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 小心眼的李二
被人堵在被窝里的李二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好在有长孙皇后这个贤内助,并不计较红拂的些许不敬,再次上前扶了她一把:“红拂姐姐说的哪里话,德謇那孩子可是说是陛下跟本宫看着长大的,别说他为大唐立过那么多功勋,就算没有,陛下也不会因为那一点点小事就罚他。”
和颜悦色的长孙皇后语气温和,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况且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说谎,红拂不禁开始怀疑传言的正确性,顺势而起,呐呐道:“娘娘……”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姐姐这么早进宫怕是还没用早膳吧,正好,宫里早膳都是现成的,咱们姐妹边用边聊,他们男人的事啊就让他们自己忙活去吧。”
望着贤惠的皇后将半疯的红拂拉走,躲在被子里的李二长长出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寝宫门外,红拂多少也回过神来,忐忑问道:“娘娘,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长孙皇后的笑容里带着亲近,与红拂相携而行半开玩笑道:“怎么,亲家母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雪雁那孩子虽然是本宫的义女,可也算是半个女儿,本宫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女婿都坏了吧。”
一声亲家母,叫的红拂瞬间踏实了,连连跟长孙皇后道歉,最后恨恨骂道:“德謇这小混蛋就个靠谱的时候,这次竟然又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等他回来,妾身定不饶他。”
长孙皇后咯咯一阵娇笑:“咯咯咯……,好啦红拂姐姐,你啊就别口是心非啦,长安城谁不知道你把德謇那小子都快宠上天了。”
红拂被说的面颊发烫,偷眼往身后瞥了一眼,为难道:“这,娘娘,妾身一时不察,耽搁了陛下休息……。”
“没事的,陛下刚刚已经起来了。”长孙皇后轻笑道;“而且姐姐您还真就误会陛下,其实陛下将德謇送进大理寺是一种保护,并没有真拿他怎么样的意思。”
红拂连连点头:“嗯嗯,知道,知道。”
大清早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除了有限几人,无人知道红拂曾经闹了一场。
李靖倒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还特地为此去宫里请罪,但除了被李二骂个狗血淋头,汗毛都没掉一根。
这不禁又让林喜见识了一次李昊的能量,这家伙虽然被关进了大理寺,但圣眷却丝毫不减,当真可怕。
两日后,大理寺牢房,李昊正无聊的蹲在墙角数蚂蚁,身后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样,大牢里住着舒服不?”
“想知道你可以来试试。”李昊黑着脸扭过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身便装的李承乾。
李承乾倒是没有太子的架子,随意的往大牢栏杆一靠,撇撇嘴:“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这次要不是父皇把你送进来,指不定有多少人弹劾你卖国呢。”
尽管明知道李承乾说的是事实,但李昊依旧一副无懒的样子,撒泼打滚道:“我不管,你快点告诉我,啥时候我能出去。“
“短时间别想了。”李承乾早就习惯了李昊的无懒,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这次的事情有点大,两万横刀,十万长箭,还有数十门火炮。啧啧啧,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本宫都不敢一次出手这么多东西。”
“少来这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啥要卖这些东西。”
“我知道又能如何?你总不能让我在早朝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们说:‘咱们有火枪啦,以后刀箭都没用啦,全都卖给别人让他们去打内战吧’。我要是敢这么说,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得来跟你做个邻居你信不信。”
“跟我做邻居不好么?”
“你说呢!”
算了,老子是文化人,没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李昊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道:“拔灼和吐蕃人那边怎么样?没出什么妖蛾子吧?”
说到正事,李承乾总算是正常了许多,随手推开牢门走了进来,坐到房间中唯一的椅子上:“那道是没有,不过他们倒是在大理寺外面转了很长时间,估计是没死心,打算找你继续聊聊军购的事情。”
李昊的牢房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单间,日常生活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
床铺,桌椅,熏香,文房四宝……,这么说吧,除了不能出去,这里与正常人家的书房并没什么不同,甚至每天还有专人来给他倒马桶,送外卖,打扫卫生。
说他是在这里坐牢,还不如说是禁足更加贴近现实。
只要没死心就好,李昊点点头:“那你能安排他们进来么?陛下下手太快,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布置好。”
李承乾想都没想:“安排他们进来问题不大,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有什么事情要安排?”
“嗯……,是这样……”光线并不怎么好的牢房里面,李昊与李承乾一聊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正午时分,某无良太子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只是临行前那猥琐的笑容让李昊脊背发寒,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事实也与他猜的差不多,李承乾的脚步声还没有消息,老头子已经黑着脸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藤条。
李昊:“……”。
逃是不可能逃的,牢房就那么大,门还被老头子堵上了,除非李昊有穿墙术,否则……。
“爹,您老怎么来了?“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李昊慢慢后退,连躲在一边看热闹的李承乾都顾不上了。
“逆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藤条挥舞发出一阵让人心悸的‘咻咻’声,李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不是,爹,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在我眼里,您永远都是我爹。”李昊是真的快要哭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该死的藤条就算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中都是一鞭一条痕,在老头子手里拿着,还有自己的活路么。
但这次李靖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高拿轻放,怒哼一声:“少跟老夫打马虎眼,今天老夫若是不好好教你一翻做人的道理,下次你还不翻了天去。”
“不是,别……爹。”李昊还想再解释两句,不想李靖已经提着凶器走了上来。
“啊……,娘,救命啊!哇啊……,轻点啊,爹。”
“嘶……”牢房外,李承乾望着里面被抽的上窜下跳的李昊,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传中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啧啧啧,真狠呐!”
是夜,卫国公府。
李靖回府的第一时间,红拂便迎了上来:“夫君,今天你去了大理寺没有,有没有看到德謇?”
“见到了。”李靖略显疲惫的在花厅找地方坐了:“夫人不必担心,那臭小子住的地方好着呢,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的,牢房里啥都有,除了不能出来,跟在家待着没啥区别。”
“这样啊……,那就好。”红拂相信老头子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只有李靖心中苦笑,自家这傻婆娘,把儿子坑了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她那天早上堵了李二的被窝,自己何至于跑去大理寺抽儿子一顿,让陛下出气。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陛下的心眼儿也够小的,就这么点破事儿,至于么。
东宫,丽政殿御书房。
李二听着太子的汇报,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把长约四尺左右造型诡异的武器,以及七、八副被铁砂打穿的扎甲。
良久,李承乾终于把该说的全都说完了,静静站在一旁等着李二的吩咐。
古代就是这样,规矩贼多,长辈坐着,晚辈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就必须站着,而且还要站的心甘情愿。
像现代那样,长辈站着,晚辈躺着……,非被打死不可。
“你说中午的时候李靖去了大理寺,用藤条把李德謇那小子好一顿揍?”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承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口道:“啊?啊,对,儿臣亲眼所见。”
李二露出‘这还差不多’的满足笑容,继续道:“军售的事情你看着办吧,记住,不要一次性交付,另外,朕会委派唐俭配合你们。”
“诺!”李承乾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顾不得琢磨老头子笑容中的念意,连忙应下,旋即又问道:“父皇,这火枪……您看要不要继续打造?”
“这个嘛……”李二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古怪兵器上,沉思片刻道:“此物威力倒是不小,可就是装填慢了些。”
“父皇,儿臣倒是不觉得如此。”想到上午李昊的交待,李承乾解释道:“这火枪装填虽慢但胜在威力十足,便于携带。至于装填慢,我们完全可以用三段或者四段式射击来弥补。”
“哦?什么是三段式射击?”李二目光微动,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道:“就是让士卒们站成三排或者四排依次轮番射击,利用其他人射击的空档,射击过的军卒完成装填的工作,然后接替其它射击过的同僚。”
“嘶……”李二倒底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马上皇帝,立刻便意识到分段式射击的好处,想了想道:“这样吧,从你的六率里面挑出三百人,按照你说的方式训练,若是可行……,争取在讨伐颉利之前推广至全军。”
“诺!”见李二答应,李承乾乐的眉开眼笑,屁颠屁颠的走了。
他这个太子当的不容易,事事需要小心不说,还要努力做出成绩。
可话说回来,想在权力范围不与老头子重叠的方面做出成绩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远的不说,单说这权力范围重叠就是他要面对的最大障碍。
做的多了,容易被老头子误会,做的少了又会被老头子的光辉遮盖。
如果有可能,李承乾真的想吼一嗓子:我真是太难了。
自从李昊被关进大理寺,吐蕃的松赞干布和突厥的拔灼尽都惶惶不可终日,一方面担心大唐皇帝会不会迁怒于自己等人,另一方面又要担心李昊能否继续兑现之前的承诺。
每每想到那天在火炮试验场看到的一幕,这两伙儿人在心惊胆颤的同时又充满了羡慕,不得不感叹大唐人才济济,竟然能制出如此威力巨大的神兵利器。
那叫做火炮的东西,重达千斤,完全由生铁铸就,不说其开山裂石的威力,单说那铸造火炮的千斤生铁,这要是放到吐蕃或者突厥,足足可以打造出百多把战刀,武装出一支百人队。
可在大唐,竟如些轻易的拿来铸造火炮了,而且他们亲眼所见的就有数十,那些他们看不到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败家么?的确败家!可问题是人家败得起。
羡不羡慕,羡慕!嫉不嫉妒,嫉妒!
可那又能如何,打是打不过的,这辈子都打不过的,远的不说,真打起来只要大唐弄上数百门火炮往两军阵前那么一摆,有多少人都能给你轰没喽。
不过好在大唐有一个败家子叫李德謇,这家伙为了钱,竟然轻易就答应了卖一批武器给自己。
这些武器虽然大部分还是以冷兵器为主,但胜在数量足够。
对于松赞干布和拔灼两方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反正眼下他们需要的是巩固自己在本国的地位,回去草原称王称霸。
至于大唐……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就算有了这么多的武器装备,依旧还是打不过。
面对如此强者,从心一些,并不算什么。
草原的规矩就是如此,臣服于强者本就是他们的贯例。
甚至松赞干布自那天参观回来,连国书都写好了,只等到东西到手,立刻回国大展拳脚,把自己失去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昊被关起来了,啥时候放出来……不知道。
于是,松赞干布和拔灼全都懵了,变着法的打听如何才能与李昊见上一面,哪怕只看上一眼也好。
第三四九章 三段射击
李昊哼哼唧唧的趴在床上,经过老头子语重心长,情真意切的手动劝说,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此时正在写着一封长达五千字的悔过书。
嗯,对,其实也可以看成检讨书,不过大唐暂时不兴这个,所以只能叫悔过书。
不过,这会儿他也想明白了,老头子之所以会来,一定与东宫那位好面子的脱不了干系,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揍自己一顿给那人出气。
否则以老头子北伐大总管的身份,怎么可能有时候跑来跟自己耗半个时辰。
千万别说什么父子连心,关心责乱。
李昊他娘红拂那才叫关心责乱,老头子不过是百忙之中替皇帝出气罢了。
想着想着,李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中时不时还会抽动一下,不知道是被揍的还是被吓的,估计前者居多。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坐是不敢坐的,屁股昨天已经被老头子打烂了,一坐就疼。
“世子,您醒啦。”守在外面装样子的牢头见李昊醒了,连忙打招呼:“刚刚有个突厥人要见您,小人看您还在休息,就让他在外面等着,您看……。”
“突厥人?”李昊转到角落里一处布帘后面,解决了一晚上的积蓄,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带他进来吧。”
“诺!”牢头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时间不大,收拾一新的拔灼从外面走了进来。
已经酝酿了许久悲痛情绪的突厥二王子步履踉跄,满面悲痛,甫一见面立刻便悲声道:“德謇兄,你受……。”
诶,这是怎么回事?!
在拔灼看来,被关起来之后少不得被打的皮开肉绽,正是他来看热闹的好时候。
结果事实似乎与他的相像有着很大的差距,大牢里那位非但没有受苦,反而面色红润有光泽,大牢里面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不说,甚至桌上还摆着糕点、水果之类的小食。
巨大的反差让拔灼好不容易酝酿出的肺腑之言全都成了废话,隔着牢房的栏杆呐呐无言。
丫这是坐牢还是度假?!难道大唐牢房都是这种等级的?
呃……,不,不对。
拔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的一缩,该不会是这货要被砍头吧?今是最后一餐?
李昊哪知道短短片刻拔灼转了如许多的念头,笑着招呼道:“二王子这是怎么了?如此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呃……,德謇兄,您这是怎么了?”拔灼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
李昊坦然一笑:“哦,没啥大事儿,就是皇帝陛下见我前段时间太过操劳,故而安排我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二王子你也知道,我这人心里装的都是工作,这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在家休息也很难真的放松。”
真是这样么?你小子还能要点脸不。
拔灼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露出信你我就是个锤子的表情:“德謇兄辛苦。”
“为了大唐嘛!”李昊打了个哈哈,动作大了些,牵动某些位置的伤势,疼的他咧了咧嘴,索性也不磨叽直接问道:“二王子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被李昊一问,拔灼也想起了来此的主要目的:“哦,是这样的,小王今日是来向德謇兄告辞的,从突厥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惦念家中,故而明日小王就要离开长安,返回突厥。”
李昊有些意外,旋即就明白拔灼应该是觉得自己被关起来了,无法继续兑现之前的那些承诺,啥念想都没了,不回国留在大唐也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李昊不禁微微一笑:“二王子回去也好,正好把奶粉厂的前期工作做一下,我这边也尽力运作,答应你的一万柄横刀,五万枝箭矢和十门火炮以及配套的火药会在半个月后由奶粉厂的负责人给你带过去。”
“嗯,德謇兄也不必气馁,贵国有句老话叫天时地利人和,这时运若是不济,就算……”拔灼突然顿了顿,定定看着李昊道:“你,你刚刚说什么?之前的协定还有效?”
李昊道:“自然有效,我李德謇虽然在长安声名狼藉,但在信用方面还是有保证的,这一点二王子可以放心。”
直到从大理寺出来,拔灼的脑子依旧晕夫夫的,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明明那家伙已经被他们的皇帝陛下弄到大牢里面去了,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大的能量。
但拔灼很快就从迷惑中醒悟过来,与其琢磨李昊的能量到底从何而来,不如想想自己回去要如何运作。
当然,他也想过李昊会不会依旧是在骗自己,可思来想去拔灼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继续骗自己的理由,毕竟这次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事实也如拔灼想的那样,就在他刚刚回到住的地方不久,曾经在任城王府见过的钱管家就带着人找上门来。
“钱管家是吧?此去突厥本王会一力保护你和你的人,但你也应该知道,世事无常,就算本王倾尽全力,也不免会有万一发生,你……有准备么?”
钱管家倒是有些气度,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卑不亢道:“二王子不必为小人担心,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能完成世子交待的任务,小人死不足惜。”
拔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挥手示意手下带着钱管家下去。
一个小小的管家,并不值得太操太多的心。
钱管家也是一样,做为屁民,他同样也没有高攀拔灼的意思,这倒不是说他高攀不上,而是没有必要,相比于自家未来姑爷,一个突厥二王子并没被他放在眼里。
书说简短,在李昊安排拔灼的时候,李承乾也带着特殊使命去户部找到了舅舅长孙无忌。
老长孙对自己这个外甥还是满看好的,毕竟是嫡亲,只要他将来能当皇帝,长孙家的辉煌便可继续延续下去。
可问题是这次李承乾提出的要求实在有些过份,让老长孙听的肝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两万横刀?十万箭矢?高明,你……你想干什么?”
“舅舅,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这些东西若是再不卖,怕是将来只能放在仓库生锈了。”李承乾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高深莫测的说道。
长孙无忌听的满头黑线,这都什么玩意儿,会说人话不。
什么叫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你的意思是老子落后了呗。
忍住狠抽一顿这个外甥的冲动,长孙无忌耐着性子说道:“高明,此事陛下可知道?”
李承乾神秘一笑:“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长孙无忌轻轻眯了下眼睛,李承乾的闪烁其辞让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生怕上了这外甥的贼船:“高明啊,不是舅舅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你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朝庭正在计划北伐的事情,舅舅负责户部,这调拔粮草,征招民夫可都是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嗯,小甥知道,所以舅舅只要批个条子就好,到时候自然有人去工坊提货。”
这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呗?
长孙无忌很是为难,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外甥的性格,如果这次自己不答应,很有可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疙瘩,这对以后很是不利。
可若是答应,长孙无忌又怕李二那边有什么其它想法。
沉默片刻,长孙无忌干咳一声:“咳,高明啊,按说两万横刀对眼下来说并不算什么大数目,十万箭矢也不算多,可你总得告诉舅舅你要用来干什么吧。”
这次李承乾倒是没有含糊,直接说道:“卖,突厥、吐蕃,一家一半。”
“啥?”长孙无忌差点吓的坐到地上。
在这个关键时期,把刀箭卖给突厥,这尼玛就是资敌好不好,就算给再多的钱也不能干啊。
见平时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舅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李承乾心中好笑,故意调侃道:“舅舅为何如此惊讶?莫不是觉得数量少了?”
“我看你小子是疯了吧,高明,听舅舅一句劝,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长孙无忌说这话的同时,已经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继续支持这个大外甥。
如此关键的时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突厥,敢在这个时候卖刀箭武器,这已经不能用不识时务来形容了。
李承乾眨巴着眼睛,突然岔开话题:“舅舅,小甥今日前来还带了几样礼物,不知舅舅可有兴趣一观?”
这外甥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知道拿东西来行贿,见多识广的长孙无忌顿时哭笑不得,摇头道:“高明啊,不是舅舅不收你的礼物,实在是……。”
没等长孙无忌说完,李承乾已经连连摆手:“不不不,舅舅您误会了,那礼物您看看就算了,送您可不行。”
长孙无忌:“……”。
礼物都带来了,却偏不给老子,这是几个意思?!
正纳闷着,却见李承乾已经站了起来:“舅舅,走吧,咱们去外面看看。”
看看就看看,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有什么好东西,还只能看。
长孙无忌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起身随着李承乾一同来到门外,站在台阶上向外看去。
只见得户部署衙的大院一侧已经站了分三排站了三十个太子六率的禁军,这些禁军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造型古怪的棍子。
院子里面,平时走来走去的官员此时已经一个不见,显然是被李承乾派人赶走了。
这是要干什么?如果不是六率禁军只有区区几十人,长孙无忌几乎以为李承乾这小子是打算先控制住户部,然后起兵造反。
“舅舅,咱们去那边吧,这里很危险。”正琢磨着,身边李承乾已经当先向站在大院一侧的那些六率禁军走了过去。
尽管怀疑李承乾有造反的嫌疑,但长孙无忌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倒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相信自己这个外甥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弄死。
时间不大,两人已经来到了那些禁军的身后,在长孙无忌困惑的目光中,李承乾给早已经等在一边的护卫头子纥干承基打了个眼色。
纥干承基心领神会,把头一点,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把手往上一抬:“准备!”
‘哗啦’,三排禁军全部举起了手中那古怪的棍子。
长孙无忌看的满头雾水,疑惑问道:“高明,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承乾隐隐有些兴奋,搓着手道:“舅舅看着就是,绝对是意外的惊喜。”
意外倒是很意外,至于惊喜嘛……长孙无忌并不觉得自家外甥会给自己什么惊喜。
这么多年以来,他长孙无忌跟着李二走南闯北,吃过的盐比李承乾走过的路都多,早已习惯了处变不惊,见怪不怪。
可话说回来,李承乾这小子到底是太子,长孙无忌虽然是舅舅的身份,但多少也要给他一些面子,于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静静看着那几十个禁军表演。
纥干承基此人倒也不含糊,余光瞥见太子已经准备好了,高举的手往下一落:“第一排,放!”
声落,长孙无忌便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十个禁军同时拿出一个火折子,在手中晃了晃,待火苗烧起来直接往那古怪棍子后面一捅,然后摆出一个更加古怪的造型。
这是在干……。
还没等长孙无忌搞明白,那些古怪的棍子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便见到大概两百步外的户部院墙上陡然炸起数十股烟尘,更有墙上的瓦片直接炸成无数碎片。
长孙无忌都懵了,火炮他见过,威力巨大,可火枪这东西却是他第一次见。
但六率禁军显然并没打算就此结束,第一排十人在射空火枪中的子弹后,立刻后退到最后一排在,从身上拿出一根铁条往枪管里捅了捅,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火药倒了进去。
可能是因为没有经过训练,这些人的动作有些生疏。
等到他们将火药装好,另外两轮射击早已经过去,以至于射击的过程出现了中断。
可就算如此,户部署衙的一侧院墙也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墙头瓦片也碎的到处都是。
第三五零章 有点乱啊
除了因为训练不足的原因导致配合差了些,三排禁军两轮攻击的结果堪称可观。
对面的墙明显已经看不成了,远远看去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点,墙头的瓦片也是十不存一,户部署衙到处都充斥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配合差是因为训练不足,精度差是因为枪里发射的是散弹,但这些都与威力无关。
长孙无忌直用了近一刻钟才将看到的一切消化掉,整个人变的神神叨叨起来。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威力的武器。”
“苍天啊,这东西威力如此之大,竟然能将铁弹射入墙中三分,高明,你拿来的到底是什么。”
“舅舅,这份礼物如何?您可还喜欢。”李承乾心满意足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六率禁军离开,自己则陪在长孙无忌身边,一同观察着火枪取得的战果。
老长孙回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定定看着大外甥:“你,你这……到底是什么物事?为何威力如此之大。”
李承乾想了想:“枪,准确的说,是火枪。嗯……舅舅您可以把它看成是火炮的缩小版。”
长孙无忌无声的点点头,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似是明白了什么。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
看来还真让外甥给说着了,有如此威力的武器在手,那些个什么刀箭的确该淘汰了。
意识到火枪在未来的重要性之后,长孙无忌迅速想到了一个问题,转身对李承乾问道:“对了,你这火,火枪多长时间可以造一把?”
李承乾伸出三根手指:“如果全力以赴,将作监目前一天大概可以造三十支左右。”
“三十……,这个数量有点少啊。”
李承乾鬼精鬼精的,如何能不知道长孙无忌的意思,再说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主要也是为了拉自家舅舅下水,当下毫不犹豫道:“是啊,所以还望舅舅能够施以援手,如果家里的冶铁坊能够帮忙,小甥有信心把产量提高到一百左右。”
总量一百,去掉将作监的三成,自家工坊的产量能占到七成,也就是每天七十支,这倒是与打造横刀的效率差不多。
长孙无忌有些心动,点头道:“也好,回头你带着将作监的人去工坊那边指导一下,如果工坊能帮上忙,舅舅全力支持你。”
“如此,多谢舅舅。”李承乾笑容满面:“那……舅舅,卖给突厥人刀箭的事情……。”
长孙无忌豪情万丈:“卖了,不就是几把刀么,有了这个什么火枪,别说两万,就是十万又能如何,他还能翻起多大浪花来不成。”
数日之后,军售的消息不胫而走,长安上下一夜之间就炸了。
两万横刀、十万长箭、数十火炮,这么多装备足够武装十六卫的任何一卫。
当然箭的数量是少了些,可那东西也分谁来用不是,对于以骑射为主的草原部落,十万枝长箭发挥出的威力远比十六卫中五十万枝长箭要强。
早朝之上,满朝文武大臣除了有限几人,个个都阴沉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刚刚被放出来的‘卖国贼’李昊,李大都督。
偏生李昊没有一点卖国的自觉,兀自感觉良好的站在人堆里面,手里拎着一把造型古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东西在那里肆无忌惮的摆弄着。
好不容易等到李二来了,众人参拜已毕,正有人打算出来,却听皇帝陛下突然开口:“诸卿,想必你们应该都知道对突厥、吐蕃军售之事了吧。”
大殿上,众人回道:“回陛下,臣等已经知晓。”
李二见状微微一笑:“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嗯?!不对,有问题!有大问题啊!
被坑的次数多了,朝臣们也都学精了,面面相觑,就连魏征都眉头紧锁,收回了即将迈出去的脚步。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李二不高兴了:“怎么,你们都同意这次军售?”
还是没人说话,显然是没人想做出头鸟。
直过了大概盏茶时间,魏征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一惑,打算问问远洋水师都督。”
“嗯,问吧。”李二目光转向李昊:“李德謇,魏卿有事问你,你且出来。”
“啊?哦。”正在努力回忆子弹历史的李昊一惊,迅速把手里的燧发手枪往腰带里一插,挤出人堆,来到大殿中央:“魏相,有什么事情?”
“李德謇,这次军售是你答应突厥和吐蕃的吧?”魏征用尽量谨慎的语气问道。
“对啊,每方一万柄横刀,五万长箭外加十五门火炮以及火药、铁弹若干。”李昊挠了挠下巴,一本正经道:“松赞干布和拔灼不容易啊,一个王位被夺,一个被父兄排挤,都是苦大仇深之人,能帮咱就帮一把呗。”
能帮就帮一把,你确定是想要帮忙,而不是要让吐蕃和突厥内乱火并?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绕圈子呢。
魏征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李都督,若是平时老夫不反对你帮助此二人,但眼下正是我们筹划北伐之时,你将刀、箭、火炮这些我们急需之物售于突厥,岂不是资敌?此消彼长之下,需要多少大唐将士用血肉来消耗掉你卖出去的武器。”
李昊诧异的看了蹲在李二身边不远处的李承乾一眼: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老魏还不知道火枪的事情。
李承乾微不可察的耸耸肩:没来得及。
好吧,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李昊叹了口气,无奈道:“魏相,些许刀箭而已,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再说咱们这不是有更好的火器了么,刀箭啥的留着也没啥大用,不如卖了换钱。”
两个小屁孩的对视并未逃过魏征的眼睛,眉毛皱了皱:“更好的火器?为何老夫全然不知?”
“呃……,这个……。”再次看了李承乾那个坑货一眼,李昊抬手自腰间抽出刚刚还在摆弄不停的燧发手枪,走到大殿门口。
抬手斜指长空,击发,‘叭’一声枪响。
瞬间,李二眼前就是一亮。
本以为这小子手里拿的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玩具,谁知道那竟然是一把能够击发的火枪。
这该死的小混蛋,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早些拿出来。
正想着,‘吧嗒’一声,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浑身冒血从天上掉了下来,直接砸到了大殿门口的地上。
李昊:“……”。
我是谁,我在哪,我都干了什么。
进出皇宫跟回家差不多的李昊只一眼就认出掉下来的那个是李二视如珍宝的爱鸟,历史上,这鸟是被李二自己揣到怀里闷死的,而现如今……好像,可能,大概,差不多是被自己一枪打死的,这尼玛要赔多少钱啊。
抬头再看李二,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脸黑的已经跟锅底差不多了。
正想解释一下,一个粗大的汉子已经跳了过来,伸手往地上一指,嗷唠就是一嗓子:“陛下,你的鸟死了。”
众人:“……”
李二:“……”
你的鸟才死了,你全家鸟都死了。
李二本就心疼的要命,再被程咬金嚷嚷这一嗓子,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
只有魏征面露微笑,用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看向李昊。
他早就看李二养这鸟不顺眼了,堂堂皇帝,没事弄只鸟玩,这不是不务正业么。
现在好了,终于有正义之士悍然出手了,否则只怕皇帝陛下还不知要在玩物丧志的道路上走多远呢。
不理这老鸡霸灯,他不是好人。
对魏征赞许的笑容视若不见,李昊哭丧着脸对李二说道:“陛下,臣说不是故意的,您信么?”
李二面无表情:“你说呢?”
李昊努力争扎道:“臣觉着您应该信。”
摆摆手,李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左右不过是一只鸟罢了,了不起回头让这小混蛋赔上十万、八万贯钱也就是了。
指了指李昊拿在手里的枪:“你手里是什么东西?也是火枪?”
“是,这叫燧发手枪,威力比不上火枪,但胜在不畏风雨,就算在大雨天也可以使用。”听到李二的问题,李昊就知道这枪怕是保不住了,索性两手一托,直接交给了从上面走下来的太监林喜。
李二将枪拿到手里,爱不释手的摆弄了一会儿,点点头:“好东西,火药和铁弹呢?”
开玩笑呢,这个时候把枪重新装填好,鬼知道李二会不会给他的鸟报仇。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一呢。
于是,李昊果断摇头:“没带,只能打一枪。”
眼瞅李二与李昊这对君臣越聊越歪楼,魏征终于忍不住了,踱步过来:“陛下,识得此物?”
李二回过神来:“识得,枪嘛,就是火炮的缩小版,威力大概大两百步之内。”
魏征顿时有种被抛弃感觉,嘴角抽了抽道:“陛下是打算以此物装备十六卫?”
‘唰’,大殿上所有武将的目光全都炽热起来。
火枪他们这几天多少有些耳闻,但却谁都没见过,刚刚李昊一枪误中副车,把李二的鸟打死了,此事虽然意外却足以说明枪的威力的确不小。
如此神物如果装备到军中,无疑会将战力提升数倍。
李二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说道:“不错,朕正有此意。而且这次北伐颉利,朕打算找一支部队试试这火枪的威力。”
“陛下圣明,俺老程愿意一试。”李二话音方落,程咬金便冒了出来,大手一划拉,直接将李昊提到身边:“小子,你不是要卖刀卖箭么,俺右武候卫出了,需要多少等会儿给你送水师驻地去,就这么定了啊。”
“程老匹夫,你倒是打的好盘算。”
“程知节休得无礼,陛下还未开口,如何有你说话的份儿。”
“程咬金,想要火枪容易,先过了老夫这一关。”
老程的无耻之言立刻引起众怒,谁都知道他这是打算清空自己右武候卫的装备好第一个换装,这如何能不让众人心生愠怒。
李昊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提在半空,但依旧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大唐的牲口们体质实在是太好了,像程咬金、李绩、老头子这样的武将虽然不是什么万人敌,但对付他却是轻而易举。
“知节,别怪朕没有提醒你,这火枪可是你手里那小子鼓捣出来的,先装备给谁完全由他说了算,你要是把他给掐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呃……,真的假的?”松开手,把李昊丢在一边,程妖精大咧咧问道:“小子,这枪真是你鼓捣出来的?”
李昊这次是真的欲哭无泪,不禁后悔刚刚开枪的时候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失手打死了李二的鸟。
如今,李二公报私仇,把自己架到火上烤,面前是混世魔王程妖精,身边还有秦琼秦二爷、门神尉迟恭、驸马柴绍在一边虎视眈眈,说错一句话,估计都得丢掉半条命。
“那个……,程叔叔,你别误会啊,这火枪呢其实说来并不是谁都能用的,而且在战场上火枪的使用限制也不小。”
程咬金眼睛一瞪:“少给老夫扯蛋,你就说给不给吧。”
刚刚差点掐死老子,现在又跟老子要枪,老子给你个锤子。
把心一横,李昊指了指李承乾,直接甩锅:“不是我不想给,实在是第一批火枪已经全部配发给六率了,按现在的产能,明年年底之前别说拿来装备十六卫,就连六率都装备不齐。”
李承乾:“……”。
开什么玩乐,这祸甩的也太快了吧,大家都是兄弟,坑谁呢。
可让他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李承乾还是觉得肉疼,于是顾左右而言它:“呃……,咱们不是在讨论是否要对突厥和吐蕃展开军售么。”
“这有什么可讨论的,卖了!不就是几把破刀么,没啥了不起,卖给突厥正好让他们自己先打一场。”程妖精大咧咧一挥手:“现在讨论一下火枪,俺老程觉得这种好东西就应该装备一线,至于六率,完全可以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嘛。”
第三五一章 稀奇古怪的章节名
我看你是想屁吃。
李承乾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在一边不去搭理这老妖精。
熟悉老程性子的全都知道这老货人来疯的性子,自然不会接他的话茬,直将个宝货晾在原地眼着一对牛眼发愣。
但不得不说的是,火枪确实让老家伙们十分感兴趣,散朝之后拉帮结伙的跑去六率驻地查看演练效果。
至于李昊答应卖出去的刀箭,谁会在乎,就算他不往外卖,难道每年流出去的还少了?
一个月后,深秋的草原落下第一场雪。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的草原早已经百里无人烟,各大部落收缩领地,牧民们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上猪一样的日子。
可是今年的深秋却出现了例外,荒凉的草原上竟然到处都是迁徙的小部落,无数人驱赶着牛、羊,向着距离大唐最近的定襄城而去。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都听说定襄城来了一位收购鲜奶的富商。
对于放牧为生的草原人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鲜奶,若是能用这些没用的东西从大唐商人手中换取钱财或者生活必须品,这个冬天无疑会好过许多。
定襄城城主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喜闻乐见,就算没有二王子和突利可汗的推荐,也没有富商献上来的百匹绸缎、万斤美酒,这样能够扩大定襄城影响力的机会也不是他愿意错过的。
毕竟治下的部落越多,他能控制的范围就越大,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于是,这位姓钱的富商便成了定襄城主的座上宾,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来自大唐的美酒随着豪迈的笑声,流水介的进了这些人的肚子。
这一日,风雪中又是一场大宴,近五十个平方左右的帐篷中生着篝火,篝火上烤着最肥美的羔羊,十余舞姬身着轻纱随着乐声载歌载舞,虽然帐篷外正漫天风雪,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主位上,定襄城主阿史那图鲁怀抱着来自西域的美儿,高举着酒碗,高声招呼着‘尊贵’的客人:“钱管事,来来来,满饮此杯。”
钱管事自然就是任城王府的老钱,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在李昊面前的唯唯诺诺,微微一笑,同样举起手中酒碗:“城主海量,小人佩服。”
“哈哈哈……”图鲁闻言哈哈大笑,一口将碗中美酒喝干,重重往桌上一放,大声道:“钱管事,你来我这里也有七、八日了,不知这工坊可曾建好了?”
老钱也是个滑头,手上动作故意慢了图鲁一步,此时见他问话,顺势把酒碗放下道:“不瞒城主,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哦?为何啊,可是有什么困难?”
“这个……”老钱略犹豫了一下,搓着手道:“主要还是人手不够,小人带来的人有些不适应草原的气候,好多人都染了风寒,故而这进度一直快不起来。”
“我当何事,无妨无妨,明日本城主便调些人手过去帮你。哎,你们这些唐人啊,什么都好,就是算是身子骨太弱,像我突厥男人,这样的天气还穿着单衣呢。”图鲁如此配合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很好说话,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眼下的突厥太乱了,他必须为自己将来考虑。
北面,薛延陀已经反了;东面,突利可汗听调不听宣;南面,大唐虎视眈眈;西面,九姓铁勒蠢蠢欲动;内部,大王子、二王子不和。这样的局面下,谁也不知道突厥还能坚持多久,这让图鲁不得不早做打算。
当然,这并不是说图鲁有造反的意思,真要有这样的想法,只要他把城向李二一献,混个刺使之类的官职还是可以的。
“如此可就太好了,我代我家王爷谢过城主!”老钱笑呵呵的举起酒碗,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汇报给任城王的意。
图鲁显然听,自以为走通了任城王的路子,给自己找了一条后路,哈哈大笑:“哈哈哈……,来,饮胜!”
一场大宴下来,宾主大醉而归,钱管事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
揉着发涨的脑袋爬起来,从小厮手中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似是想起了什么:“小童,昨天那定襄城主答应咱们的人手可曾来了?”
小童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看上去挺机灵的,见老钱问立刻答道:“已经来了,人都被带到工地上去了。“
“哦。”老钱点点头,吩咐道:“去弄些吃的来,吃过之后,咱们出去看看。”
“哎,我这就去。”小童答应一声,从旁边拿过一件大氅给老钱披到身上,这才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帐外,雪已经停了,寒风吹进帐篷里面,老钱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该死的天气,怎么冷成这个样子。”
等了片刻,小童回来了,烤肉,奶茶提了一大堆,看的老钱直倒胃口。
摆摆手让小童将东西放到一边,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老钱的帐篷就立在距离工坊大概五百步左右的位置,原本他是可以不住在这里的,定襄城中环境再差,多少也有些石屋,怎么也比城外强上许多。
但他实在不放心那些匠人,生怕出现什么差错耽误了事情,于是便在城外弄了帐篷住着,一来可以就近管理,二来……白天累了也好有个地方休息。
好歹也是四十多,快奔五十的人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
远处的工地忙碌异常,近二十来间烘干间同时动工使得那些来自大唐的匠人恨不能把一个人掰成两个使,就算有大量的突厥汉子过来帮忙赶工,看上去进度也并没有快到哪里去。
外面冰冷的空气让老钱的精神一振,昨夜饮酒过度带来的萎靡一扫而空,轻轻在脸上拍了拍,带着小童便向工地走了过去。
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尽管不知道京城那位少爷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既然自己已经来到定襄城,那就好好表现吧。
“这位贵人!”刚刚来到工地,一个穿着毛皮坎肩的突厥老汉迎了上来,恭恭敬敬上来问好。
老钱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面前这突厥老汉,不由皱眉问道:“你是……?”
老汉连忙道:“小老儿是回鹘部落的。”
回鹘人?回鹘人怎么会在这里,定襄城不是突厥的人么?
按下心中疑惑,老钱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放在长安,一个普通的老汉,想要接近老钱都不可能,但这里是突厥,为了不耽误自家姑爷的大事,老钱耐着性子问道。
回鹘老汉似乎看出了老钱眼中的不耐,不由有些退缩,但想到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族人,还是咬了咬牙问道:“哦,老汉就是想问问贵人,最近草原盛传大唐的贵人打算收购鲜奶,此事是不是真的。”
老钱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此事由我家任城王爷和郡马一手操持,绝不至于骗你们。”
回鹘老汉犹豫片刻,又追问了一句:“那……不知是什么价钱?”
说起价格,老钱有些拿不定主意,倒不是离开长安之前李昊没有交待,实在是他觉得自家姑爷给的报价太高了。
身边小童见他不语,嘴快道:“十斤一文钱。”
回鹘老汉面色一喜:“当真?那,那不知能不能以物易物?”
看那老汉的表情,钱管家就知道,价钱报高了,暗叹一声道:“以物易物也可以,但不知你们需要什么东西?”
“布,什么布都行。”
本以为老汉会要些刀剑锅铲什么的,毕竟草原上最缺的就是铁器,而牧民的生活又离不开铁。
可老钱怎么也没想到,回鹘的老汉竟然想要布匹,如此一来倒是让他有些为难:“为何要布匹呢?若我猜的没错,你们最缺的应该是刀剑之类的东西吧?”
“呵呵……”回鹘老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贵人不知道,若是往年,我们倒真是需要刀剑,但是今年与往年不同。”
“有何不同?”老钱疑惑问道。
回鹘老汉也是个实在人,毫不隐瞒道:“还不都是年头不好,现在才九月初,竟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天气也冷的厉害,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老汉一番话说的老钱心中了然的同时,不禁也有些头疼。
好歹也进入草原有一段时间了,老钱知道这破地方除了牛、羊、马匹外什么都没有。
是,牛、羊毛皮拔下来的确可以用来取暖,但就算穿皮袄也得有里子吧,没有里面的布衣,光穿皮袄那不是成了真空装了?天冷的时候,冷风飕飕往里灌,你就是穿八层皮袄也没用不是。
弄懂了老汉为何一定要换布匹,老钱在答应可以用鲜奶换布匹的同时,连忙安排人返回大唐境内的云州,购买一批布匹运送过来。
如此操作顿时让回鹘老汉感动莫名,连声道谢的同时,还不忘招呼正在干活的汉子加把力气。
直到此时老钱才知道,原来那个什么定襄城城主安排给自己的竟然都是些附庸在突厥人周围的回鹘人,至于突厥本部的人,一个都没有调过来。
这不禁又让老钱好一顿郁闷,若不是小童拦着,他已经‘找’定襄城城主‘出气’去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漠北的天气越来越冷,寒风肆虐草原,每天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牲口被冻饿至死,甚至有些时候人也会被冻死。
就这,还是老钱时不时大发善心救济一下周围牧民,否则死的人只会更多。
十一月,整个草原全都被大雪覆盖,放眼望去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定襄城外,奶粉工坊的周围,汇聚了大大小小二十余个小部落,这些部落加在一起每天都能提供近万斤的鲜奶,其中有牛奶也有羊奶,甚至还有马奶。
随着大量鲜奶被送进工坊,一批又一批生活用品被这些部落换走,用来维持他们过冬所需。
而奶粉工坊每天也会有千斤左右的奶粉产出,这些奶粉被分门别类的包装好,每十天便会送往云州,再由云州派人送往长安。
没人觉得这样会烦,突厥人如此,工坊的人如此,边军同样如此。
对于突厥人来说,工坊就是他们的命,正是因为有了工坊的存在,他们才可以拿着平日里没有半点用处的鲜奶换来生活的必须品,比如衣服,比如柴火,再比如粮食。
工坊的人几乎被这样的天气折腾疯了,巴不得回去云州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十日一次运送物资只有表现特别好的人才有机会去押送这些物资,其它人连押送的资格都没有。
最高兴的还是边军,为了节省运费,大部分奶粉会在当地消化掉,而吃军饷的边军就是消化奶粉的大户。
早上起来,一壶热水半斤奶粉再加上一些粮食,足够一伙十人吃的饱饱的,与以前相比钱并没有多花,但营养却上接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一些深入草原的地方,许多部落都在盼着奶粉工坊能够再多开几间,最好一直开进草原深处,也好让他们也享受一下大唐工坊带来的好处。
消息传到金帐王庭,颉利非但没有制止此事,反而兴致高昂的跟自己的死忠炫耀大唐的愚蠢。
既然李二想要花钱帮自己养活百姓那就让他养好了,本汗正好省些心力,省得还要琢磨着去哪里打草谷。
大唐现在的防守力量是越来越强了,打一次草谷收获远不如以前不说,甚至有可能还会赔上不少抚恤。
就是这样,奶粉工坊在定襄城扎下了根,每日向大唐输送着大量的奶分,同时也在用自己的能量影响草原,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工坊的存在。
任谁都没有想过,随着工坊存在的消息越传越广,大量牧民已经开始对大唐心生向往。
而就在此时,驻扎在长安周围的十六卫动了,整整二十万大军分成六路北上,一路向着突厥挺进。
第三五二章 兵至云州
经过数月准备,李绩,柴绍,张公瑾,张宝相,秦琼,程咬金,薛万彻,段志玄等大唐名将倾巢而出,以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大总管,在贞观二年十一月中旬,挟风雷之势北上突厥。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各方反应,不一而足。
颉利可汗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欣赏歌舞,第一反应就是摔杯迎战,并扬言要与大唐不死不休。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颉利的色厉内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突厥再也不是当初南下时的铁板一块,若是颉利稍微露出退意,那些曾经依附突厥的部落怕是会把他吃的连苦头都剩不下。
而就在颉利放出豪言壮语的同时,距离他的金帐不远处的一处大帐中,正发生着不堪入目的一场闹剧。
二十多个突厥亲兵,提着亮闪闪的钢刀堵住帐口,颉利的心腹爱将康苏密皮笑肉不笑的挡在一个美貌妇人身前,语带威胁:“萧皇后,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小殿下跟我走一趟吧。”
萧皇后非是别人,正是杨广当年的皇后萧氏,为保炀帝唯一的后人杨政道,辗转宇文化及、窦建德之手,最后跟着义成公主到了突厥,苟延残喘至今。
此时面对康苏密,萧皇后将孙子杨政道挡在身后,面露凛然之色,厉声喝问:“康苏密,你好大的胆子,我劝你最好还是早早退去,否则定在大汗面前细数你今日罪状。”
康苏密一听这话,当时就笑了:“哈哈哈……,在大汗面前告我?萧皇后,且不说你现在能不能见到大汗,就算你能见到又能如何,大唐二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兵临草原,这片草原马上就要换一个主人了,大汗……嘿嘿,你想去哪位大汗那里告我。”
“什么?!”萧皇后闻言面色大变:“你,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康苏密面色一冷,阴恻恻道:“事到如今不怕告诉你,本将就是打算带着你前去定襄投降,以你前朝皇后还有你身后那个前朝余孽的身份,就算不能封妻荫子,至少也能换个荣华富贵。”
“康苏密,你还是不是人,大汗待你如心腹,可你却在关键时刻弃他而去!”
萧皇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唤醒康苏密最后的一点‘良知’,奈何这位突厥大将早已心有所属,很是不屑的撇撇嘴:“心腹?怕是心腹之患吧!”
“你……”。
“萧皇后,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吧,否则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你身后那位小殿下,就不好了。”不等萧皇后再说什么,康苏密为防夜长梦多,把手一挥吩咐身后众人:“将此二人全部绑起来带走。”
“等等。”萧皇后见事不可为,又是一声大喝将准备冲上来的众人喝住,定了定神道:“康苏密,让我们跟你走也可以,但你必须保证我孙儿的人身安全,否则……我们祖孙俩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走出这帐篷半步。”
康苏密也知道面前这女人不好往死里得罪,当下挥退众人,换上一副笑脸:“好,本将答应你们。不过皇后娘娘最好动作快一点,本将耐心有限。”
萧皇后哪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接他的话茬,只冷哼一声:“哼,给我半个时辰,我要收拾收拾。”
“很好,我们走,去帐外等。”
康苏密一句话,帐中众人连同以前伺候的侍女亦全部退了出去,大帐中只余萧皇后祖孙二人。
隔了好一会儿,杨政道拉了拉萧皇后衣角,轻声道:“皇祖母,孙儿怕。”
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孙儿,萧皇后眼圈微红,蹲身将杨政道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力的安慰着:“孙儿莫怕,有祖母在,定保你一生平安。”
人生四大悲事,寡妇携儿泣,将军遭敌擒.失恩宫主面,落地举子心。
萧皇后虽然身份尊贵,但从本质上讲,她终是一个失了丈夫依靠的寡妇。
孙儿杨政道乃是萧皇后二子杨暕的遗腹子,还没生下来父亲就没了,后来母亲也死了,从小便跟着祖母到处颠沛流离。
没了炀帝的庇佑,为了躲避大唐的追捕,祖孙俩可以说尝尽了人情冷暧,世态炎凉,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躲过这一遭。
良久,待杨政道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萧皇后取过他常用的一只玉枕,交到他的手中,正色交待道:“此物好好收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用这个枕头用惯了,不喜旁物。”
杨政道到底是个孩子,闻言迷惑道:“皇祖母,这是为什么啊?”
“不要问为什么,好好收就是。”萧皇后想了想,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将来若是到了大唐,唐皇要杀你,你就把此物献上。记住了么?”
“嗯,孙儿记住了。”面对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杨政道尽管心中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祖孙二人又收拾了一些细软,将守在外面的康苏密叫了进来。
是夜,萧皇后与杨政道在康苏密的挟持下,消失于夜色之中。
十二月的云州滴水成冰,李昊抄着手,在城里略逛了一圈便匆匆回了城外营地,一头扎进温暖的大帐,抱怨道:“该死的,这特么也太冷了。“
纥干承基似乎对此早有所料,笑着递上一杯热茶:“世子受苦了。”
摇摇头,接过杯子,李昊吸溜了一口,感觉总算活过来了,咋舌道:“老子穿这么多都冻的跟个孙子似的,下面那些兄弟还指不定冷成什么样呢,要不,等会儿去各营看看?”
纥干承基笑着说道:“稍后在下去看看就好,世子还是先休息吧,等出了关,怕是休息的机会就更少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接这差事,留在长安享福多好,何必顶风冒雪的跑来突厥当什么先锋官,现在好了,被冻成个瘪犊色样,还没地方诉苦去。
“算了,还是一起去吧,啥事都交给你,我心里也不得劲。”拒绝了纥干承基的好意,李昊又烤了一会儿火,酝酿好长时间才老纥干相约而出。
因为装备了火枪的关系,太子六率当仁不让的被抽调了三千人马组成了中路军的先锋,李昊这个太子侍读临危受命,做了先锋官,纥干承基这个李承乾的保镖头子,则成了李昊的副手。
两人带队从长安出来这一路走的倒也算巴适,天寒地冻大路小路都被冻的结结实实,除了冷点赶路倒是不慢。
这不,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赶到了云州,距离突厥定襄城还有不足数日的路程,若不是因为天公不做美,再次下起大雪,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出关了。
大帐外面,两组,四个亲军在寒风中被冻的瑟瑟发抖,鼻涕老长,看的李昊老大不忍心,拍拍其中一人:“你们四个,分成两班,进去两个烤烤,暧和了再出来换另外两个。真是,这么大的雪,这么站着是要冷死人的。”
“谢,谢,谢谢将,将军。”亲军这一说话,脸立刻变的像是裂开的瓷器,好不吓人。
但若细看就会知道,原来这些亲军的脸上早已经被冻了一层冰壳,说话时脸上肌肉抽动,这才像碎了一样。
李昊摆摆手:“别废话了,赶紧近去。”
古往今来,军队是最护犊子的地方,看着自己手下的兵被冻的凄凄惨惨,李昊心中大是不忍。
中军帐毕竟是在大营中间,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来守卫,都站在外面不如让他们进帐篷里休息一下,再者话说回来,一个个都冻了个逼形,你还能指望他们示警御敌?
又在营中其它地方走了走,发现了许多这样的情况,鉴于必须有人放哨,故而李昊与纥干基基只能命令各营缩短换防时间,以防止把手下的兵冻出病来。
“老纥,这样不行啊。”走了一圈,李昊就觉自脸被冻麻了。
“没办法,冬天打仗只能这样。”纥干承基已经放弃了纠正李昊的打算,叹了口气道:“不过咱们冷,突厥人也冷,真要比较起来,咱们还能比他们强上许多。”
“那也不行。”李昊摇摇头:“走,咱们进城去看看。”
看到李昊咬牙切齿的模样,纥干承基大感紧张:“看什么?我说小祖宗,这里可是边州,不是长安,您可千万别乱来。”
李昊不耐烦的摆摆手:“只是进去看看而已,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没办法,纥干承基知道自己拗不过李昊的性子,有心不跟他同去又担心他惹出不好解决的麻烦,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就这样,李昊再次回到了刚刚才离开不久的云州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家成衣铺,大咧咧走了进去:“掌柜何在。”
“呦,两位将军有何需要?小老儿便是掌柜,但有吩咐无不从命。”一个年约六旬左右的老汉自柜台后转了出来,很有眼色的行了一礼。
“你这里可有白叠子?”李昊在店里四下看了一圈,转头对掌柜问道。
白叠子现代人称之为棉花,因为脱籽困难,所以在大唐并不流行,李昊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看到店里有些许棉布摆在那里出售。
掌柜显然没料到李昊会有如此一问,愣了片刻,这才答道:“不瞒两位将军,小老儿这里是卖成衣的,并无白叠子出售,两位若是真想买,可以去城西梁家布行看看。”
“梁家布行?”
“是的,梁家布行专作棉布生意,应该会有。”掌柜老实回答。
“行,麻烦你了。”有了去处,李昊也不耽搁,问清了路径,径直奔那梁家布行而去。
纥干承基被搞的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位小爷在发什么疯,从店里追出来问道:“世子,你要买白叠子?”
“当然。”李昊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对纥干承基道:“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我去那个什么梁家布行找白叠子,你去云州府衙,让云州刺使帮忙收集家禽的羽毛,越多越好,数量不限。”
“啊?家禽的羽毛?”纥干承基更糊涂了:“世子,您能说说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么?”
“做衣服……,哎你就别管我具体要干什么了,赶紧去找东西,家禽的毛越多越好,要是没有……就直接买活的家禽,多少都要,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
“哦。”纥干承基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位小祖宗是闲着没事了。
不过,既然大雪天出不了关,他想折腾就折腾吧,折腾衣服总比折腾那些大兵要强。
站在成衣店门前,李昊与纥干承基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带着席君买和铁柱辗转打听着向西城的梁家布行而去。
大概用了近小半个时辰,风雪中远远可以看到一座二层小楼立在路旁,一块硕大的牌匾立在路旁,上书四个大字‘梁家布行’。
李昊一看就乐了:“呦呵,好大的气派,不错,老子喜欢。”
“少爷,要过去看看么?”铁柱憨憨的问道。
“当然,若不过去看看,咱不是白来了。”李昊说着大步向那梁家布行而去,不多时已经来到店门口,迈步走了进去。
布行里没有生火,除了没有风雪,温度与外面倒是相差不多。
李昊三人进去之后,席君买第一个开口:“掌柜可在?你这里可有白叠子卖?”
声落,一个中年人自柜台后抬起头:“你们要买白叠子?”
“不错,报个价。”李昊与那中年对视一眼,打了个哈欠道。
这倒不是他故意轻慢人,实是天太冷了,打哈欠那是不由自主。
中年人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在那盯着李昊三人打量,像是在评估他们是否有钱,好半晌才缓缓说道:“三位将军,小店的确有白叠子,不过……这价钱却有点高。”
瞧不起谁呢?李昊一听掌柜这话就不乐意了:“我没问你介格高低,只问你多少钱。”
第三五三章 惹祸精
掌柜被李昊的豪横语气镇住了,坦白说道:“百文一斤。”
“百文一斤,你怎么不去抢。”李昊承认自己有钱,可有钱不等于大头,一百文放在长安都能买好好几斗粮了,到了这里却只能换回一斤棉花,扯蛋也没有这么扯的。
掌柜险些被闪断了老腰,若不是看在铁柱拳头比较大的份上,当场赶人的心思都有了。
强忍住心中那份不屑,掌柜说道:“这位小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店的白叠子可是千里迢迢从高昌运过来的。”
李昊不禁撇嘴:“崇洋媚外的东西,白叠子这东西大唐又不是不长,非要从高昌运来,你家的东家是不是傻。”
“……”。
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掌柜狠狠翻了个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到脑仁儿里去:“小将军还请自重,小店东主身份非同小可……。”
“哎呦,吓唬我?我好怕啊。”李昊脸上闪过怕怕的神情,旋即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这是梁家布行,你家东主一定姓梁,对吧?”
“不错。”掌柜傲然道。
李昊挑了挑眉毛:“梁师都的梁?”
“梁……”掌柜猛的打了个哆嗦,看着李昊的目光满是警惕:“小将军是什么人?”
他家东主虽然不是梁师都,但却与梁师都有着不小的关系,如今旧事重提,由不得他不谨慎。
看着掌柜紧张的样子,李昊就乐了:“梁师都就是死在我的手上,你说我是什么人?”
“小将军姓长孙?”掌柜掌心开始冒汗。
李昊淡淡吐出一个字:“李。”
当初剿灭梁师都的事情在北地传的很广,鲜有不知者,故李昊只报了一个姓,掌柜立刻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原来是卫公世子当面,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世子恕罪。”
“免了。”李昊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本打算隐姓埋名找找这家店背后东主的麻烦,结果还没开始就被认出了身份。
掌柜见李昊并没否认,立刻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当下大喜过望,忙招呼他们一行人到了后宅,好茶好水伺候着。
李昊也真是冻坏了,坐下缓了半天这才问道:“掌柜的,我看你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你家东主是何方神圣?”
立于一旁的掌柜连忙回道:“回世子的话,小店东主的确姓梁,双名洛川。”
梁洛川?李昊努力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子,摇摇头道:“没听过,莫非与那梁师都有什么关系不成。”
掌柜不敢隐瞒:“是……是远房堂亲。”
“哦,远房堂亲。”李昊点点头,见掌柜小心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不用怕,既然陛下都没有追究你家东主的意思,我自然也不会找他麻烦。”
“世子仁义。”
李昊摆手止住掌柜的吹捧:“咱们一码归一码,虽然本世子不想找你家东主的麻烦,但你店里的白叠子本世子却志在必得。”
掌柜忙道:“没问题,小店尚有白叠子两百斤左右,世子需要尽管拿去。”
两百斤棉花就算百文一斤加在一起也没几个钱,李昊又不是拿不起,之前找茬不过是觉得掌柜在拿自己当冤大头。
如今,对方表示白送,顿时让他生出被人瞧不起的感觉,不由恼道:“白送?掌柜,你觉得本世子可是缺你那几十贯银钱?”
掌柜连连摆手:“不不不,小人没这个意思,世子还请听小人解释。”
“说说吧,说不出道理,当心本世子拆了你的店。”
“是。”掌柜算是领教了长安贵族子弟的喜怒无常,擦了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道:“世子,此事说来也是小人贪心,打算取个巧,从世子这里讨一份好处。”
李昊皱了皱眉:“好处?我有什么好处给你?”
掌柜目光闪躲,吱唔了片刻道:“呃……,那个,小人斗胆,想跟世子讨一份奶粉的经营权。”
奶粉……,原来根子在这里,怪不得这小老头儿在猜到自己身份以后表现的如此迫不及待,感情是惦记着奶粉的生意。
不过话说回来,这段时间着实有些太忙了,竟然忘了在突厥的定襄城还有自己的一份生意。
整明白了掌柜的意图,李昊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问道:“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奶粉的生意是本世子的,厉害。”
“世子过奖了。”掌柜搓着手,见李昊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涎着脸问道:“不知世子的意思是……。”
李昊点点头:“行啊,不就是点奶粉么,回头我跟老钱打个招呼,你去找他便是。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奶粉的生意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想掺一脚原则上我不反对,但却不会给你过多的照顾。”
掌柜点头如捣蒜:“没问题,只要世子答应就好,小人不图别的,只要能有个经营权就行。”
不得不说,老钱这人是真有本事,仅仅一个月左右便把奶粉的生意做的有声有色,云州城不管是边军还是府军,亦或是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更有许多云州商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打算从中分一杯羹。
奈何,眼下奶粉的生意才刚刚开始,产量并不高,大部分奶粉都供应了边军,余下为数不多的那一点点基到也都被州府的官员们瓜分了去,商人们纵然有心,却因为.asxs.太高,根本够不着。
得了承诺的梁家布行掌柜很是高兴,不用李昊吩咐便命人将店里所有白叠子的存货装上牛车送往城外营地,顺带还白送了十多匹不怎么值钱的麻布。
对此,李昊除了感叹掌柜前途远大之外,更觉手下手人不足。
出城回到军营,发现纥干承基还没有回来,不过想想也是,满城的买鸡买鸭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将带回来的东西卸车,打发了梁家布行的伙计回去,李昊将帐篷里两个已经换过岗的亲卫叫出来,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问问,营里有谁以前干过裁缝,有的话叫过来,别外手巧一些的也可以,快去快回。”
“诺!”俩大头兵不知道李昊要干什么,但却跑的飞快。
时间不大,大概二十来人跟着他们跑了回来,一个两个抻着脖子望向堆在营帐中间的那一堆东西,谁也搞不清楚自家这位新任先锋官到底要干什么。
而事实上,李昊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望着满地的棉花和布匹,一个劲的嘬牙花子,半晌才对满头雾水的大头兵问道:“你们谁会做棉衣,棉裤,手套,自己站出来。”
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众大头兵互相看了半天,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将军,啥是棉衣?”
“……”
李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那家伙一眼:“棉衣都不知道?你们都没穿过?”
众人一齐摇头,大唐根本就不存在棉衣的说法,自然也就没人能够领会李昊的意图。
李昊无奈,骂了一句:“你们都是猪么?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竟然还没被冻死。听好了,所谓棉衣,就是把两件衣服套在一起,然后在中间塞上棉花,现在懂了没有?”
吧唧吧唧,一群人继续眨眼,显然是没听懂。
李昊这会儿也没招了,遇到这么一群废物点心,他这个半吊子只能亲自上阵,把众人分成三伙儿。
多少懂些裁缝的分成一伙,他们的任务是裁剪衣料;心灵手巧的再分成一伙儿,他们的任务是给棉花脱籽。
顷刻间,众人便忙碌起来,等纥干承乾回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是忙的热火朝天,满帐篷到处都是半光着膀子,满头油汗,低着头扣扣搜搜的壮汉。
没办法,这帮子杀才实在不是干这个的料,让他们上阵杀敌就算掉脑袋都不怕,可让他们坐在那里一点点的用手抽棉絮,连工具都没有,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纥干承基看的满头黑线,纳闷问道:“德謇,干什么呢这是。”
李昊这会儿正忙着研究如何将抽出来的棉絮丝弄到衣服的夹层里面,也是满头的汗,头都没抬直接回道:“哎别吵吵,做棉衣呢。”
“棉衣?那是啥?”
李昊这会儿都快要愁疯了,哪有时间搭理纥干承基,胡乱摆摆手道:“哎我说你别管了,要是真没事干,就把你买回来的鸡鸭毛都拔下来,翎羽不要,就要细毛。”
纥干承基嘟嘟囔囔转身出去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李昊在奇技淫巧方面颇有建树,他决不会任由这个公子哥儿在营里如此折腾。
不过好在人多力量大,全营上下三千来口子呢,李昊在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幡然醒悟,将棉花发了下去,每人十几二十朵,在抽不完棉絮不准吃饭的威胁下,只用了大概半个晚上的功夫,就把所有的棉花完成了脱籽的工作。
而此时为数不多的几个裁缝也大至裁剪出了二十多套衣料。
有了衣料和棉絮,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李昊操心了,几个手巧的家伙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如何絮棉花,如何缝针,后半夜大概丑时左右,第一套棉衣棉裤终于新鲜出炉。
拿起来一掂量,好家伙,加在一起十多斤,套在身上胳膊腿都打不了弯,整个人直挺挺的。
这肯定不行啊这个,一看就是棉花絮多了。
于是,第二件棉衣把棉花的用量减到了三斤左右,又用了大概一个时辰,天亮之前总算弄出来一件可以穿的棉衣。
叫来一个大头兵,把棉衣棉裤穿上,再一脚踹出帐篷,丫就乐呵呵在外面站着不回来了。
纥干承基这下总算是知道李昊这一晚上干了些什么,挑起大拇指,一脸谄媚道:“厉害!”
李昊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珠子,得意道:“那你看看,咱是谁,对不对。”
纥干承基哈哈大笑:“哈哈……,说的是,我纥干承基这辈子很少服人,但你李德謇却是个例外,让我不服都不行。”
棉衣的出现从根本上解决了士兵御寒的问题,大大减少了非战斗减员的人数不说,对士气也有很大的提升。
纥干承基作为带兵的将军,如何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好处。
李昊也是笑呵呵的,摆摆手无所谓道:“行了,我就不跟你互相吹捧了,接下来的事情你看着弄吧,我去睡会儿。”
“好,你去休息吧,这里全都交给我。”
两百多斤的棉花,至少能做出数十套棉衣棉裤,虽然无法将全部的士卒都武装起来,但至少值宿的军卒不会被冻伤。
另外那些家禽的羽毛也派上了一些用场,有了制作棉衣的经验,很快又有一批数十件羽绒服被制做出来。
至此,李昊率领的先锋军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被武装了起来,战力大有提升。
但李昊并不知道,就在他与纥干承基折腾棉衣棉裤的时候,云州刺使已经在定襄道大总管李靖面前告了他们一状。
“什么?强卖强卖?滋扰百姓?这逆子,胆子也太大了。”李靖将手中书信往桌上重重一拍,抬眼对面前信使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云州刺使,此事本大总管已经知道了,回头便会派人查实,若真有此事,定会给他一个交待。”
“诺,小人告退。”信使正式行了一礼,起身退了出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绩突然哼了一声:“这云州刺使好大的气魄,一纸书信,将太子和你家那小子全都给告了,也不知道此人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李靖笑着摇摇头:“茂公之言差矣,云州刺使此举只怕也是好意,否则他大可将弹劾奏疏直接送往长安。”
李勣显然属于阴谋论的支持着,嗤声道:“药师,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他没有往长安送信。”
李靖道:“这是他地方上的政事,我们就算心有不满又能如何,总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不过我观纥干承基此人还算稳重,就算德謇那小子偶尔冒失了些,应该也能将他劝住,总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其中另有隐情?”
第三五四章 李勣来了
因为信息不对称等原因,李靖与李勣讨论了很久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索性最后两人也不讨论了,一切等到了云州再说,反正此时中军距离云州也就只有三、五日的路程,倒也不急于一时。
而此时的云州,刺使成文乐正眼巴巴,望眼欲穿的等着大军的来到。
与李靖与李勣所想的不同,成文乐并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会把主意打到李靖的身上。
城外,北伐大军先锋三千人马驻扎在那里,人吃马嚼倒还好说,毕竟之前已经有大批物资从长安运来。
可这三千人马的主将天天跑到府衙催命似的讨要白叠子和鸡鸭算什么一回事儿,云州是边州不是富庶的长安,百姓穷的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鸡鸭家禽。
正郁闷着,衙门外两个身影晃荡着便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其中一个已经笑着拱拱手:“成使君,在下又来麻烦您了。”
看着来人,成文乐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没好气道:“李小将军,你就别逼我了,今天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你要的东西来。”
“哎,成使君说的哪里话来。”李小将军自然便是李昊,成文乐的态度并未影响到他,笑呵呵找了个位置坐下:“今日我来可不是跟你讨东西的。”
我信你个鬼哦,这话似乎昨天谋人也说过,可最后自己还不是又高价跟百姓买了一百只鸡才把这货给打发走。
见成文乐不信,李昊露出懊恼的表情:“成使君,李某的为人相信你也知道,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今天说不跟你讨东西便不跟你讨东西。”
成文乐能说什么,李昊别看年龄不大,可官职却丝毫不比他这个刺使低,想要压他一头都不可能,索性苦笑道:“多谢李小将军成全。”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大度的摆摆手:“成使君,此前李某多有叨扰,此实为无奈之举,还望看在家父的份上,不要放在心上。另外,这里有小小礼物一件,送与使君算是李某一点小小心意。”
铁柱原本站在李昊身后,向了他的示意,从背后摘下一个包袱来到成文乐面前,摆到他面前的桌案之上。
礼物?这是见着回头钱了?成文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昊。
却见李昊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使君打开看看可还满意。”
望着面前的包袱,凭感觉成文乐觉得里面的东西似乎并不重,打开之后发现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般,里面除了一套很厚的衣物并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
“这是……”
李昊神秘一笑:“这些日子我大军在城外驻扎,对使君多有叨扰,李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而且根据李某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使君的确爱民如子的好官,故而临别前送你一场富贵。”
富贵什么的成文乐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至于好官嘛他倒是不否认。
想他三年前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履新以来,虽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称得上呕心气血,云州城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盗匪绝迹。
甚至就连面对陛下最宠信的太子侍读李德謇以及太子近臣纥干承基的时候,也不曾亏欠百姓半分,纵对方百般刁难,他这个刺使宁可自己往里面亏钱买鸡鸭,也没让百姓吃亏。
想到这里,成文乐不禁对李昊的感观好了许多,拱了拱手:“李小将军有心了,文乐惭愧。”
李昊摇摇头:“李某知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给使君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使君想必会觉得李昊有些胡搅蛮缠,使君不必急着否认,这点自知之明李某还是有的。不过俗话说的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果不是战事紧急,李某绝不至于如此逼迫使君,这一点还望使君能够理解。”
成文乐乃是读书生,性子刚烈,宁折不弯,李昊若一味强硬下去,说不准真能逼得他来个鱼死网破。
可李昊今日却突然改了性子,彬彬有礼不说,还主动道歉,这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都是为了公事就不说了,单说李昊年纪轻轻就要带着军队去与突厥人拼命这一点,就让成文乐惭愧万分,当下长身而起,隔桌长长一揖:“李将军为大唐披肝沥胆,血战沙场,成乐……不敢对将军有半句埋怨。”
“使君,使不得。”李昊上前数步,将成文乐扶了起来:“在下年纪轻轻,如何当得使君大礼,这征战沙场的事情本是将士用命之事,李某何敢居功。”
李昊一翻话说的有礼有节,听在成文乐耳中,大有引为知己之感,拉着他的手语带关切问道:“李将军,按说军中的事情本使不应过问,但将军既然带兵驻扎在此,我云州便有为大军提供方便的义务。”
说到这里,成文乐顿了顿,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不知将军可否告知本使,你所说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哦,此事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李昊笑笑,不着痕迹把手从成文乐手中抽出来,指着外面道:“使君应该知道,我所率领的三千虎贲皆为长安人氏,对漠北的气候本就很难适应,加之今年又格外的冷,故冻伤者不计其数。”
成文乐狐疑的眨着眼睛,有些想不明白天冷与搜刮家禽和白叠子有什么关系。
李昊见他如此,便将桌上摆着的那一套衣服拿了起来:“使君可看出这衣物与平常衣物有何不同么?”
“似是厚了些。”成文乐先是认真看了看,接着又伸手摸了摸:“里面好像有东西。”
“不错,这套衣服我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叫羽绒服。是将内外两件衣物缝合到一起,再往里面填充各类家禽羽毛而成,穿在身上有很好的保暖作用。”
“哦?此言当真?那些没用的家禽羽毛竟然可以做衣服?”成文乐眼珠子瞪的老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了四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拿家禽的羽毛来做衣服的。
李昊倒也不与他多讲,只把衣服一提:“使君若是不信,且穿上试试。”
试试就试试,成文乐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所谓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迈开大步进接来到外面。
外面接连下了数日的雪已经停了,寒风呼啸,卷起残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但就算如此,成文乐却没觉得身上有多冷,肆虐的寒风一个劲的在身边刮着,但却吹不透身上那并不怎么厚实的羽绒服。
成文乐在外面一站就是近一刻钟,脸都快要被风吹皱了,可身上却暖烘烘的,没有半点冷意。
直到此时,他方才知道李昊送给他的衣服到底有多么珍贵。
衣服是用家禽羽毛制成的,这代表着普通百姓只要手巧一些,也能得起。
想到今后冬天百姓将不会再因为寒冷而冻死在路边,成文乐踉踉跄跄的跑了回来,来到李昊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一揖到地:“李将军仁厚,文乐代云州百姓谢过将军,此前文乐对将军多有误会,望将军莫怪。”
“使君啊使君,你这是要折煞于我啊!”见成文乐心甘情愿的拜倒,李昊虽然心中高兴,脸上却没有丝毫不示,急急忙忙将他拉起来,宽慰道:“其实这羽绒服什么的倒不是我特地为云州百姓弄出来的,而是为解我军中士卒冻伤的应急之法,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可成文乐哪里还肯听李昊的解释,只一个劲的道歉:“将军,文乐惭愧啊,您为军卒、为百姓不计个人得失,偏我成文乐却百般误会将军,每每从中阻挠,实在罪该万死啊!”
李昊也没想到这云州刺使成文乐竟然是个性情中人,也觉得如此忽悠他有些不好意思,强行把他拉起来道:“成使君若真是有心,那就请帮忙再收集一些家禽可好,李某在这里代我三千先锋军,谢过使君了。”
这次成文乐倒是没有再推诿,只是有些纳闷的问道:“呃……,将军,这衣服不是用羽毛制成的么?将军为何一意要买家禽呢?”
李昊:“……”
铁柱实在忍不住:“你这酸刺使,怎地那许多问题,不直接买家禽难道还直接买羽毛不成,没了毛,那些秃毛的鸡鸭如何过冬?”
诶,说的好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
又是一个清晨,在收到云州刺使的告状信的第三天,又一封急件摆到了李靖的案头。
看着上面云州的印记,李靖心头就是一恼,暗自埋怨自家那个不听话的小子。
你说你在长安折腾也就算了,怎地到了云州也不消停,这里可是边镇,加上马上就要打仗了,万一折腾出点事情,如何向皇帝陛下交待。
李勣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李靖犹豫不决的脸,甚至有些想笑:“药师,逃避不是办法,还是打开看看吧。”
李靖无奈,硬着头皮将信拆开,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李勣见他面色有异,也凑上来观看。
然后……。
“嗯?这云州刺使莫不是得了意症,前后两封书信意思竟完全相反,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李靖用力揉了揉下巴,也有些搞不清楚,云州刺使成文乐到底是个啥意思。
前几天还跑来告状,说李昊肆意妄为,今天就来信说李昊公忠体国,如此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自家那小子对这成文乐用了什么手段不成。
苍天啊,大地啊,自家那臭小子应该不会如此没谱吧,那好歹也是四品的刺使,不是普通县城的小吏。
良久的沉默之后,李靖终于开口:“茂公啊!”
迎着李靖的目光,李勣心领神会道:“在,药师可是想要让某提前赶去看看?”
“嗯,麻烦茂公了。”李靖的脸上尽是疲惫,之前为了这次北伐颉利准备数月都没让他生出无力之感,今日因为云州刺使的两封信,却让他弯下了腰。
李勣也没了兴灾乐祸的心思,想到自家大儿子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茫茫大海之上行那打劫之事,不由也陪着李靖长吁短叹起来。
……
有了成文乐心甘情愿的帮忙,家禽的收集进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只半天功夫,便又有近千只鸡鸭送来营中,让李昊与纥干承基不得不感叹这位云州刺使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之大。
不得不说的是,借着制作羽绒服的机会,营中那些大头兵也着实开了把荤,每日里鸡鸭不断,火食水准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勣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赶到云州城外先锋军营地的,远远便看到营中炊烟四起,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一股子烫鸡毛的味道。
治军甚严的李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下快马加鞭,向着营地冲了过来。
望着远处扬起的雪雾,以及黑龙一般的队伍,先锋军营地立刻响起阵阵号角之声。
待李勣赶到大营前面的时候,已经有两千军卒摆开了阵势,火枪高举。
还不错,反应速度还可以,迎着黑洞洞的枪口,李勣暗暗点头,总算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警惕性还不错。
李勣身边亲卫不等上头示下,直接催马行至大营近前,高声喝道:“前军先锋官何在,定襄道行军副总管李大将军到,还不速来迎接。”
声落,却见营中那两千军卒后面闪出两员身披明光铠的将军,双双迎出大营在李勣面前拜倒:“职下李德謇(纥干承基),参加大将军。”
李勣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摆手道:“嗯,起来吧。”
“诺!”李昊与纥干承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边下令让亲军搬开拒马等物,一边肃立替李勣引路:“大将军请入营。”
不想,李勣却骑在马上纹丝不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光越过两人,向着营中正在烧着的数十处篝火看去,眼中尽是冷芒。
第三五五章 骑虎难下英国公
“你们两个,全都跟我过来。”决算李勣的养气功夫不错,没有当场发作,从马上下来将李昊和纥干承基带到了一旁:“那边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的士卒都在干什么。”
“杀鸡。”李昊看了一眼营地中‘血腥’的场面,一本正经的回答。
李勣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杀鸡……,李德謇,你们两个最好能说清楚,那些鸡都是从哪里来的。”
在来此之前,李勣在路上就有某种猜测。
云州刺使前后两封意思完全相反的信件很有可能第一封才是他的本意,第二封若是不出意外,必然是李昊利用身份之便威胁其写出来的。
否则云州刺使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明知百姓生活艰难的情况下,依旧从他们那里收购家禽,甚至还一次收购了如此之多送来北伐先锋军,末了还要表扬先锋军一翻。
纥干承基见李勣动了真火,连忙解释说道:“大将军息怒,这些鸡鸭都是云州刺使替咱们先锋军高价收购来的,我们先锋军……。”
李勣不等纥干承乾说完,厉声道:“闭嘴,老夫问你了吗!”
到底是杀场老将,发起飙来纥干承基立刻吓的闭上了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李昊见状就不乐意了,把脸一沉十分不爽的道:“李叔,你这啥意思啊,小侄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想立威也不至于拿小侄我开刀吧?”
在大唐混了两年多,李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李勣随意提在手里的毛头小子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像什么十七律五十四斩之类,就算跋扈一些,老货们看在自家老头子的面子上也不至于真把自己怎么样。
更何况这次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百姓那里收购来的家禽他给的都是双倍的价钱,梁家布行那里收来的白叠子他也用奶粉经营权给了补偿。
所以在面对李勣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虚,甚至隐隐还有些自傲,至少他的行为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保证了北伐士兵的身体建康。
此一举两得之法,便是没有功劳,总也不会有错,根本没有必要怕李勣这老货。
然而,李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云州刺使成文乐之前已经给老头子写过一封信,信中已经给他告了一状,如果他这一豪横,正好撞到李勣的枪口上。
“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带兵扰乱地方不说,竟然还污蔑上官,好好好,老夫今日便如你所愿,拿你立立威。”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李昊卷了面子的李勣差点没气疯喽,把手一挥:“来人,将这目无军法之人拿下,待定襄道大总管亲自定夺。”
一声令下,立刻有李勣的亲卫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把李昊绑了个结实。
纥干承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间恶化成这个样子。
事实上,从见到李勣到李昊被绑这段时间,纥干承基一直都是蒙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李勣会突然带人出现在先锋军中?为什么李勣一来就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这位大将军一言不合就把陛下的宠臣给绑了?
“大将军,大将军且慢。”顾不得其它,纥干承基连忙上前拦住转身欲走的李勣,连声告饶:“李小公爷刚刚只是一时失言,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小将立刻让他向您道歉,您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回吧。”
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这个时候李昊若是能说句软话,道个歉,把李勣的面子给圆了,这事儿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
奈何李昊就是个犟鳖种,完全不吃这一套,扯着脖子叫道:“姓纥的,你别求他,老子脚歪不怕鞋正,今日老子就要看看,咱们左领军卫的李大将军是如何构陷忠良,杀人灭口的!”
我去你大爷的,你丫爱死不死,死了谁儿子!
纥干承基气的满头黑线,老子明明姓纥干,不姓纥,你当着这么多人瞎鸡霸喊,难道以后让老子改姓不成。
李勣也是气的不行,你都脚歪不怕鞋正了,还有脸跟老子说什么忠良,开玩笑呢?!
这边一折腾,营地中那些正在忙着杀鸡退毛的家伙们也都停了下来,一脸懵逼的看向外面,待发现李昊被抓起来的时候,全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向大营门前涌了过来,连同正在列队的两千人马一齐拜倒:“请大将军开恩呐!。”
李勣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昊在只带了六率这三千人马两个多月,竟然有了如此威望,能让数千人当着自己这个大将军的面集体为他请愿,颇为意外的看了李昊一眼:“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李昊是真气极了,桀骜的把头往边上一扭:“不想,没什么好说的。”
“既如此……”李勣眨眨眼睛,隐隐觉得事情多少有些超出控制,可这个时候他也是骑虎难下,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只能咬牙继续:“左右,将这罔顾军纪之人带去云州大牢看押起来。”
“诺!”李勣的亲卫都是常年跟着他的老部下,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应诺一声对李昊道了声‘得罪’,便将他押了下去。
……
成文乐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一时间不知应该做何反应,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李勣大将军让人把李小将军押进大牢?!”
“是的。”云州长史点点头:“具体原因不知道,李小将军也不肯说。”
“不肯说么?”成文乐并没意识到这一切其实都跟他之前的书信有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毅然起身道:“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见见李大将军。”
“啊?去见李大将军?”
“对,李小将军对咱们云州百姓有大恩,我成文乐绝不能看他身陷囫囵。”成文乐表情坚毅,斩钉截铁的边说边起身向外面走去。
李勣的营帐同样扎在云州城外,此时的英国公正焦灼的来回踱着步子。
李昊的反常让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被看押起来的那小子绝对是个无赖的性子,若是理亏,必然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次臭小子却出奇的强硬,若说他没有依仗,李勣是不信的。
可问题是这小子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陛下?这不可能,山高皇帝远的,惹出麻烦皇帝根本救不了他。
太子?皇帝都指望不上,太子就更不用说了。
最大的两个靠山全都排除掉,李勣唯一想的可能就是这臭小子怕死,打算故意犯点错误,然后被罚上一顿,借机留在关内不去突厥。
李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想派人把李昊给带过来,亲卫忽然来报:“英公,云州刺使救见。”
李勣原本也打算找个机会见见这云州刺使,此时听说正主到了,当即道:“让他进来吧。”
“诺!”亲卫转身离去,时间不大,帐篷被从外面掀开,云州刺使成文乐带着云州长史走了进来:“云州刺使,见过英公。”
“使君不必多礼,请坐。”李勣淡淡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使君是唐时对刺使比较客气的称呼,主要是为了避免直接称呼刺使过于生硬,故而不管是李昊还是李勣,都以使君称呼成文乐。
成文乐心中掂记李昊的事情,道了声谢,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口道:“英公远来,文乐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哎,使君牧守一方,公务繁忙,迎接什么的就算了。”
李勣摆了摆手,正想打听李昊的事情,却听成文乐说道:“英公大度,文乐惭愧,只是文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英公能够恩准。”
正题来了,李勣暗道一声,挑了挑眉毛道:“哦?何事?”
成文乐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凝,沉声道:“是关于李德謇李小将军的事情,文乐希望英公能够看在云州面姓的份上,饶过李小将军。”
前面听着都很正常,并不出李勣的意料,按照成文乐第一封信所言,李昊任性胡为,他做为云州刺使于公于私找到北伐军上官告状属于理所当然。
正打算让成文乐放心,自己一定会秉公处置,‘饶过李小将军’这六个字让李勣一愣:“你说什么?饶了他?”
“正是。”成文乐重重一点头,起身一揖到地:“李小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纵是方法有些欠妥,也是有情可原……。”
李勣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份郁闷,打断成文乐道:“你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给前军先锋求情?之前你不是还说他肆意妄为,滋扰地方么?”
成文乐脸上认过一抹尴尬:“英公责备的是,之前……之前都是文乐的错,是文乐见识浅薄,不知李小将军深意,对他对有误会,如今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成文方知自己犯了大错,故而才会又追了第二封信。”
如此诡异的回答让李勣脱口问道:“你是说,那臭小子没有威胁你?”
成文乐连忙摇头:“英公,文乐可以用性命担保,李小将军绝对没有威胁过我。”
Mmp的,李勣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头草泥马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跑。
不,不对,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淡定,一定要淡定。
李勣咳了一声,做了两个深呼吸:“成使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李……先锋到底是如何为我大唐百姓谋福的?”
李勣精于算计,是阴谋论的坚定持支者,尽管成文乐一再强调自己没有被威胁,但他还是想要确定一下。
嗯……,当然,这主要跟面子有很大关系,万一李昊真的没错,他这个英国公怕是要丢脸丢大发了。
成文乐此时也认命了,隐约间他大概也猜出了李昊被关押的原因,苦笑一声道:“英公可曾听过羽绒服和棉衣?”
李勣皱眉摇了摇头,他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百分百没有听这这两个名词,正打算问问,却听成文乐继续道:“文乐在李小将军来到云州之前也同样未曾听过,故而在李小将军大肆收购家禽的时候,文乐凭着臆想觉得他是在扰民,这才会给李大总管写了书信。”
“后来呢?”李勣敏锐的觉察到成文乐‘臆想’这个词中暗藏着什么东西。
果然,成文乐叹了口气:“后来隔了好些日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文乐终于知道,其实李小将军收购家禽是为了用家禽的羽毛做一种叫做羽绒服的御寒衣物。”
李勣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感觉成文乐这人好像连编故事都不会编,竟然说什么用家禽的羽毛来做衣服,这尼玛不是扯蛋么。
如果家禽的羽毛能做衣服,百姓还养蚕干什么,都养鸡鸭好了,到时候羽毛用来制衣,肉用来吃,哦对,鸡鸭还能下蛋。
成文乐边说边观察李勣的表情,见他满脸的不屑,叹道:“我知英公定不相信家禽羽毛可以制衣,故而带来了一套成品,英公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言罢,成文乐自身后长史的手中接过一套衣物,正是当初李昊送给他的那一套,两手端端正正托着,来到李勣面前:“英公请看,这便是羽绒服。”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李勣不相信。
接过衣物放在手中捏了捏,只觉这衣服与普通衣物相比厚了不少,翻来覆去看看,似乎是两件衣物缝到一起而成,而这两件衣物中间似是夹了些东西。
“这就是羽绒服?”李勣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英公若是不信,可让人套上此衣去外面试试,若是没有保暧的功能,文乐愿意将项上人头献与英公。”
李勣盯着手中的衣物看了又看,心中已经相信了成文乐的话。
可在潜意识却总是在提醒他,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万一这是个骗局呢。
第三五六章 老子就不出去
羽绒服穿在身上有些毛刺刺的,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麻布的衬子很难彻底隔绝羽毛的硬梗刺出来。李昊也不可能真的只取家禽的绒毛来做羽绒服,性价比太低,事倍功半完全不值得。
抛开这种不舒服,里面只穿一件亵衣,外面套着羽绒服的李勣竟然挑不出这衣服的半点毛病。
冷是一定会冷的,羽绒服又不是太空服,自然不可能完全隔绝温度,更何况手脚和头颈又都露在外面。
可这种冷却与之前的冷完全不同,最多也就是觉得微微有些发凉,只要稍微运动一下,身上立刻就会缓和起来,纵然身周寒风肆虐,也不会向以前那样飞快的带走身上的温度。
在帐篷外面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李勣回到帐内,面色阴情不定。
成文乐还坐在原来的信置,耷拉着脑袋,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真说起来倒也怪不得成文乐,毕竟在没有见到实物之前,就连李勣都想不到家禽的羽毛可以用来做衣服御寒。
而且成文乐在搞清楚一切之后也在第一时间通知北伐大军了,并不存在帮意陷害的想法。
李勣郁闷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暗道这次少不得又要被某个小王八蛋敲竹杠了。
正想着如何说服大牢里那小子出来,帐篷的帘子一掀,有亲卫进来道:“报,大将军,前军先锋副将求见。”
李勣心中一动:“让他进来。”
前军先锋副将自然是纥干承基无疑,他在成为李承乾的护卫头子之前也是一员战场上的骁将,虽然跟李勣没法比,但也与苏定方相差不远。
跟着传令兵走进大帐之后,见到成文乐也在,纥干承基颇有些意外,略一点头,便朝向李勣道:“职下纥干承基见过英公。”
“起来吧。”李勣此时已经没了刚刚郁闷的表情,笑吟吟说道:“承基啊,许久没有带兵出来了吧,怎么样,还习惯否?”
“谢英公关心,职下还算习惯。”纥干承基客气了一句,便又闭口不言。
成文乐也是心思灵巧之人,当下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有些碍事了,于是起身道:“英公,文乐告退,先前所请,还望英公多加考虑。”
李勣也看出纥干承基似是有话要说,便也没有拦着成文乐,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待其离开,方才继续说道:“怎么,承基可是来为李德謇那小子求情来的?”
“呃……”纥干承基一滞,这话让他怎么说呢,凭心而论,他这次来找李勣还真不是为了李昊的事情来的,吱唔片刻,把心一横:“先锋官的事情,相信英公自有论断,职下不敢置喙。”
这特么就尴尬了,李勣原本以为纥干承基是来替李昊求情的,正琢磨着借他太子护卫头领的身份就坡下驴,把那小混蛋放了。
结果倒好,这货不是来求情的。
李勣这个气啊,不求情你来找我干啥啊,难道也是来告状的?
亏你还跟那臭小子在一起混了这么长时间,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想着,李勣随口问道:“那你来找本公做什么?”
纥干承基并不知道李勣想的是什么,此时他正为自己营中容然多出来的几十个人苦恼万分,当下说道:“回英公,就在不久之前突厥颉利可汗的心腹康苏密前来投降,并带来了前隋皇后萧氏。”
“什么?!”李勣猛的站了起来。
萧氏,那可是前隋的皇后,身份非同小可。
康苏密,颉利心腹大将,必然对突厥内部了解颇深,主动来投必然不会隐瞒突厥内部的情况。
这两人不管是谁,对于这次讨伐颉利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当下,李勣再也顾不上李昊的存在,正色道:“纥干承基,立刻命你部人马加强警戒,务秘保护好康苏密一行,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纥干承基丝毫不意外李勣的反应,点头道:“英公,职下已经命人在营中加强了警戒,同时将前隋皇后萧氏与那康苏密分别保护。只是……职下还是有些不放心,想那颉利若是知道手下心腹重臣投敌,必派大军前来劫杀,我们这里区区三、五千人马,就算实力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李勣来回踱了几步,认真考虑了纥干承基的意见,良久才道:“这样吧,你先命十余人护着前隋皇后萧氏进入云州城,找一处地方安身。另外,再派人秘密押送康苏密与大总管汇合,顺便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跟大总管汇报一下。”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概念被李勣发挥到了极致,康苏密对于北伐的重要性不言可预,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把他送去中军,就算他有滔天的本事也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至于前隋皇后萧氏,有了康苏密在外面吸引火力,这位空有尊贵身份的妇人安全倒也能够得到保障,远比与康苏密在一起安全的多。
纥干承基哪想过李勣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考虑了如此多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只想把这两块烫手的山芋尽快交出去。
“职下这就去办。”
答应一声,纥干承基转身便走,刚到帐篷门口身后传来李勣的声音:“顺便把李德謇放出来的吧,让他带人负责前隋皇后的安全。”
“诺!”纥干承基半点都不意外李昊会这么快被放出来。
事实上,在李昊被带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官二代指定屁事都不会有,前军大营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北伐军在云州刺使面前演的一场现罢了。
如今,戏演完了,正好可以借着前隋皇后的事情把那个官二代给放出来。
明明是同样的一件事,却在不同的人眼中,变成好几种味道,李勣如果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会气的喷出一口老血。
……
云州大牢里最干净的一间牢房里面,李昊仰面躺在一堆新铺的稻草上面,嘴里叼着草杆,哼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调子,翘起的二郎腿时不时晃上一晃。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那样过,生活就得前思后想,想好了你再做……』
不知道是运道不济还是年景不好,李昊发现自己这一年似乎命犯大牢。
先是在长安被李二丢到大理寺关了七、八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带兵来到云州,又被李勣送进了云州大牢。
这尼玛日子过的,好像是个人就能踩自己两脚,合着老子好说话是吧?
人活着就要不断总结,不断改变,若是一成不变,只能被时代所淘汰。
‘哗啦哗啦’,木门上的锁链被人扯动,纥干承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牢门口。
“德謇,走吧,咱们有任务了。”
“不去,老子现在是罪犯,任务就是坐牢。”翻个身,把脸对着墙壁,李昊对着外面吼道。
纥干承基:“……”
这戏演的,跟真的一样。
“德謇,我的小祖宗,咱别闹了成么,真出大事儿了。”纥干承基走进牢门,推了推李昊。
本以为李昊能顺势起来,结果没想到,这货死命一抖肩膀:“不去,别跟老子提什么大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老子身子骨弱,胆子也小,禁不起折腾。”
“哎……,你这……”纥干承基突然发现李昊似乎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生气了。
这尼玛叫什么事儿,一边是左领军卫大将军英国公李勣,一边是兵部尚书卫国公李靖的独子,自己夹在中间……。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就在纥干承基一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背对着他的李昊说话了:“老纥,咱们一场同僚,我也不想为难你,不管谁让你来的你都可以回去告诉他,爱谁谁,这趟差老子不干了。”
不干了?!听着纥干承基的回禀,李勣觉得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疼。
但凡换个人,敢这么说,李勣一定让这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
可李昊不行啊,这家伙的背景足够深不说,关键在这件事情上还不缺理。
作为先锋官,带着队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就不说了,来到云州又费劲吧啦的解决了士卒御寒的大问题。
虽然说中间过程有些莽撞,但人家买东西又不是不给钱,自己听信了某些人的一面之辞,匆匆赶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这个没事都能折腾出三分事情的家伙给抓了,被讹上除了自认倒霉之外,倒也没什么好办法。
认命的李勣尽管恨的牙根痒痒,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对着外面吼了声:“来人,去云州城定一桌最好的膳食,送去云州大牢。那个谁,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回前军去,把康苏密的事情安排好。”
纥干承基巴不得赶紧走,闻言立刻退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李勣的营地中。
李勣则是在纥干承基离开之后,带了十来个亲卫直奔云州大牢。
才刚一进去,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吼:“滚,都给老子滚出去,那个谁,马上把牢门给老子锁上,再磨叽信不信老子回头杀你全家。”
“小公爷,您……您老就放过小的吧,小的也是上命难违。”
“滚犊子,上命难违,老子的命就好违了是吧,看不起老子!”
一听里面的声音,李勣就知道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在卖乖,有心转身就走,又跟这小子耗不起,于是只能努力做两个深呼吸,撑起一个笑脸,干咳着走进去:“德謇贤侄,何必跟一个狱卒置气,来来来,看叔父给你带什么来了。”
“哎呦,这不是李叔么?”李昊一副痞相的盘腿坐在干草堆上,先是看了看李勣,最后目光落在几个亲卫提着的食盒上面:“怎么,亲自来给小侄送断头饭来了?”
李勣差点没被噎的背过气去,干笑着打了个哈哈:“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叔知道早些时候冤枉了你,这事儿是叔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别生叔的气。”
牢房里几个狱卒见风头不对,不敢多听,一个个麻溜跑了个干净,甚至就连李勣的亲卫也都悄悄退了出去,整间大牢只剩下了李勣与李昊两人。
可李昊是什么人,仗着老头子就离云州不远,哪里肯向李勣低头,当下把嘴一撇:“我哪儿敢生您的气啊,您是叔,您说什么都对!“
李勣如何听不出李昊话里的讽刺,可为了不让事态继续扩大,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贤侄不生气,那咱先出来成不成?”
“那可不成!不瞒李叔您说,我觉着这地儿不错,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天还有人按时送饭,狱卒们说话还好听,我超喜欢这里。”
我尼玛……,李勣气的杀人的心都有了:“德謇,你别让叔难做成么?再过几天你爹就过来了,若是被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让他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十七律五十四斩对号入座,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我不在乎。”
人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退让,别人就以为你好欺负。
今天你退一步,他就进能进两步,明天你再退两步,他就能进三步。
李昊正是受够了这些,所以半点面子也没给李勣留。
反正自从当初刚刚穿越到现在,李勣就对自己没啥好态度,说骂就骂,说踹就踹,自己一忍再忍,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这次更是情由都不问,来了便将自己押入大牢。
就这还叔?仇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李勣见他执意不出来,也知道这小子是真被自己惹毛了,当下叹了口气:“德謇呐,叔知道这次没问缘由就把你押起来的确不对,你怪叔,叔能理解。这样吧,你暂时先在这里休息几天,等你爹来了,叔当着你爹的面给你道歉。”
李昊精的跟鬼似的,哪能听不出来李勣话你隐约的威胁之意。
以老头子的性格,如果李勣当着他的面给自己道歉,老头子就算明知自己受了委屈,估计也不会帮自己说话。
第三五七章 准备开战
可是李昊会在乎这些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
既然已经决定跟李勣撕破脸,结果只有两个。
要么自己被打回原形,今后继续被这老货欺负;要么就压这老货一头,今后大家平起平坐,你别来惹我,我也不去惹你。
见李昊依旧是一副有种你弄死我的模样,李勣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与自己儿子相差不多的小家伙,想了想道:“李德謇,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你,前隋皇后萧氏你应该知道吧?有人带着他投奔大唐来了,我需要你的下部将这个女人保护起来,答应与否你给个答复吧。”
李昊一愣,脱口道:“康苏密?!”
“你知道康苏密?”从李昊口中听到康苏密这个名字让李勣惊讶莫名。
从之前李昊的表现来看,在此之前他应该并不知道康苏密降唐之事,否则也不可能在听到前隋皇后的时候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李昊很快平静下来,淡然一笑道:“我知道康苏密很奇怪么?”
“当然。”李勣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索性也不走了,直接打开没有上锁的牢门走了进去,坐到李昊对面:“老夫似乎刚刚并没有说是谁带着萧氏来的吧,你竟然一口便道出了康苏密的名字,这难道不奇怪?”
李昊知道自己刚刚因为过于激动而失言了,如今被李勣抓住把柄,想解释怕是难下加难,索性破罐子破摔,故弄玄虚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仅知道是康苏密带着萧皇后来的,还知道随行的一个孩子叫杨政道,而且……。”
“而且什么?”李勣果然上当,顺着他的话问道。
李昊一笑,摊开手道:“而且我还知道萧皇后手中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嗯,对,很重要,特别重要。”
李勣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原本的淡定全都消失了,不用李昊解释,他也大致上猜到了那十分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话一出口,李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就像是两块铁片在摩擦,说不出的沙哑刺耳。
李昊有些好笑:“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东西在萧皇后手里,她不主动拿出来,难道您老还能用强?”
传国玉玺自从杨广死后便消失无踪,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哪里去了,有人说在王世充手里,也有人说在窦建德手中,可最后这两人都被弄死了,传国玉玺却依旧杳无踪迹。
如今,在李昊的提醒下,李勣终于反应了过来,传国玉玺必是被萧皇后给收起来了,否则不可能找便整个大唐都找不到。
紧张到不行的李勣瞥见李昊漫不经心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他刚刚的先知先觉,恶狠狠道:“小子,既然知道东西在前隋皇后手中,你为何还不肯出去?”
“这话新鲜,东西在萧皇后手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您老该不会想要让我出卖色相吧,虽然我长的的确很帅,但前隋皇后年龄大的都可以当我奶奶了,不是我的菜。”
李勣:“……”
爱咋咋地吧,这孩子已经彻底废了。
外面,云州府衙。
穿着突厥服饰的杨政道躲在祖母萧氏的身后,目光闪躲的在纥干承基与成文乐身上来回游走,每当两人看向他的时候,便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躲回萧氏的身后。
成文乐的表现也不比那杨政道强上多少,站在大堂中间,被萧氏的气场压的头都不敢抬。
他本是前隋的官员,面对之前的主子,有天然属性上的压制。
好在萧氏这些年乱七八糟的心思早已经淡了,只要孙子能够平安,她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面对成文乐,语气淡然的说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成使君不必介怀于心。”
“诺!”成文乐虽然答应着,但还是不敢抬头。
最后还是纥干承基比较靠谱,叫来府衙的别驾,让他在衙门后院安排了一处院子供萧氏祖孙临时居住,这才算是把这两人安顿下来。
等到两人随着衙役离开,成文乐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苦笑道:“纥干将军,你,你怎么把人给带到我这里来了。”
“没办法,萧皇后身份尊贵,我们营中全都是糙汉子,若是冲撞了怕是不美。”纥干承基并未说明言可能会有突厥人过来抢人,一是说了没用,二是怕说了会让成文乐担心。
成文乐见说,也知道纥干承乾说的在理,当下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让贵人在我这里住着,回头我再派几个丫鬟过来伺候着,只盼着大总管能够早日到来才好。”
这边安排妥当,纥干承基也不耽搁,立刻返回营中,命令部下加强戒备,同时派出探马一路向北而去,打听突厥人是否有追来的迹象。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三天,三天来,整个先锋军枕戈待旦不敢有半点松懈。
而突厥那边似乎也有了动静,根据定襄城传来的消息,颉利可汗引兵十万驻扎碛口整军备战,随时都有可能越过定襄城南下。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定襄道大总管李靖率领的五万大军与先锋军合兵一处,云州、定襄一线风云乍起,大军云集。
“什么?那臭小子竟然耍脾气待在大牢里不肯出来?老子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的逆子!”李勣在第一时间向老友通知了关于李德謇的事情,气的李靖暴跳如雷。
这倒不是说李靖不心疼儿子,实在是大战在即,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毕竟那么多军中悍将都在看着,李昊如此做太容易授人以柄。
李勣自然不在这个时候给人留下话柄,苦笑着朝李靖拱拱手:“药师,此事说来也怪某家没有提前调查清楚,让德謇那孩子受了委屈,怪不得他。”
“茂公不必如此,说来你好歹算是那臭小子的叔叔,便是说他两句怎么了。你且在营中安坐,待某去云州大牢将那逆子提出来,让他给你道歉。”
李靖这话说完,不顾李勣的阻拦,气咻咻就要带人去云州城。
不想还未走出大帐,外面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很快大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骑士撞了进来:“报,大总管,紧急军情。”
“讲!”顾不得再去云州,李靖大步回到帅案之后。
“大总管,突厥颉利可汗表面上驻扎碛口,实际已经派出一支五万人的骑兵绕道百里,兵犯丰州。”
“什么?!”李靖闻说大惊:“丰州战事如何?”
“回大总管,因为程大将军来的及时,故丰州无恙,突厥人已经被打退,但程大将军却在阵中受了些轻伤。”
“程大将军伤的可重?”听到老程受伤,李勣在旁插言问道。
“并不重,就是胳膊上中了一箭,小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医生诊治过了。”
“还好,还好。”李勣暗自松了口气,见探子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摆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若是有事,再派人去找你。”
“诺!”一日间疾驰数百里前来报信,探子早已疲惫不堪,当下领命而去。
大帐中李靖与李勣相顾一眼,尽有一股凛然之意。
“想不到,这颉利倒也有些急智,竟然懂得先下手为强。”李靖的语气中颇有一股意外之间,显然是之前没料到颉利可汗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还敢分兵。
李勣有些后怕的笑笑,摇头叹道:“只可惜,魄力还是差了些,若他派出十万大军突袭丰州,说不定咱们还真能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此次北伐突厥,李二一共派了六路大军,李靖与李勣这一路为主力,共计五万人,其余五路,每路大军人数大概都在三万左右。
丰州城三万对五万,又是守城之战,颉利自然讨不到什么好,若是像李勣说的,他真敢派出十万大军,就算不能打破丰州,深入大唐境内还是能做到的。
到那个时候,长安兵力空虚,再加上突厥骑兵速度远远高于各军回防的速度,弄不好还真能重演一次当年渭水之盟。
李靖显然不想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继续浪费力气,岔开话题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颉利既然已经出招了,咱们怎么也要给他一份回礼。”
“大总管说的是。”李勣眼底闪过一抹狠辣,显然是并不反对李靖的意见。
李靖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道:“有道是兵贵神速,我打算派出一支奇兵,以最快的速度直袭定襄城,不知茂公意下如何。”
李勣点头道:“大善。颉利新胜,必然放松警惕,正是我们反击的好时候。”
“好,既然这样,召集众将议事吧。”
任谁都没有想到,战事竟然来的如此之快,聚将鼓响起的时候,正在安排部下扎营的众人全都是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将手头事务交给副手,自己则是快马加鞭赶往中军大营。
一时三刻之后,苏定方,纥干承基等人或早或迟的全都赶了过来,一个个兴奋的像是过年时准备去亲戚家拜年领红包的孩子。
众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大唐好久不打仗了,这次打完突厥,还不知道下一次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怎么也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搏上一搏。
帐中二李倒也没让众人久等,时间一到立刻点卯,确定了无人迟到,由李勣首先开口:“诸将,给你们通报一条消息。就在昨天下午,颉利派出五万大军突袭丰州,幸得程大将军及时赶到,避免了城破之危。不幸的是,程大将军在阵中受了些轻伤,被突厥人一箭伤了手臂。”
“什么?颉利竟然如此大胆。”
“贼撮鸟,死到临头竟然还敢搞事,大总管,请给职下一支偏师,职下定取颉利狗头为程大将军报仇。”
“大总管,什么时候进攻,您下令吧。”
一时间,大帐之中群情激愤,请命之声不绝于耳,唯纥干承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原因很简单,主将不在,他这个副将就是个充数的,没有开口的资格。
就在纥干承基装傻充愣的时候,不妨李靖找上了他:“纥干将军,你们先锋军是最先到的,应该比较了解这边的情况吧?”
“呃……”纥干承基被点到名字,立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色道:“回大总管,据我们了解,今年的漠北比往年冷的要早半个月左右,之前又降了一场接连数日的大雪,导致突厥人对这个冬天的准备略有不足,很多部落都是人心惶惶。”
“嗯。”李靖点点头,人心惶惶好啊,人心惶惶抵抗的心思就会弱一些,打起仗来也能容易许多,想了想又继续问道:“关于定襄城,你们了解的有多少?”
“回大总管,定襄城守军并不多,人数大概在五千左右。在定襄城周围,大概有大小部落十余个,不过……。”
“不过什么?”李靖面色微深,他最讨厌的就是手下回答问题吞吞吐吐。
纥干承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神情,舔舔嘴唇道:“不过……那些部落大多都是我们的人,他们很欢迎我们打过去。”
“什么?”李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勣也是满头雾水,他已经来到云州四、五天了,却从不知道对面会有自己人。
李靖见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哼了一声道:“哼,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众人的注视下,纥干承基哭笑不得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奶粉工坊,一个多月前,先锋官通过关系在定襄城建了一座奶粉工坊,眼下好多草原部落都靠先锋官的奶粉工坊过活,他们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不想再过以前那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生活。”
奶粉工坊?在座的除了有数几人,全都对这个新名词没有一点概念。
奶粉是什么?为什么突厥人会依造它过活,难道突厥人都疯了?
李靖也觉得此事过于奇葩,之前他还打算派人突袭定襄,现在看来似乎不用这么麻烦。
第三五八章 北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任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奶粉工坊竟然发挥了如此大的功效。
李勣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盯着纥干承基瞅了一会儿道:“纥干将军,你觉得收复定襄城需要多少人。”
纥干承基道:“人数不用太多,千把人足矣。”
见纥干承基答应的如此痛快,李靖与李勣对视一眼,郑重道:“那好,你现在马上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前军发兵定襄城。”
“诺!”纥干承基虽然答应了,但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纥干承基,你还有什么事。”李靖略有些不悦道。
“大总管,职下有个不情之情,您看能不能把先锋官先放出来,前军是他一手操练起来的,若是他不在,职下怕……。”
“此事不用你来操心,先回去整军。”
“诺!”见李靖如此说,纥干承基颓然点了点头,略有些失望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身后传来李靖的声音:“苏烈何在。”
苏烈苏定方早已等的心焦,闻声立刻站了出来,眼中闪过蓬勃战意。
自从被李二重新征召入伍,苏烈就期待着能有一场战争让自己一展所长,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李靖很是满意苏烈的态度,嘴角微微翘起:“明日我与你三千骑兵,负责接应前军,若战事不利,你可伺机而动。”
“诺,职下领命!”
对于李昊率领的先锋军,别说李靖、李勣这些老帅,就算苏烈都没放在眼里。
太子六率出来的军卒,拿来摆摆样子或许不错,真上了战场,能不被吓尿裤子就不错了,至于那所谓的火枪,没经过战场的检验,谁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安排好两员出阵的大将,李靖看向身边老友:“茂公,定襄之战非同小可,关系到我军士气,你可还有什么初充的。”
虽然李靖说的客气,但李勣却并未让自己表现的太过特殊,从善如流站起身来:“一切听大总管安排。”
“既然这样,自明白便由茂公率领一万步军驻防云州,以防颉利偷营可好?”
“职下遵令!”
接下来,李靖又安排了一番出征事宜,比如定襄城若是打下来如何如何,打不下又如何如何,等到一切公事全都处理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中军帐外,早有亲军准备好了战马,只等议事完毕,李靖以最快的时间出发直奔云州城。
李昊坐牢这几天差点被闲出屁来,无所事事的情况下,让人去城里找木匠弄了副麻将出来,每日里只管拉着狱卒摆长城,一把十文钱,输了算他的,赢了狱卒拿钱走人。
钱不多,就是图一乐儿,有个输赢总比打脸皮的要强不是。
定襄道大总管来到大牢的时候,正好赶上李昊胡牌,远远就听到木牌落到桌上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个声音高叫着:“五筒,胡了。给钱,快给钱!”
李靖哪能听不出来自己儿子的声音,当下大怒,不顾云州刺使成文乐的阻拦,大步冲进牢中:“逆子,老夫今天非打拆你的腿不可。”
李昊哪里想得到老头子来的如此之快,当下大惊,闪身窜进牢房里面,把门一关,直喊那狱卒:“老王,快来给我锁了,快锁了,莫让别人进来。”
然而,那狱卒此时哪里敢动半分,李靖一声逆子再加上李昊的反应,傻子都知道来的是谁。
那可是当朝一品国公,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老王别说只是个狱卒,就算他是云州刺使也不敢在李靖面前造次。
李昊见牌友老王已经指望不上,又开始跟李靖讨饶:“爹,爹你别激动,孩儿被关起来也是事出有因,这都是李勣那老家伙不念旧情,公报私仇,您可千万别听他一面之词啊。”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眼见平日桀骜不驯的李昊在他老子面前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成文乐心中好笑之余,不忍见他们父子相残,招呼众狱卒连同李靖的亲卫集体退到了大牢的外面,并且用一把大锁将牢门死死锁住。
至此,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人再无任何干此。
李靖见周围没了外人,倒也没了刚刚的气势,打开牢门走进里面对李昊说道:“德謇呐,你说李勣公报私仇,可他再怎么说出是陛下指定的前军总管,就算错了你大可事后私下里跟他说明,可你眼下如此不给他面子,却不是让他下不来台。”
李昊耷拉着脑袋:“我管他去死,从打当初爹爹你不在家的时候,那老货提溜着我脖领子把我拎出去的那天起,我就跟他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你凭的是什么,你以为凭着你的小聪明替陛下赚了一些钱财,陛下就能护你一辈子?为父告诉你,这不可能。”李靖好歹也是当了大半辈子官的,朝堂上的事情看的比李昊要明白的多,只一句话便戳穿了他的小心思。
言罢,见李昊似乎仍有不服,索性继续说道:“况且李勣此人足智多谋,乃是朝中有数的智将,他若想坑你,便是陛下真护着你也是无用。”
老头子这话李昊必须承认是对的,抛开那些功名利禄不说,李勣此人的确是够阴,历史上他为了保住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女婿都杀,更何况其它人。
但也正因如此,李昊才决定与李勣撕破脸,毕竟明白上的敌人要比暗处的敌人好对付的多,他可不想将来某一天不知不觉中被李勣那老货给坑死。
“爹,孩儿知道您的意思,但孩儿就是看那老货不顺眼,想必那老家伙也是如此看孩儿的,所以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见李昊油盐不进,李靖微微有些发怒,沉声说道:“说的容易,你好歹是这次北伐的前军先锋官,因为赌气整天待在大牢里算怎么一回事,你让为父如何服众,如何跟众将官交等,如何向陛下交待。”
李昊眨巴着眼睛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怎么交待那是您老的事情,我只管放手折腾就行了。
李靖看的这个气啊,默念数十声‘这是我亲生的’才算消了火,叹了口气道:“明日先锋军就要发兵定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这个主将到底要不要去。”
李昊诧异道:“明天……怎么这么快?其它几路人马都到位了么?爹,您可不能为了抢功就置将士们生死于不顾啊。”
李靖:“……”
这儿子还是我亲生的么?!李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闭嘴,听老夫把话说完。”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李靖继续道:“这次攻打定襄,主要是为了报复前两天颉利突袭丰州,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给颉利任何反应的机会。而且,拿下定襄更有利于把拖住颉利的大军,让他无法分心他顾,你明白么。”
“不明白。”李昊摇摇头:“您老怎么知道拿下定襄就能把颉利拖住?万一他被吓跑了呢?”
我尼玛,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有这么多‘为什么’呢,李靖气的吹胡子瞪眼,怒声道:“你别管那么多,老夫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出不出去,真不出去你就在这里一直待着好了,什么时候仗打完了什么时候再把你押回长安。”
一听仗打完了才能出去,李昊立刻怂了:“那您要是这么说我肯定出去啊,攻打定襄乃我北伐大军的第一战,不容有失,单让老纥领兵我可不放心。”
李靖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和是谁?”
“就是我那副将,纥干承基。”
人家明明姓纥干好么,李靖无语做了两个深呼吸,转身便走。
这天没办法继续聊了,再聊下去自己非被气死不可。
先锋军三千人马乃是从太子六率中挑出来的精锐之士,虽然苏定方等人从来没把他们看在眼里,但这并不等于这些人就全是怂包。
之所以被朝中众将看不起,主要是因为他们都是些没见过血的‘精锐’,故而显得清纯一些。
纥干承乾在回到营地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李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这些没见过血的‘精锐’听完之后个个热血沸腾,嗷嗷叫着要第一个登上定襄城头。
李昊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营地的,整个军营像是沸腾了一般,到处都是兴奋到不行的士卒,到处都是高举着火药包跑来跑去的后勤辅军,到处都是战马的嘶鸣声。
“德謇,你终于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有心去云州劫牢了。”见到李昊的第一时间,纥干承基开心的说道。
李昊却是黑着一张脸,指着周围:“老纥,这是怎么回事,都要造反啊?”
“嘿嘿……”纥干承基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弟兄们这不是开心么,第一战啊,想想我都跟着兴奋。”
李昊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马上让他们各自归建回营,擦拭武器装备,领到火药的一定要妥善保管,不能出半点关错。”
“诺!”纥干承基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李昊回来了,这让他对打下定襄城多了许多信心,不仅仅是因为李昊熟悉火枪,更多的是因为定襄城那边的探子多数都他安排过去的。
长话短说,一夜过去,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在云州城外驻扎了近十天的先锋军拔营起寨,出关而去,向着定襄城移动。
在先锋军离开一个时辰之后,苏烈亦带着三千铁骑跟了上去,顺着先锋军趟出来的小路,一路向北。
定襄本为大唐故地,武德二年为刘武周年辖,只不过后来这家伙投了突厥,定襄也就成了突厥人的领地。
这次大唐北伐,定襄城自从李昊的先锋军来到云州便已经得了消息,上上下下紧张的要命,城主阿史那图鲁更是在第一时间便命令手下士兵将奶粉工坊的老钱控制了起来。
今时不比往日,突厥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在,眼下的突厥各部纷争不断,人脑子都快要打出狗脑子了,就算大唐不出兵来打,估计不出几年也会分崩离析。
如今,大唐调兵二十万大军压境,别说定襄只有区区五千守军,便是有五万,也是不够。
可若是说直接投降,别说图鲁,就算他的那些手下也觉得心有不甘。
于是乎,这些人便将主意打到了老钱的身上,希望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东西。
帐篷依旧是原来的帐篷,篝火还是原来的位置,只是帐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舞女,篝火上也没了烤着的肥美羔羊。
图鲁面色阴晴不定,好似别人欠了好几百万贯一样,盯着坐在自己下手的老钱,“钱坊主,知道本城主为什么请你过来么?”
“小人不知,还望城主赐教。”老钱一副懵懂的样子,拱拱手说道。
事实上,在李昊还没有来到云州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说不知,纯属揣着明白装糊涂。
图鲁明知老钱是装的,却没有任何办法,阴恻恻一笑:“是么?那本城主便提醒钱坊主一句,大唐要北伐突厥了,发兵二十万,前军已经到了云州,现在钱坊主知道了么?”
想到李昊之前来信的交待,老钱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微笑着说道:“知道了,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好么!
图鲁只觉得火走一经,尿往上拱,头上的汗当时就出来了,恶声恶气道:“钱坊主,事到如今你还敢在这里跟本城主信口雌黄,难道你就不怕本城主杀你祭旗吗?”
“城主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大唐北伐突厥与你我并无半点干系,你好端端的杀我干什么?”
我特么……,图鲁差点被老钱无所谓的态度气炸了肺,正想命人进来把这老头儿弄出去砍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钱坊主,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难道城主还不明白?我们这里是定襄城,在大唐版图上,这里还是大唐地界。”
吧唧吧唧,图鲁大眼珠子眨了又眨,突然觉得这位钱坊主说的很有道理!
第三五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防止猜错,图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钱坊主,依你的意思,咱们应该……?”
怂了?怂了我就放心了。
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的老钱笑容可掬道:“城主,咱们正常做生意就好,不用理会什么北伐大军,打仗的事儿跟咱们有啥关系,您说对不对。”
这下图鲁心里敞亮了,点头道:“嗯,此言有理。不过……什么都不表示是不是不大好?毕竟大军远来,咱们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
意思一下?你想怎么意思,这都直接献城投降了,难不成还要自荐枕席?
老钱看向犹豫不决的图鲁,发现以自己的智力完全跟不上这家伙的思路。
片刻之后,图鲁拳掌相击,满脸喜意:“想到了,来人,马上去做几副横幅,上面写‘定襄百姓喜迎王师’,弄好之后挂到城门楼子上去。”
定襄百姓喜迎王师?个臭表脸的,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不。
老钱差点没被一口唾沫呛死,咳的连肺都要吐出来了。
定襄城百姓与周围的牧民这段时间全都紧张的不行,大唐北伐的消息像风一样在草原上不胫而走,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走在城里,到处都能听到忐忑不安的讨论。
没人觉得在这次战争中定襄城可以侥幸逃过一劫,不管最后是大唐赢了还是突厥胜了,定襄都无可避免的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而就在百姓惶恐不安,不知应该逃往何处的时候,城头突然挂出的横幅让所有人集体懵逼。
定襄百姓喜迎王师?哪儿来的王师?不会是对面还没有打过来的那支王师吧?
话说,这是不是代表就主动投降了?
一传十,十传百,定襄城喜迎王师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城池内外,将原本准备迁徙逃难的富户和部落首领雷的是外焦里嫩。
尼玛,要投降你不早说,老子东西都收拾好了,该丢的丢,该杀的杀,然后你投降了?!
坑谁呢这是。
不过,对于大部分定襄百姓和牧民来说,投降大唐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投降大唐之后奶粉工坊还会继续开下去,他们的生活将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当然,投降也就不用打仗了,这才是最关键的,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百姓来说,能活下去才是真的,至于谁来当统治者……这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正因如此,李昊的先锋军在出发之后路上没有遇到半点阻拦,一路上势如破竹,直奔定襄而去,速度甚至比在大唐境内行军还要快上许多。
跟在李昊身后的苏烈几乎拼了老命才勉强能够追上先锋军的脚步,路上时不时遇到三三两两的牧民还会对他们招手致意,丝毫看不出半点惧怕的意思。
这什么情况?一路疾行的苏烈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不够用。
北伐难道不应该是杀到血流成河么?牧民见到王师不应该调头就跑么?迎上来送两碗马奶酒算怎么回事?北伐大军啥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这样的疑惑一路伴随着苏烈,直到定襄城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苏烈苏定方直愁的快要裂开了,城头上高高挂着的定襄百姓喜迎王师让苏烈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没有血流成河,也没有尸横遍野,有的只是城池下面数不清的牧民和百姓,这些人的脸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杀好的牛羊被架在篝火上烤成金黄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面对骑马堵在大路中间的纥干承基,苏烈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纥干承基很满意苏烈此时的表现,事实上他之前的表现比苏烈还有所不如呢,现在有人表现的还不如自己,让他舒服了许多。
“来来来,苏将军,我给你介绍一下。”没有急着回答苏烈,纥干承基侧身让出身后几个突厥官员,指着为首的一人说道:“这位是定襄城城主阿史那图鲁,阿史那图鲁城主,你对面这位是左领军卫苏烈苏定方将军。”
图鲁不知得了李昊什么保证,脸上几乎笑成一果花,学着唐礼,拱手道:“久仰苏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呃……,城主客气了。”苏烈尴尬的拱手还礼。
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一时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位突厥城主。
定襄城作为边城,其作用在战争中无疑是巨大的,只要经营得当,完全可以将大唐的军队拖在这里,给颉利充分的时间来针对唐军的进攻做出布置。
可是现在,定襄城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投降了,这等于将突厥的腹地彻底对大唐敞开,只要北伐军愿意,完全可以挥师直进,直逼颉利牙帐。
不,这不可能,颉利绝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定襄城投降其中必有深意。
想着,苏烈顾不得其它,示意身边副将保持警惕,拉着纥干承基来到一边:“纥干将军,先锋官去了哪里?为何不见他在此处。”
让苏烈没想到的是,纥干基承很随意的回头指了指城头:“上城巡视去了,现在定襄城的城防已经全部由我们接手,五千守军也已经收缴了全部武器,归营等候发落。”
苏烈再次被雷到了,木然道:“这,这怎么可能,颉利傻了么,为什么会如此简单的将定襄城丢给我们?”
“没什么不可能的,定襄城的确是降了。”对于苏烈提出的问题纥干承基没有办法解释,毕竟他不是颉利,也不是图鲁,没有办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同样的问题也在李昊的脑子里转了一段时间,与苏烈和纥干承基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先说颉利,从先天属性来讲,突厥人以游牧为主,本就不怎么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另外,突厥人善于骑射却不善于守城。
故颉利将这次大唐北伐的重心全部放到了野战上面,茫茫草原到处都是大平原,到处都是适合骑兵突击的地形,他没有必要把自己绑死在某一个地方。
再说图鲁,在颉利将这次作战的重点放在野战的那一刻,驻守定襄的图鲁就等于变成了一枚弃子,他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消耗唐军的士气。
只要他能把大唐主力部队拖住数日,就算最后定襄被攻破,士气也必然受挫,到了那个时候以逸待劳的颉利便可挥师南下,凭借人数的优势,在草原上将李靖的数万大军围杀。
奈何图鲁并不傻,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之后,果断选择了投降保命,相比于死的不明不白,投降大唐再怎么样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好歹也算是有了个结果。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的奶粉工坊真有这么大的力度,能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将定襄城拿下呢。”定襄城中,被图鲁弃之不用数年的府衙里面,苏烈听完李昊的解释,恍然大悟。
李昊笑道:“奶粉工坊倒也不能说一点作用没用,至少它让那些小部落看到了更好生活的希望,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丝毫不加抵抗。”
苏烈低头看了看桌上用沸水冲泡出来的复原乳,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奶粉的出现让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有了存在下去的意义,大唐需要奶粉,草原可以提供奶粉,大唐需要战马,草原可以提供战马,还有什么比这更让草原部落放心的事情呢。
至少他们不必担心自己变成没用的人,最后像数百年前的匈奴一样,被大汉皇帝隔三岔五的减丁灭户。
政治方面的事情并不是苏烈善长的,也不是他应该考虑的,摇摇头看向李昊道:“既然定襄城已经拿下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李昊与纥干承乾对视一眼,淡淡吐出八个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什么?你是要……”苏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德謇,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怎么,不敢?”李昊瞥了苏烈一眼:“我们现在有六千战意正浓的骑兵,还有刚刚缴获的数千战马,你不觉得正是宜将余勇追穷寇的时候么?”
宜将余勇追穷寇?对面那可是十万以逸待劳的骑兵,你是不是对穷寇有什么误会?
苏烈此时不得不对面前的小年轻刮目相看,以前最多觉得这小子有些嚣张,现在看来,这特么哪里是嚣张,分明就是傻啊!
“德謇,大总管就在我们身后,要不了数日就能赶到,我觉得你最好能与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昊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彩,盯着苏烈蛊惑道:“定襄城失守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与其让颉利收到消息有所准备,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军心不定的时候,给他来个直捣黄龙。”
不得不说,李昊这翻鼓动还真让苏烈有些意动,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粗重,片刻之后,沉声说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别说一路直接杀过去,十万大军摆在那里,就算他们不反抗,等你杀到颉利面前,咱们这六千人也得累到半死。”
见苏烈意动,李昊开心不已。
这可是带着两百人就敢冲万人阵的狠人,若是再加上另一个席君买,六千对十万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当下笑着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直接杀过去肯定不行,我的想法是这样,咱们这六千人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换上突厥人的衣服,装成从定襄逃出来的溃兵,另外一部分就扮演追兵。等伪装成溃兵的一伙人混进突厥大营的时候,双方里应外合,直接发起攻击。”
苏烈点点头,计划很不错,但却并不是万无一失。
可打仗这种事谁又能保证真的万无一失,反正这次突袭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颉利的士气,并不是真要砍他的人头,有些疏漏问题倒也不是很大。
想到这里,苏烈正色道:“原则上我支持你的决定,但出发之前,我觉得最好能够先通知大总管一下。”
“这是必须的。”李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到桌上。
看到李昊准备的如此万全,苏烈发出一阵苦笑,敢情这小子什么都算计到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天夜里,李昊与苏烈合兵一处,六千骑兵一人双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整个定襄城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
“反了,反了,这逆子是要气死老夫不成,早知这样,老夫就应该把他关在大牢里!”距离定襄百十里外,李靖狠狠将手里的信团成一团,重重摔在地上。
尉迟敬德正好从外面进来,见李靖大发雷霆,纳闷问道:“怎么了这是?又谁惹到你了。”
‘呼呼呼……’,李靖喘着粗气,叉着腰骂道:“这个逆子,他竟然在打下定襄之后拐着苏烈跑去突袭颉利大军去了。”
“什么?定襄城打下来了?这才多长时间啊。”尉迟敬德面露喜色,旋即就是一愣:“你说什么?德謇那臭小子要突袭颉利大军?”
李靖懊恼道:“可不就是么,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定襄城竟然主动降了,然后这几个小子就膨胀的不行,带着六千骑兵打颉利去了。”
“哈哈哈……”尉迟敬德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好小子,六千对十万,胜败不说,单就这份魄力,可比你李药师强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放在平时,李靖怎么也要与尉迟敬德说道说道,可眼下他是真没这个心思:“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敬德,你现在马上率领全部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出发,沿途接应那几个小子,我这里也会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另外,我会通知张公瑾、程知节、柴绍、张宝相等人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对颉利大军的合围。”
尉迟敬德也知道时间紧迫,当下应道:“成,其它事情你看着安排就好,我这就去点齐人马,等下出发的时候就不来跟你辞行了。”
第三六零章 首战
碛口,距离定襄大概四百里,地势平缓,水草丰沛。
虽然说冬季草原上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但至少在这里驻扎不缺水源。
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更何况突厥骑兵还习惯于一人双马或者三马,这就造成战马的数量比人还多的情况。
每日里人吃马嚼草料什么的不算,光水就不知道要消耗掉多少。
颉利已经在碛口驻扎了十余日,每日数不清的探马往来于定襄一带,将远方的情报及时带回他的面前。
这一日,定襄不战而降的消息传来,颉利一怒之下扼死了心爱的侍妾,大骂图鲁胆小之余派人将自己的长子召唤到了身边。
“大度设,定襄的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父汗,孩儿已经知道了。”大度设生的仪表堂堂,梳着满头脏辫,纯黑色的大氅披在身上,看上去远比拔灼更像一个草原王子。
“你怎么看。”颉利眯着眼睛,声音中完全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的草原可汗是最不可招惹的。
大度设凭着对颉利的熟悉,敏锐感受到了四周潜伏着的杀机,单膝跪倒在地上朗声道:“定襄守将阿史那图鲁实为我阿史那部之耻辱,孩儿愿带两万骑兵夺回定襄,将图鲁人头摘下献于父汗。”
“是么?你很有信心?!我听说定襄城是被一个大唐少年将军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的,图鲁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能在他手中夺回定襄,斩杀图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放在以前颉利绝对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可现在,两个儿子中的拔灼良心已经大大的坏了,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造反;余下各部诸将表面上醉生梦死转回头就忙着勾心斗角,划分地盘。
他这个草原可汗与其说是草原上的王,不如说是吉祥物更靠谱一些。
颉利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草原各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分崩离析,薛延陀、铁勒、昭武九姓、回鹘、仆骨什么的都是养不熟的狼,颉利原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够对突厥死心塌地,但眼下就连阿史那本部里有些人都开始变的阳奉阴违,心思各异,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最近一段时间,颉利不管看到谁都像是敌人,就连自己的儿子,在他看来都像是别有用心的狼崽,只要他稍微放松一点点,就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偏偏在这样的时候,大唐开始北伐了,颉利知道,这是李二在报复当年的渭水之盟,可他却已经无力组织起像样的反抗。
原本就内忧外患的突厥,在大唐的进攻下雪上加霜,连阿史那本族的图鲁都未战先怯主动投降了,更不要说其它那些对阿史那部虎视眈眈的其它部族了。
大度设被颉利盯的额角隐隐有些出汗,硬着头皮答道:“父汗,孩儿以为图鲁会降唐不过是中了唐人的奸计罢了,说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不过是唐人惯用的伎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孩儿会用手中的钢刀提醒他们,让他们重新记起突厥铁骑的可怕。”
放在两年前,颉利一定会训斥大度设过于幼稚,但现在他却只是点点头,淡淡问了句:“你真有信心夺回定襄?”
大度设能说什么,梗着脖子答道:“有!”
“好,那你去吧,我给你一万五千精骑,若十日内夺不下定襄,便不要再回来了。”
一万五千精骑能有什么用,大度设嘴角抽了抽,夺回定襄可是攻城战,就算定襄城再破,那也是城,有城墙的!没有三、五万人怎么可能拿得下来。
走出牙帐的大度设突然有些羡慕起远在漠北的弟弟,山高皇帝远,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听说前段时间还在大唐骗了一万多横刀和五万多精铁长箭……,真好。
想归想,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自从拔灼带着本部人马去了漠北,老头子也学精明了,将原本属于大度设的三万本部骑兵全都调到了别处,重新安排给他的两万人全都是老头子的嫡系。
想学拔灼……,只怕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来,自己的脑袋已经摆到老头子的面前了。
幽怨的长叹一声,招呼几个新到的手下去军营点兵。
很快,一万五千精锐骑兵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了大营,向着南方的定襄而去。
此时的大度设并不知道,一支由定襄出发的骑兵已经来到了距离碛口不足百里之处。
出于武器装备的关系,这次突袭颉利大营的前军变成了苏烈的三千铁骑,换上了突厥的衣甲,三千骑兵七千战马急行两日,沿路屠戮突厥探马数百,终于在一处高坡处停了下来。
苏烈骑在马上,举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
蔚蓝的天空碧蓝如洗,一连挂了数日的大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透远望远镜,数十里外远山如黛。
看着看着,苏烈猛的将望远镜放了下来,想了想又举了起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如乌云蔓延,遮天蔽日,黑线后面,扬起的漫天雪雾。
是大队骑兵!
苏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打了声唿哨,带人退到了高坡后面,叫过一个亲卫吩咐道:“你火速回去通知李将军与我们汇合,就说前军二十里外遇敌,人数两万左右。”
“诺。”亲卫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按照之前的约定,苏烈做为溃兵,任务就是接敌,伺机发起偷袭,现在看来操作性不高,毕竟颉利可汗不是傻子,碛口与定襄相隔四百里,一队骑兵没可能跑了这么远不被任何人发现。
可若是被发现也不现实,他们这一伙儿人毕竟是伪装的,与正牌突厥骑兵有着很大的出入,与那些突厥探子接触必然被看出破绽。
但眼下突然出现的突厥骑兵却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操作得当,他们完全可以与这些突厥骑兵合兵一处,直插颉利大营。
现在,就看身后的李昊如何配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远方那道黑线变得肉眼可见,随着十余万只马蹄的奔腾,地面上的积雪被震的隐隐发颤。
就在苏烈焦急的等着李昊消息的时候,一声尖利的锐啸声自西边传来。
是六率,他们什么时候跑到西边去了?刚刚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苏烈一愣神的功夫,却见西边雪花翻动,一支数千人的黑甲步军突兀的出现,迎着对面疾驰而来的突厥骑兵,像一道黑色城墙般横亘在雪原之中。
计划不如变化,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临机应变的能力,苏烈做为一员沙场老将,第一时间便认识到了李昊的目的是什么,果断下令:“全军上马,准备出击。”
“将军!”苏烈身边副将大惊,一把将他拉住:“将军小心啊,万一六率挡不住突厥人,我们这三千人根本不是一万多人的对手。”
苏烈冷冷盯了身边副将一眼:“再不放手,杀无赦!”
“……诺。”副将见苏烈似是动了声火,唯唯诺诺退到了一边。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远处的突厥骑兵已经又近了一些,他们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会在半路上遇到伏击,前进的速度缓了一缓。
但当他们发现伏击的人数只有区区几千人的时候,行军的速度又再次提了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突厥的勇士们,随我杀!”大度设在眨眼间分析了战场局势,二话不说催动战马向着那道黝黑的‘城墙’冲了过去。
他的目的很简单,不管前面是什么样的敌人,吾一力破万法,一万五千骑兵一鼓作气冲上去,就算是顽铁也给他踏成铁饼。
李昊对这次北伐之战准备不可谓不充分,知道是冬季作战,出征之前就从西市采购了大批的白布。
这次突袭颉利,表面上是他跟着苏烈,实际上在离开定襄城的那一刻起,他就让手下全部在第一时间披上白布隐蔽前行,与苏烈队伍的西侧保持着同步。
故而之前在苏烈发现突厥骑兵的第一时间,李昊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再派人去通知苏烈自己的位置,故而只能以响箭的方式提醒苏烈,又让军卒们全部将身上的白布撤下,暴露出自身具体的位置。
这是一次任谁都没想到的遭遇战,什么计划、什么谋略全都不存在。
李昊在暴露出自己位置的那一刻,双方拼的就是默契与团队作战能力。
好在苏烈并没有让李昊失望,第一时间便领会了他的意图,整顿好部下骑兵做好了随时突击的准备,只等李昊那边一交上手,就会发起攻击。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上全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昊与苏烈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的选择相信对方。
李昊相信苏烈一定能够领会自己的意图,必然能够在发起攻击的同时摧毁敌人的攻势。
苏烈也相信李昊一定能够凭借三千人马将近两万敌人拦下来,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蹄声隆隆,一万五千进入攻击状态突厥精骑气势如虹,马踏敲击地面犹如阵阵闷雷,振聋发聩,携破天之势扑向面前的三千大唐‘步军’。
从未见过如此浩大场面的李昊禁不住热血沸腾,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哗啦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声嘶力竭高喝道:“全军,举枪!”
‘哗啦’,三千六率精锐果然没让李昊失望,面对近两万突厥骑兵,没有任何一人露出惧色,齐齐将手中火枪举了起来,同时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准备!”距离越来越近了,李昊举起了右手中的长刀。
一千步,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放!”,长刀挥下。
‘轰轰……’硝烟弥漫,成片的铁砂在黑火药的催动下,以每秒超过300米的速度脱膛而出,在六率的士卒面前清出一大片空地。
来不及观看战果,第一排的士卒在击发完毕之后立刻集体向左转身,顺着战友之间空出来的缝隙,跑向最后一排。
‘轰轰……’,又是一阵排枪,继续轮换。
望着前面嘶声惨叫着倒下的突厥铁骑,李昊欣慰的流出激动的泪水。
该死的,这尼玛黑火药打完之后浓烟滚滚的,也太辣眼睛了,回去一定让技院那帮家伙加快无烟火药批量生产的研究工作。
李昊一边感概,一边指挥着三千部下继续轮换,一片烟雾中,打过两轮前面的战场就再也看不清楚了,只能凭着感觉对着前面朦朦胧胧的影子开枪。
却不知他这边打的欢乐无比,对面的突厥骑兵已经炸毛了。
在大度设看来,三千大唐步军根本不足为虑,自己手下一万五千骑兵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之踏为齑粉,就算对面的三千步军全部都是陌刀手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无知买了单。
火枪暴发出的轰鸣声盖过了马蹄的声音,士兵的惨叫声又盖过了火枪的轰鸣声。
空气中充斥着古怪的味道,成片成片的骑兵在唐军那诡异武器的攻击下落马,不管他如何催促,手下精锐骑兵如何提高马速,他们最多也就是靠近到那支使用奇怪武器的大唐步军五十步之外。
再想进攻,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颗又一颗黑色的铁球,更加巨大的轰鸣声中,那些铁球用无比耀眼的光辉净化了冲上去的骑士。
大度设不想放弃,一次又一次的催促着自己的部下。
但面对那支人数三千左右的大唐步军却像是大海中的礁石,无论海浪如何汹涌,如何狂暴,依旧无法让他们产生一丝的动摇。
恐慌开始在骑兵中蔓延,突厥勇士不畏惧死亡,但却畏惧毫无意义的送死。
面前那只来历不明,武器不明的敌人简直就是魔鬼。
突厥骑兵慢慢变的不可控制,攻势不由变的慢了下来,聪明些的在距离那支队伍还有数百步的时候便开始转向。
敌人是魔鬼,魔鬼是不可战胜的。
第三六一章 一伙亡命徒
事实上,骑兵与火枪的对撞并没有真的死伤多少人。
倒下去的大部分都只是受了或轻或重的枪伤,真正让他们致死的原因还是踩踏带来的二次伤害。
毕竟突厥骑兵骑术再好,他也得遵守物理定律,惯性的驱使下,就算看到了前面的同伴倒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踩上去。
于是,好几大千的骑兵就这样被自己人的战马活活踩成了肉饼,流出来的献血将地上的积雪染成了深红色。
急疾而来的苏烈开始还在暗暗祈祷李昊能够多坚持一下,毕竟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抛开骑兵与步军的战斗力不说,单单人数上突厥人就是六率的五倍往上。
可战斗打起的的瞬间,苏烈就傻了。
原本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相反,大批的突厥骑兵在李昊的军阵面前成片的倒下,这已经不是战争,这尼玛就是红果果的屠杀,而且还是步兵对骑兵的屠杀。
“快,再快点。”看着如同滚滚洪流一样的突厥骑兵像瀑布一样不断‘塌陷’下去,苏烈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什么击其中流,什么断其退路,什么前后合围,全都是扯蛋。
如果自己再不快些,估计这一战连点汤都喝不上。
三千铁骑的突然出现让大度设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再也顾不得对面的三千步军,一声令下带着余下的骑兵调头就走。
这仗没法打了,前面冲不过去,侧面又有敌人,军心已散强留弄不好就要全军覆灭。
随着一声撤退,大队的突厥骑兵后队变前队,如潮水般退去,再也没有了迎战心思。
苏烈抓住机会,挥师直进,三千骑兵追在突厥人身后掩杀而上。
这本就是一场遭遇战,突厥骑兵长途而来,没有经过任何休息就发起了攻击,马力损耗严重,而苏烈的骑兵则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整,正好以逸待劳,双方一追一逃之下,很快便追了个首尾相接。
因为苏烈的部下全都换上了突厥人的衣服,而突厥骑兵又只顾着逃走,所以当双方混到一起的时候立刻变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分不清哪个对哪个。
乱了,全乱了,跑在队伍中间的大度设也懵了。
本以为突然出现的骑兵是敌人,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假扮的,这下好了,兵败如山倒,想要整军再战也不可能了。
李昊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原本他还以为这次遭遇战过后,之前蒙混过关的计划会胎死腹中,结果没想到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虽然计划的中途出现了变故,但对结局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当然,也不能说没有影响,至少从某些方面来说,突厥这支败军给了苏烈更好的掩护。
“快,整军出发,速度,速度,不要让他们去的远了。”纥干承基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制止了六率军卒们庆祝的想法,也顾不得打扫战场,一声令下所有人上马向着远方追了上去,留下满地狼藉一片。
颉利在将大度设派出去之后一直觉得心绪不宁,两只眼皮比赛一样跳个不停,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招来心腹大将阿史那社尔,颉利问道:“派去丰州的人回来了没有?”
阿史那社尔本是突厥上代处罗可汗的二儿子,其牙帐设立在漠北,统治着薛延陀、铁勒等部。
后来薛延陀、铁勒反叛,阿史那社尔来不及反应,只能匆匆逃离回了金帐王庭,自此便在王庭留了下来,辅佐叔叔颉利。
阿史那社尔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见颉利问,摇摇头道:“回大汗,尚未有消息传来。”
“嗯。”颉利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觉得大度设能把定襄城夺回来了么?”
阿史那社尔实话实说道:“只怕很难,我军善攻,但唐人善守,依城作战的话只需三千人马便可保定襄无虞。”
颉利目光陡然变的凌厉了许多:“你的意思是大度设必败?”
“不存在败的问题,定襄城外尽是广袤的平原,不利于埋伏,大度设手下有一万五千骑兵,便是打不过唐军,平安退走还是……”‘没问题’三个字社尔还没说出来,牙帐的帘子便被人猛的掀开。
只见大度设满身上血,面色惶恐的站在帐子门口:“父汗,不,不好了,唐军,唐军杀进大营了。”
什么?唐军杀进大营了?哪来的唐军?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颉利顾不得社尔给自己的保证,几步来到大度设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唐军不是还在定襄城么,怎么可能出现在本汗的大营。”
“父汗,唐军奸诈,他们在半路上埋伏孩儿,而且他们还有一种十分厉害,能够发出巨大声音的武器,中之必死。”想到在半路上遭遇战中那恐怖的一幕,大度设眼中闪过一抹恐惧,语无论次的说道。
颉利本想再问,既然是半路遇伏,回来也就是了,何来唐军袭营之说,可他这话还没有问出口,外面隐约间已有喊杀声传来。
顾不上再问大度设,颉利随手将其丢在一边,大步走出牙帐。
大帐外,营地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逃窜的士兵,更有许多骑兵正骑在马上到处放火。
再看远处,一员骁将银盔银甲手提亮银枪,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但有人拦住去路,只一枪过去立刻便是一声惨叫。
那骁将身后是无数的黑甲骑兵,手中拿着奇怪的武器,每每发出一阵轰鸣之声立刻会有两三人倒下。
“父汗,撤吧!”身后,大度设不知什么时候从牙帐中走了出来。
撤?往哪里撤?这一战颉利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只能胜不能败。
胜了,携大胜之威,再次一统草原不在话下;败了,万事皆休,别说一统草原,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一把推开大设度这个没出息的儿子,颉利对着帐中侄子叫道:“社尔,招集王庭护卫,与来敌死战。”
“遵命!”阿史那社尔没有任何犹豫的去了,很快自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号角之声。
原本有些惶恐到处乱窜的突厥士兵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向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号角声同样吸引了黑甲骑兵的注意,随着一声响箭,数千黑甲骑兵以银甲将军为箭头,向着王帐直插过来。
另一侧,正骑在马上到处放火的骑兵像是与黑甲骑兵有着某种约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汇合到了一起,为首之人一把扯下身上披着的裘皮,金盔晃日,金甲凝光。
“众将士,颉利便在前方,与某杀过去!”
“杀!”
两支骑兵人数虽然只有区区数千,但暴发出来的气势却如千军万马。
突厥大营虽有十万之众,可一来营地设立太广,其它地方根本没得到消息,二来就算得到消息,想要赶过来也需要时间。故颉利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支骑兵,以势如破竹之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向着自己飞快的接近。
那些忠于颉利的突厥士兵自然不会看着唐军接近大营,疯了一样拦在两支骑兵前进的道路上,但这一切注定提徒劳的,血肉之躯如何与钢铁抗衡。
银盔银甲亮银枪的席君买如同杀神一般,长枪如蛟龙,或挑或刺,或劈或砸,每出必然带走一条生命,银色的战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泛出一丝血色光芒。
席君买身侧,纥干承基手中一对流星锤,挥舞间挡者披靡,身边丈许方圆绝无活物存身。
李昊也不含糊,技能不够技术来凑,长短火枪、手弩,手榴弹死命的往外砸,前面遇到席君买或者纥干承基或许还能留个全尸,遇到他的突厥士兵,基本上都免不了支离破碎的下场。
狠啊,太狠了,三人身后的黑甲骑兵也不含糊,骑在马上丝毫不耽误他们装填火枪,装好火药抬枪便打,反正周围都是敌人,连瞄准都不用。
再看另一侧,苏烈手中同样是一杆长枪,不过他的打法与席君买完全不同,长枪与敌人稍沾即走,绝不浪费一丝力气,连挑百十人,滴血不沾身。
跟在苏烈身后的骑兵则像是一群疯子,纵骑狂驰之下,用马撞,用刀砍,用枪刺,无所不用其极,杀敌的速度丝毫不比另一支黑甲骑兵慢上多少。
原本还满腔热血的颉利突然间犹豫了,那两支骑兵不要命的打法让他感到了恐惧,似乎那两支骑兵根就不在乎生死,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结自己。
当然,颉利不是没想过将这两支骑兵留下,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两支骑兵绝对是唐军精锐中的精锐,若是能够将他们全都留下,必然能让唐军吃个大亏。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如此狂暴的两支骑兵可不是想留就能留下的,想把他们留下必须有高过他们的实力才行。
正犹豫间,大度设走了上来,伏在颉利耳边小声道:“父汗,撤吧,这些都是死士,跟他们拼命不值得。”
言罢,生怕颉利想不开,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父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人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鼓励的话说一千一万句很可能没用,但泄气的话往往一句就能让其崩溃。
本就在犹豫是否要与袭营的唐军颉利被彻底说服了,草原可汗的生命是高贵的,是致高无主上的,怎么可以跟一些死士拼命。
有了决定的颉利毫不犹豫转身上了护卫牵来的战马,冷声命令道:“让社尔带人去拦下那两支骑兵,其他人随本汗走。”
阿史那社尔在接到命令的时候呆了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弃子。
但阿史那部落的血性却让他不得不扛起自己的使命,带着刚刚集合到一起的两千骑兵向着他认为威胁最大的黑甲骑兵迎了上去。
席君买此刻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鲜血都在燃烧,自从跟随李昊以来,一直扮演着保姆的角色,每天像个随从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正事儿没有,屁事儿一大堆。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平时表现完全无害的家伙竟然也是个不要命的,带着数千骑兵就敢冲击突厥十万人的大营。
此时此刻,放眼皆敌,席君买却有一种得偿所愿的爽快,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往日种种不爽皆被抛之脑后。
杀,杀,杀,杀光所有敌人。
‘咣’,刺出去的长枪猛的一震,第一次被人挡住长枪的席君买血红的眼睛在前面聚焦:“尔乃何人,报上名来。”
阿史那社尔握着斧头的手隐隐有些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敌将在杀了如此多人之后依旧还有如此大的力气,双眼微微一眯,沉声答道:“突厥,阿史那社尔。”
席君买认真的看了社尔一会儿,重重一点头:“席某记住你了,来来来,再接我一招。”
“好!”阿史那社尔已经存在必死之心,哪里还在乎对方记不记住自己,手里大斧一挥对着席君买便砸了下去。
李昊见席君买被拦下本有些诧异,但听得对方报名叫社尔之后,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对着再次战到一起的两人叫道:“君买,此人要活的。”
“好!”席君买来不及问为什么,拼斗中回了一句。
社尔却是一愣,他本以为面前这员骁将是主将,拦下他便等于将这支骑兵拦住了,结果没想到,主将却是另有一其人,早知这样,自己去拦那家伙多好。
正想着,却见那交待自己对手留自己一命的家伙把手一挥,对身后喝道:“给君买留下一千人,其他人任务继续,柱子,这次你顶前面。”
“好嘞。”随着一声憨憨的应答,只见一条黑脸壮汉自黑甲骑兵中大步走了出来,那身高,光站在那里便与其他人骑在马上差不多。
第三六二章 郁闷的尉迟
当然,如果铁柱只是高些、壮些,这并不能让阿史那社尔感到震惊。
关键是这货挤出人群时拖在身后的那柄巨大的……战刀。
Emm……如果八尺长短,两尺宽窄的铁板也可以称之为战刀的话,他的确是拖了一柄战刀。
铁柱的出现让原本就已经心慌意乱的突厥士兵眼角狂抽,只见这憨憨来到队伍的最前方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门板巨剑抡圆就往人多的地方冲。
只此一下,突厥人就炸了,那大刀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之重,抡起来之后不管是人还是战马,碰着就死,擦着就亡,一时间铁柱方圆两丈之内人马皆碎,血流成河。
这可比刚刚的席君买狠多了,死在席君买手里至少还能一下了帐,虽然也可以说是死无全尸,但至少在感觉到疼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可铁柱这憨货砍杀起来却不管那么多,不管是人是马,遇到了就往中段上砍,凡是被他砍中的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腰斩。
满地都是拖着肠子惨叫挣扎的伤员,活又活不成,死又死不了,老鸡霸吓人了。
望着铁柱造成的战果,六率的黑甲骑兵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往前冲,疯了一样不断往火枪里装药,然再击发,进攻的效率一下提高了不止三成。
另一边的苏烈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尽管他以前就知道这个一直跟在李昊身后的壮汉有些本事,可怎么也没想到,这货发起狠来竟然如此彪悍。
原本之前在席君买被人缠住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李昊那边的进度,现在一看,真正需要担心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如许多奇人的。
这边的喊杀声很快再次吸引了阿史那社尔的注意力,原本就对颉利失望异常的社尔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那黑大汉杀鸡似的杀死,大意之下被席君买一枪挑飞手中战斧,还没等回过神,银枪的枪尖已经点在喉尖。
“你败了。”
“是的,我败了。”社尔惨然一笑,束手待毙。
下一刻,席君买长枪微微一撤,横扫而出,直接将阿史那社尔扫落马下,回声高喝:“孩儿们,绑了。”
“诺!”驻足观战的亲卫立刻有两人下马上前,抽出绳子将阿史那社尔绑了个结实,再找来一匹空马,将其丢了上去。
整个过程心灰若死的社尔像是认命了一般,完没有有反抗。
见手下搞定了一切,席君买冷冷瞥了一眼因为主将被擒投鼠忌器的突厥士兵,淡淡丢下一句:“愿降着跟上。”言罢,直接追着前面的李昊而去。
尉迟敬德的速度不可畏不快,不惜马力的情况下,他距离李昊等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五十里左右。
所以在他赶到李昊等人与大度设相遇的地方时,地上的血还没有干透,望着满地残尸,这位沙场老将在草草打量了战场之后不由暗暗咋舌。
“这帮小兔崽子,这是杀红眼了啊。”
“大将军,我们要不要继续追?”
“不追干什么,留下收尸么?”见战场上并没有多少自己人的尸体,尉迟敬德语气轻松不少:“派一团人留下接应后军,其余人继续前进。”
“诺!”
一团三百人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他们的任务是搜索战场,寻找被遗漏的自己人伤员或者尸体,等到后面李靖的大军过来汇合之后,为其引路。
当然,引路什么的只是次要任务,先锋军一路追杀,地上突厥人抛尸无数,只要跟着那些尸体就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尉迟敬德带兵继续前行,根据雪地上残留下来的痕迹可以看出来,己方的先锋军在那一战之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竟直追着突厥人而去。
身后副将看着看着脸色变的古怪起来,催马赶上尉迟敬德:“大将军,再往前不远应该是突厥人的大营了吧?”
“嗯。”尉迟敬德面色凝重点点头:“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前面大概五到六十里便是突厥大营。”
“那我们要不要……。”副将顿了顿,没有把话说明白。
可尉迟敬德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家伙显然是担心突厥人的反击,毕竟自己人经过数百里的奔袭,马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万一这个时候突厥人发起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但老尉迟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淡淡看了副将一眼:“不必休息,继续加快速度。”
“大将军……。”
不等副将说完,尉迟敬德沉声对他喝道:“穆黎!”
见尉迟敬德不高兴了,副将连忙把头一低,不敢再言:“诺,大将军。”
过得片刻,全军速度再次有所提高,尉迟敬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副将穆黎说道:“你能想到的先锋军未必想不到,可是他们却依旧追下去了,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想不到吧?”
“他们是要一鼓作气去袭击突厥大营?追在那些败兵的后面直接发起攻击?”在尉迟敬德的提醒下,副将穆黎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此处距离突厥大营不足百里,那些败军若是逃回去,突厥大营必然有所反应,要么是全军戒备,要么是派出大军反击。
根据颉利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样的情况下,停是不可能停的,先锋军若是停下结果只能是等着被突厥骑兵追在屁股后面跑,以他们六千人的兵力来看,结果只怕比尸横遍野好不了多少。
想通了先锋军面临的情况,再由己及人,穆黎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老大不停下的原因。
同时他也意识到,既然先锋军已经冲上去了,其结果应该只有两个,一是袭营成功,杀的突厥大败,二是惨败而回。
可现在自己一方一路上走的却是顺风顺水,前面没有半个败兵逃回来,也就是说那六千人很有可能已经……。
想通了一切,穆黎咬牙切齿的骂了句:“该死,这特么就是一帮亡命徒。”
尉迟敬德听的哈哈大笑:“哈哈哈……说的不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确是亡命徒的做法。”
穆黎无奈苦笑,想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一滞。
只见前面不远处,数骑如飞而至,待距离近了,为首之人高呼道:“报,大将军,前方遇敌,人数数千。”
怕什么来什么,正担心先锋军袭营失利导致大败,就遇到了突厥数千骑兵,其中含义不问可知。
尉迟敬德笑容倏敛,来不及细问,远方地平线已经出现一条黑线。
是突厥骑兵。
穆黎此时已经顾不得再去想先锋军的情况了,回身高呼:“全军,列阵备战。”
精锐的大唐骑兵没有一丝慌乱,备战命令一出,前军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后面的骑兵则开始加速,不消片刻原本的纵队变成横队,雪亮的横刀在雪地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大战在即,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丝声音,有的只是眼中那份坚定与执着。
只是……猛跑了一阵之后穆黎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这尼玛怎么跑了半天了,前面那条黑线还在那里呢。
双方可都是骑兵啊,按照正常情况,这么长时间连对面的汗毛孔都能看清楚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身边主帅尉迟敬德嗷唠一嗓子:“突厥人在逃跑,全军突进!”
握了个大艹,怪不得天边那条黑线一直不远不近挂在那里,原来是突厥人见势不对调头跑了,
双方速度都差不多,故而才会出现怎么跑都无法接近的情况。
感觉到智商再一次被侮辱,穆黎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全军突进,随吾杀敌!杀!”
“大唐,万胜!万胜!!”
一万大唐铁骑早在之前经过那一片血迹未干的战场时已经被激的热血沸腾,此时向了将令,立刻暴发出极大的热情,战马奔行的速度陡然提升。
数万只铁蹄翻飞,踏的地上积雪飞扬,杀气冲霄汉。
大度设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跟随颉利逃走之后,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力气将五千左右的旧部招集到了身边,又借着断后的名义带着人离开了老头子的身边。
之前的战斗他算是看明白了,那两伙大唐的亡命徒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跟在老头子身边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果然,在脱离了老头子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追杀他,那直引方向,追命似的响箭也再也没有响起过。
长出一口气的大度设顾不得休息,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原则,他带人顺着李昊等人来时的方向冲出大营,打算借着地上马蹄印的掩护走上一段,借此隐藏起自己的踪迹。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他万万没想到,另外一支大唐骑兵竟然来的如此之快,离开大营没多久便与对方走了个碰头。
情急之下大度设只能再次调头,向着大营的方向而去。
希望那里还有没被杀散的残军,能够替自己挡一挡身后的杀神。
“快,再快一些,不要惜马了,加快速度,一定不能让唐军追上来。”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大度设连回头都不敢,吆喝一声抽出腰间短匕首,狠狠在爱马的臀部划了一刀。
坐下战马疼的发出一声嘶鸣,陡然加快了速度,将身后的队伍甩开一大截。
大度设在亲眼见识了火枪的威力之后,又在席君买、铁柱两大杀神的追杀下逃了十余里,那恶梦般的一幕让他一闭上眼睛,就有种利刃加身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被吓坏了,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其实以刚刚的那种情况,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向着对面的骑兵冲过去,五千对一万,怎么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只要冲过去了,尉迟敬德在大营与数千残兵之间必然不会选择追他。
奈何之前与李昊的那一战给大度设留下了极深的印像,一万五千骑兵对阵三千步军,连敌人的身边都没摸到不说,还损失了数千人马。
如今再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让大度设如何敢继续再冲,一万五对三千都没冲过去,更别说五千对一万了。
所以,大度设调头跑了,身后那些突厥骑兵见主将都跑了,自然也就心无战意跟着跑。
再等到他火急火燎的脱离本阵,后面那些骑兵更加没了主心骨,连十个呼息都不用,迅速散掉了一小半。
今天这一仗可以说是尉迟敬德打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仗,摆在面前的敌人多到数不清,可他却硬是连个目标的都找不到。
整个突厥大营全都乱了,到处都是逃跑的骑兵,人数多的数千,少的几百,弄的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追吧,小几千人不值得一追,不追吧,突厥大营都炸了,颉利也跑的没有影子了,难道自己这一万人就留在这里守着一处空营?
不过好在颉利跑的十分仓促,大营中留下了大量的牲畜,清点之下发现,光战马就不下三万,牛以五万左右,羊不计其数,粗略估计在十万往上。
跟在尉迟敬德身边的穆黎听到下手汇报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发了!真特么发了!
一匹良马放在大唐价值不下二十贯,三万就是六十万贯。
牛一头价值在十贯左右,十万头牛那就是五十万贯。
再加上不计其数的羊,哦对,羊不怎么值钱,可你架不住数量多啊,一只几百文,十万只加在一起还好几万贯呢。
算清了帐目之后,穆黎脸上就剩下傻笑了:“呵呵,发财了,大将军,咱们发财了。”
“没出息。”看着属下那张傻笑的脸,尉迟敬德就一脸的不痛快,忍不住骂道:“发财跟你有什么关系,突厥大营是先锋破的,缴获算起来也是人家的,老夫还拉不下脸来跟几个后生小子抢战利品。”
穆黎挠挠头:“大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好歹咱们也是一起的,李小公爷和苏将军打前锋,那咱们就是中军,没咱们,他们敢像亡命徒似的往前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