孔济积攒的七八千武功,也被尽数劫掠。
这一着落空,这才有了孔夏的第四、第五败。
现在孔济止有三千武功在身。孔夏若想压轴冲过第一关,本身的武功数量必须超过八千五百,然后与孔济相遇,将他的武功取了,出其不意的摆脱炎青山!
以孔雀一族的骄傲,用这等法子渡过难关,实在为人不齿。只是孔夏深知,以自己在族中的名望地位,若是倒在第一关,那难免要引发一场大地震。事急从权,也不得不然。
先渡过眼下难关,待将来功行再进一步,自然有雪耻的机会。
尽管实力受挫,但是对付这一群山羊怨灵,还不放在孔夏眼中。但见他右臂一挥,隐约现出三彩翅形,一道道宛若针芒的神通不住地落下,密集如雨点,耀目如霜雪,不过十余息功夫,便将这一群怨灵彻底解决。
牌符之上武功数目:八千五百三十七。
“孔道友,你往哪里走?”
随着一阵狂放不羁的笑声远远传来,炎青山仿佛附骨之疽,再度出现在孔夏身后。
炎青山性格虽是粗重有细,深谋细算之功被他粗狂外表所掩饰,常能以计谋取胜;但是一旦蛮性发作,那便连最粗鲁少智之人都不如。譬如当前,他就非要将一位孔雀一族的天才踩在脚下,方才甘心。
孔夏一声冷笑。
炎青山若是牢牢看住自己,那他孔夏的确没有丝毫翻身的机会。可是他偏要玩弄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一手百密一疏,终究要让他耿耿于怀,悔恨长久!
孔夏蓦地加速飞遁,大声喝道:“孔济贤弟!”
孔济早已在前方密林之中守候,闻言立刻遁出身形,与孔夏相向而行,转眼间就要汇合。
炎青山先是一愕。但是见只有一人出来,也不在意。呵呵一笑道:“说什么以孔雀一族的骄傲,定会给炎某人一个单打独斗的机会。说的好听,事到紧急,还是不是忍不住求了援兵?炎某人今日要将你们的虚伪嘴脸,彻底撕下。”
以孔夏目前所余的战力,只要不是寻了一位同样位列前十的同门,又如何放在炎青山眼中。
但是炎青山旋即发现不对。迎面自密林之中窜出来的这人,双臂张开,挺起胸膛,面上带着微笑,完全不是准备作战的姿态。
再定睛一看,孔夏左手之中,已经捏好牌符,似乎随时准备发动。
炎青山哪里还不知道孔夏打的什么注意。但是他一时大意,眼下与孔夏相距尚有二三里,急切间竟无法追及。只得怒目喝道:“好一个孤高自许的孔雀一族!”
孔夏见到一丝曙光,冷笑道:“这捉迷藏的游戏,留到第二层再做,也不算迟。炎道友尽管跟过来便是。”
只要进入第二层,双方传送至不同的地点,孔夏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就在孔夏距离孔济尚有二百余丈,准备轻轻一掌将其击倒,突生异变!
似有“叮”的一声响,仿佛琴弦波动,又似低吟浅唱,化作一缕光华击在孔济的背心。
孔济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便头脑一晕,直挺挺的栽落下去!
好高明的剑气神通!
随后又是三声清响,三剑朝着孔夏迎面刺来。
孔夏脸色大变,哪还有心情考虑孔济的一千五百武功。连忙使出浑身解数,一身法力汇作三道幽幽深潭,抵挡身前。唯有接下这一击,再言其他!
但是直到剑光及身,孔夏才蓦然惊觉,自己堪当最后压箱底的防御神通,预判抵挡的位置竟莫名的偏了三四寸。
如针,似锥,又胜过铁锤。三道剑气,猛击在孔夏胸腹之间。和孔济相隔不过短短两息,同样一头栽倒在地!
怨灵界中的交手,任你如何出手,总能保你伤而不死,护住一身元气。所以孔济、孔夏二人,虽然看似人事不省,其实性命无忧。
距离一月之期已近,而积攒较多武功的“争符”修士,已经尽数被归无咎收割过一遍;无论是主动击杀怨灵,还是劫掠他人,时间都注定不够了。
这意味着,眼下这位孔雀一族嫡传,孔夏,再无翻身的的可能。
本次田猎会中,第一个事先排名前十的热门,在第一关就宣告出局!
那出手之人驾着遁光施施然赶到近前。炎青山定睛一看,来人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娇俏女子,面目如瓷,精致细腻。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熊黄鱼?”
“文晋元?”
归无咎却不愿多废话。剑光掀起七星,外加“小苒依依”、“山河万里”二剑,一齐攒刺过去!
这一击远非归无咎的全力;但是有“烛灵巧目”的判词在先,归无咎可谓是炎青山最不愿意交手之人。
炎青山心下一怯,黄芒取出牌符。他的武功数值早在万数之上,可以随时发动。转瞬之间,身形湮灭,已经到第二层去了。
归无咎微微一笑。他虽然不知进度最快之人姓甚名谁,但是对于每一关的预计用时,怨灵强弱,有着充分的估计,自信决不至于在最后一关落空。
第一关到底最为繁密,劫掠五千余万,熟练尝试手段,已经是相当满意的收获了。如今,他也到了动身之时。
手中牌符一晃,同样自原地消失不见!
第二百八十章 守株待兔 虎口夺食
放眼望去,第二层空间,与第一层大同小异。
依旧是山、原、水、林四象层叠,反复无穷;只是显现出两点差异。
一是这显化成条形的四象,角度较之第一层空间稍微偏转了八分之一,呈现东南至西北的斜向分布;二是森林草木的色泽,由深秋苍黄转变为生铁一般的肃杀,连尺许不到的小草,都是一种冷暗的银色,似雪又非雪,好似飞花摘叶,皆能用作兵刃。
归无咎凝神感应一阵,大为满意。
反手取出牌符一观,进入第四层的依旧止有一人;进入第三层的约莫已有五六千人上下;而剩下的与会者,除了有三四万人因为注定不能采集到足够的武功值止步第一层外,余者都在第二层。
归无咎之所以敢于在第一层中试炼十余日,自然是有成竹在胸。
怨灵界中的“空间层叠”之法,他当年在荒海玉岚秘境中就见识过一回。按照当初的经验,遇到这种情形,周遭与自己无关的人、物,皆如幻形,见面不识;但是若凭借自己的法诀神意产生确切的联系,即便所处的空间产生跳跃,那么关联之物依旧能够感应无碍。
归无咎虽然自忖认识无差,但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让小铁匠出来,钻到“谢玉真”躯壳之中,仔细感应了这怨灵界的五关空间变化。
最终确定,其中道理,的确与璇玑定化炉曾经演化的秘境空间大同小异。甚至就精妙细腻而言,此处还要略逊一筹。
得到小铁匠的保证,归无咎就放心了。
如今进入第二层,归无咎运气机感应,二十枚拾遗书简依旧均匀分布界中,运使由心,并未因为跨过一层空间就无端失踪。
这意味着,归无咎第一层的十日布置,堪称磨刀不误砍柴工。布下的这个自由飞渡传送的后招可以一直使用,不必每晋入一层之后,就花费十日时间重新布置一回。
凭借这微型传送阵对于劫掠的助力,若是通过牌符看到有谁第一个进入第五层,归无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相差至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归无咎纵身遁去,观望两侧。
在第二关到底预备劫掠几日时间,暂时不需多做考虑。为今之计,先将破境第三重的底线——六万武功落袋为安,有了退路,再灵活行事。
刚刚定价计略,面前十余里处,两个黑袍修士相斗正酣,落在归无咎的眼中。
看了一阵,归无咎心中微微点头。
这两人功行颇为不弱,若是事先不曾被别人打劫过,那么身上武功至少也在十万以上。将这两人击败,第二关的最低限额,也就完成了。
归无咎飘荡到近前负手而立,好整以暇的观望,丝毫不掩饰自己虎视眈眈之意。但是那两人似乎打出了火气,明明知道有黄雀在后,依旧不管不顾,恶斗不休。
和各大宗门之中的比武较技不同,进入怨灵界,只要你身上所藏的手段并未被“天狗吞城”的异象所遮蔽,那么这手段、法宝就是合理可用的。
所以但凡有人交手,极少顾及什么道术精微、变化巧妙的斗胜,都是务实之极,什么法宝擅能取胜,便一股脑的将之取用。
场中相斗的两人,一位取出玉牌、铜壶、金簪三件宝物。
玉牌主守,金簪主攻,铜壶悬挂在此人头顶之上,似乎起着调理气机运转、节约法力的妙用。
另外一位止用一宝,但是这件宝物明显威力强悍的许多。
两道铜色镜面遮拦左右,防御力极为了得;不但如此,此人但凡使用什么神通法术进袭,也不是直接面向对手,而是把神通法门打入这铜镜之中。
神通道术经由左侧镜光一转,再由右侧镜中钻出,威力却平白强上了三分,更不用说其额外携带一种五行之力,极为难缠。
两人原本是修为相若,但是使双镜者,单凭这一件宝物,就压倒了对手的玉牌、铜壶、金簪三宝。尤其是经由镜光之转的全力一击,至少就牵制对手必须全力回守,甚至还要动用玉牌遮掩。
归无咎之所以并未立即出手,而是饶有兴趣的观战。是因为他看到,那持定三宝者,明明另外持有后手,但是却似乎有所顾虑的样子。
心中一动,神意张开,探查远近,归无咎暗暗点头。
果然,又斗了一阵。那使用玉牌、铜壶等三宝的修士,忽地面目之中现出几分焦躁。只见他一咬牙,自袖中取出两枚宝珠,双手一拍,二珠碰撞溃散,散发出一阵阵仿佛胭脂一般的鲜艳颜色。
归无咎神识之中,忽地感受到似有一道利刃当头一斩,似乎将自己对于此人的感知,如抽到断水,瞬间屏蔽了一瞬。
不过,这所谓的“遮蔽”只维持了短短一呼吸的功夫。以归无咎的功行之精,神意如汞无孔不入,瞬间就越过这粉色雾气的阻碍,窥见虚实。
在那似有隔绝神识探查的粉色雾气中,此人丹田之中法力一涌,似乎依稀化作一截老竹之色的鸟喙。
归无咎清晰感受到,此人原先圆融华贵的孔雀一族气息,仿佛涂抹在城墙之上的泥土,扑簌簌的落下。
所露出的本来面目,同样是飞禽之属,只是颜色青白相间,长颈长喙,两翼宛若一排锋锐的铁锥。
但是这本相只显露一瞬,立刻遮掩,重新化作一只残破不全的孔雀。
然仅这一瞬的变化,那化作竹形的鸟喙,已是乌芒闪闪,寒气逼人。所传出来的锋芒之意较先前何止强出了倍许,就算刚刚他的对头经由镜光之转增幅的神通,也远远不及。
可是对面那操持双镜之人见到这威力绝大的一招,反而不慌不忙。非但不谨慎防守,只双手背负,仪态从容,还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意。
果然。二三里外,一道宛如拂尘一般的半青半灰的五道光泽,瞬间追到近前,辗转三周,就将这正在卖弄手段之人围住,旋即辗转三周,将三道宝物尽数刷下。
这人猝然遭袭,只觉敌手实力远在自己之上,黄芒遮拦一阵,便被一道清光打中小腹,一个转身栽落下去。
只听一个庄严郑重的声音道:“融元胭砂,虽能隔绝神识。但是对于我孔雀一族的‘澹虚光’却是全然无用的。这位共谷阴鸟一族的道友,你出局了。”
刚刚赶到的这人,留着二尺长髯,年纪比交战的二人似乎都大上不少。以他修为的圆融老辣,至今依旧浸淫元婴境中,其实很让人感到意外。
在他左臂虚化的羽翼之形中,环捧着一道仿佛圆镜的光华,其中将一只青白飞鸟照得明明白白,纤羽毕现。
孔雀一族的“蝉士”,不仅仅在阳城之中检查身份,至少还有数十人,会混迹在与会修士之中,一同进入怨灵界。
因为异族与会修士,其遮掩身份的手段,或许在常时全无破绽;但是一旦需要全力出手时,就把持不住了。这时遭那“澹虚光”一招,必定现出原形。
孔雀一族虽然纵容临近各族前来参与此会,但是在检查的环节,却绝不会暗中放水,反而是能有多严,便有多严。
负责监察的“蝉士”每揪出一个异族人,都有额外奖励。
“共谷阴鸟”一族的妖修,似乎心中不服。大声道:“全力出手,你非我之敌。”
只是他那对手却并不理会,只淡然道:“聒噪。密兄,将他驱逐出境吧。”
原来此人和这位守株待兔的“蝉士”,竟是旧识。
名为孔密的中年“蝉士”,微一点头。举起手中牌符一摇,登时三道清雷一震,轰在这“共谷阴鸟”一族妖修的天灵盖上。此人“哇”地一声叫喊,便连同他的三件宝物,一齐消失在此界之中了。
手执双镜的孔修士笑着上前致谢。
孔密眉头一皱,道:“我可不是专为你一人保驾护航的。此事下不为例。”说着孔密一瞥头,看了看百余丈外,那莫知其妙的白衣少女。
以他的眼力,看得出来这是一举傀儡。但是其中所藏之人,似乎并未泄露出孔雀一族以外的妖族气息。
就在孔密思量着,是否要上前与那人商量一番。那一直好整以暇的白衣傀儡,忽地发动了。
一动,就动如雷霆。
剑光如银,映彻大千。无数星星点点忽然爆发,将这方圆二三里内,尽数染成琉璃地界。
孔密一个恍惚,那剑光已经将身畔这位孔雀一族故交、七色孔雀一族也有相当名望的嫡传孔微,斩落在地。
自始至终,孔微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手中双镜只是慌乱之中一挥,并未起到丝毫防护之效,胸腹之间,已经连中数剑。
女身傀儡掠走孔微武功之后,戏谑的看了孔密一眼,扬长而去。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未明敌友重相逢
又过了数日,归无咎斩获的武功数值,已经达到三亿三千多万,稳居田猎会元婴境的榜首之位。
当然,现在的排名,归无咎自己并不知晓。
但哪怕是再保守的推算,归无咎也知道,自己至少名列三甲。因为目前进阶到第五层的,依旧尚未出现一人,第四层也不过区区三人。
只要那价值惊人的二十五头“五凶”怨灵并未被斩获,想必其余捕猎者所能入手的武功数目,不会太过惊人。
进入第二层的数日后,所谓“五毒”的面目已经解开面纱。所谓毒蜂、毒蝎、毒蚁、毒蛛四者,皆是漆黑如墨,坚硬如铁,但是外形除了个头较大之外,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至于毒蛇,二丈长短,碗口粗细,的确是五凶之中体积最为硕大的。
另外,第二层的武功总值仅仅是第一层的两倍,但单个“五毒”怨灵的武功值,却由一点提升至二十点。那么轻易可以计算出,这一层的怨灵总数,只有第一层的十分之一。
这也符合归无咎的观感。第二层中,已经极少出现数百只怨灵聚集一处的情形,三五十只怨灵汇聚,已经是相当大的规模。
同样,田猎之人遇到怨灵化形,也很难再肆无忌惮、随意斩杀。尤其是实力并非处在最顶尖层次的与会者,若是遇到三五十只规模的怨灵,那就是面对三五十个元婴中期修士,绝对要退避三舍。唯有另寻小规模或者落单的怨灵,慢慢积攒武功。
遇到这种情形,身着白袍的“止符”一脉与会者,独到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此辈若是聚集一处,遇到规模较大的怨灵群,可以放心大胆的联手对敌,而不必担忧同伴背刺。
不过对于归无咎而言,迄今为止他一个“五毒”怨灵也未击杀,所有武功皆是来自劫掠同为“争符”一道的与会者。
第二关的执“争符”者,战力明显比第一关时质量提升了许多。
这除了每一关的自然筛选、汰弱留强外,归无咎本人,也是一大关键因素。
因为第一关开启之后,归无咎在第十日布好阵法,开始了劫掠大计。而真正实力较强、意欲快速破关的“争符”一脉与会者——包括青木城中所遇到的流泽等人,都已经在五至十日的这五天中成功晋阶第二层。
除了孔夏和炎青山这两个奇葩之外,其余功行位居前列之人,都及时离开,并未被归无咎截住。
那些沦为资粮、前后奉献了五千多万武功的,修为明显稍逊一筹。
每击败一处对手,归无咎便飞遁空中巡视,既及时感知二十处“拾遗书简”的情况,又不错过亲身巡查感知,务必要将捕猎的效率,提升至最大。
只是这一阵,他似乎运气不佳。纵然有常人二十倍的视野,归无咎也已经足足一刻钟没有发现一个敌手了。
恰巧此时,面前十余里处,有一群毒蜂迎面飞来,嗡嗡声穿透三三十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对进入此间之人的挑衅。
归无咎正想着,是否要拿这一群怨灵试试手;还是第二层精华已竭,不值得留恋。
蓦然间第十三枚玉简处忽地传来感应,阵法依稀看到,有一个黑袍修士一闪而过。虽然其修为高下还不得而知,但是单就这遁速,已经极为不凡了。
归无咎并未犹豫,立即持了玉简,念动口诀,遁身过去。
传送至玉简所在地之后,那黑衣人已经飞遁出里许之外。归无咎反手拔剑,毫不迟疑的加速遁去,速度之快比那人尤胜三分。
若是感应无差,二十五息之后,自己便能赶上此人。
如今在第二层中,归无咎也已经“威名远扬”了。
据说一个藏身白衣女子傀儡之中的修士,几乎如有分身术一般,一个时辰之内出现在十余个、甚至数十个不同的地界,斩杀无算。
青木城中有过一面之缘者,自然知晓此人是那神秘的人道修士“文晋元”;但孔雀一族中人,不明虚实,心中的惊惧与压力决然不小。
从昨日开始,一旦发现被这号称“熊黄鱼”的傀儡追身,成为猎物之人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一概都是头也不回,逃之夭夭。
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有一人逃过武功清零的下场。
然而,归无咎现在所追赶的这位黑袍人,在察觉到身后有人意欲狙击时,回头一望,竟然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似乎正等候归无咎近身。
归无咎纵遁光一落,凝神观望。
此人身量较归无咎矮了半个头,面相普普通通,但是并非归无咎所识的任意一人。运气感应,所见的也是真实无虚的孔雀法相。
但是归无咎总觉得,这“孔雀之相”虽然无限逼真,但终究还是蒙上了一种奇异的色彩;虽说气象分明,与完全真实的图景依旧多出了一丝朦朦胧胧的差别。
似乎明明身处风沙之地,却仿佛新雨之后,澄净得没有半点尘埃。因为忽略了道法演化的常理,所以虽然全无破绽,但依旧距离真相隔了一层。
这应当是一位异族修士,只是掩饰的手段过于高明。
黑袍人打破沉默,先开口道:“文道友。”此人的声音,并未作任何矫饰。
归无咎讶然道:“马道友?”
原来,这黑袍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青木城中三番两次和归无咎主动接触的天马一族马振。
现在的情形却有些微妙了,颇多了几分敌友难明的暧昧。
马振的面貌修饰之功,确然甚是了得。在这怨灵界中,能够逃过孔雀一族“澹虚光”神通的遮掩法门,十有**都能被归无咎窥破身份。
这倒不是说归无咎单用神识探查,便能胜过孔雀一族的天赋神通。因为孔雀一族“澹虚光”照耀之下,能够更容易的看清所照之人的根脚,这一点是其优长所在。而归无咎遇到存心遮掩之辈,目中多半是混沌一片,难以看破本相。
但是若只论辨察可否,判断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孔雀一族出身,那归无咎的感应精微,还要在孔雀一族之上。
而马振刚刚气息显化,已经到了堪堪能够瞒过归无咎的边缘。在归无咎目前所见的“争符”修士中,并无一人能够与之相较。
就算是炎青山,撇了他那一身引人注目的披风不提,归无咎也能准确无比的判断出其异族修士的身份。
可见马振无论底蕴还是实力,都在归无咎想象之上。
青木城中时,他是藏拙了。
马振忽地言道:“马某最近几日出手还算果决,倒也集齐了一千三百多万武功。”
归无咎双目微眯,平静言道:“马道友好手段。”
这句话不是恭维。
一千三百多万武功,已经接近归无咎所获的二十分之一。如果排除掉“拾遗书简”的助力,就算以其他上乘的追踪法门和遁术辅佐,归无咎自忖自家收获也就至多两三千万左右。
马振摇头道:“恐怕马某所得,远远不能和整个怨灵界中无所不在的文道友相比。”
马振忽地一笑,又言道:“若是我请求文道友看在青木城中几面之缘的份上,手下留情,文道友肯应允否?”
归无咎眉头一挑,旋即也露出笑意,不假思索的道:“好说。”
马振呵呵一笑,洒然笑道:“文道友言不由衷。”
归无咎淡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四目对视,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道理很简单,若是马振果真自忖不敌,想请求归无咎放他一马。那么何必又要将自家的收获通报出来,激起归无咎的觊觎之心呢?
马振肃然道:“这一回往孔雀一族一行,马某人的目的,本不是为了田猎会上夺取名次。这区区六百多万武功,赠予文道友也无妨。只是马某有一个请求,不知可否打个商量。”
归无咎道:“道友但言无妨。”
马振散漫优柔的目光顿时凝聚起来,收敛深藏,郑重言道:“请文道友离了这具傀儡,熊黄鱼;和马某交手一次。”
见归无咎沉吟不语,马振补充道:“无关于胜负,也无关公平。妖修在同一境界之中,本就相对于人修有一定优势。文道友以此物弥补差距,本也无可厚非。”
“此战无论胜负,武功都是文道友的。只是,若是文道友胜了,还有些别的说法。”
归无咎略一思忖,爽快答应道:“好。”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初相识应缘两方
归无咎手执一符一卷,仔细摩挲,似乎有些出神。
这是他击败马振之后,对方给与他的“馈赠”。至于那六百余万的武功,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归无咎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这原本号称切磋的一战,斗起来竟是险恶万分,前后足足半个时辰,双方全力出手,几乎杀得天昏地暗。
纵是偶然路过一两位执“争符”的黑衣修士,稍微观看了一阵,看到这骇人声势,也连忙都收起渔翁得利的念头,远远退避。
虽然妖族修士在妖王境、天玄境之前,号称比人修领先一个境界;但是归无咎心中自有一杆秤。
在归无咎金丹极限的修为时,虽无法与《三十六子图》中的元婴嫡传交手,但是对上万载一时的顶尖人物如代螺宗的“岚”,实力可以说极为接近。
若非荀申、利大人、席榛子这样不世出的人物应运而生,“岚”的水准,已经是通常情况下人道真传的巅峰;一旦成就天玄境,绝对是天玄上真之中叱咤风云的人物。
以金丹极限的修为作为标尺,妖族对于人修的额外优势,不会大过自己“丹中之婴”法门的增益。因此,归无咎自信对上绝大多数妖族的元婴境嫡传,依旧是手到擒来。
之所以动用傀儡“谢玉真”,那是因为田猎会并非单纯的比武较技,而是考较猎杀和搜集武功的效率。所以才附身此宝,以求速战速决。
但是马振,竟尔有着与归无咎极为接近的实力。如此修为,在各大妖部之中,也是堪称出类拔萃的存在。
然而,此战之后归无咎才知晓:以马振的修为之高,其实竟是天马一族另一位同辈人物的“六侍”之一。这个消息,很难不令人动容。
“六侍”,义与文通,是侍卫、护卫、侍从之义。
马振所侍之人,正是归无咎掌心之中这幅画卷上的人物。印堂发亮,长发及肩,眼、鼻、骨相皆显锐利之意,似有一道锋芒,突破纸背,跃然当面。
图卷之中,人身背后依稀描摹着一道道清气,朦朦胧胧衬托出似有一只矫健踊跃的天马,前足踏空,昂首冲天。
画卷的正上方,题着三字,不知是作者之名,还是画中之人的名字:马援。
据归无咎推断,多半是后者居多。
因为马振交予了自己这幅画的同时,并未提及人物姓名,显然答案应该是在画中传递过来了。
这个人的形象,归无咎很熟悉——《三十六子图》中排名第三十二位的便是。
初见《三十六子图》时,当中除却前六位的金色凤凰之外,其余三十五道,俱是人像。归无咎还以为妖族之中,唯有一人入选。
现在看来却是想的岔了。妖族之中,唯有排名最靠前列的金凤凰以本相示现,其余妖族俊彦,只怕还不止一位——却都是显化为人形。
至于另一块令符,其中反面光洁溜溜,平滑如镜,半点文字图案也无;就算是正面,也只刻了一上一下两枚族徽而已。
上面一枚族徽是天马腾空之形,乃是天马五部共同的族徽;而下方稍小的那一枚,宛若三叶水草,却是马振、马援所属五脉之一的“潞危”一支的徽章。
据马振所言,“潞危”一脉,如今实力在天马五部之中当之无愧的排名第一。
其实马振不说,归无咎也心中有数。他可不相信,天马一族还会有实力在马援之上的天才人物。
马援的“六侍”,主要人物可不是充当护卫保镖一流,而是为马援周游各地,随着族中卜者的指引,寻找那奇妙的“缘”。
归无咎问得更多,马振却笑而不答。只说终究有一日,马援会依靠这道令牌,与归无咎产生紧密的关联。他坚信,归无咎就是马援“缘”的所在。
将来,归无咎会多出一个朋友。
六位“行侍”,他马振是第一个完成了任务。
归无咎摇了摇头,暂时不想其他,还是先安心完成田猎会夺魁的目标,再言其他。
……
一处小界。
一座朴素的木制塔楼,七层塔顶。
这七层楼高约三十余丈,以修道人的眼光,并不算多雄伟,甚至称得上有几分寒酸。但是若看轻了这座塔楼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阵法波动,单单以十余丈长短的整木拼接而成,那评价自然又不同了。
顶楼殿宇之中,立着一个四四方的“水晶”。高低长短,均是三丈上下,距离这一层楼的楼顶,也就多出一丈多的冗余,看起来很是拥挤。
这水晶看着平平无奇,透明中略带着一丝天蓝色,好似就是一只澄净无比的“水块”。
但是环绕着这“水块”的二三十人,显然并不如是想。其灼灼目光,牢牢盯住水晶,似乎其中包含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二三十人中,那日以归无咎为题眼,提出赌赛的孔丹、孔端两位妖王赫然正在其中。但是以这两人的身份,似乎在二三十人中的位次,也并不靠前。
毫无疑问,这是孔雀一族的一处重地。
此时,这二三十位妖王,正围绕着这块四方水晶,观察着怨灵界中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种观察,是以独有的神意妙法完成,借助这块水晶,能够将神识一分为五,同时窥探怨灵界中五层空间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这块水晶,并不能如照影石、天罗石一般,同步还原复刻景象。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块极为普通的“水块”罢了。
此时,所有妖王目光所及,都是归无咎与马振的这一战。
陆陆续续的声音,不断的传出来。
“好啊,墙脚挖到我孔雀一族门口了。”
“只是,就算没有马振这一手,恐怕这位文晋元,唔,归无咎,于孔萱也并不合适……他的修为、战力,只怕还要在萱儿之上……这倒是麻烦了。所以马振现在插手,我族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不是我们期望的那个人啊……”
这些妖王之间的交谈,极为随意,并无人道宗门中天玄上真的矜持与城府,反而就像是村口的老头随意聊天一般。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了一阵,忽地有一人高声道:“敢问族主,这位隐宗嫡传归无咎,和我族孔萱,到底高下如何?”
此人声音一出,其余人都沉静下来,一齐看向一位青发青袍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气息极微,几乎察觉不到法力流转。只是背后五色光华如流水一般均匀的自头顶冲刷下来,仿佛清流漱石,淙淙有声。单这一道水色水声,便把在场二十余位妖王境的法力气机,悄无声息的混同相融。
中年人考虑一阵,终于言道:“是归无咎强一些。”
一个红面长老面带困惑,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根据卜算,萱儿所属意之人,明明就在隐宗。”
又有人插言道:“卜算不准,也是常事,何必大惊小怪。”
“这一回的卜算手段非同小可,是三十六人结阵合力,步步为营,锁定州界方位,不当出现太大的偏差。”
“莫不是隐宗之内,除了归无咎之外,还有根基和萱儿差不多的年轻俊彦?”
在其等看来,似乎归无咎的战力在孔萱之上,以及归无咎和天马一族搭上关系两件事,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又商议了一阵,忽地有一人道:“纵然与那归无咎不大合适,但是乘着这个机会,将隐宗一方拖拽过来,总是有利无弊。若是这么一个盟友,数百年后重新洗牌,我族总也能占据两成的话语权。”
孔端妖王言道:“我族与天马一族虽然关系不算接近,但也没有什么仇怨。他要打归无咎的主意,随它去便是。应缘之人可以再寻;不过当此剧变前夜,天下间的合纵连横谁又说得准呢?若是我族、隐宗、天马一族三大势力能够站在一边,倒也是一份举足轻重的力量。”
“不是举足轻重,说是‘不弱于人’也不过分。只要那两家,依旧奉持不结外援的祖训的话。”
ps:今天状态差。有点晕,少写点。这一章明天修改润色一下。
第二百八十三章 山外有山 误中副车
怨灵界,第三层空间。
一个身材魁伟的黑袍修士,倒拖着一柄虎头钩,缓缓飞遁。
他袍服显化成黑色,自然是份属“争符”一脉的修士了。只是他飞遁的高度约莫只有二三尺,身躯歪歪斜斜,大致有些前倾,似乎类似于刚刚入道的练气一重境修士。
再看此人面容,左半边呈现青色,右半边呈现白色,俨然是一个“双面人”。但是看得出来,此人之面皮,并非是刻意用什么手段矫饰涂抹;是他肤色特异,本来就是如此相貌。
此人拖着兵刃缓缓前行,并不仅仅是纵情好恶,特立独行。更是因为他要寻找的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
又飞遁了一阵,双面人戛然止步。
目中清晰可见,里许之外,法力腾涌显化万象,气流周卷升降,扑在面上胜过刀割。一名身着黑袍的修士,竟尔和十五六只丈二高低的魁梧黑熊战在一处。
黑熊举手抬足,扬起的法力之宏,完全不下于元婴后期修士。
不仅如此,这些怨灵所化的熊精,看着身躯狼犺,肥头大脑;其实动作矫健灵活到了极点,本力之足完全不亚于真正的熊精。
一纵一跃,前后扑击,运使法力遥袭与贴身肉搏兼具,竟似石炮所发的炮弹一般,肆意冲撞,猛不可当。
以第三层空间“五兽”的战力,能够以一敌十的,无不是各大妖族之中真正的俊彦。
而与之交手的年轻黑袍人,举动如水银流隙,升腾若雷霆万钧,竟在十余头黑熊的围攻之中辗转腾挪,潇洒从容。
怨灵界的规则,本就是人捕猎怨灵,而非怨灵捕猎人。
以这年轻人的修为,若是遭遇熊怪围攻,想要走脱又有何难?若是这年轻人不能胜过着十余只黑熊,这一场争斗又有何价值?
所以,显而易见。不是此人被黑熊围攻,而是他主动寻上这一群化形怨灵,要将其化作武功,收入囊中。眼前信手拈来的防守,不过是聊作游戏罢了。
年轻人瞥了一眼,发觉又有一个“争符”者靠近,似乎虎视眈眈。
他虽然面上不见紧张,但到底还是将玩闹之意收起。一扬手,掌心之中多出了一柄青玉折扇。开合之间,二主三从,五道光华如缠丝一般洒落。
五道光芒,如针,如刺,如剑,如绳。随着年轻人的手指快速抖动十余下,便将十五楼头黑熊精一并斩杀。
此等手段,是孔雀一族的嫡传修士无疑了。
孔雀一族五大元光,虽然各有偏重。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讲究“淡泊如水,婉转如溪;凝练如镜,氤氲成霞”十六个字,追求动静之间无不如意的纯粹境界。
唯有如此,在成就妖王之后,所凝成的与命运相系的大神通道术,方能反哺修行,固持根基。
但是这年轻人所成之术,却是将五道元光凝练成细如蚕丝一般的存在,不求气象之全体,但求实战之中诡秘难防。
双面人见状,不由拍了拍手,以示称赞。
年轻人斩杀黑熊已讫,转过身来。他虽然感受到双面人气度不凡,功行甚是了得;但是自己既然免除腹背受敌之患,就不会将任何对手放在心中。
双面人开口言道:“好手段。”
“听说孔雀一族排名前列的元婴境嫡传弟子,在本次田猎会上,选择走上‘争符’之路的,共有三人。名为孔覃、孔旦、孔夏。”
“在下与会之前,百无聊赖,往那碧瑶堂博注榜上望了一眼。孔覃、孔旦、孔夏,分别是魁首之位的第三、第七、第九号热门。”
“不知道阁下是孔覃,孔旦,还是孔夏?”
双面人这一番话,等于是明目张胆的承认了自己是异族修士假扮的身份。
年轻人眼皮一眨,貌似随意地道:“你猜呢?”
双面人哈哈一笑,道:“我猜,你是孔覃。”
年轻人双眼一眯,道:“何以见得?”
双面人泰然自若的言道:“如果贵族碧瑶堂博注戏的赔率,的确能够真实反映诸位真传的实力排名的话,那么你是孔覃的概率,恐怕要大一些。”
“同为玄古巨族,底蕴总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若是在凤凰一族、赤魅一族中去做相似的选择题,那么多半我会猜测你是第九名的那一位。”
盯着年轻人的面目望了一阵,双面人从容一笑,道:“我猜对了。”
双面人之言,既是对当面这人实力的认同,也未尝不是对孔雀一族底蕴的贬低。其言下之意无非是说,以年轻人刚刚所展露的强大实力,不大可能在本族之中仅仅排到第九的位置。
孔覃也不追问双面人的底细,料想他也不会露。只言道:“是战是和,还请阁下划下道来。”
孔覃在族中也是一个极有傲气的人物。若是随意遇上一个“争符”修士,不论是否孔雀一族出身,早就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动手了。
只是面前这双面人气息实在太奇,竟让孔覃生出一种恍恍惚惚、捉摸不定的感觉。出于谨慎,这才说话中带了三分客气。
双面人忽地哈哈一笑,反手把长袖一展,一连十五六件法宝鱼贯而出,围绕其身盘旋游动,仿佛众星拱月。
孔覃脸色一变,这十余件宝物个个宝光充盈,灿烂如霞,清辉交映,明而后融。皆是古器之中堪称极品的宝物,并无一件滥竽充数之物。
如此品质的宝物,自己身上也不过只能拿得出五六件而已。
双面人戏谑一笑,持勾的左手依旧垂立不动,右掌一环一推,动作凝徐,宛如强弓蓄力。
随即长袖之中忽地泛纯滚滚重浊之气,好似将湿润的柴火投入烈火之中;迎风一卷,便向着孔覃扑来。
这显然是双面人的一道神通法术。至于那十余件法宝,依旧安静之极的环身游动,并未惊动了一件。
这一手饱含威吓之意。
双面人摆明了就是要伸量一下孔覃的斤两。
这十余件重宝按兵不动,双方都以自家本领,硬拼一记。若是孔覃动用法宝外物,他亮出来的这些古器,可不都是摆设。
孔覃“哼”了一声,选择接招。掌心抬起,仿佛虚托一物,若沉若浮。随即点点光华泛出之间,凝成一道锐利的丝线。
且不说动用法宝交手,自己多半吃亏。就从双面人所动用的神通来看,那仿佛泥浆一般的浊气,正被自己“炼光如束”的法门所克制。
双方以神通赌斗,孔覃并无不满。
瞬目之间,那一束丝线便与宛若水浆的一团浊物,撞到一处。仿佛一枚银针扎入棉絮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孔覃脸色微变。
他分明感受到,自己这一道丝线遇到了极强的阻力,玄光本体正处于飞速的消耗之中,约莫十余个呼吸,便要被那一团浊气消耗殆尽。
当然,自家玄光的贯穿冲刺之力,同样不俗。瞬间就冲破了那一团“棉絮”的千万重阻碍,步步深入。
孔覃这才悟到,双面人是特意动用了一门“适合”与自己“炼光如束”神通交手的法术,似乎正是要以玄光能否冲破那浊气的阻碍作为胜负依据。
孔覃心中感应的异常清晰,自己发出的一道玄光距离打破迷雾愈来愈近了;但是,这玄光自身的消耗速度,也极为惊人。
两相对比,似乎是后者先抵受不住了。
想到这里,孔覃心中一沉。
看似漫长的拉锯,其实前后不过短短十余息的功夫。
终于,在孔覃感受到距离突破阻障仅有一步之遥的关口,自己所散玄光犹如风中残烛,最后化为一点火星,直至眼睁睁的看着其彻底熄灭。
双面人摇了摇头,道:“孔道友,可惜了。行百里者半九十。还差最后十分之一,本人就可以放你一马。”
孔覃阴沉着脸,却没有出言。
双面人这句话虽然狂傲,但是孔覃心知难以反驳。因为任是谁都知晓,孔雀一族玄光五炼,本就是压箱底的手段;论功行之精纯,再没有别的手段能够凌驾其上。
而双面人那宛若云气泥沙的神通,则未必是其最精奥的神通。设身处地的想,也很难有人将自己的压箱底神通,炼成这幅上不得台面的卖相。
所以自己玄光刺雾,穿透浊气九成,并不能代表自己和双面人之间,仅有十分之一的差距。
此人的实力,实在太强!
实在难以想象,本次孟冬田猎,竟然会有相当于大族第一嫡传水准的异族修士,潜入进来。
但是事到如今,若是双面人执意交手,孔覃也不得不与之一战。
双面人呵呵一笑,道:“孔覃道友。你身上所积攒的武功,本人就不客气了。”
孔覃一身气机,瞬间攀升至极点。
但是就在此时,遥遥一声在孔覃耳边响起:“孔覃道友,此人势大难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孔覃抬首一看,又是一位黑袍人在三四里外,纵身赶到近前。
这人戴着一顶斗笠,面貌却是陌生的很,并非孔覃旧识;但是功行却相当不弱,比自己纵然逊色,但是插手自己和双面人的争斗,也足够了。
莫非此人深知双面人的实力非一人可胜,早就在等待一个联手对敌的机会?
孔覃虽然傲气,却不是迂腐之人。当即对着来人缓缓点头,言道:“若是道友真肯联手出力,此战之后,孔覃绝不会落井下石。”
双面人却对来人毫不意外,皱眉道:“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鬼鬼祟祟跟随了数日,挑拣到出手良机,反而还打了折扣?这般做派,多半不是孔雀一族的族人。”
带着斗笠的黑袍人淡然一笑,言道:“彼此心照不宣不好么,文道友?以你行事的霸道,如此惺惺作态,可真是大跌身份。”
双面人一皱眉,沉吟道:“文道友?”
带着斗笠的人一声轻笑,道:“文道友这幅装束……的确变动极大。若是旁人,无论如何也识别不出。但是文道友再擅变化,在本人这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刻度,一尺八寸六分。印证无虚,如何能够抵赖的了?”
双面人法力一振,喝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以二敌一,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将你三个同伙都叫出来吧!”
话音一落,当即动手。两柄利刃,分袭孔覃者二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露本相以寡敌众
一片狭长的原野之上,飞沙走石,亏天蔽日。
露珠,水汽,扬尘,草木,崩散凝滞的法力之残余,甚至残破的法宝碎片,都在空中漫卷无际,激荡往复。
孔覃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惊骇,但是很快又很好的掩饰起来。
他把双掌握持的一柄长枪舞动,枪尖吐出游走不定的细丝,仿佛拨动如椽巨笔,激扬文字。
“玄光束丝”之法,本是切合实用的神通,以克敌制胜为唯一下手处。但是孔覃也深知“术无道不行”的道理;此术长处在务实,短处也在务实。
因此他将这一门法诀,提升锤炼,最终融汇进一种契合传承之功的神通“断代书”中,以补足这一路法门在微言大义上的不足。
这门“断代书”神通精义,乃是孔覃秘而不宣,期冀将来挑战孔萱第一顺位嫡传的最终手段,目前距离完善无暇尚有差距。
若非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孔覃是决计不至于使出这一门神通来。
至于他常时所用的那柄玉骨折扇,现在十八根扇骨断了十四根,早已被孔覃收回纳物戒中了。
与他携手作战的那人,头上斗笠早已破碎成七八块。一手持月牙铲,一手持混元锏,两件法宝之上,裂纹隐约可见。
而双面人亦不复从容,环身十余件法宝有六七件已经灵光暗淡,受创极重。有一件甚至已经彻底破碎,仅仅留下一块拇指大小的神通残片。
三人都已拼尽全力。
但若只是孔覃二人联手,想要和双面人打了个平分秋色,其实颇有不及。此时环伺在双面人身后的,还有三人。
这三人都是身着黑袍,手中各自运使法宝兵刃,凝神以待;身上袍服,已经多有不整。其中一人,更是左臂缓缓下垂,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
一个时辰之前,孔覃与斗笠客合战双面人。支撑了半刻钟上下,便落在下风。
双面人也并未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神通来,只一气分御十六宝,劈头盖脸的攻杀过来,就将孔覃与斗笠客打了个手忙脚乱。
恰在此时,又有一位“争符”修士加入战局,暂为孔覃二人友盟,以三敌一。
添了一员生力军,一开始倒也扳回了局面;但是新加入的这人,所擅长的神通以先声夺人、快速压制为长。一旦最初几式不能建功,其后续手段却稍显平庸了一些。
就在三人渐渐陷入颓势之际,又有一人加入战场。
但是四人合力,依旧战不能胜。而且双面人由优势被扳平局面,也不慌不忙。法宝纵有损伤,也并未取用新的古器将其替换。
依据种种蛛丝马迹推断,此人尚有余力。
若说此人一开始便将所有宝物全部取出,一件底牌也未留下,孔覃是不信的。
又过了一阵,第五人加入战场。这一回是真的撬动了局面平衡,双方真正战至难解难分,一连持续半个时辰。
直至此时。
虽然陆续出现的四人,看似一副并不相识的模样。但是孔覃心中有数,功行臻至这四人之水准的与会修士,整个孔雀一族决计拿不出三四十个来。
此间是秘境的第三层,而非第五层;怎么可能如此巧合的聚集这许多的厉害人物?
更何况,四人出手迎敌,表面看来神通路数差别极大。但是细心观察,依旧可以寻出端倪:这四人出手攻防,许多下意识的救援遮护,显得极有法度。这是藏也藏不住的默契。
这四人明显有着暗通款曲、违规联合的嫌疑。
孔覃也不是傻子,当此危难之际,深知唯有先团结一心,打发了双面人才是正理。这些细枝末节,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五人稍作喘息,正要继续死斗下去。忽地一人高喊出声:“住手!”
出言之人,正是倒数第二个加入战场的黑衣人,也是左臂下垂、似乎受创的这一位。
双面人、孔覃以及其余二人,都是转过身来。
这人抬起头来,望向最初插手战局、原本头上戴着斗笠的那人,低声吐出两个字:“不是。”
除了孔覃、双面人不明所以外,其余三人都是一怔。
左臂下垂的这人言道:“气象谈吐不类,尚在其次。文晋元在拍卖会上所购的六件宝物,只是神兵利刃一类,又非事关所修秘术的特殊法宝。斗到这个地步,没有理由不使将出来。”
又有一人道:“的确不像。应当是这二人恰好战力旗鼓相当,才断错了身份。”
这样的对话,已经是摆明了四人是旧相识。连这一点都暴露出来,他们显然是要做出重要的抉择了。
为首的那人,闻言一阵迟疑,若有所思。
这四人正是和归无咎结下梁子的流泽、流葵、流甘、流峡四位。头戴斗笠的这位,是四人之首脑流泽;手臂受伤的是流葵;其余两人是流甘和流峡。
天茫山这四人抱团行事,常时自然是以流泽为首。
然而流葵虽然一向沉默寡言,却是一个缜密多智之人,一旦有所决断,十中**。流泽也一向十分重视流葵的意见。
想了一想,流泽冲双面人一抱拳,言道:“看来这是一场误会。一道荫谷,隔绝青木城、阳城两重天。大家在隐匿身份一道上各显神通,见面不识也是常事。在下是认错了人。”
“连同这位孔雀一族的道友在内,我们六人立下契约,就此罢手。在进入第五关之前,见面则避。如何?”
“道友功行虽精,但是以一敌五,也未见得能占上风。”
其实此时流泽心中,并未笃定双面人就一定不是归无咎。这一番言语,自然有试探的成分在内。
孔覃闻言,也有几分意动。
双面人一声嗤笑,讥嘲道:“误会?若是本人心情不错的时候,也就权当是一场误会了。只可惜,此时此刻,不成。”
联手对敌,打成难解难分之局,双方的立场是完全不同的。联盟的一方,只要稍有动摇,极易被各个击破;而孤身迎敌之人,进退主之于一心,反而占尽心理上的优势。
流泽寻晦气寻错了人,又碰上个硬茬,此时退避之念占据上风。立即言道:“道友若是心有怨言,在下补偿道友灵石五百亿,不知能了结否?”
双面人听到此言,一反之前的阴郁沉静,忽地狂态大发,大笑道:“本人近三载以来,遭到了三件晦气事。”
“其一,一直引以为独得之秘的一桩大机缘,忽然不知所终;其二,道途之上,一左一右,选错了一条路;其三,身怀亿万灵石,本来有所谋求,没想到却花不出去。”
“本来,本人已经决意放尔等一马;只是你却拿灵石来说项,岂不是给本人添堵?须是饶你不得。”
“只是,本人还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不妨赌上一赌,看你五人命数如何:若是周遭有‘蝉士’在侧,不但你们五个侥幸过关,本人也要就此退场;否则,除了将自家武功乖乖缴纳上来,还得多吃些苦头了。”
流葵想到一事,面色一变,低声道:“十三号!”
流泽三人旋即省悟:身怀灵石花不出去,是那位身家一万四千多亿灵石,却两度铩羽而归之人。
双面人哼了一声,并未回应。只把身躯一摇,原本有几分疲惫衰微的气息突然暴涨,仿佛一株古木,经由秋冬蛰眠,来年再度焕发生机。
他又把袖一抖,同时取出一十二件崭新古器,品质之高妙,较之先前取出、如今已经大为残破的十六件宝物,没有半点差别。
这二十八件宝物汇聚一一处,立刻产生一种微妙的联系,仿这些形貌各异的法宝,统属于一道法门,一式神通。
不待五人做出反应,双面人忽地身躯之中闪出一道虚影,依稀像是一只巨大的鳄鱼首级;而那半新半旧二十八件法宝,旋即归位,化作鳄鱼首级的二十八颗牙齿。
鳄首一摇,二十八件法宝气息融混何意,立如一柄巨大的钢锯,拦腰撕扯过来……
下一刻,五人感到一阵剧痛,气息彻底溃散,仆倒在地,人事不省。
双面人见到死狗一样仆倒在地上的五人,大为满意。在这怨灵界中,极少有能够让人身受重创的法子;但他的血脉神通却正是其中之一。
……
归无咎在第二层中掠夺数日,决定不再流连,及早往第三层进发。
此时他已经收起“谢玉真”傀儡,以化形“孔明”的面貌行事。
之所以一开始选择动用傀儡,那是因为扩大双方实力差距后,杀得更加爽利。但是现在这娇俏少女的形象,俨然已经是第二层修士心中的梦魇。争符修士一旦遇见,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狂奔,反而不利于归无咎积攒武功。
反正以他本身的实力,对付绝大多数与会修士,也足够用了。
换了面目之后,果然捕猎反而轻松了些许,甚至不劳主动追击,时不时就能逮到不知深浅,主动送上门来的肥羊。
虽然归无咎进入第二层后,不必重新布置阵法;但是毕竟他在第一层拖延时间太久。进入第二层后,纵然已经解约了十日时间,绝大多数功行较佳者,依旧溜之大吉了。
诸如龙跃、景图、流泽等人,第二层中劫掠数日,依旧一个也并未见到。
眼下,第五层依旧关门紧闭。而归无咎在一二两层中,已经积攒了四亿以上的武功,那便可以看做领先了一头“凶兽”。归无咎的战术,已经初见成效。
逛了两圈,又见到一个“猎物”出现在视线中。
归无咎心中定计,解决了此人,便往第三层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网开一面 黄雀夺食
归无咎一个纵身,截到那人身前。
眼前之人是个黑面修士,脸上颜色和服色融为一体。只是他肤色虽黑,肌肤却很是精细,宛若涂抹了一层铜蜡一般,透出点点光华。
归无咎不丁不八地随意一立,渊岳气度自然凝现。月余以来,他击败的对手实在太多,几乎已经将狩猎他人武功,融化成吃饭喝水一般,举动尽归自然。
锋芒,杀气,全都洗净不存。战斗劫掠,仿佛只是顺手牵羊,取走自己应得之物。
不过归无咎稍运神气观望,心中忽然一愕,暗暗惊讶。
对面这黑衣修士,见同样一位“争符”修士拦在自己身前,顿时生出警惕之意。双手一晃,两柄神兵持在手上,又退后两步,凝神以待。
此时归无咎是以“孔明”的面目行事,并非人人见之色变的娇俏女子形象。所以这黑面修士专心致志准备迎战,似乎也不畏惧。
归无咎再三确认气机,忽然一笑道:“云道友。”
黑面修士一惊,旋即迟疑不定。
归无咎见状,索性一掐诀,将“谢玉真”召唤出来。
黑面修士眸中忧喜夹杂,很是复杂的言道:“文道友。果然是你。道友在这怨灵界中,闯下了偌大的声名。”
此人正是往来青木城之前,归无咎最早结识的一行人中,那位隐为众人首领的云姓妖修。
归无咎貌似随意的问道:“不知云道友忙活了接近两月,得到多少收获?”
云姓妖修心中一沉,但还是如实答道:“约莫七百多万武功。”
归无咎见云姓妖修有些患得患失,淡然一笑言道:“三百五十万武功,还不在文某人眼中。看在你我往来此间的同道之缘,文某自然不会下手劫夺。”
云姓妖修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问道:“不知文道友在第二层还要滞留几日?”
归无咎道:“文某即刻便往第三层去。”
云姓妖修迟疑一阵,言道:“那在下便留在第二层狩猎,直至田猎之会结束。”
归无咎眉头一挑,忽地言道:“文某在第三层至多呆上十日时间。进入第四层之后,行止就得随机应变。一旦有人晋入第五层,就是文某赶去之时。”
云姓妖修面上现出感激之色,深深一拜。
归无咎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一振衣袖,飘然而去。
既然有了第一回碰面,就有可能有第二回,第三回。若是二人随意行走,日后再度碰面,云姓妖修面上定会有些过不去。
对云姓妖修来说,归无咎答应不对他出手,固然是好事。但是每次见面,都等于是归无咎在提醒自己一回,是他手下留情了;这难免让云姓妖修有些不自在。
所以他才言道,情愿在第二层留到田猎会结束。
而归无咎告知他离开每一层的具体时间,正是给他一个参考,如此他便能主动避开。可以想见,云姓妖修进入第三层的时间,必定是在十日之后。
……
半刻钟之后,归无咎晋入第三层空间。
一瞬间,来不及体会第三层空间与第二层的差异之处,眼前之景象,让归无咎既是吃惊,又有几分好笑。
只见有五个人,俱是身着黑袍,袍服破烂,形容狼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衣冠不整。
怨灵界中修士交手,一瞬间的五蕴感受虽然完全真实。但凡是能够伤及要害的手段,却会自动被一层异力抵挡下来。元气大伤,法力耗竭,已经是最困难的局面。要将人打得重伤昏迷,实在有些困难。
走到近前,运起神识观望,心中更是惊讶。
这五人,其中一位是孔雀一族的嫡传弟子,看着功行不菲。而另外四人,赫然是与自己结下梁子的流泽等四人。
随手掐了一个刺激神魂的小法术,化作五点火星,钻进五人口鼻之中。
不多时,一阵忽急忽缓的咳嗽声传来,五人相继醒转,站起身来。
归无咎见这位孔雀一族的修士,与流泽四人靠得极近;但是一旦起身,互相之间看也未看一眼,整整齐齐地把目光投向自己。心中暗暗称奇。
归无咎已经看出,这孔雀一族修士,根基之深厚非同小可。
他原以为是四人联手,和这位孔雀族人斗了个同归于尽;但是现在看五人的反应,显然是自己推断有误。
眼前景象,更像是五人联手,却惨败于某一位更强的对手。
归无咎来到那孔雀一族之人面前,淡言道:“在下有事与这四位朋友商议一二,还请这位道友回避则个。”
孔覃头脑尚属晕沉之中,懵然道:“什么?”
归无咎摇了摇头。不欲与他多啰唣。暗道刚刚顺手将其救醒,反而多事。当即伸手揪住孔覃衣领,暗运法力。然后奋力一甩。
只见天上有一道弧线划过,转眼间孔覃的身躯已经被归无咎扔到了二三里外,一片森林之中。
流泽忽地脸色一变,低声道:“你改换面貌,去而复返,又把孔覃道友支走,有什么企图?”
归无咎眉头一皱。
流葵忽地道:“不是他,是他!”
这身音急促的五个字,乍一听有些奇怪。但是流泽三人一个激灵,均已明白流葵之言的含义,看向归无咎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
流泽一咬牙,疑道:“文晋元?”
归无咎索性伸手一弹,召唤出“谢玉真”,有此物在,不必多费唇舌亮明自己身份。淡淡一笑,道:“不巧得很。看来四位的近况有些不妙。”
见流泽试图以言语回击,归无咎摆了摆手,断然道:“我说,你们听。”这几个字沉劲有力,登时将流泽的话憋回咽喉之中。
归无咎朗声道:“尽管四位武功清零。但是本次田猎会上,功行不凡却意外出局之人,其实较想象中为多。所以四位若是从现开始奋起直追,最后占了一到两个前十的名位,并不算困难。”
“当然,这是在文某人没有刻意找四位麻烦的前提下。”
流泽四人听到归无咎之言,暗道是否有不少强者败落在他手上。但是心中刚刚生出一丝希冀,随即就被归无咎的威胁之语所打破。
流泽神智心境渐渐恢复,品味归无咎的话,沉声道:“文道友什么意思,请划下道来。相信道友并不是一个以奚落同道为乐的浅薄之徒。”
归无咎对流泽的讥刺不以为意,只慢悠悠的道:“当初四位以三百亿灵石购得‘烛灵巧目’,本就是为了田猎会上的排名所做出的布局。但是如今,四位能够取得什么样的结局,已经不在于‘烛灵巧目’,而在于文某。”
“在于文某是否愿意网开一面。”
“所以这件宝物,对于四位道友来说,已经完全无用了。恰好文某对于这件宝物有几分兴趣。现在,文某愿意以一倍的价格,六百亿灵石,求购此宝。”
“如此一来,四位既挣了三百亿灵石,又保障了田猎会的成绩,岂不美哉?万望四位道友能够认真考虑。”
流泽四人对视一眼。
片刻之后,流泽言道:“若是我四人不答应呢?”
归无咎面色不变,只摇头道:“那就让文某为难了。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沉吟半晌,忽地冲流泽四人微微一笑,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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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得异宝歪打正着
寻了一处僻静的密林,设下法阵遮护,归无咎将“烛灵巧目”炼化运用。
即便面对田猎会胜负得失的利诱,流泽四人也可以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但是归无咎摆明了要出手劫夺,四人现在的状态,到底是无能为力,只能选择妥协。此宝也就顺利地落入归无咎手中。
约莫过了两刻钟功夫,归无咎将这件法宝切实掌握。此宝之本体,宛若一件堪为玉佩、鱼袋一般的饰品,小巧玲珑,无论是否发动,藏在袖中便可。一旦使用,也看不出丝毫变化与异象,只是宝主本人双目直视之处,会多出一杆小小的宛如空心竹管的异物。
这“竹管”一半通透,一半形同实体。一旦目力所视,对准一人,便有奇妙的气息灌注进入空心“竹管”之内。通过竹节刻度,气息之消长、深浅,自然就代表着所窥视之人的实力强弱。
归无咎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收了法器,纵起遁光徘徊逡巡。
实际上功力到了他这一步,凡是修为、境界在他之下者,其战力深浅多半都能判然无误;纵然是苦练了什么遮掩秘诀,也完全无用。所以,入手“烛灵巧目”此宝,并非解决有无问题,只是由粗而精,更上层楼罢了。
但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一小步的提升。每一个“争符”修士之间都异常警惕,更何况,许多情境之下,并非只是两人之间狭路相逢,猝然遇见多个可以选择的对手的情形,并不少见。此时,有了“烛灵巧目”这件宝物,对于敌手实力的判断无疑就要直观而快捷得多,更有助于归无咎做出决策,保证他每一次出手,都是狩猎到价值最大的目标。
纵身飞掠了一刻钟,归无咎目中所见的与会者,已经有了百余位之多。
只不过这一群人对他并无丝毫警觉之意,有的甚至还主动招呼,冲归无咎点头一笑,道一声“道友有礼了”;然后又转过身去,操弄自家法宝兵刃,和化形“五兽”的怨灵交手不提。
遇到有人打招呼,归无咎也和颜悦色,微笑着一颔首。
无它,这百余人都是执“止符”一道的修士,和归无咎并无利益冲突,自然也不惧他。
而归无咎靠到近前,观察此辈斩杀怨灵,自不是去套近乎,亦非借机休整,调适心情;他是存心要试一试这“烛灵巧目”,将刻度深浅和人物的实力切实地黏合起来。医者不能自医,占者不能知命。这件“烛灵巧目”异宝同样如此。现在它虽然属归无咎所有,但是归无咎却不能用它来测量了自己。
约莫暗暗试过百余人后,归无咎已经心中有数了。
这件“烛灵巧目”异宝,乃是以每一人的器宇深浅为标的,作出高下之判;而不可以迂直的将其直接当成战力高下的比例尺。
譬如刚刚见过的百余人,其中功行最高的一位,归无咎几乎疑心他是孔雀一族中排名前二十的嫡传。他的气机,在竹竿之中约莫是一尺二寸上下。而这百余人中功行处于最底层的二三十人,竹竿中显化气机,约莫都是五寸**分左右,差距甚是微小。
若是胶柱鼓瑟,以为那功行最低的二三十人中,挑出两人联手,便能和功行最高的那位相匹敌,那就大错特错了。
归无咎心中估量,按照这个比例,孔雀一族功行最高的嫡传弟子,榜上排名靠前的孔萱、孔郊,若是能能超过尺五,也就相当了得了。而自己会达到多少?二尺,还是一尺八?
归无咎毕竟道术高明,领悟之深远非流泽四人可比。只稍稍思索了一阵,便把“烛灵巧目”的气机显化和战力高下之间的联系梳理出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术中的妙理,说玄也玄,说简其实也是至简。道基高下,与战力高低,关联极为密切,一旦说破了,算法也甚是简单。一点玄妙之本,往三个方向得以衍生,又交汇为一,便是落到实处的真实战力之体现。
以“烛灵巧目”衡量出二人战力,设若一人三寸,一人六寸,二者相差一倍;那么双方的实际战力差距,就是三维相乘,八倍之数;若是“烛灵巧目”量度的长短相差三倍,双方的战力差距就是二十七倍。
以归无咎刚刚所观察到的那一群人而论,气机显化一尺二寸的那一位,战力便相当于五寸**分的那一群人,至少八至九人联手。
但是这依旧是纸上谈兵。若是实战出手,修为较低的八人精神、反应、战术选择,俱被压制,极难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纵然是打上十回,恐怕依旧是修为更高的那人,捉到机会,将联手的一方各个击破。
除非有一门阵法,能够将那**人的力道完全统御合一,不漏分毫,所谓的“平分秋色”才能成为现实。
所以此宝较为准确的用途,还是体现在一对一的对抗中,知己知彼。
但是即便是如此情境,依旧有两大疑难。其一,对方身上所怀宝物,会影响到“烛灵巧目”的气机升降。这在流泽等人出于功利的目的看,或许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对于归无咎来说,却是一桩缺憾。其二,不同种族之间本力根基的差异,也会反映到“烛灵巧目”之中,而不能加以鉴别。
这本质上是这一宝物妙用未纯,对于外在的干扰因素未能尽数剥离的缘故。
归无咎心中暗道,出了秘境之后,将此物交由小铁匠研究一二。若是能够将之改造成能够排除一切外力干扰,准确反映所观察之人道术根基之高下,那么此物的价值就大大提升了。
到时候,以此物观测紫微大世界中的顶尖人物,尤其是《三十六子图》中的天才,那几乎是能把每一人能力都量化排序,实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就在这一边思索,一边飞遁的过程中,归无咎忽地一愕。
此时他一身神意,正是处于非常松弛的状态。但是就在归无咎面前,一片幽森冷寂的密林之中,一点绿意凭空出现——眼眸中一道翠竹、一丝气机占据了归无咎视野之中的正中心。看刻度,一尺三寸五分。
这是“烛灵巧目”照在人身之后,显化功用的体现。
归无咎面色登时严肃起来,立刻将神识气机扩展到最大,弥漫原野森林,正身对着目中“绿竹”的方向,冲刺过去!
果然,二三里距离一闪而逝,归无咎终于感到,在一株二三十丈高、两人合抱的老树上,藏着一丝淡淡的气机。
归无咎暗暗摇头,没想到获得“烛灵巧目”之后,这件宝物给自己的第一次贡献,不是衡量追袭猎物的价值选择,而是作为一件感知法宝,帮助自己发现了一个潜匿深藏的修士!
在归无咎往那大树之上扑击过去的一瞬间,树上潜隐之人知晓自己已经暴露,动如离弦之箭,加速远遁。
此时方才看清,此人身躯矮小矫健,一身黑袍,正与自己一般,是一位执“争符”的修士。
归无咎心中大奇。他此时是“孔明”的装束,而非“谢玉真”的傀儡之身;再者说,就算他是“谢玉真”的面目出现,此地是他刚刚进来不久的第三层空间,自己还没有大展拳脚,应当并没有这么大的“名声”。
况且,此人显化出一尺三寸五分的气机,在怨灵界中绝对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归无咎先前所见之人中,唯有马振、炎青山、以及刚刚和流泽四人聚在一处的那位孔雀一族修士,和他处于相近的层次,纵有胜负,也是半步之间的差距。
此等人物,身怀一种睥睨四方、视其余“争符”修士如猎物的霸气,才是常态。见到自己就跑,是何道理?
莫非此人身上,同样有一件和“烛灵巧目”类似的法宝,察觉自己功行战力远高于他,这才希冀蒙混过关在前,遁逃远避在后?归无咎想了一想,也觉得不大可能。
此人功行虽妙,但是如何禁得住归无咎全力追赶。二人一追一逃约莫三十余息,差距已经由一里上下,迫近至十五六丈。
这人见自己再无机会逃遁,蓦地选择止步。一转身,正面迎着归无咎,面色阴沉。
两人都驻足悬停,归无咎得以放出神识气机仔细感应。此人应当是一位孔雀一族的修士无疑。
僵持了一阵,这人率先出言道:“这位道友。你身怀六亿四千三百五十三万武功,在目前怨灵界中与会修士中,稳居第一。想来孔旦目前所积攒的三千多万武功,也放不进你的眼中。双方罢手,于你于我皆有利无弊。”
这一下归无咎的确是惊讶得很。此人所言的武功数字,丝毫不差。归无咎眉头一皱,反手将牌符取出一看。果然,四月之期未至,武功排名依旧并未开启。
何况,就是开启了,这小小牌符,也只是显示排名而已,要将每一人的武功数目精确显示,恐怕也有所不及。
至于此人的姓名,归无咎倒是有几分印象,约莫在博注之中赔率排名七八位的样子。倒是与他显出的气机数值相吻合。
归无咎淡然道:“我有什么好处?”
孔旦略一犹豫,道:“有望将第一名的排名保持到最后,就是好处。若你对我出手,目前已经进入第四层的本族‘争符’修士,定会联合起来,与你为敌。”
归无咎摇头道:“这似乎不是孔雀一族的子弟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孔旦的回应非常迅捷:“事急从权。对付非常之人,当用非常之法。你只需要知道,本人掌握着联络其余孔雀一族修士的秘法。”
归无咎忽地一声轻笑,道:“你若说出来,何以能够知晓本人的武功数目,就放过你。”
孔旦回应道:“我不仅知道你的武功数目,还知道你在一二层中,无所不在。短短一个时辰就能劫掠百余人,所向披靡,无人能挡。你若不肯放过我,这些事迹,用不了多久,第四层的‘争符’修士就会提前知晓。到时候,定会对你夺魁之路造成阻碍。”
归无咎淡然一笑,不为所动。一瞬身已经钻入“谢玉真”躯壳之中,“小苒依依”握持在手。
孔旦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