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更重要的是你
李惟楚这正吃饱喝足,笑眯眯地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带着两人去京岚城到处逛逛。隋燕已经起身准备出门,小二进来结账。见着这桌上还剩着许多菜,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让他打包好送到丞相府去,接着跟在隋燕后边准备走出包间。
“李先生在丞相府没多少俸禄吗?还是丞相大人苛待你了?”月霜扭头看她。
“没有啊,丞相大人待我很好。”李惟楚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看旁边小二打包才反应过来,“这不还剩下许多菜嘛,浪费不好,所以就想着带回去晚上接着吃咯。”
“倒是没想到李先生还有这样勤俭节约的美好品德。”
隋燕这才同李惟楚相处了没多久,说话都开始有些变得像她那种调调了。嘿嘿的笑了两声,李惟楚跟上隋燕的步伐。
这边正准备转身,李惟楚瞧见隋燕身后有人端着汤过来,想拉他过来点免得不小心碰到人家。却没想到那端汤的小二正巧给崴了脚,汤一下没端稳全朝隋燕这边洒了过来。
李惟楚眼疾手快,一下把隋燕给拉了回来。
“隋兄小心!”
随着一声响,那鲫鱼汤倒了大半在李惟楚的手上。虽说这衣服穿了好几件,但毕竟都算不上太厚,还是不可避免地烫到了手臂。紧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伤口,李惟楚正准备让小二带着自己去找些冷水冲一冲。
“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大人?”
李惟楚正纳闷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抬眼便看见许海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赶紧去医馆看看。”旁边的隋燕也跟着走上前来,皱着眉看着李惟楚手臂上的伤势,“这汤本来是要泼在我身上的……”
“哎呀,这要是隋兄被泼到,那可就不是只手臂这么简单了。”李惟楚笑嘻嘻地说道,“我没事的。”
“你没事?”
许海晏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
“哎呀——我要被痛死了!”收到许海晏的眼神,李惟楚赶紧一副面色痛苦的模样,直直地挥了挥自己的手臂想扇点风让手臂冷静一下,看起来傻傻的。许海晏赶紧跟上去送她去医馆,匆匆跟自己身后的甄辕说了声,旋即看了一眼身后的隋燕。
不是好奇,也不是探究,而是带着些许愤怒的目光。
“公子,刚刚那位就是北辰的丞相大人,许海晏。”
“难怪李惟楚喊他大人。”隋燕勾起嘴角,迈着步子跟上前边两人的步伐,看着前边那两人在窃窃私语。
李惟楚带着许海晏离隋燕稍稍远了些,在一边说着话。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是谁?”
“叫隋燕,今天刚认识的。”李惟楚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海晏那一副查户口的表情,只顾着慌忙解释,“我怀疑春华园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想着借月霜这个突破口查查,也让大人你之后有所防备。这隋燕和月霜有些关系,所以就一块儿带来吃饭了。”
“那你查出些什么来了?”许海晏问她。
“这隋燕应该就是东丽摄政王燕绥,月霜是她手底下的一个细作。春华园是皇帝的地盘,听月霜方才的描述,好像宫里的那位崔咏皓崔大人有些关系。估计这崔咏皓就是春华园背后的人,负责帮皇帝管理春华园的。”
“知道了。”
许海晏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听她说这些,只是看着她手上的伤口,“方才为什么替那个隋燕挡下这么烫的汤水?”
“我不说了吗,要是那隋燕受了伤,可就不止手臂这么简单了。说不定脸上也会被溅到。”
“他脸上戴了面具,怕什么?”许海晏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她。
“额……”李惟楚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好像的确是这样。”
许海晏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叹气一声说道:“你说你,脑子也不算笨,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犯迷糊?”
“那也还是挡着些好。”
李惟楚勾手指给他算得失,“你想想,这燕绥是来参加龙节祭祀活动的。这么重要的人物,要是在我们北辰出点什么意外那就不好了。还有那端汤的小二,也就是今天有点点背,正巧给崴了脚。若是伤到了东丽摄政王,那皇帝追究起来,还不知道怎么个惨状呢!”
“可他们都没有你重要。”
许海晏听她叽里呱啦说完一通,最后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语气淡淡的,一点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李惟楚红了脸。
慌里慌张地别开脸,李惟楚赶紧岔开话题:“大人,我有个问题想问。”
“说。”
“我这算不算工伤啊?”
李惟楚瞪大着眼睛看他。
“……”
“工伤医药费有报销的吧?我可不可以找大人你报账?”
“……随便你。”
“诶,反正大人你都跟我一起去医馆了,要不你直接帮我把医药费付了算了。”
“知道了知道了!”许海晏被她这财迷的样子给气的哭笑不得,直接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疼的她龇牙咧嘴的,“怎么话这么多呢!”
“我这不是找你确定一下嘛。”李惟楚笑呵呵地说着,“要是你不报账,我就回去找郡主给我看。”
许海晏狠狠地弹了下她脑门,又生气又忍不住想笑:“还真当小清是你的免费医馆了?”
隋燕跟在两人后边,看着许海晏看向李惟楚的眼神,又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扫了李惟楚全身。
终于是明白了什么。
“居然是个姑娘家……”
隋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露出一副意味不明的笑容。
李惟楚现在正乖乖地坐在医师面前,抬出自己的手臂让那医师看。
虽然嘴上说着不严重不严重,可实际上那衣服已经全部沾在了皮肤上,稍稍一动便疼的李惟楚表情逐渐扭曲。那医师拿出剪子,把李惟楚受伤地方的袖子给剪开,露出里边手臂的皮肤来。
“幸好没有烫出水泡来。用这个药擦在被烫伤的地方,每天三次,不要碰水。”
乖乖地应了声,李惟楚看着医师把自己的手臂给包了起来:“谢谢医师。”
“不客气。”
许海晏也朝医师道了声谢,旋即带着她离开了医馆。
隋燕和月霜就跟在两人身后,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诈了
走出医馆,许海晏原本还在一边小心扶着李惟楚。
“大人,我这是伤了手,不是伤了腿……”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隋燕和月霜,李惟楚不动神色地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许海晏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也不在意身后还有两人看着,直接说道:“你这伤了手,手算是四肢,腿也算是四肢,都是通的。手受伤了,等于腿也受伤了。”
这是什么歪理?
李惟楚干笑一声,旋即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隋燕和月霜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还说等会儿带你们去别的地方转转的,现在我这手也受伤了,也不太方便……”
“李兄说的哪里话。”隋燕抱歉地说道,“本就是因为我你才受的伤,要说道歉也应该是我说。”
“道歉就不必了。”
许海晏因为李惟楚受伤的事情原本对他就没什么好感,之后知道他是东丽摄政王之后,更是直接没了好脸色,“我就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李兄。”
隋燕却好像并没有要同许海晏对话的打算,朝李惟楚招手,示意自己有话同她说。李惟楚正准备过去,却被旁边的人给拉住了手:“别去。”
“我听听他说什么。”李惟楚耐心地同他说道,“没事的。”
冲许海晏笑了笑,李惟楚迈着步子往隋燕的方向走了过去。
“实在是对不住了,害你受了伤。”
“诶,我这不都说了没事吗?就不用跟我道歉了。”李惟楚笑着摆手。
“那你方才在我身上查出什么没有?”
“啊?”
听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李惟楚小心脏不可避免地剧烈跳动一阵,旋即平复下来开始装傻,“什么?”
“可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刚刚吃饭的时候,你可是一直在打量我。”
隋燕弯着腰在李惟楚耳边不远处说着,许海晏就在边上看着两人,瞧见他突然勾起的嘴角,忍不住皱起了眉。
“隋兄开玩笑了,我吃饭的时候不一直在跟你们说话,总得看着你们的眼睛说话不是?”
“还是不肯说实话……”隋燕轻轻笑了声,李惟楚瞬间感觉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听他接着往下说道,“难不成,你是看上我了,李姑娘?”
什么?!
李惟楚满脸震惊地看向他,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隋燕原本还以为自己怀疑错了,这会儿知道自己的猜想正确,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会儿李惟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诈自己,愤怒地看向他。
“怎么,只许你打听我不许我诈你?李姑娘莫非也太小气了些。”
隋燕本身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被她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不过,她女扮男装的事情,看起来倒是十分机密。
这样一来,明明是她亏了才是,居然还说自己小气。
李惟楚被气的没脾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旋即露出笑脸:“隋兄,你看我们好歹是朋友,你应该不会出卖朋友的吧?”
“那是自然。”隋燕微微点头,“只不过,这还得看朋友的表现。”
李惟楚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隋燕突然起身把声音放大了些,故作友好地对李惟楚说:“那李兄,今后有缘再见了?”
“再见。”
被拿捏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李惟楚咬着牙回了他一句,愤愤地看他走远。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许海晏走上前来问道:“他方才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他知道我猜出他的身份了。”李惟楚哼哼两声,“而且,他居然还诈出了我是女儿身。都怪我粗心大意,竟然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他有拿这件事威胁你么?”
“当然有啊!”
李惟楚知道那家伙刚才一定躲在面具后边偷笑,现在想想真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揭了他的面具捏烂他的脸,“不过,他没有逼我做什么事,只是捏着作为把柄。怕就怕他下一步有什么动作,想借我的手做些不干净的勾当。”
“他若是想这么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许海晏出声让她宽心,看了一眼隋燕离开的方向,旋即扶着她回丞相府。
“我原本还以为这李惟楚是个多么聪明机灵的主,没想到居然被我一诈就给诈出了身份。”隋燕晃了晃脑袋,“终归是个女人——可惜了,原本还以为能为我所用,现在看来,用处也不大。”
听见隋燕表现出的对李惟楚失望的样子,月霜心里突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悄悄舒展了些眉头。
“公子,那我们的行动……”
“自然还是要做的。”隋燕将手中的折扇一合,“这北辰最是看重龙节,要是这期间受到点什么意外,估计这迷信的北辰百姓,觉得这天都要塌了。”
“到那时,我们的人再散播舆论,动摇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东丽大军的铁骑这个时候踏进北辰的疆土,一定是无往不利。”
“多年前北辰肆意屠戮我东丽子民,这笔帐我若是都不能好好给它算算,有何资格担任东丽的摄政王?”
月霜同样对北辰恨之入骨:“当年我父亲,就是死在这场战役当中的。若不是那霍宗明和李越两人的奸计,我的父亲也不会惨死,东丽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死在北辰大军铁蹄之下。”
“只要能把北辰拿下,或者元气大伤,公子你将来夺取东丽的皇位,一定是手到擒来。”
可隋燕对这个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皇位这种东西,我并不是很在意。当上皇帝又如何,那在位的皇帝,不依旧是任由我拿捏?”
“公子说的是。”微微点头。
听了刚刚月霜的话,隋燕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看向她:“对了,那霍宗明和李越的消息,你查到些什么没?”
“哼,恶人自有天收,那李越同我们东丽打完仗之后,全家都被灭了门,自己被人碎尸沉了井。不过,那霍宗明倒是混的风生水起,后来去沙州城当了安护使,没几年就回到京岚城,现在是郎中令负责宫殿守卫,风骑也是他负责掌管的。”
“哦?”
隋燕没想到,这当年讨伐东丽的两位大臣,居然会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有点意思。”
第一百二十章 吃醋
这几天,各国的使臣都接连来到了京岚城。东大门的华贵马车络绎不绝,车队一趟接着一趟。那些好奇的百姓各个好奇的紧,通通围上去想看看热闹。许海晏是负责接待这些使臣的人,每天站在城门口跟着吉祥物似的,李惟楚远远地看他,感觉他脸都笑僵了。
“你哥这简直就是个工具人嘛,怎么什么事都让你哥干?”
“虽然我平常也这么觉得,不过这次我倒是非常赞成我哥来欢迎人家。”
许菏清和李惟楚两人,正坐在距离城门口不远的一家茶楼二楼,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看着城门口的许海晏迎宾。
“为啥?”
“你想想朝廷里边那些歪瓜裂枣的官员,哪个有我哥长得好看?”
许菏清拖着下巴看向自己的哥哥,越看越觉得自家哥哥长相实在是数一数二没得挑:“说真的阿楚,你要是做我嫂嫂,绝对赚大发了好吗?每天早上醒来看见自己身边躺着这样一个美男子,是我我就美死了。”
李惟楚已经习惯了她每天这样胡说八道,甚至都已经不想搭理她,只是直直地看向底下的许海晏。
就这么从上往下看他的头顶,都觉得许海晏帅的不行。
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无意识间犯花痴,李惟楚赶紧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回过头来抿了口茶压压惊。
“诶,那不是……”
许菏清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李惟楚不知道她看见了些什么,也跟着回头看,却一下被许菏清给拽了回来。
“你拉我干嘛?”
“没,没什么。”
知道她这般鬼鬼祟祟肯定有问题,李惟楚趁她一下不注意回过头去,就看见许海晏正在同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抱在一起,样子无比亲昵。
见李惟楚愣神,许菏清赶紧同她解释:“这位是西青的公主曲静姝,西青同我们北辰关系极好,所以她之前来皇家学院学习过一段时间,同我哥,还有郑玄羿他们关系都很好。你知道他们西青就是这样,见面喜欢跟人家拥抱,就跟我们见面行拱手礼是一样的。”
翻来覆去说的就是这几句,说道最后连许菏清自己都不太相信了,只能尴尬地笑两声,看李惟楚静静地发呆。
“好久不见海晏哥哥。”
曲静姝跟在自己的父王身后。好不容易等到许海晏同父王说完话,曲静姝实在是想念许海晏的紧,冲上去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无奈地笑了声,许海晏稍稍别开头说道:“小姝,注意些形象。”
“我同我的好哥哥许久未见,拥抱一下,有何不可?”
曲静姝作为西青的公主,从小大大咧咧惯了,再加上同许海晏是青梅竹马,也未曾在意这些。不过瞧许海晏为难的样子,她还是乖乖松了手。
“现今我们已经长大,你我毕竟男女有别,这行为终究不妥。”
“阿晏,你还不知道她?”西青国主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没大没小惯了。”
“我哪有?”曲静姝过来挽住自己父亲的手臂,“我这叫什么,天真烂漫!”
“也就你这厚脸皮这样夸自己。”
国主伸出手来摸了摸曲静姝的头发,再用慈父一般的眼光看着许海晏,“一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阿晏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还已经成为了北辰最年轻的宰相大人。真是年轻有为。”
“国主过奖了。”
对于国主的夸奖,许海晏只是微笑着淡淡应着。
“你父亲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父亲一切都好,母亲最近新开了家医馆,专门帮穷人义诊。”
“这次你父亲会来么?”
“这几祭祀活动父亲母亲都会来,估计也就这两天到京岚城。”许海晏如实回答,“等父亲到了,我会派人通知伯父您的。”
“嗯,许久没有同你父亲见面,实在是有许多话想同我这位朋友说。”国主朝许海晏行礼,最后带着曲静姝准备离开。
“海晏哥哥,等我安顿好就去府上找你玩!”
“好,随时欢迎。”
许海晏微笑点头,目送她离开了城门。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李惟楚和自家妹妹正坐在不远处一家茶馆二楼,看向自己的方向一动不动。
对上许海晏的眼神,李惟楚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赶紧别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难不成她刚刚看见曲静姝同自己拥抱,误会了什么?
许海晏先是有些焦急,急着想同李惟楚解释自己同那曲静姝的关系。突然细细想来,竟然一下开心了起来。
这个呆子还知道吃醋,总归不算太呆。
回去之后再慢慢同她解释不迟。
“我想先回去了。”
李惟楚这会儿突然一下没了兴致,语气也连带着有些恹恹的,从座位上起身,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许菏清一眼。
知道是被许海晏给伤了心,许菏清急地直跺脚,往许海晏的方向看了眼,却没想到这家伙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完了!”
许菏清朝他做着口型,接着用手划了划自己的脖子,再指了指已经离开的李惟楚。许海晏微微点头让她放心。知道自己哥哥肯定有办法应付自己未来嫂嫂的小脾气,也就放心地跟了上去,想着自己帮着稍稍安抚些。
不对,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惟楚回到丞相府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曲静姝是许海晏从小认识的朋友,许海晏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已,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对,曲静姝那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别说许海晏了,我看着都喜欢。谁能保证许海晏看不上人家?”
“也不对,许海晏喜不喜欢曲静姝,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单方面喜欢许海晏,他喜欢谁谁喜欢他,也轮不到我来管啊!”
“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
李惟楚实在是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实在是矫情的让人受不了,可是忍不住又心里头直泛酸,抱着头在床上滚来滚去。过了会儿,稍稍冷静了下来,李惟楚决定去院子里走走。
刚打开门,就瞧见许海晏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看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冲突
“大人这就忙完了?”
李惟楚一下抚开自己面前方才因为在床上一通乱滚掉出来的一些碎发,故作镇定的看向许海晏。
“回来取些东西。”许海晏见她要往外边走,侧着身子给她让路。
“哦。”
虽然心下暗自吐槽他取东西为什么要来自己的房间,不过李惟楚现在心情还在烦躁着,并不是很想同他搭话。无所谓地应了一声,绕过许海晏径直往门外走去。
“那曲静姝是从前在学堂的时候认识的一位朋友,除了我之外,还有郑玄羿同她也十分熟识。因为她年纪比我们小,况且又是学堂唯一一个女孩子,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都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你不需要误会什么。
许海晏原本想把最后一句话也给说出来,不过总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若反过来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倒是自己唐突了人家。
“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很正常,你同我说做什么。”
李惟楚承认自己有些酸了。
从前世开始,自己就一直是孑然一身,连朋友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像曲静姝这样被众星捧月千恩万宠的了。到了这世,日子稍微好过了些,可自己身上还是背负着血海深仇,不敢与人亲近更不敢深交,表面上看着潇潇洒洒,不过都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寂寥罢了。
像曲静姝这般明朗阳光的人,自己怎么能同她相比。
许海晏毕竟是个男子,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七窍玲珑,要想看透女孩子的心思,还是有些困难。见李惟楚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还以为她已经没事,旋即开口对她说道:“槐夏的事,我这边有新消息了。”
“有什么消息了?”李惟楚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之前见你因为槐夏的事情总是愁眉不展,听你说了那些线索之后,我就去找了曾经在沙州城当过安护使的甄大人,也就是那天在醉仙楼你瞧见的那个。虽然没有从他那里问出些什么,不过倒是有了另外一条线索。”
李惟楚没有接话,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霍宗明,曾经作为镇西将军驻守在沙州城。所以那天我同他说请他来府上一叙,不过今天我不在府上,所以槐夏的事情由你来负责。”
“所以,等会儿你同他见面,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全都由你说了算。”
所以,他明明政务这么繁忙,为了避嫌从来不同别的官员单独见面吃饭,因为自己的事情就这么破了戒?
李惟楚怔怔地看向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怎么了?”
许海晏见她又开始发呆,朝她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掌。
“嗯,我知道了。”李惟楚的心情一下变得明朗起来,恢复了先前的笑容,“谢谢大人。”
“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要是饿了让徐大娘不用等我,先开饭。”
“好。”
李惟楚乖乖点头,许海晏从自己的书房拿了些东西,匆匆忙忙地又出了府。
站在门前目送他上了马车,正准备转身回房,却没想到另一边马蹄声又匆匆一阵。李惟楚好奇地回头,就瞧见霍宗明独自一人骑着红棕色的马到了丞相府。
“李先生。”
“霍大人。”
两人见面依旧是一番客套的行礼,知道许海晏今天去迎接使臣不在府上,霍宗明便直接跟着李惟楚进了大厅。
“那天丞相大人下了朝之后便将我叫住,说是有事情想问问我,让我今日来府上寻你。不知所为何事?”
李惟楚带着霍宗明在大堂坐下,仆人上前来给他看茶。
“霍大人应该知道许大人最近新认的一个义妹的事情吧?”
“自然知道。”霍宗明微微点头,“之前许大人的这位义妹同南平王的世子大婚,陛下还给了许多赏赐去韩州。”
“这位义妹,先前其实只是丞相府一个小小的丫鬟,是我的贴身侍女。后来她同世子两情相悦,为了避免她心有顾忌,大人便认她做了义妹,也算是让她的身份能同世子相当。”
“丞相大人一向心善,这槐夏姑娘真是有福气。”霍宗明说道。
“不过这槐夏身世实在是可怜,其实她先前是被人贩子拐卖,一路乞讨到了京岚城,后来被丞相府的管家救下,这才入了丞相府。现在她嫁了人,唯一的牵挂就剩下自己许久未见的父母,所以我们想帮她找到亲生父母。若是父母已经不在世,能去上柱香也好。”
“被人贩子拐卖?”
霍宗明听见这句话,原先还有些淡漠的神情突然一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却又立刻冷静了下来,像是在抑制这什么情绪似的,“不知这位槐夏姑娘,是什么时候,在何地被拐卖的?”
“因为年纪太小,记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只能勉强记得一些片段。”李惟楚说道,“她说自己好像是跟着奶娘出去买东西,后来走丢了被人贩子抱走的。大概也就四五岁的时候。听她回忆里的一些描述,许大人大致判断应该是在边境,也就是沙州城那一带。因为听甄大人说您之前作为镇西将军在沙州城驻守过一段时间,所以想来问问您。”
“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帮槐夏找到亲生父母?”
“四五岁,奶娘,沙州城……”
霍宗明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右手逐渐握成拳头,眼神中难掩激动,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她现在在韩州?”
“嗯,她现在是南平王世子的世子妃。”李惟楚微笑着说道。
“世子妃?南平王世子的世子妃!”
霍宗明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嘴里念念地说着为什么偏偏是南平王的儿子,旋即突然怒目圆整地看向李惟楚,“你们为什么要将她嫁给南平王的儿子!为什么!这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吗!”
李惟楚被他这突然发怒弄得莫名其妙,正准备开口向他解释。可这霍宗明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无论李惟楚怎么拦他都无济于事,怒气冲冲地往外边冲了出去。
“霍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误会什么误会!给我滚开!”
霍宗明一介武夫,李惟楚哪能挡得住他的攻击,一下被撞倒在地,而霍宗明已经冲出府门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身后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槐夏感觉这些天同许敬桓之间像是出了什么问题一般。他从早到晚都一直有事要忙,自从成亲之后,连面都见不上多少次。偶尔遇见徐风,也只是打声招呼便走,一副不愿意多同她说话的样子。
虽然心底止不住的有些失望,但槐夏知道,这也是自己难得调查南平王的机会。
如果能找到南平王同李家灭门事件无关的证据,自己同许敬桓在一起,也能更加心安。
槐夏这么想着,趁着许敬桓不在府上,再次悄悄混进了南平王的书房。
“应该会有卷宗记载之类的东西吧……”
在书房上上下下的翻着,可这书房就像许敬桓说的那样,除了平时看的一些书,什么东西都没有。
“如果书房都没有,会不会是放在自己厢房内的?”槐夏随意翻开一本书看了两眼,又把它放回了书架上,“或者像阿楚小说里写的,这书房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暗道?”
只是这书房实在是大,槐夏又不敢弄出声响,生怕把人给招过来,只得从头开始一点一点摆弄。瞧见个瓶子就转转,看到个烛台也转转。
最后这书房所有的瓶瓶罐罐都给摸了个遍,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要找个机会混进厢房里头。”
一无所获,槐夏心中有些失落,转身准备走出书房。
突然看见放在书桌旁边的一处茶几。
似是鬼使神差一般,槐夏迈着步子往那茶几的方向走去,看着那一盏茶愣神。
旋即伸手抓起那茶壶一转——
不远处,一道紧邻着书架的暗门一下打开,露出里边漆黑的通道。
槐夏咽了咽自己的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迈着步子朝那通道走了进去。
刚一迈进通道,那扇暗门便自己合上。原本漆黑的环境更加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槐夏扶着墙小步小步往前走,才终于从前边看着些光亮。
一条小道走到头,才发现里边是一个巨大的储藏室。比起外边的书房,这里边放置的书本的数量比起之前还要多些。快步走到书架面前,槐夏随便拿起一本书本翻了起来。
“账本?真?”
槐夏翻开快速看了两眼,发现里边除了王府日常支出开销之外,还有许多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账务。而其中乌有帮,也就是死士的开销,就记载其中。再抽出两本来看,全都是这些年南平王府真正的收入和支出。
看来这一列放置的全是账本了。
走到旁边一个书架上,槐夏又抽出一本随意看了看。
“姜瑜东,男,四十六岁,京岚城人士,廷尉府廷尉史。于含元二年二月三日京岚城郊外完成刺杀任务。”
“周玮,男,三十八岁,禹州人士,宗正府内官。于含元二年八月十五日禹州陇竹寺完成刺杀任务。”
“郑觉寒,男,四十岁,瀛洲人士,廷尉府左监。于含元三年一月八日韩州完成刺杀任务。”
“唐瀚,男,三十五岁……”
一条条的人命,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记录在册,上边的墨迹冰冷生硬,让槐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楚说,李家是在宣武十四年被灭门的。
槐夏这样想着,往上翻找更早之前的记录。没过多久,就拿到了一本记载了宣武十年到宣武十五年间的记录。
前边的档案记录实在是太让人触目惊心,槐夏紧皱着眉一路翻找下去,终于在某一页发现了关于楚王一家的记录。
“李越,男,二十八岁,楚州人士,楚王,东丽之战元帅。于宣武十四年四月三十日就地斩杀,碎尸沉井。其妻方宜兰以及包括仆人在内的上下五百三十四口人全数被杀。”
“五百三十四口人……”
槐夏忍不住想要惊呼出声,赶紧捂嘴掩盖住自己的声音,可这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了这五百三十四这串数字上。
原来阿楚身上的仇竟如此沉重。
原来这罪魁祸首真的就是南平王!
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气就像在那一瞬间抽干了一般,再也站不起来。槐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擦干自己的眼泪,匆匆忙忙把这本记录本放回在了书架上。
她感觉那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心上。
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出这间储物室,心身疲惫地走到通道的尽头,正准备摸索着开关打开暗门,突然听见外边隐隐约约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像是南平王和他手下云雷之间在对话。
“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王爷,已经全部办妥了。”云雷低声应道,“那边已经全部给世子准备妥当,届时世子和世子妃过去隐居,绝对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我和许敬桓?
突然想起那天第一次来书房正式见南平王的时候,临走之前他问许敬桓的那个问题。
槐夏赶紧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想看看能不能听出些什么。
“我之前,一直放心不下桓儿。想着要是我走了,桓儿身边没个人那可就糟了。现下他已经成亲,槐夏虽然身份低微些,但善良体贴,会照顾人,同桓儿也合得来。有这样的人陪在他身边,我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真正放了下来。”
“王爷何必如此忧心?”云雷说道,“您一定能亲眼见到小王爷成长起来的那天的。”
“桓儿才学智谋都不错,眼光有时甚至比我这个老古董还要长远些,只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假以时日,一定能成大器。”南平王想到自己的儿子,突然会心一笑,不自觉地在心里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可想到今后的日子,众多思绪最后只归作一声叹息,“只是,他的下半生不需要成为大器。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度过剩下的日子。这样,我也能安心地走了。”
“王爷!”
“不必伤心,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南平王淡淡地说道,“从我被他拿捏在手中的那一刻起,加上后来灭李家满门如此深重的罪孽,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现下他想得到的已经得到,我也没了作用。丢了这条命,也是迟早的事。”
“到了九泉之下,希望能遇见楚王一家,让我偿还我这一身的罪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休书
正低头间,南平王突然发现自己茶几左上角的那个茶壶似乎稍稍被人挪动了些位置。
云雷见自家主子的神色突然放在了这茶壶上,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往暗门的方向看了过去,回头朝南平王使了个眼神。
南平王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举起那茶壶仔细闻了闻。
有一股淡淡的女子胭脂水粉的香味。
“今日这茶不错,云雷,你也尝尝。”
南平王这样说着,将那茶壶递到云雷面前。
跟在南平王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此举是何用意。云雷凑近些身子跟着闻闻上边的气味。
这是前几天世子送给世子妃那面脂的味道。
“王爷,在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先告退了。”
“嗯,今日我也不太想看这些东西,想先回厢房休息了。”
“那属下先送您回房。”
旋即就是一阵离去的脚步声。
听见外边传来离去的声音,待到房间内已经没了动静,槐夏这才摸索着打开暗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被人拿捏,早知今日……看来爹爹身后,还有别的人在操控着这一切……”槐夏快步走过那些书架,想着赶紧写信将这件事告诉李惟楚,让他们调查这背后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救下南平王一家。
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槐夏左边看看右边瞧瞧,赶紧溜了出来关上书房的门。
徐风突然从屋顶上跃了下来,神色复杂地看向悄悄离去的槐夏。
还有方才王爷和云雷在书房里的谈话。
书房内。
槐夏离开后,南平王和云雷便从一个书架后边走了出来。
“果然是世子妃。”云雷低声道,“她来王爷您的书房做什么?”
“云雷,跟我去暗房里边看看,看她动了什么东西。”
“是。”
收到南平王的命令,云雷伸手扭开那暗门的开关,方才才关上的暗门又再次被打开。云雷跟在南平王身后走进暗门后的储物室,一时之间不知从何查起。
南平王却一眼就注意到了不远处被动过的那个书架,上边有一本乌有帮行动记载的卷宗被随意地搭在上边,书脊的编号在那一列中显得十分突兀,一看便是被人随意抽取出来。
瞧见上边的年份,南平王神色已经有些不对。
直到翻开记载着李家灭门案的那一页,见到那五百三十四口人上微微湿润的印记,南平王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这槐夏,竟然同李家的人有关系。
一边欣喜于李家依旧有后人存在在这世上,一边感叹这世事总是这般捉弄人。槐夏看桓儿的眼神完全不似作假,桓儿更是爱槐夏深入骨髓。
可自己,却成为横在二人之间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若这真是报应,为何不报复在我身上?”
槐夏正在自己的房里整理思绪,琢磨着怎样写才能把这些东西交代明白。虽说跟着李惟楚学了不少字,还未同许敬桓成亲时也被他拉着练习写字,可要说写起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来,槐夏总觉得自己还差许多。
若是因为自己词不达意让阿楚误会了什么,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虽然爹爹一家的确是灭门李家的直接凶手,但爹爹同样也是受人胁迫。阿楚这般明事理的人,一定不会过多责怪爹爹的。”
“若真是要杀人偿命,我跟爹爹还有敬桓一同偿还便是。”
既嫁给许敬桓,槐夏就打定了这个主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生是许敬桓的妻,死也要做他的人。
就像那天,阿楚在纸上写下的那两句诗一样。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下意识地在纸上写下这两行字,想到许敬桓对自己的好,即使今后要一同赴死,自己也觉得甘之如饴。
郑重其事地将这两行诗放在左边的小抽屉里,槐夏定了定神,终于开始写起了给李惟楚的书信。
“阿楚,近来可好?不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昨日我前往爹爹书房发现一处暗门,发现了里边有许多关于乌有帮的记载,我找到了宣武十四年的记载,发现凶手的确是乌有帮无疑。但……”
“在写什么呢?”
“但”字刚刚落下一撇,突然听见房门被打开,许敬桓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一副质问的语气。
正准备将信纸藏好,动作却快不过习武的许敬桓,槐夏手中的信纸一下被他夺了过去。
“确是凶手无疑……”
许敬桓冷笑着看向上边的字迹,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说你怎么如此痛快便答应同我在一起,同我成亲嫁入许家,原来竟是这般原因。”
“还阿楚……叫的甚是亲昵啊——”
“不是的!你听我说!”
槐夏大喊着要同他解释,可一想到许敬桓知道真相以后一定会自责难当无法面对自己,这真相便一下如鲠在喉怎样都说不出来。
“你说啊?我听你解释,你为何不说!”
许敬桓一下拎住槐夏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她。槐夏眼角带泪,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真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感情。
“敬桓,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这其中缘由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明,我现在不能同你细说……”
“不能同我细说?”
许敬桓冷哼一声,一下将槐夏扔在地上让她摔倒在地。槐夏一时间反应不及,右手掌撑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疼的槐夏直掉眼泪。
眉头稍稍皱了下,旋即又立刻恢复了正常,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质问槐夏的表情。
“那便让我来帮你细说。”
“你从嫁进我家的那一刻起,就抱着要调查我父亲的目的。不,或许应该说,你一开始便同李惟楚那厮串通好,想找到机会嫁进我家,好给你那情郎行方便,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
槐夏摇头,却又不能同他解释,只能重复地说着“不是”这两个字,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可许敬桓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见她一副闭口不谈的样子,径直从旁边抽出一把剑架在槐夏脖子上,大声嘶吼道:“给我说!你是不是想要和李惟楚里应外合整垮我们南平王府!是不是!”
“真是枉费我爹爹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你却背着我们做出这种勾当!真是好一个蛇蝎女人!”
“今日,我便要休了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别两宽
伸手从书案上拿过毛笔,大手一挥,许敬桓的怒气透过笔墨透在纸上,那墨迹渗下宣纸将底下的书案都给沾上了痕迹。
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这休书上的字迹与他平日的字迹全然不同。笔迹全是乱的。
正如同他的心一般。
“李槐夏,有夫许敬桓,因其乱族,不守妇道,有违女德。既以二心,不同归于一志。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将笔往书案上一扔,溅出点点墨痕,抽出那张休书,许敬桓将它一下甩在了槐夏面前。
“从今以后,你同我许家,同我南平王府,再无瓜葛!”
眼泪一滴一滴掉落下来,槐夏颤抖着将那一纸休书拾起,看着上边的文字,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乱族?不守妇道?没想到我在你许敬桓眼里竟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槐夏左手扶着旁边的柜子勉强起身,拿着休书的右手微微颤抖:“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却没想到,你对我的信任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信任?你叫我如何信任你!”
许敬桓似是一刻都不想同她多说一句话,背过身去不愿多看她一眼,沉声道:“你走吧!赶紧离开南平王府!有多远走多远!”
“我未曾做过的事,你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认。更不会领着这样一封休书走!”
槐夏一把将自己手中那封休书撕碎,碎纸片洒落一地。越过许敬桓站在书案前:“许敬桓我告诉你。今日不是你要休我,是我要休了你!休书,我同样会写!”
“许敬桓,有妻李槐夏,因其多疑之性,凉薄之情,得之我厌。既以二心,难再同志,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一别两宽,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李槐夏,含元十一年五月一日。”
看着自己因为受伤的右手写出来歪歪扭扭的字迹,槐夏一咬牙将自己的大拇指咬破渗出血来,在休书上盖上了鲜红的印记,眼眶通红走到许敬桓面前。
“这是我给你的休书!给我拿好了!从今以后,我同你许敬桓,再无半点干系。”
“恭喜你得偿所愿。”
一把将休书塞进许敬桓的怀里,槐夏连包袱都未曾收拾,直接大步迈着步子走出了房门。
强忍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槐夏高昂着头踏过门槛,连回眸都不曾有。
所以她未曾注意到,许敬桓紧紧捏着的拳头,还有同样隐忍着的情绪。
南平王听见这边的动静,这会儿已经赶了过来。看见槐夏要走,赶紧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下:“槐夏!”
“爹爹……”
槐夏知道自己今后再也没有机会喊面前这位老人为爹爹,声音中带着些留恋的感情。嫁进南平王府虽然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可面前的南平王却是真的将自己当作女儿来对待。
所以她一直相信,南平王将李家灭门。一定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槐夏,真的要走?”
“爹爹,他同我之间,已经没了最基本的信任。他怀疑我与他人有染,我不想同他辩解,无话可说。他既然想让我走,那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只是爹爹,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槐夏……”
“我知道爹爹的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一定会让李先生调查清楚此事,减轻爹爹身上的罪孽。”
南平王听见她这番话,赶紧伸手拉住她:“槐夏,听爹爹的,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让李先生也不要再管。我自己做下的孽我一人承担,不要再去查背后的人了知道吗?”
“为何?”
“这背后的人,不是你们能招惹的起的。”南平王握住她的手,“槐夏,你是个好孩子,你值得有更好的人生,没有必要深陷其中。”
“这是爹爹给你的盘缠,回到京岚城,就算不继续做李先生的丫鬟,也能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
南平王将装了好几根金条还有些碎银两的钱袋递到槐夏手上,见她手腕受了伤,赶紧让旁边的云雷将身上的金创药给拿过来一并交到她手上,“这个药也收着。”
看他一股脑地往自己怀里塞着东西,槐夏鼻子一酸,险些又要掉下泪来:“爹爹,保重好自己。”
旋即转头看向刚才自己离开的方向,想着还在那房里站着的许敬桓,哽咽着声音说道:“还有,让他也照顾好自己。”
“嗯嗯。”南平王微笑着看向面前这个被自己视作亲女儿的槐夏,想到昨天儿子对自己说的话,总归是把自己欲言又止的话给咽了下去,“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无论什么事,都要先想着自己才是。”
虽然心里并没有打消要调查清楚李家灭门案的念头,但为了不让他担心,槐夏面上还是答应了他。
槐夏伸手朝南平王行礼,郑重其事地朝他拜别,这才转身踏出南平王府的大门。
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仰头看向天,天上的太阳明晃晃地刺着她的眼睛。在阴雨绵绵的韩州,这样的天气实在是难得的好天气。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或许许敬桓正商量着同自己去踏青,又或者去逛逛城东的集市,去院子里栽新得到的花种。
可白头偕老,终究只是空许约。
“槐夏姑娘!”
槐夏正兀自伤心,回忆着同许敬桓相识的点点滴滴,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正在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扬先生?”
扬名立万骑着马往她的方向赶,前边一个中年男人听见他喊出槐夏的名字,立刻停下来一跃而下站定在槐夏面前。
只见他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双手扶住槐夏的肩膀,眼含热泪,嘴里小声念叨着一个名字。
槐夏的记忆突然一下翻滚起来。
“楚楚,今天有没有好好识字?”
“爹爹,我不想识字,我想出去玩……”
“乖,我们念完这几个字再出去玩好不好?”
“老爷,楚楚只是个女孩子,用不着识这么多字,你又何必对她这么严厉?”
“你知道什么!她身来就应该背负这样的命运,即便她只是个女子,若她无法成才,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大哥?”
“爹……爹?”
槐夏看着面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两个字。
“我的好闺女——”
霍宗明老泪纵横,一把将槐夏抱在怀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忍云间两分张
“桓儿,槐夏已经走了。”
南平王在王府门口送走槐夏,眼看着她走远,这才回身往许敬桓和槐夏之前住的粲星阁走去。
槐夏人已经走了许久,可许敬桓还在那房里坐着,在那书桌前,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份休书。
“爹。”
听见外边的声音,许敬桓抬头轻轻地应了声,话语间难掩疲惫。
“我可能是北辰第一个收到女子休书的男人吧。”许敬桓看着休书上那有些歪歪扭扭的字,想到方才她给自己扔休书时那摄人的气势,“真不愧是跟在李先生身边的人。”
“桓儿,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
南平王坐在一边,看他方才因为隐忍而捏的隐隐有些发白的指节,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这件事本就是我做的,当年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父亲,我毕竟是我们南平王府的人。”许敬桓仔仔细细地抚摸着休书上的一笔一划,“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犯下这样的罪行,弄得李家家破人亡。我作为你的儿子,有什么也要一起面对。可槐夏是无辜的,我不希望她卷进这样的危险之中,也不想她时刻待在我这个仇人儿子的身边,每天郁郁寡欢愁眉不展。她应当永远是个明朗的小太阳才是。若是我早知她的身份,我定然不会把她牵扯到自己身边来。”
“就算不舍,也必须舍得。”
许敬桓看着休书上“有夫许敬桓”五个字,突然想到那天在洞房花烛夜之时她同自己说的话。
“许敬桓,娶了我,你后悔吗?”
“自然不会后悔。”许敬桓举起镶着红宝石的酒杯同她交杯,“你呢?”
“我也是。”槐夏咧嘴一笑,“嫁给你,我也不后悔。”
“夫君。”
“都是我害了你……”
见到许敬桓突然沉默的样子,知道他也许是又想起了同槐夏的过往,忍不住叹气一声。
“父亲。”许敬桓低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嗯。”
南平王走出房间,将房门轻轻掩上,对旁边的徐风说道:“看着桓儿,有事同我说。”
“是,王爷。”
徐风接到命令,站在房间门口守着。
房间里全是槐夏之前生活过的痕迹。
之前送给她的面脂还放在桌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旁边柜子上放着她平日里用来做女红的针线,上边还有一个没有绣完的并蒂莲图案的香囊。
“娘子,别人丈夫身上都有妻子给绣的香囊,要不你也给我绣一个呗?我要鸳鸯图案的。”
许敬桓刚刚同南平王处理完外边的事情回到府上,第一时间就回了粲星阁来看槐夏。走进房门见她正在绣什么东西,悄声进了房门,把槐夏给吓了一跳。笑嘻嘻地坐在一边,托着下巴静静地看她作针线活,撒娇似的软着声音同槐夏说道。
“不害臊。”槐夏一拍他的脑袋,“鸳鸯图案是用来做枕头的,你要是真要香囊,我给你绣个并蒂莲图案的便是。”
“好好好,娘子绣什么我都要。”
“老滑头。”槐夏直接拿起一块布,举着对它对许敬桓说道,“喏,这是我绣好的。”
“娘子真是厉害!这针法流畅针脚细密,图案之精美简直世间罕见!”
许敬桓接过她手上那块布,一本正经地拿在手上鉴赏。明明什么都没有,偏偏被他说的天花乱坠的,槐夏一下笑出了声。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绣的什么图案?”槐夏挑眉看他。
“这——”许敬桓眼珠子一转,旋即开口说道,“当然是绣的并蒂莲啦!”
“错!我绣的是鸳鸯!”
槐夏把那块布一下给拿了过来,得意地看着许敬桓说道,“猜错了,所以你的香囊没了!”
“娘子——”
许敬桓不依朗声大笑着就要去挠槐夏痒痒。
她爽朗的笑声现在还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
可惜以后,再也听不见了。
随意地扯开左边一个小抽屉,突然发现里边放着的两句诗。
墨迹才干没有多久,上边还带着浓郁的墨香。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想到她刚刚写下这样两行诗没有多久,自己居然就将休书递给了她。
许敬桓终是没有忍住,捂着那两行诗兀自在房间里站着痛哭起来。手腕上带着的同槐夏一对的情人结也沾上他的眼泪,颜色变得暗红。
徐风站在门外,听见自己的主子在房间内传来的呜咽声,皱着眉不忍心再听下去。
不忍分张却分张,最是有情之人伤心事。
手碗上情人结的小铃铛又响了。
槐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愣神,想起他那天在一个妇人那里学到情人结编法之后像个小孩子似的要炫耀给自己看,结果编了个这么难看的情人结之后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后来他想把这情人结重新拆了再编一次,自己又把他给拦住了。
说是这东西再编一次不吉利,最后把他手里编的不怎么像情人结的情人结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自己给他编了个正确的情人结手链戴在他手上。
那家伙,戴着那根手绳之后就一直同旁边的徐风炫耀,徐风都懒得理他。
笑着笑着,槐夏都觉得自己的笑容变得无比苦涩起来。
“楚楚?”
旁边的霍宗明见槐夏突然苦涩的笑容,在一边轻声喊道。
槐夏这才回过神来,定了定神:“霍大人,你是说,我原来的名字叫霍楚楚,是你的女儿?”
“对,你是我霍宗明的女儿。”
霍宗明看向槐夏的眼神一下变得慈爱起来,“原本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却没想到老天垂怜,让我这么多年以后再见到了你。现在我就带你回京岚城认祖归宗。”
“我不回去。”
槐夏的眼神冷静地看向他。
“为何?我听李先生说你也一直在找我们,为什么现在已经找到了却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槐夏看着自己手上的情人结,想到李惟楚,想到许海晏,想到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才跟自己分开的许敬桓。
她既然已经陷了进去,不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决不罢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河豚哥哥
“你是说,现在霍宗明匆匆忙忙跑到韩州去找槐夏去了?”
“嗯。”
李惟楚坐在大堂上,许菏清正在给她看头上的伤势。方才霍宗明推她那一下可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后脑勺一下磕在地上,碰着那尖锐的石子,不小心流了许多血。下人匆匆忙忙把在城门迎宾的许海晏给喊了回来,许海晏又把刚刚回到郡主府躺下的许菏清拉过来给她看伤。
“她伤的怎么样?”
“没事——有我在,能有什么意外?”许菏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惟楚似乎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两人继续聊着天,“看这样子,槐夏应该是霍大人的女儿没错了。”
“怎么以前好像没听说过他丢过女儿?”许菏清一边给李惟楚包扎一边念叨着,“不过这样一来,槐夏算是人生圆满了。这嫁给了南平王府的世子,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宫里边的大官郎中令,还是当今丞相大人的义妹。”
“不过,有一点我很是在意。”李惟楚皱着眉头回想方才霍宗明离开时候说的那句话,“他说我们将槐夏将火坑里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对自己的伤真是一点都不在意。”
许海晏见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走过来一拍李惟楚的脑袋。
“啊!痛!”
李惟楚被许海晏这样一拍,差点以为自己脑仁都要给拍出来了,疼的眼泪硬生生掉了几滴,“你干嘛啊!”
“自己受着伤,就不要想这些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许海晏让许菏清往一边坐着,自己过来给她包扎伤口,“这霍大人找到自己的女儿,心情难免有些激动。不过,你将扬名立万给派过去跟着霍宗明,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霍大人毕竟没有正式见过槐夏,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也是有可能的。”李惟楚说道,“更重要的是,若是霍大人因为这件事在路上出什么事,有个人照应也是好的。”
“不过我现在怀疑,霍大人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南平王乌有帮的事情,所以才会说我们将槐夏往火坑里推?”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许海晏将李惟楚的伤口给她包扎好,从许菏清手里拿过药,“你现在身边没个丫鬟,自己上药不方便,我会定时去你房间找你给你上药,也免得你自己不上心把这件事给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
李惟楚心里想着这许海晏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敷衍了事地应了两声,“那槐夏的事情……”
“槐夏的事情有我处理,你不用管那么多。”许海晏瞪着眼看她。
“大人,我最近越来越感觉我是来丞相府吃白食的了。”李惟楚喃喃地说着,“你看,程先生赵先生他们这些天帮你处理公务,郑先生也在帮你策划龙节的事。连孙之钰这些天都在干活,其他的人也多多少少在准备龙节活动需要的字画之类的东西。只有我一天到晚的在府上闲着,到时候要是被别人说闲话了可就不好了。”
“我乐意让你吃白食,旁人会多说些什么?”
许海晏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许菏清在一边差点尖叫出声。
开窍了开窍了,千年铁树当着别人的面儿开花了!
“这……”
李惟楚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他,脸颊微微泛红,磕磕巴巴地继续往下说,“那也还是会有人说的啊……”
许海晏见她坚持,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这样,我就给你安排些事情做好了。”
“什么事?”
“好好回房间睡觉休息,哪儿也不许去。”
“哪有人这样的啊!”
李惟楚一跺脚,正准备同他说道说道这英雄无用武之地浑身难受的感觉,却没想到外边看门的守卫带着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
虽然今天只是远远地看见过,她也已经换上了便装,但李惟楚还是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这个不就是今天在城门口和许海晏拥抱的那个女孩子曲静姝吗?
“海晏哥哥!”曲静姝在大厅瞧见许海晏的身影,一下越过自己面前的那个侍卫冲了进来,跟个八爪鱼似的一下扒在他身上。
“海燕哥哥——我还河豚姐姐呢!”
李惟楚在一边小声地说着,转头就要走。
许海晏一边应付着难缠的曲静姝,一边下意识地看向李惟楚的方向。瞧见她这会儿一副已经生气的样子,赶紧出声喊住她:“你去哪儿?”
“听丞相大人的命令,回去睡觉——”
李惟楚双手枕在后脑勺,原本想要装作一副潇洒离开的样子,却一下忘记了自己后脑勺受着伤,这一下直接把自己给整的龇牙咧嘴的,那背影看着就跟跳舞似的。
曲静姝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她给吸引住了。
“这人好生有趣!”
一下从许海晏身上下来,曲静姝小跑过去站在李惟楚面前,笑嘻嘻地介绍自己:“这位哥哥你好!我叫曲静姝,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这小丫头见到谁都喊哥哥?
李惟楚这会儿还在气头上,看都不太想看她,随随便便地回答了她一句:“我叫李河豚。”
等回答完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李河豚?
曲静姝听见这名字愣了一下,身后的许海晏和许菏清一下没忍住,突然一下笑出声来。
“哥哥这名字真是跟你的人一样,都这么有趣!”曲静姝一下伸手拍了拍李惟楚的肩膀,“很高兴认识你,河豚哥哥!”
李惟楚还是第一次在北辰见到这么豪爽的女孩子。
原先还有些气闷,现在认真见她笑脸盈盈的样子,李惟楚的心情居然一下跟着好了起来。也明白了这曲静姝难怪能成为学院里的团宠,这性格的确是招人喜欢。
嗐,自己跟这样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要怪就怪许海晏这个人太过招蜂引蝶,到处招惹是非。这小姑娘多可爱啊!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李惟楚弯腰就要行拱手礼,却没想到这小姑娘一下就抱了上来,笑眯眯地拍着李惟楚的后背。
完全把她当成好兄弟的样子。
被这小姑娘这样一抱,李惟楚竟然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家三口
自从那日在丞相府相识之后,一向一直喜欢黏着许海晏的曲静姝,突然变成了挂在李惟楚身上的挂件似的,一天到晚形影不离。
其实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姑娘跟着倒也没什么,李惟楚身边没了槐夏以后,少了个说话的人,正好曲静姝把这个位置给补上。
只是,这曲静姝有个毛病总是改不掉。
“河豚哥哥,你们北辰的人每天闲着就只会写诗吗?”
李惟楚正奉许海晏的命令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休养,闲着的时候就看看书写写字,默写点唐诗宋词元曲,或者把金庸别的作品给默写一遍。这会儿用瘦金体写,一会儿用簪花小楷写,总之就是变着法儿的打发时间。
那曲静姝也不嫌闷,看李惟楚写字也能看上许久,在一边安安静静地也不吵她。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叫李惟楚,不叫李河豚。”
“还不是你的海晏哥哥,说我伤好之前不能出院子。过会儿估计就要来看看我有没有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头了。”
李惟楚眼神扫了一眼旁边的曲静姝,写了许久的《洛神赋》落下最后一笔,将这张纸送到她面前:“喏,送你的。”
“这是什么?”曲静姝拿到手里好好看着上边的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什么什么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曲静姝指着“髣髴”两个字发懵,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都没看懂这张纸有什么好玩的,又给放回了桌上:“河豚哥哥,你给我这诗有什么用?你这儿还有别的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小妮子真是不识好歹,你知道现在京岚城多少人求我的诗字吗?”
李惟楚得意地扬着下巴看她,见到小姑娘仰视的目光,更是巴巴地就要上天了似的,“你不是说你父王最近忙着同皇帝见面,没人给你发零花钱么。等会儿我在这《洛神赋》上边盖上我的私印,你去找个当铺,或者你自己直接在外边支个摊,挂上我李惟楚的名号,保证你一夜暴富。”
“这么厉害?”
曲静姝听说这字画能换银子,赶紧让李惟楚盖上自己的印章,宝贝地收好。突然想起了什么,曲静姝对李惟楚说道:“对了河豚哥哥,你们京岚城好像有个叫春华园的地方今天晚上有什么斗诗活动,据说第一名有奖品,你会不会去啊?”
“她不能去。”
李惟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瞧见许海晏走进院子里,手里拿着一瓶药还有纱布。李惟楚一皱眉,闷声道:“我就是要去,怎么了?”
“小姝,你瞧你她这河豚脑袋,要是再跟着去那么热闹的地方,她这河豚脑袋也不想要了。”许海晏过来帮李惟楚拆了上边的纱布,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就安安分分把伤养好,明天就是宴会,你总不能这样去宴会吧?”
“那直接告假不去不就行了?”李惟楚倒是想的通透,“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偷懒,何乐而不为呢?”
许海晏一边小心地给她的脑袋擦着药,一边苦口婆心外加彩虹屁攻击:“唉,你说你若只是个普通的门客,我同陛下说一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你李惟楚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当今北辰最受尊敬的大才子!这种盛大的宴席,要是没有你的诗助兴,那该多没意思啊!”
“诶,这话我爱听。”
李惟楚得意地点头,跟着闭上眼慢悠悠地享受许海晏给自己按摩的手法,“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再考虑一下。”
曲静姝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声:“海晏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河豚哥哥?”
“噗——”
李惟楚一口口水上来差点没把自己给呛着,想笑又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笑容,又尴尬又不可思议,嘴角一上一下地抽抽,“那什么,小丫头,你这脑洞可真够大的。”
“什么是脑洞,脑袋上有个洞吗?可脑袋上有洞的不是河豚哥哥么?”
曲静姝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模样。见两人沉默着不回答,她又继续说道:“河豚哥哥,按你话本里写的那些东西来看,这是不是就叫耽美?是不是你是零,海晏哥哥是一啊?”
“什么零啊一啊的?什么又是耽美啊?我怎么听不懂?”
这会儿连许海晏都已经开始迷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向李惟楚,“我说你,都给她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我给她看的!我没有!”
李惟楚听见从曲静姝嘴里蹦出这几个词的时候,连魂都从胸腔里给跳出来了,眼珠子瞪得滴溜圆一副见着鬼的表情。回过神来一把将曲静姝带到一边:“丫头,你什么时候溜进我房间里的?”
“就之前啊!”曲静姝见她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条件反射似的将自己的声音放低了下来,“在你写字之前我进去的。我同你报备过,还以为你听见了。突然这么小声说话,是不是不能被海晏哥哥听见?”
小姑娘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李惟楚本来想硬着心肠好好教训她一番,不过见她带着些婴儿肥的可爱小脸,微微嘟着嘴的委屈小表情,实在是没了法子,伸手在她脸上狠狠地捏了两把撒了气,问她:“那你看了多少?”
“《霸道住持和纯情小沙弥》《有一说一》,还有一本没有写名字的但是标了黄色标签的一本……”
“连那本黄色标签的你也看了?!”
“没有看完……”曲静姝老老实实回答。
李惟楚觉得,自己大仇未报,就要因为教坏小女孩被关进大牢,被西青国王给杖毙了。
“你说你!那么多别的书不看!怎么偏偏就去翻那个书架的东西!要是被你父王给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所以你给她看了什么书?”
许海晏如同鬼魅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边,小声地质问着李惟楚。
李惟楚干笑一声说道:“嗯,没什么。小孩子嘛,渴望知识,这是好事!多看点书是好的!”
知道她又开始胡说八道,许海晏连话都没有回她,斜着眼睛看她。
“好了我知道了我今天不会出门的。”
被许海晏给捏住把柄,李惟楚只能不服气地答应他的请求,旋即低头不甘心地扯了扯曲静姝的马尾辫。
许菏清正准备过来瞧瞧这两人会不会吵架,结果就看见这副情景。
不是,我这儿怎么看着像一家三口?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朔风刀
听见李惟楚应下说待在房里安心养伤,许海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带着曲静姝准备离开院子。
“河豚哥哥,等我下回来,把剩下的几本都给看完怎么样?”
“还看!你差点害死我!”
李惟楚骂骂咧咧地就要赶曲静姝走,那曲静姝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笑眯眯地说下次还来。
到最后还是许海晏直接把人给拎走的。
“看你这会儿好像挺喜欢曲静姝的嘛,居然送了她一副字。”
两人前脚踏出院门,许菏清后脚就拎着写吃食坐在了李惟楚旁边。
知道肯定是自己爱吃的一口酥,李惟楚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一下将里边一块一口酥捻出来扔进嘴里,一边对许菏清说道,“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就是今天差点害死我。”
“我刚刚可都听见了。”许菏清说道,“你好歹把你那些书给稍微藏起来些吧?带坏人家小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李惟楚吃的太急,一下没忍住打了个嗝,“对了,刚刚听小姝说,那春华园的斗诗活动有奖品?”
“是啊,每年好像都有。不过往往都是些什么典籍毛笔之类的东西。”许菏清毕竟是个郡主,吃相比起李惟楚实在是好上太多。一块一口酥分成小口慢慢品,手上沾了些碎屑,掏出手帕擦干净,“对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今年的奖品好像和去年的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一下被噎住,李惟楚赶紧把自己手边的茶壶拿起来猛地灌了一口茶。
“今年的奖品好像换成了一把刀。”
“一把刀?什么刀?”
“好像叫朔风刀。”许菏清不确定地回答,“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名字。”
“朔风刀?!”李惟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抓住许菏清的手又问了一遍,“确定是朔风刀?”
“嗯……你这么一问,我就不太确定了……”许菏清见她这副着急的样子,生怕自己记错了给人家添了麻烦,“要不,你去问问?”
李惟楚突然沉默不语。
那朔风刀,正是自己的父亲的佩刀,是养父李芥川亲手打造送给他的。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春华园斗诗会上?
许海晏正送曲静姝回使馆的路上,见她时不时偷笑两声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上扬嘴角:“小姝,今天心情不错?”
“是啊!”曲静姝回他,“这河豚哥哥真是有趣,比起郑哥哥还要有趣!同她说上几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开心。不像你和郑哥哥,说话总是”
“说起郑玄羿,今天正好他出去有事不在府上。等他回来,咱们一起好好吃顿饭。”许海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她说道,“方才听你说起春华园斗诗会奖品,似乎很是期待的样子。”
“是啊!这春华园好歹是京岚城最有名的地方,从它那里出来的东西,那能差?”曲静姝回答。
许海晏见她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泼她冷水:“你可能不知道,这春华园的奖品一向都是些纸墨笔砚之类的东西,虽说同样宝贵,不过你又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拿到了也不会感兴趣的。”
“那可就是你没见识了海晏哥哥。”曲静姝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次的奖品听说是一把刀。”
“一把刀?”这倒是没有想到,“春华园拿出来的刀,想必是非常稀奇的东西了。”
“那刀的名字甚是威风,叫朔风刀。”曲静姝说道,“好像说这朔风刀是你们北辰数一数二的铁匠打造出来的。爹爹正好缺一把佩刀,要是我能得到这朔风刀,送给爹爹正好。”
“没想到居然是朔风刀……”
“谁!”
许海晏还未来得及答话,突然听见两人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立刻将曲静姝护在自己身后,转过身来观察对方在什么地方藏着。
“这么久没见,你就是这么防着你父亲的?”
等到那人出现在两人面前,许海晏这才放下了全身的戒备。
“父亲!”
“李惟楚现在在府上么?”
瀛王走到许海晏身边,瞧他身边这个叫曲静姝的小丫头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动不动,轻笑一声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在。”许海晏回到,“现在小清应该正同她在一起。”
“她知道朔风刀的事情么?”瀛王抬眼问他。
“应该已经知道了。”许海晏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这朔风刀究竟是什么来历?”
“朔风刀,是北辰最有名的铁匠李芥川大师铸造的一把宝刀。当年这把刀刚铸出来没多久,就被送到了李越的手里,助他上东丽前线抗敌。这把刀,无论是对我们北辰,还是对东丽,或是对别的某些人,意义都非同小可。”
许海晏自然知道父亲说的别的某些人是什么意思。
这样说来,要是李惟楚知道了这件事,那必定是要去斗诗会,将那把刀夺回到手上的。
看出自己的儿子正在思考的事情,瀛王淡淡地说道:“你同少府大人不还有些事要交代么?你先去忙吧。”
“可……”
“你叫小姝是吗?”瀛王微微弯着腰同曲静姝平视。
“是,我叫曲静姝。”
“伯父带你去斗诗会怎么样?”
“好啊好啊!”曲静姝听见这句话,立刻兴奋地答应下来。
瀛王抬头看了看天,这马上就要到戌时了,正赶上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春华园的活动,想必也快开始了,便带着曲静姝往春华园的方向走了过去。
许海晏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像被他看透了一般,存不了半点别的心思。
……
这春华园一年一度的斗诗会,那可真是热闹非凡。本来这活动就极其吸引北辰的才子们来参加,再加上正逢龙节祭祀活动,别的国家也有人来京岚城玩耍,人流量直接到达了一年的顶峰。
这种情况下,谁能在斗诗会上脱颖而出,那绝对是立刻名扬天下的好机会。
相比起来,这奖品的吸引力,倒是要小多了。
可李惟楚却并不这样认为。
那把放在架子上的刀,正是自己曾经在养父李芥川那儿看到过设计图的那把朔风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斗诗会
“本次斗诗大会呢,一共分为三关。第一关十分简单,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参与。作一首古体诗,而在诗中必须出现至少六个数字。只要作出这首诗,便算是通过了第一关。”
春华园的老板张叔这会儿正站在台上,大声地向底下的文人朋友们介绍规则。李惟楚的眼神全程都放在那柄朔风刀上,全程没有仔细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李惟楚回过头来,就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具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巧啊李公子——”
那隋燕特意将“公子”二字音调加长,调笑着看向自己面前的李惟楚。
“哼,真巧。”李惟楚眼神都不屑给他一个,径直走到一边已经摆放好的书桌前。别人还在苦苦思索,她却早就已经想好了写什么诗句。
这李惟楚别的不说,诗才的确过人。
隋燕轻笑一声,也跟着走到一边的书桌,提笔开始写下自己的句子。
他怎么也来参加这斗诗会?
李惟楚转头看见他正在作诗,心下觉得不解。这斗诗会本就是文人希望能够扬名立万的地方,他一个东丽的摄政王早就已经威名远播,还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李惟楚抬眼看向被放置在擂台上的朔风刀。
难不成他也是冲着朔风刀来的?
心中暂且记下这疑问,李惟楚将自己手头上的诗写好,等着别人过来评判。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李惟楚旁边几位凑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瞧见李惟楚写的这首小诗,忍不住啧啧称赞,“短短十五个字,居然把十个数字全部镶嵌进去,将景色铺陈开来一览无余,意境也是十分淡雅自然,实在是了不得!”
“这字也看着十分赏心悦目,说不定是个夺冠的种子选手呢!”
李惟楚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围了过来,张叔看见这边的动静,走到人群中心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哎呀,我说这是谁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呢!原来是李先生!”
张叔见是李惟楚在这儿作诗,先是小小地皱了皱眉,赶紧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李先生,怎么你也来同这些小辈竞争了?”
这李惟楚都来了,第一名还不是手到擒来?那还有什么比赛的必要?他也真是的,明明在京岚城已经这么有名了,还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闲来无事,想过来同诸位切磋切磋。”李惟楚看见他皱眉的表情,心下疑惑,“这春华园的斗诗会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不是正巧赶上龙节,听说有许多东丽西青武清的文人,就想着过来交流交流。”
“没想到居然是李先生!”
“是李惟楚来了!那这第一名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春华园又没有规定成名的文人不能来,这李先生也不算违反了规定不是?”
身边小声议论的声音传进张叔的耳朵里,干笑一声,看了一眼李惟楚写在纸上的诗:“李先生的诗,自然每一首都是精品,第一关更是轻轻松松。”
“原来你就是李惟楚?”
两人正对话间,外边有一个人突然走了进来,看着李惟楚沉声。
“我就是。”
抬头对上一个瘦高个的眼神,看他挺拔立体的五官,李惟楚估摸着应该是武清那边的人,“有事?”
“我知道你是北辰现在最有名的文人,可我读过你那两首词,也不过如此。看来你们北辰的人没什么眼光,居然奉你这样的人为北辰文人之首。”
“两首词?”
李惟楚一下回想起来,这都已经是大半年之前的事了,他这消息还真是闭塞,“既然这位公子这么说,想必十分有才学了?”
“至少胜你绰绰有余。”瘦高个高傲地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低头轻笑一声,扭头看见隋燕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眼神,李惟楚将目光收回,不卑不亢地回敬对方:“那我便要看看,你如何胜我了?”
那瘦高个冷哼一声,发现身边看向自己的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转身拂袖而去。
“李先生,那人是武清才子周显清。你也知道,那武清一直是蛮夷之地,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什么文人。这周显清是武清一位文官的儿子,从前一直没什么名气,写的诗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跟突然开窍了似的,写诗作文都极有水准,被武清国王大大赞赏,现在有个称号说是,武清文人之光?说不定还真有几把刷子呢。”
“文人之光?”李惟楚听见这称呼,脑海里一下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看向旁边那位给自己善意提醒的路人,“若真是有本事也好,正好同他切磋切磋。”
隋燕倒是没想到,这里居然遇到了武清的熟人。
虽说自己从未同周显清见过面,可这周显清的父亲,却是同自己有过不少来往。而这周显清突然声名鹊起,他可是在背后起了不少作用。
“周显清这个脓包,居然同李惟楚斗诗?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当枪手当久了,都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隋燕轻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刚刚作的诗给评审瞧了两眼。
“公子这诗作的极妙。”评审看见这纸上精巧的诗句,忍不住点头,露出赞赏的目光。
“多谢夸奖。”隋燕微微颔首。
这斗诗会第一关,就把不少人给刷了下去。看着这要求好像十分简单,实际上却十分考验反应能力。许多人虽然懂得作诗,可这古体诗本就比较短小,还要将六个数字全部镶嵌进去,更是难上加难。像李惟楚这样一下将十个数字全部放进短小的五言古体诗之中的还是第一次见,况且在符合要求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诗歌整体的意境,自然被奉为了第一名。
场下一下竟然只剩下了十二人。
“第二关飞花令,分成两组,在规定的时间内按照我们指定的关键词作诗句。每小组胜出的人,将进入到我们最后一关,进行魁首的角逐。”
张叔朗声对着台下的十二人说道。李惟楚安安静静地听着规则,转头瞧见那周显清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第一百三十章 飞花令
第二轮飞花令,张叔抬手,在隋燕和李惟楚中间划分开来,将人分成两组准备进行第二关。
“真是可惜,我还想同李公子切磋切磋呢。”隋燕一副可惜的模样。
“那第三关见不就行了?”李惟楚淡淡地说道。
“你倒是有信心。”
李惟楚正在和隋燕对话,旁边的周显清这会儿上赶着来打断两人的对话,“看你这长相白白净净跟个女孩子似的,等会儿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我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哭一哭又有什么关系?”李惟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珠一转看向周显清,“倒是你,已经三十几岁的年纪了,要是等会儿输了忍不住掉眼泪,那才是真的丢人丢大发!”
隋燕听见李惟楚讥笑对方的调调,也跟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显清被气的脸色一下变绿,指着隋燕的面具说道:“你这厮,甚至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居然还敢笑话我?谁知道你这面具底下那张脸是不是长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一个丑八怪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隋燕面无表情地听他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李惟楚皱眉看向他:“你以为你长得多好看?人家隋燕要是真长得丑,最起码人家懂得用面具遮住。你呢,长得丑还要出来吓人,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美男子了?”
“你!”
“你要是有这嘴皮子,不如等会儿台上见真章?”
“我一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拭目以待。”
周显清一甩袖子走在李惟楚前边,李惟楚回头就对上隋燕面具底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嘴皮子厉害,谁都说不过你。”隋燕笑道。
“谢谢夸奖。”李惟楚这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被夸奖以后高兴的样子,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走到另外一边的台上准备第二关。
李惟楚他们这边的六人,倒的确有几把刷子。第一轮的关键字是“柳”,你来我往数次,每个人作出来的诗句都十分精巧。李惟楚借着自己强大的诗词储备量跟上他们,可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显清表现倒是有些差强人意。
虽说这句子他也能接上,但这质量比起前边那些人,可实在是差远了。
“就这样的都能被成为武清文人之光?”李惟楚心下纳闷,“那武清的文人估计都能给气死。”
接下来的“龙”“安”“花”,总算是因为安字不好镶嵌进诗中,淘汰掉了两人。还有两人因为思考超过了规定的时间,也跟着被淘汰下了台。台下只剩下李惟楚和周显清两人。
“请继续吧周公子。”裁判对周显清说道。
“落花闲院春衫薄。薄衫春院闲花落。”
“这句诗甚妙!回文的手法,居然还能营造出这样自然的意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这样精妙的诗句,这周显清果然有两把刷子!”
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夸赞起周显清,李惟楚心中却如同遭雷击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周显清。
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句?这可是苏东坡的诗句!
莫不是他也同自己一样是穿越者?
想到这个可能,李惟楚一下开始变得有些头皮发麻。稍稍镇定下自己的思绪,突然想起他前几轮的表现。
不太对,若他也是穿越者,为何方才那几个词没有用先人的诗句?为何对自己说的那些诗句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惟楚冷静下来,突然想起前些天自己因为一下没注意被风吹走不知所踪的诗稿,那里边全都是苏东坡的诗词句,不过只有几首是写完整的,还有几首都只是把自己喜欢的一些句子誊在了纸上。
被周显清用来行飞花令,居然正合适。
忽然一下想通,李惟楚眼神一下转换看向面前的周显清。
没想到这诗稿居然被他给捡了去。
“好!现在到最后一轮,以“月”字入诗,李先生请!”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周显清得意洋洋地接上。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
二者之间你来我往数个回合,李惟楚终于确定,自己那些丢失的手稿,的确是被自己面前这个周显清的人给捡走了。
眼珠子一转,李惟楚回想起丢失的那些诗稿中还有一句带“月”的诗句,想来试探对方的反应:“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果然瞧见那周显清突然剧变的神色。
“怎么,周公子接不下去了?”李惟楚微笑着看向他。
周显清看不惯她这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伸手指控她道:“好你个不要脸的李惟楚,你居然窃我的诗句!”
“什么!李先生怎么会窃他的诗句?”
“这周显清要不要脸,自己接不下去了,就说人家窃取他的诗句?”
“哦?”
底下人议论纷纷,李惟楚却并没有十分在意,反倒是挑眉看他,“周公子说我窃取你的诗句,可有证据?”
“方才那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明明就是我词中的诗句!你这小人,不知从哪儿得了我的诗稿擅自挪用。你们北辰的文人莫非都是些只会挪用他人诗句的小偷吗?”
“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李先生怎么可能偷你的诗句!”
“就是!你就是嫉妒人家写诗写的比你好!”
“武清人都是些不要脸的家伙!”
“滚下来!”
“……”
这毕竟是北辰的主场,底下北辰的百姓早就已经将李惟楚奉为了北辰文人之首。周显清这番话,无疑是将北辰所有文人的脸按在地上踩。
原本用自己捡到的诗稿上的诗句压了隐隐压李惟楚一头,周显清心下还十分得意。没想到李惟楚居然知道那诗稿上的诗句,周显清一下慌了神,慌里慌张地调转枪头竟然开始质问起李惟楚来。这会儿被底下的观众们这般质疑,周显清更加紧张的厉害,可他依旧不愿意死心,硬着声音对旁边一直似笑非笑默不作声的李惟楚说道:“你若没有,为何默不作声!”
“我的确挪用了别人的诗句。”
李惟楚淡淡地说着。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擂
连带着周显清都被李惟楚这句话给吓懵了。
怎么这家伙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
不过,既然她自己都供认不讳,不落井下石不是他的作风:“看见没!这就是你们北辰的文人!就这样的人还是北辰文人之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惟楚就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好在底下的百姓,也就只有来自其他国家的人跟着周显清起哄,北辰的人都默不作声,眼神直直地看向李惟楚,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解释。
“我的确是挪用了别人的句子,可这是我最景仰最崇拜最敬爱的师父苏东坡的诗句,同你周显清有什么关系?”李惟楚不仅没有露怯,反倒是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我倒是问你,你方才说的那些诗句,又是从哪儿剽窃来的?”
“你!”周显清被她这么一质问,突然开始慌了起来,“胡说八道!我哪有剽窃别人的句子?”
“那就请周先生给我们讲讲,那些句子完整的一首诗是怎样的?”李惟楚仰头看他。
“这,这……”
周显清犯了难。那些诗稿上边的字迹多是草书,武清那边没有草书,周显清能认得其中一些句子已经实属难得,能把整首诗都给认下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现在李惟楚这样一问他,立刻便在众人面前露了馅。只是他不愿意在李惟楚面前丢脸,硬着头皮顶撞她:“这都是我随口而作的,哪来什么完整的诗句?真是笑话!被人揭穿,反倒转过头来陷害我?”
李惟楚是彻底被这人给逗乐了,不禁捧腹大笑:“好!既然你这么说,李惟楚不才,正巧就能把你说的那些诗给填上!”
“第一首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背诗可是李惟楚来了北辰以后为数不多的爱好,一首《水调歌头》从小便铭记于心,自然是不在话下。
听李惟楚背诗时那肆意潇洒流畅自如的样子,底下的观众忍不住跟着看呆了。
“第二首是苏轼的《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第三首也是他老人家的《江城子密州出猎》。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第四首是《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
“第五首是……”
李惟楚背诗背的起兴,底下的观众听也同样听的如痴如醉。一会儿是风花雪月,一会儿是壮丽河山。又是春和景明,又是冬雪皑皑。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古至今。就这短短几首词,仿佛一下道尽人生所有。
隋燕早就结束了那边的比赛,听见这边背的热闹,站在人群外边看向人群中的李惟楚。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
而她,则像是在透过这些诗词,看向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遥远的地方。
“第三十五首,最后一首,《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轻轻地落下最后一个字,李惟楚念完这首词,心中宛如肝肠寸断,伤心难言。
那底下的老百姓们也一同被她带进了那个世界当中,霎时间,整个春华园上下全都安静了下来。
“伯伯,河豚哥哥真的好厉害!”
曲静姝还小,不太懂这些诗词当中的含义。可见到李惟楚这念的这些诗,居然能让底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仔细聆听,忍不住夸赞起来。
“确实厉害。”
瀛王抬眼看向台中心的李惟楚,想到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体内居然有这么庞大的力量。
从某方面来说,这阿晏看人的眼光,的确是比自己要强上许多。
“原先我还有些担心,这李惟楚同阿晏在一起,会耽误阿晏的前途。现在看来,的确是我想多了……”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将掌声送给了站在台上的李惟楚。
“从我在北辰崭露头角之时,我的诗词便都是我的师父教与我的。苏轼,李白,杜甫,李清照,柳永,王勃……”李惟楚仰头看向天花板,“这些人,皆是我敬重崇拜的师父。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的师父们都是不世出的高人,我只是负责将他们的诗文带到这世上的传声筒。”李惟楚转头看向旁边的周显清,“而你,一个真正的窃贼,反倒是过来说我剽窃他人诗句。”
“我倒还想请问一下周先生,你在武清打出名声的那些诗,是否都是你所作?”
“我!”
李惟楚背诗时那震慑人的气势已经让他慌了神,这会儿一下把枪头对转自己,更是慌乱的无处躲藏,“当然是,是我作的!”
“是么?”李惟楚没什么证据,也就只是单纯地吓唬吓唬他,“那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既然你这么有本事,还要与我台上见真章。现在到你接‘月’字的飞花令,你倒是继续接啊?”
周显清支支吾吾地说着,眼珠子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可这脑子就跟再也不转了似的,连一句打油诗都写不出来。
“姓周的!你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就下台来!就你也配和我们李先生比!李先生随便伸伸手指都能把你给比下去!”
“就是!赶紧下去别丢你们武清的人了!赶紧下来吧!”
“下台!下台!”
“周显清滚下来!”
“……”
被这么多人起哄着赶下台,任着周显清脸皮再厚,也没有脸再继续呆下去。在众多人嘲笑的目光下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春华园。
李惟楚双手环抱着看他丢尽脸面后狼狈逃窜的模样,转头对上隋燕调笑的目光。
周显清直到下台都没想到为什么会这么巧,自己捡到的诗句,怎么就刚好是李惟楚这个家伙写的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瀛王的初次见面
“诶,你什么时候拜的这么厉害的师父?”
李惟楚下了台,随时准备最后一关。那隋燕见她落单,悄悄凑过来,“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
“我也想见啊——只可惜,我也见不到他们。”李惟楚叹气一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那看来,你这诗的确是自己写的了?还假借什么苏轼李白之名……”隋燕一副似乎在自言自语的样子。
“是不是我写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李惟楚站定在他面前,“你只需要知道,这第一名我拿定了。”
“那可不好说。”隋燕抬眼问她,“你一个已经如此有名气的人,还来凑这春华园的热闹做什么?”
“你这东丽摄政王,不同样不需要这什么虚名么?”李惟楚说道,“可你不还是来了?”
没想到这李惟楚如此牙尖嘴利,隋燕一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话,轻笑一声:“没什么,我作为东丽摄政王,能来你们北辰这种重要的场合来捣捣乱,要是最后第一名被我拿走了,你们北辰的脸岂不是被我踩在地上?”
“真是恶趣味。”李惟楚知道他这人看着正经阴险,实际上就爱满嘴跑火车。谁知道他这话是不是骗自己的?
不过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若是让他拿了第一,这北辰文人的脸恐怕都会丢尽了。
“李惟楚。”
正在休息等待考题期间,李惟楚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一回头,就瞧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男人身着玄青色袍子,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手上拿着把黑金色的扇子,笑眯眯地看着李惟楚。一双丹凤眼狭长,鼻梁挺拔,红色薄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李惟楚总觉得这人有一种十分眼熟的感觉。
“河豚哥哥!”
李惟楚正在思考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突然听见一边的曲静姝大声喊着自己。李惟楚一转头,才看见藏在男人身后的小姑娘。一脸惊喜地牵过曲静姝说道:“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是伯伯带我来的。”曲静姝指着自己身后的男人,“他是海晏哥哥的爹爹。”
许海晏的父亲!瀛王殿下!
“见过瀛……”李惟楚正准备拱手行礼,就被瀛王笑眯眯地给拦了下来。
“不必多礼,叫我庆公子就好。”瀛王淡淡地说着,指向方才同李惟楚讲话的隋燕,“那位想必就是东丽摄政王燕绥了吧。”
“嗯。”
“想来,他也是为了那把朔风刀。”
“他拿那朔风刀做什么?”李惟楚虽然知道隋燕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冲着朔风刀而来。
瀛王附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父亲李越,可是之前将东丽大军打的屁滚尿流大将军。那把朔风刀,不知道沾了多少东丽人的血,对李越来说意义非凡。要是能拿到这把朔风刀,他东丽摄政王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你……”
李惟楚听见他对自己说的话,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李家后人!
看见李惟楚一副吃惊的表情,瀛王似乎对她的反应表示很满意:“我若是想知道什么,还怕查不到?不过你放心,自从我查到你的身份之后,就派人封锁了消息。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查到你的消息。”
既然他这么说,至少皇帝那边是不会查到自己身份的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但从目前看来,瀛王没有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对自己下手,现在的自己还是安全的。
“多谢庆公子。”
“不必客气。”瀛王淡淡地说道,“你现在在阿晏手下办事,自然也是我瀛王府的人。我保着些你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一家人呢。”
没想到瀛王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也会这样调侃自己,李惟楚一下有些脸红,“庆公子多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这个小姑娘了。”
瀛王恢复正经的表情,旋即看向正在准备考题的张叔,“我今日来春华园,是有事情要同你说的。”
“什么事?”
“想必你应该知道,往日春华园斗诗会的奖品,都是些笔墨纸砚文人用的东西。”
“有所耳闻。”李惟楚轻轻点头,“这次换成了一把武器,我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朔风刀,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只是出自李芥川大师之手。但更重要的是,它曾经的主人是李越这个事实。”
周围的人声不断地喧闹着,瀛王将李惟楚和曲静姝两个小丫头稍稍往自己身后带了些,免得被人群拥挤,“他们或许是想用朔风刀,引出同李越有关的人来。毕竟当初李越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同李越有关的东西重新出世,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它。”
“您的意思是……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让我上钩?”
“嗯。”瀛王微微点头,“看来这真正的凶手,已经开始察觉到李家还有后人存在这件事了。”
李惟楚即便再愚笨,也知道了瀛王的意思。
他是想让自己放弃掉朔风刀的争夺。
但这朔风刀,很有可能就是父亲留在世上最后一件遗物。要是自己就这么放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更何况今天距离朔风刀只剩下最后一步之遥,要她放弃,根本不可能。
“这朔风刀我志在必得,即便有可能暴露身份,我也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瀛王叹气一声道:“知道你同阿晏一样脾气倔,却没想到倔起来,平时那股聪明劲儿都不见了。”
低头瞧见曲静姝呆呆愣愣地看向自己,瀛王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嘴里的话却是在对李惟楚说:“我若想让你放弃朔风刀,我就不会亲自前来了。”
“什么意思?”
“你是阿晏的门客,也算是我半个属下。要是是我让你出面夺取朔风刀,那背后的人顶多暗骂我一声是个搅屎棍,绝对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
瀛王的语气十分笃定,让李惟楚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总觉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按照他的想法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