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试探与安排
这就同意了?
槐夏原本在进书房之前,已经做好了会被南平王刁难的准备。有可能是十分强硬地说不能同许敬桓在一起,直接把她轰出府;或许也有可能是威逼利诱,直接给她几百两银子,让她离开许敬桓。
她连后路都想好了,要是南平王真的给自己几百两让她离开许敬桓,那她后半生就准备好好靠这几百两起家,做些生意,让自己变得有钱起来。
虽说自己身份低微,但等自己有了钱之后,至少有一方面可以帮到许敬桓,也不至于让南平王如此排斥自己。
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地就同意了。
“怎么?槐夏看起来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
南平王说完这句话,见她目瞪口呆不说话的样子,旋即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桓儿,小姑娘莫不是你擅自拐回来的?人家其实不愿意嫁给你?”
“没有没有。”
槐夏赶紧摆手否认,“是我自愿跟小王爷来的。只是……”
“只是觉得我可能会对你百般刁难,所以有些意想不到?”
南平王轻笑一声,让槐夏脑袋一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天朗池遇到许敬桓的场景。
难怪许敬桓生的这样好看,看来都是遗传了南平王的模样啊……
“我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桓儿想做什么,他做便是。我很少有阻止他的时候。”
南平王让下人从厨房拿来了些小姑娘喜欢的点心放到槐夏面前,见她还是有些紧张,开口让她稍稍放松些,“只管当作自己家便是。”
听见“家”这个字,槐夏一下没忍住,眼眶一下湿润。
她已经多久未曾体验过家的感觉了?
虽说丞相府的人对自己都很好,可毕竟算不上是真正的亲人。而面前的这个南平王,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正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把厨房刚刚做出来的蝴蝶酥往自己这边推了些。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动作,槐夏感觉在这一瞬间,心理防线立刻坍塌了。
“我倒是忘记了,槐夏同自己的父母失散已经许多年了,我这人还提起你的伤心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南平王诚挚地向她道歉,槐夏却摆手道:“没事没事。”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同自己的父母走失的?”南平王问道。
槐夏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走失时候的记忆。可因为当时年纪尚小,许多地方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我只记得那天,我黏着我的奶娘出门去买菜,后来跟着一位大叔走了。起初那位大叔还待我十分友好,教了我许多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偷人钱财用的。我不肯干,那位大叔便把我的腿打伤,让我去做乞讨的工作。”
“后来几经辗转到了京岚城,被丞相府的人给救下,我才最后定居在了丞相府。那人贩子也跟着报官被抓。”
“你到丞相府已经多少年了?”
“我是十三岁的时候到的丞相府,到现在已经三年了。”槐夏说道。
那看来,是许海晏刚刚被任命为丞相没多久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南平王又继续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槐夏被他这样一问,突然愣住,旋即反应过来回复道:“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想过……”
毕竟当时年纪尚小,记忆随着这些年也逐渐变得模糊,只是零零碎碎记得些场景。可是要靠这些线索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无异于大海捞针,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南平王说道,“我虽然只是个待在韩州的闲散王爷,可是这点人脉我还是有的。你可有什么线索可以告知我?”
“别的什么线索,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之前家里遇上什么节日,都喜欢做烤羊肉吃。餐桌上的葡萄和其他瓜果都特别甜,我每次都因为吃这些东西吃太多不爱吃饭,被父亲责罚。”
“烤羊肉,葡萄……”南平王仔细地琢磨了一番,“这听起来,倒是像靠近东丽的沙州城。你方才还说你是跟着奶娘出去的时候走失的,那你家家境应该不错,但奶娘要带着你一块儿出去买菜,应该也算不上十分有钱。就着这一点,范围倒是缩小了不少。”
槐夏记忆已经开始有些混乱,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去过沙州城这个地方,甚至对自己是否是在沙州城长大的,也没个具体的判断,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若是我得到了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南平王说完这句话,最后终于看向了自己一边一直没有出声插话的自己的儿子,“桓儿,今日我虽然答应了你们两个,可你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许敬桓问道。
“若是你同槐夏成亲,那这之后,你便需放弃继承我南平王的这个爵位以及这片领土,从今以后,只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你能做得到吗?”
槐夏神色一惊,却并未开口劝说许敬桓什么,全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只是放弃这虚名和这所谓的财产而已,算不上什么。”许敬桓说道,“我还以为,父亲要同我说什么断绝父子关系的话,那我可万万不能答应。我既想同槐夏一直在一起,也不想同父亲你分开。”
“槐夏呢?”
南平王听见自己儿子的话,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看向了旁边这个自己未来的准儿媳,“若是桓儿放弃了南平王这个位子,说不定他今后只能是一个穷光蛋,过不了多久,你们连日子都不能过下去。”
槐夏神色在这一刻变得十分坚定,伸出手来握住许敬桓的手:“我既决定嫁给他,自然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者,我相信靠我们两个人,就算没有了南平王这个光环,也一定能生活的很好。”
“对,槐夏有信心,我也有信心。”
许敬桓回握住她的手,彼此相视一笑。
“那我便放心了。”南平王从座位上起身,自顾自地走到书架边,“你们两个小年轻,就自己去溜达吧,别留在我这儿你侬我侬的了。酸的我老人家心里不好受。”
“是是是,儿子立马就走。”
许敬桓带着槐夏离开书房,只留下南平王一人待在书房里。
“心里的最后一桩牵挂,可算是能放下了……”
第一百零四章 乌有帮背后的主人
“小王爷,你放弃南平王这个爵位,不觉得可惜吗?南平王看起来可不像是会随意开玩笑之人,他说的话,恐怕是真的。”
槐夏牵着许敬桓的手走出书房,一下从昏暗的房间里头走了出来,槐夏的眼睛原本被刺得有些睁不开。许敬桓立刻把自己的手掌覆在她额前,替她挡了些阳光,“有什么可惜的?虽说继承了爵位,能更好地为黎民百姓做事。可相比起来,若是今后没了南平王这个爵位,换朝廷直接管控韩州城,说不定比起分治要更有益于百姓。”
说完这些话,许敬桓微微弯腰牵住槐夏的手,低声笑道:“娘子,你莫不是对为夫没有信心,觉得我不会过日子,会因此亏待了你?”
“我还没嫁给你呢!瞎喊什么?”
槐夏面色一红,低头伸手狠狠地拍了下他的手臂。
“快了快了。”许敬桓琢磨着这成亲的日子,父亲应该会尽快为自己安排,“也就是差那么一两天的事。”
“那你现在也不许叫。”
“对了,差点忘了件事。”
许敬桓同槐夏嘻嘻哈哈老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样东西忘记给她。站定在旁边往自己怀里掏了许久,终于是从里边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她手上。
这是一块血玉雕成的吊坠,上边是两只狼的图案。
“这是什么?”
“这是我父亲在我小时候便让我带在身上的吊坠。”许敬桓半跪在地上,亲自将这个吊坠绑在了槐夏的腰带上,“这个吊坠,是用千年血玉雕成的,原本有两个,另外一个不知道去了哪儿,父亲也没有同我说过。传说这块血玉当中渗透了一对情人的血,经过许多年的变化才能有这么漂亮的成色。我想着这么久我没有给你送过一件东西,便决定把这个送给你。”
“千年血玉?”
槐夏没想到自己腰间挂着的这个东西居然这么贵重,忙不迭伸手想要把这个给摘下来。许敬桓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拦住:“怎么,嫌弃我送给你的礼物不够贵重?”
“不是不是。”槐夏连忙摆手,“恰恰是因为这个东西太贵重了,而且还是你从小到大带着的东西,我更加不能收。”
“正是因为它我从小带到大,所以我必须把它送给你。”许敬桓摁住她的手,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这样今后,若是为夫不在你身边,你也能接着这个东西睹物思人啊。”
“你倒是想的长远。”
槐夏轻笑一声,被他拉着去集市上闲逛去了。
……
“所以,这吊坠是小王爷送给你的?”
李惟楚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槐夏腰间的那个吊坠,低声问道。
“嗯,小王爷说,这是他小时候南平王给他的,一共有两个,但是不知道另外一个去了哪儿。现在他把这个送给我。”
槐夏见李惟楚眼神死死地盯着它不放,索性直接将它摘了下来递到她手上:“你若是想看,看便是。”
李惟楚接过那吊坠仔细观看,将自己的那个双兔吊坠取了出来,放在一块儿对比。
“另一个吊坠?!”
槐夏怎么也没想到,许敬桓口中的那个另一个吊坠,居然就在李惟楚的手上。
这空缝越看越觉得熟悉,李惟楚将两块玉叠在了一起。
发现这两块吊坠,竟然能够完好无损地合上!
也就是说,这两个吊坠,的的确确,是出自同一块血玉!
“看来,那东西阁,的确是南平王手底下的产业没错了。”
李惟楚将那吊坠还给槐夏,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个双兔吊坠,紧紧地握住它。
“我已经让阿岚带人去调查了。东西阁那边应该很快也会有结果,你不必太过焦虑。”
许海晏同李惟楚之间的对话,让槐夏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许大人,李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件事,说起来十分复杂。”
李惟楚正准备开口,外边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阿岚的声音在外边响起。许海晏起身去开门,将他带了进来。
“怎么样?已经有结果了吗?”
“嗯,我调查了大人所说的那家东西阁,还有另外那间酒楼,发现他们的掌柜都暗中同南平王的人有过接触。尤其是那赵渡,可以说是南平王手底下十分器重的一个谋士。所以像东西阁这种储存了大量贵重物品的店铺,是交给他保管的。已经可以确定,这两家店铺,都是南平王在韩州城的私人产业。我们手底下的人,按着大人你给的那个图案,在城中还找到了多家带着这个图案的店铺,全都是南平王手下的产业。这是属下统计出来的名单,总共有四十多家。”
阿岚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到许海晏的手上。粗略地扫了一眼,许海晏发现这上边居然什么店铺都有,米店当铺酒楼甚至妓院,简直能算得上是涵盖了所有领域。
而这些产业一年下来的收入,那数量绝对是相当庞大的。
“私人产业?”
槐夏快步走到许海晏身边,问他讨来了他手上的那份名单,瞧着上边许多家店铺竟然都是这些天许敬桓带着自己逛过的店。
“难怪从来没见小王爷花过钱,原来这些店,竟然全都是南平王的私产……”槐夏心生疑惑,“南平王开办这么多私产做什么?”
“我们追查到了名单上的这家如意赌坊。它明面上是一家鱼龙混杂的赌坊,可里边却豢养了许多的死士。混进去的弟兄们来报说,那里边的死士,最起码有四千人左右。看来这些私产,大部分支出都用在死士这一项上面了。”
竟然有四千人!这数量,比起一支军队里先遣队的编制相差无几!
“偷养死士,虽说部分王爷也存在着这些现象,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庞大的数量。”许海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皱着眉头开始思考着什么。
“除了死士之外,几个月前南平王到京岚城参加冬至宴,在我同小王爷交流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南平王经常同京岚城的官员们走动,打点人脉关系。想必这些钱,也是从这里边出的。”李惟楚联想起之前同许敬桓的谈话,回忆起这些细枝末节,缓缓开口道。
可乌有帮呢?为何没有乌有帮一点消息?
“对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阿岚低声道,“潜入赌坊的兄弟说,那死士身上,纹着大人给我们的那个图腾。”
“也就是说,那所谓的乌有帮,其实就是南平王手底下豢养的死士!”
许海晏和李惟楚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零五章 十六年后的真相
乌有帮,难怪叫乌有帮。乌有乌有,子虚乌有。这根本就是南平王挂羊头卖狗肉借的一个假名头。
可谁能想到,北辰一个高高在上身份显赫的王爷,竟然会借着一个江湖帮派的名字养着大量的死士?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前些日子同南平王接触的瞬间还历历在目。无论是对许海晏,还是对自己,又或是对那些受难的百姓,南平王从来都是关怀备至,一点都不像作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手底下竟然养着一帮杀人如麻的死士,在那么多年以前,将李家上下几百口人全数灭口。
仅仅剩下她一个死而复生的婴儿。
“看来这李家灭门一案,直接凶手就是南平王无疑。”
许海晏的面色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一个藩王擅自豢养死士,这放在哪个朝代都得是杀头的罪名。可这乌有帮实力不弱,况且还不知道南平王养这么多死士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他有心谋反,背后还同什么别的势力有勾结,他们这样贸然行动,恐怕会激起难以控制的后果。
什么李家?什么灭门?怎么会同那样和蔼可亲的南平王扯上关系?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槐夏此刻已经慌了神,坐在李惟楚床边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惟楚忍下自己内心的情绪,对着一边的许海晏说道:“大人,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单独同槐夏谈。”
猜到她大概是要同槐夏坦白自己的身份,许海晏知道自己不方便继续待着,微微点头,让她注意自己的情绪,带着房里的丫鬟全部退了出去。
“槐夏,可还记得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时候对你说的话?”
房间里只剩下李惟楚同槐夏两人,等到外边的门合上,李惟楚终于开口同槐夏说道。
“自然记得。”槐夏点头,“取槐夏二字,即指我是在三月入的丞相府,象征着我在这个月获得了新生,也希望我同炎炎夏日一般拥有旺盛的生命力。而姓,则是随小姐你姓李,当时小姐你还同我说了两句话,只是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龙门驾种推元礼,风阁鸣高仰邺侯。”李惟楚在一边补充。
“对,正是这句。”槐夏点头,“小姐你说,‘李’家出了许多了不得的人物,希望我得了这个姓,也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了不得的人。”
“你可知,这古时候最有名的李家人是哪位?”
“这我当然知道。”槐夏骄傲地仰着头,“大殷朝的李元昊,凭一己之力一统天下,奠定了包括现在的北辰,西青,东丽在内几个国家的文化风俗。真正将百姓带入富足生活的第一人。”
“没错,正是李元昊。”李惟楚微微点头,“那你可知,北辰谁还有着这李元昊的血脉,有谁承着他的这个重如泰山的李姓吗?”
“小姐你这么问,那肯定是同你有关。”槐夏应声道,“莫非,小姐这个李姓,就是承着李元昊的?”
“你倒还真是聪明。”李惟楚从床上起身,槐夏为了让她坐的舒服些,把枕头给她放好让她靠着。
“那你可知道,这北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与李元昊同承一脉?”
“这我便不知晓了。”槐夏歪着头思考了许久也没个结果,直接向她求助,“小姐,你便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可好?”
“不知你可否听说过楚王李越的名头?”
李惟楚拿过她的手,在她掌心缓缓写下“越”字,旋即抬眼看她。
槐夏眼睛瞪得老大,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记忆。
“让你不要碰父亲的书桌,你怎么还是这般不听话?”
“李兄,今天是你的祭日,希望你在那边,能帮我好好照看我的女儿……”
“你要好好听话,好好识字,不能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她坐在一座府邸的门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经过,终于等到了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从马上下来,可她怎么仔细看都看不清那个男子的脸。男子见她坐在门口的阶梯上,伸手过来一把将她抱起。原是十分亲热的模样,可不到一会儿,却又开始板着脸训斥着自己什么。
画面逐渐模糊,逐渐消散,过了一会儿,又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李越……我未曾听说过。”
槐夏缓过神来,低头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她看出些什么来。
为什么提到李越,自己的脑海会浮现出这些画面?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吗?铠甲,风沙,大漠……
槐夏默默记下了自己脑海当中闪过的画面。
“李越,先前只是第二代楚王一个不甚引人注意的第四个儿子。后来机缘巧合下他同先皇相识,助先皇登基,将周边各个国家归入北辰的版图,扫平先皇登基后的大小叛乱,在与东丽一战中战功显赫,敌军的将士们听见李越的名字,甚至有人直接举旗投降。他是真正做到让敌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北辰第一大将军。”
“先皇登基后,将原先楚州的封地扩大了将近一倍,让李越继承了楚王的爵位。这位楚王,便是李元昊之后最了不起的李家子弟,他的姓氏,便是直接传承于李元昊。”
“而这样一个帝国的英雄,百姓万人敬仰的将军,在宣武十四年,平定东丽之乱不久之后,惨遭不明人士灭门。楚王府全家上下,无一活口,仅仅有一个刚刚满月的女婴死里逃生。这样惨绝人寰举国震惊的案件,先皇却五年未能查出真相,只用流寇作乱当成本案的结果。”
“多年以后,真相终于被揭开。那所谓的不明人士,正是江湖中凶名远播的乌有帮。而这乌有帮,其实只是一位王爷豢养的死士。这个让李家上下无一活口的真凶,就是那每日笑脸盈盈的韩州城藩王——南平王。”
“而我。”
说到这儿,李惟楚微微顿了顿,抬头对上槐夏的双眼。
看着她眼中的震惊,李惟楚一字一句地咬牙说出最后这句话:
“我就是那次灭门惨案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女婴。”
那个女婴活了十六年,也等了十六年。
终于在今天,等到了她最想要的真相。
也是最令她心痛窒息的真相。
第一百零六章 重聚
其实槐夏在听她快说完的时候,见到她逐渐快要隐忍不住的情绪,已经逐渐猜到了她同楚王李越之间一定存在着某些关系。
却没有想到,李惟楚竟然就是几百口人被杀后,万幸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
“所以楚王李越是……”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李惟楚直接同槐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之所以没有让许海晏在一边,是大概知道他应该已经猜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让他待在房里听着也是多此一举,倒不如直接让自己同槐夏单独谈。
又或者应该说另一个原因,她不想让许海晏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所以你孤身一人来到京岚城,就是为了调查李家被灭门的真相?”
“是的。”李惟楚点头,“我从未相信李家被灭门是流寇所为,所以在半年多前,我决意进京,想借着丞相大人的力量调查真相。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被暴露,所以才伪装成了男子的模样。”
槐夏实在是难以想象,李惟楚不过是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小姑娘,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决心以及担着怎样沉重的责任一直忍辱负重走到今天的。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十分凄惨,可相比起李惟楚,自己在入了丞相府之后的日子实在是轻松。
李惟楚却是经常因此难以入睡,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才能知道真相。
时至今日总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看见的结果,今后的日子,却是又要在不断地复仇当中度过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槐夏双眼含泪握住李惟楚的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安慰她,只能这样让她心里稍稍安定些。
“自然是复仇。我必须要让南平王,为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即便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槐夏还是一下有些难以接受。
一边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同时也是十分难得的知心朋友;可另一边,是自己心上人的父亲。无论帮还是不帮,她总归是站在了两边对立的中间线上。
知道槐夏心中的顾虑,李惟楚反手抓住她的手臂:“槐夏,我知道你心中为难。可他南平王身上背负这我李家上百条人命,我父亲惨死,被人碎尸沉井。若是这样的血海深仇我都不能为父亲报,我实在是枉为人。”
“你喜欢的人,你未来要一同过日子的人是许敬桓,而不是他的父亲。我知道许敬桓是个好人,他同我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朋友。况且李家出事的时候他年纪尚小,我绝对不会将怒火迁到他的头上。但南平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这也是我将你留下来的原因。”
“我不奢望你能帮到我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南平王。”
李惟楚祈求的目光看向槐夏。
槐夏本就心软,见李惟楚因为这件事一下惨白下来的脸,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即便如此,那南平王毕竟是许敬桓的父亲,也是自己未来的家公。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告诉他,她同样也做不到。
犹豫再三,槐夏眉头已经皱作了一团:“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门外此刻响起了敲门声。
“李惟楚,外边有人说要见你。”
“谁?”
李惟楚收敛心神,回着外边许海晏的话。
“是个叫李芥川的人,跟在他身边还有个女子似乎叫菀娘。”
是爹爹和娘亲!
李惟楚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韩州见到他们,匆匆起身就要去见,却没想到双腿实在无力,刚刚下床,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槐夏在一边都来不及去扶她,直接倒在了床边。
听见里边传来的动静,许海晏直接破门而入,见李惟楚跌坐在地上,直接大步走近,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还不能动就不要乱走。”许海晏让她靠着枕头坐着,帮她把被子盖好。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心口隐隐发紧,“那李芥川和菀娘是你什么人?”
“他们是我的养父和养母。”李惟楚回答。
“既然这样,直接让他们进来见面便是。我现在把他们带进来。”许海晏从床边起身,让槐夏照顾好李惟楚,便离开房间去外边请李芥川去了。
不一会儿,李芥川和菀娘随着许海晏的步子进了李惟楚的房间。
“楚儿!”
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未见,这会儿看见李惟楚苍白的脸色,李芥川打心底心疼她。槐夏搀着李惟楚往李芥川的方向走,菀娘赶紧过来接住她:“楚儿,怎么好端端的病成这样?”
“我没事娘。”李惟楚伸手抱住菀娘,忍住自己想要掉眼泪的冲动,“你们怎么来了?”
“自从你离家之后,我同你娘在家无事可做,便决定出来到处走走。上次听说韩州这边发大水,跟着有许多人受了伤。你娘便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便随着她一块儿来了。”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现在我楚儿的名头,这北辰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李芥川骄傲地说道,“不过,这说来也巧。上次我替客人造了一把铁扇,他跟着去了韩州城端木小姐的比武招亲擂台。结果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你。那天他又来找我改进那把扇子,顺口提了一嘴,我才知道你跟着丞相大人来了韩州,现在就在官驿。”
“没想到那把铁扇竟然是爹爹打造的。”李惟楚笑道,“难怪精巧非凡。”
“不过还要多亏了丞相大人,若非他将我们带进来,我们也不能顺利进官驿。”
说到这儿,李芥川转身朝许海晏道谢。
“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许海晏微微点头算是回礼,旋即对一边候着的槐夏说道,“槐夏,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好好聊一聊。”
“是。”
李芥川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姑娘。
槐夏应声退下,李芥川却一直皱着眉看她走出门外,直到人影消失以后才回过头来。
“怎么了爹爹?”
“那姑娘是你的贴身侍女?”
“嗯,名字叫槐夏。”李惟楚点头,“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那眉眼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觉得甚是眼熟。”
李芥川仔细回想依旧没有得到结果,觉得自己也许是看错了,晃了晃脑袋看向李惟楚,准备开始说起此行的目的。
“你父亲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结果了。”
李惟楚先是让两人坐下,接着给他们倒了杯茶让他们润润喉。
旋即缓缓开口说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内鬼
这调查过程的来龙去脉实在是曲折,李惟楚稍稍整理了下思绪,从在京岚城遇到刺客为开端,一五一十地向李芥川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李芥川听到这最后查到了南平王的头上,忍不住皱起眉头。陈菀娘却不如他这般沉得住气,满腔怒火马上就要喷涌而出。猛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我现在就去杀了那猪狗不如的南平王!”
“冷静一点菀娘。”
李芥川抓住陈菀娘的手让她稍安勿躁,“他身边那么多高手,你一个人怎么去杀了他?况且,你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地去,杀了他以后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发泄你心中的愤怒罢了。李家的真相,还是未能大白于天下。就算你把南平王杀一千次一万次也于事无补。”
“可是东郎!”
“娘,爹爹说得对,你现在这样贸然前去,不仅会打草惊蛇,也达不到我们最主要的目的。”
李惟楚在一边一同劝说他,可却未曾想一边的李芥川却说出了让她震惊的话。
“况且,这南平王究竟是不是真凶,我们还未可知。”
“爹爹何出此言?”
李惟楚不解地望向他,“现在种种证据都指向南平王,又怎么可能不是他?”
“楚儿,当局者迷,你这么聪明的人,却还是陷进了这般执拗。”
李芥川耐心地说道,“你说的证据,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你在京岚城抓住的那些刺客的证词。你今后的调查,也全都是朝着这个方向进行的不是?”
“难道这些证据还不足以证明他的恶行?”
“当然不能。”
李芥川仔细同她分析,“楚儿,你想过没有。若那些刺客并非是所谓乌有帮的人,并非是南平王的手下。你今后的那些调查,也仅仅只能证明南平王手底下养了死士,却并不能直接证明,这死士就是当年灭门李家的凶手。”
“爹爹的意思是……”
李惟楚并非是什么愚笨之人,被他这样一番点醒,也逐渐开始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样想来,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蹊跷。
当初京岚城出现那些刺客,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要来清剿李家余孽。只是当时自己满脑子都想着继续查下去,可却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这个刺客,以及这些线索的真实性。
“这样看来,这一切似乎的确存在着许多不对劲的地方。”李惟楚细细想来,浑身上下突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刚到京岚城不久,一切都还没有摸清楚的时候,就突然出现了指向性如此明显的刺客,引着她往韩州这边走。无法前往韩州之时,正好出现了与风峡决堤的事情,让她和许海晏借着这个机会来到韩州。
借着,所有她想查到的,想知道的线索,全部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最终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
现在想来,李惟楚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好像已经在不经意间被人用绳索拴住,下着对方想看的棋面,自己却还以为她是个独立的人,实则已经变成了一个被操纵的木偶。
“那我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岂非全部白费了?”
李惟楚面色惨白,死死地握住自己的被子。
所以说,她这大半年来辛辛苦苦所调查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
“也不尽然。”
李芥川让她稍稍保持冷静,平复下自己的心情,“那背后之人想必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却没有直接对你下手,应该不是当年对李家出手的人。而他现在借着你的手来调查南平王,无非也就这几种结果。一种,就是他知道当年的真相,知道这南平王的确就是灭门李家的真凶,所以故意放出这些线索让你调查,让你自己找到南平王头上。”
“这第二种情况是,他自己同南平王有仇,可又不方便出面,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他,来一招借刀杀人。”
“不过,无论那种情况,都需要从南平王身上查起。”李芥川认真分析道,“所以,你现在不应该操之过急,而是要将调查到的这些线索,去伪存真,抽丝剥茧。明白了吗?”
“明白了爹爹。”
李惟楚点头,“孩儿今后绝对会冷静思考,不会再如此鲁莽了。”
“没事。”李芥川见她神色恹恹无精打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毕竟牵扯到这般大的仇恨,一般人已经很难保持冷静。中了别人的圈套总是难免的。只是幸好我来得及时,没有出什么大事。不过楚儿,爹爹还有件事情要同你说。”
“爹爹请讲。”
“这南平王,虽然我与他平素未曾接触过,不过就前段时间他处理难民问题上来看,不像是个杀人如麻的人。况且,南平王同你父亲楚王生前也没什么交集,更加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若说他要灭李家上下那么多口人,从动机上看,实在是不太可能。”
“南平王同我爹爹没有交集?”
李惟楚原本还想问问他南平王之前同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关系,却没想到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关系,这样看来,岂不是直接排除了第一种可能?
“也有可能是同别人的交易,或是威胁。”李芥川随口一说,“总之,还是要今后仔细调查才能知道结果。只是你今后行事要小心些了。”
“我知道。”
李惟楚微微点头,手上拿着那块血玉吊坠发呆。
“对了,还有件事。你方才说住在总督府的杨兵被害?”
“嗯。”李惟楚回答道,“我猜,应该就是同爹爹刚才说的是同一人。”
“那天我曾经路过总督府,见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鬼鬼祟祟地从总督府出来。我觉得此人行踪诡异,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杀害杨兵的凶手。后来我便跟了上去,发现他最后进了你们官驿。”
“进了官驿?!”
李惟楚瞪大了眼睛,“爹爹,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李芥川回答到,“那人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瘦长,虽然没有交手,但是他的轻功十分不错。而且在我跟到官驿之后,就发现了他扔在路边的夜行衣。也就是说,他本身就是住在官驿的人。”
“没想到,我们居然出了内鬼。”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李惟楚决定等会儿一定要同许海晏言明此事。
第一百零八章 内鬼
瀛王府。
“我说许承庆,你怎么又把我的花给养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事不要浇水,这种药草不需要那么多水,你让它自由生长就好了。”
瀛王府后院的一处药田边,一位女子正心疼地蹲在一边,抚摸着一株已经枯萎的药草,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低头一副认错像的许承庆,“你说你怎么也是个王爷,怎么还没小清会养药草。果然还是大男人,做什么事都没个耐心。”
“别生气嘛小夏。”许承庆过来挽住她的手臂,“我错了。我这就让人重新给你找种子来,重新养。”
“算了算了,这种子当初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几棵,幸好当时我没有全部种下去,否则都被你给糟蹋了。”那位女子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还在生着许承庆的气,哼哼两声,对他说道,“罚你今天晚上睡云舒阁,不许来凌雪阁烦我。”
“小夏——”
许承庆赶紧跟上来拽住她的手臂,“我的好王妃,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不行吗?”
“你再吵明天也给我在云舒阁待着。”
夏如云指着许承庆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对他旁边的下属许迦说道,“许迦,看好你家王爷,今天晚上别让他过来。”
“是。”
许迦得了命令,同许承庆站在一边看着她回了自己的药房。许承庆扫了一眼旁边的许迦淡淡说道:“好家伙,你倒是很听王妃的话?”
“不是王爷说的,府上事务以王妃的命令为首么?”许迦没忍住笑了一声,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王爷,你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就小夏能让我这般。”许承庆跟着走到旁边的亭台里边坐着,“说吧,韩州城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阿志来信说,李惟楚已经调查到了南平王的头上。不过听那边的人说,李惟楚很有可能不会继续深究,直接就会对南平王下手了。”
“不会的。”许承庆让许迦也跟着坐下,“这李惟楚是个聪明人,况且还有许海晏在一边盯着。只要她注意到不对劲,就会继续查下去,知道真正的真相。”
“那王爷就不担心她知道是我们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么?”
“她知道又有何妨?我并未做损害她利益的事,反倒是让她一步步调查到真相。退一步说,她若想对我不利,也得她有这个本事才是。”
许承庆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比起李惟楚,倒是许海晏知道这件事后,又得跟他扯什么家国大义,这才是让他头疼的地方,“倒是阿晏这孩子,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丞相大人虽说是王爷您的儿子,可这性格倒是一点都不太像您。”
“小清和阿晏都是小夏一手带大的,我时常不在他们身边,性子自然同小夏像些。”
夏如云一心都在钻研自己的医术上,单纯天真,连带着许海晏和许菏清都是这般不爱多想的性子,都是一根筋。
许承庆原本是想着,把许海晏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却没想到后来会被皇帝给盯上,直接带去京岚城做了丞相。看似是高官厚禄好生供养,其实只是想把人扣在他身边做个人质罢了。
若非有所顾忌,他许承庆想反了他这个皇帝,何必等到今天?
不过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儿子看看,他许承乾统治的天下,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趁早让他打消效忠皇帝的念头,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也有好处。这样看来,皇帝老儿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了。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么?”
“有的。”
许迦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到许承庆手上,“这是丞相大人给您的一封信。”
“阿晏居然给我写信了?”
许承庆觉得新鲜,看着上边熟悉的许海晏的字迹,拆开信封将里边那张信纸拿了出来。
里边不过只有几句话而已。
“丞相大人信上写什么了?”许迦见许承庆抿嘴笑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在外边认了个义妹,写信回来同我说一声。”许承庆回答道。
“义妹?”许迦不解。
“就是跟在李惟楚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原先叫十一,后来被李惟楚赐名叫李槐夏。现下她同南平王的儿子许敬桓看对了眼,可毕竟身份低微。阿晏为了帮她,就把她认作了自己的义妹,那我也算是她义父。这样一来,旁人总是会少说些闲话的。”
“同许敬桓搭上了?”
原本许迦觉得李惟楚这个女人已经十分有意思,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居然同样不简单,“那这样看来,她继续调查南平王府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槐夏是丞相府救回来的人,现在又成了阿晏的义妹。若是阿晏请她帮忙,想必她也不会拒绝。”许承庆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要继续暗中推波助澜一下……”
“许迦,你去库房给槐夏备份嫁妆,一定要丰厚,就说是我送给她的贺礼。”
“是,王爷。”
许迦得了命令往库房的方向走。见他人已经不在,许承庆赶紧偷摸着离开,往凌雪阁的方向找夏如云去了。
……
今日的韩州城,着实是这几个月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南平王之子许敬桓大婚,那排场必须大,才能体现出南平王的排面。更何况,那新娘还是北辰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新认的义妹,也就是瀛王的义女。听说瀛王大人远在瀛洲,都给这个新娘子带了许多嫁妆过来。李惟楚给槐夏送嫁,站在那顶轿子旁边,忍不住出手摸了摸。
不愧是南平王府,比起之前容年讨媳妇的时候的那顶轿子完全不遑多让。
“小姐,我有些紧张……”
“怎么还叫我小姐呢?叫我阿楚便好。”李惟楚小声同轿子里的槐夏对话,“结婚嘛,紧张总是难免的。”
“你同我说的那些……”
“你无需有心理压力。你只需要把你在府里听到的知道的告诉我便好,不用特意去做些什么。”
李惟楚自从那天同李芥川谈完话之后,心头一下变得清明起来。槐夏是她最重要的一个朋友,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险之中。况且还有许海晏在一边帮她,总有一天能够查到真相。
现在,她只替槐夏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感到高兴。
第一百零九章 暗示
槐夏和许敬桓成亲,槐夏这边的人倒是比较少,除了许海晏他们几个也就没了别的人。不过槐夏成亲的消息传回了丞相府,那些曾经同她关系比较好的丫鬟都羡慕她,没想到跟着李惟楚之后,不仅成了丞相大人的义妹,现在还嫁给了南平王的儿子。
虽说前半辈子过够了苦日子,可这至少后半辈子的生活是有指望了。
皇帝在京岚城听见许敬桓成亲,也送来了不少的贺礼。送贺礼的人跟着带了几封从丞相府来的书信。槐夏见着书信里边的姐妹们的问候,想到自己今后同他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一时间又有些伤感起来。
“我说新娘子,怎么给我们敬酒的时候都走神?”
槐夏和许敬桓礼成后,旋即来到宴席上给大家敬酒。许菏清见她有些走神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调侃。
“这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些走神是难免的。”李惟楚神色复杂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笑容满面的南平王,收敛心神,跟着站了起来,同已经举杯准备同自己对碰的许敬桓说道,“小王爷,我家小槐夏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虽说我只是个丞相府不显眼的小小门客,可要你真待槐夏不好,我就算在京岚城也要飞过来把你给收拾了。”
“李先生,你说这话可就太不相信我了。”许敬桓手中的杯子同李惟楚的轻轻一碰,眼神带笑看向旁边的槐夏,“我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欺负她?”
“最好是这样。”许菏清也站了起来,“我们家小槐夏现在可是我的妹妹,你要是欺负她,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老是吓唬人家小王爷。”
许海晏接着站起身,这桌的所有人跟着站了起来,“今天是你们两个的大喜之日,我祝你们两个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大人,还差个早生贵子。”
李惟楚在一边笑嘻嘻地补充着,旋即高声喊道,“我们一起碰杯祝福这对新人吧!”
“可否让我也一同加入?”
李惟楚刚这么说着,就瞧见端木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旁边,插在自己和许海晏中间。转脸朝许海晏轻轻一笑,端木臻举杯同其他人的杯子并在一起,“同父亲坐在一桌,那群人说话闷得很。不像这桌有李先生这般有趣的人,正巧我也想过来讨教讨教。”
“明明目标就是我哥,还挂羊头卖狗肉扯阿楚……”
许菏清瞧见她过来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旁边的沈廷拉住她,悄悄地扯了下她的发尾小声说道:“好歹是槐夏大喜的日子,你这性子也稍稍收敛些。”
“看郡主的样子,好像不太欢迎我?”
端木臻眼神看向许菏清,许菏清正准备开口,李惟楚怕小清同她吵起来,在一边说道:“当然不是。端木小姐想来,我们自然欢迎。”
南平王对下人吩咐给端木臻赐座,那凳子正巧就放在许海晏和李惟楚中间,端木臻明面儿上是说要同李惟楚讨教,可那凳子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离许海晏近些。
“阿楚,干她啊!情敌都找上门了!”
许菏清看得干着急,可那李惟楚还在不紧不慢地品酒杯里的酒:“原来是果酒,难怪要用琉璃杯。”
“你少喝些,这虽然是果酒,可却比一般的酒还要烈,莫要贪杯。”
端木臻刚想开口同许海晏搭话,却没想到他的手居然直接越过自己,夺走了李惟楚手里的杯子,“敬酒那杯喝了就算了。多喝几杯,你难道想这么多人面前耍酒疯?”
“不敢不敢。”
李惟楚被他这么一说,乖乖地把酒杯交给他,看他把酒杯没收放在边上。
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端木臻似的。
许菏清在一边暗自为自己的哥哥叫好,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都快瞧不见了,手躲在桌子底下悄悄鼓掌。槐夏跟着觉得有些好笑,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哥哥,你看小妹我十六便已经成了家,你这都二十二了,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和郡主娶个嫂子回来?”
“对对对,什么时候娶个嫂子回来?”许菏清跟着在一边起哄,眼神往李惟楚的方向瞟了两眼又回到许海晏身上,“之前我来京岚城的时候娘亲可交代过了,说有什么好姑娘,让我帮忙相着点。要是哥已经有什么意中人,让我在旁边多帮衬着些,早点给她带儿媳妇回去瞧瞧。”
李惟楚筷子微微一顿,伸出手去自顾自地夹起自己面前的一片牛肉送进嘴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端木臻脸上一红,但毕竟是大家闺秀,神色间隐藏的极好,没有些别的反应。
“这事光我一个人急可急不来。”
许海晏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自己有心上人这件事,可眼睛却往李惟楚那边的方向淡淡地扫了一眼,“来日方长,自有水到渠成的那天。”
看吧看吧!我就说我哥惦记人家阿楚来着!
同槐夏交换了一下眼神,许菏清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沈廷一拍她的手背,让她收敛些。
“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像个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许菏清碰碰沈廷的肩膀,“你没听出我哥话里头的意思吗?”
“当然听出来了,我又不傻。”沈廷点头,“就看李惟楚什么时候反应过来了。”
当事人李惟楚自然听见了许海晏的那番话,余光瞥见他往自己这边的方向看了眼。
他在看我?应该没有吧?
说不准是在看端木臻呢?端木姑娘那么好看,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喜欢。这会儿这样一个大美人主动坐在他身边,许大人想必开心坏了。
而她……不过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怎么有资格同许海晏这样人在一起?
李惟楚吸了吸鼻子,没有接着他们的话往下说,而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赶紧吃吧赶紧吃吧,都在这儿磨磨唧唧什么呢?”
说完这句话,李惟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直接动了筷子,下意识地往许海晏的方向偏头。
就看见他的目光直接穿过端木臻的手,直直地盯着自己。
第一百一十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顿饭吃的实在算不上太平。
李惟楚原本想着好好吃顿大餐,缓解一下自己之前的疲惫。可这端木臻就跟找茬似的老是要同自己说话,还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多是些这个世界的古书典籍上的问题,幸好自己之前为了让自己这个“才子”之名名副其实,从程知悉那里恶补了一番,总算是能勉强回答上这些问题。
只是私底下偷偷摸摸给自己抹了好几把汗。
旁边的许海晏时不时给她解围,总算是给糊弄了过去。
“什么?父亲说家里有事先走了?”
端木臻正聊着,端木府上的仆人弓着身子在端木臻耳边传了这个消息。
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有意撮合她和许海晏,端木臻会心一笑,微微点头,故意把这个消息说出来让旁边的许海晏听见。
“是,老爷说见你在这边同李先生相谈甚欢,就没有打扰你。”仆人这般说着,旋即看向一边的许海晏说道,“丞相大人,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家小姐回家?”
这许海晏都还没有答话,旁边的许菏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是在这儿吗?你送她回去不就得了?”
“额……”那仆人没想到这郡主说话竟然这么呛人,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幸好端木臻一下把话给兜住了,在一边微笑着说道:“父亲给他吩咐了别的事,若丞相大人实在不方便,我自己回家便可,是家父大惊小怪了。”
因为之前端木宁已经来找过自己,希望能多帮端木臻和许海晏制造机会。这会儿见着这种情况,自然是要开口发话:“丞相大人,这端木宁同我有些交情,还麻烦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我把端木小姐送回端木府。”
“既然王爷都发话了,那我自然不能推辞。”许海晏起身对端木臻说道,“请,端木小姐。”
“多谢丞相大人。”
端木臻内心的雀跃就要表现在脸上,连带着从座位上起身的动作都带着些飘飘然,跟上许海晏的步伐稍稍落后了些,双手负在背后,微微低着头像是有些脸红。
李惟楚原先还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等到身边没了两人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两人离去的背影。
“怎么?舍不得了?”
“没有。”
李惟楚顺手拿起旁边盛满果酒的琉璃杯猛地灌了一杯。觉得杯子太小不过瘾,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
“诶诶诶,我哥这才走你就这么灌自己酒?”
许菏清一下没注意,李惟楚已经好几杯酒下肚,还忍不住打了个嗝。红成猴子屁股的脸实在是没眼看,许菏清让阿岚帮忙把人给带着,一同把人给往官驿送。
走出南平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许海晏对后边的端木臻说了声小心台阶,便一直走在前头沉默着没有作声。
端木臻觉着不能这么安静着不说话,想了许久终于找着了个话头:“大人,听说你马上就要回京岚城了?”
“嗯。”许海晏终于回过头来看她,“等槐夏这边归宁宴过几天,我们就要动身回京了。”
“真是可惜,还未来得及同你们多交流一番呢。”
“你今日不是已经同李先生聊了许久么?”想到之前交谈时她偶尔露出来的惊慌失措的小表情,许海晏没忍住勾起嘴角,“怎的还没聊够?”
“许大人,我都已经这般暗示,你莫非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端木臻觉得在这样打太极似的磨叽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反问他。
“端木小姐什么意思,我倒还真是不明白。”
许海晏皱眉,隐隐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惹上这种麻烦。
“自从比武招亲那天相见后,我便对丞相大人念念不忘。这几日日思夜想,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再见着你。听说你再过不久就要回到京岚城,我心急如焚,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上你一面。虽然我身份比不上丞相大人的身份这般尊贵,更没有瀛王府这样显赫的背景,但我自认为我的才情配得上……”
“我有心上人了。”
许海晏见她居然这般胆大,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站定在她身前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
端木臻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清心寡欲的男人,居然直接说自己有了心上人。这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下意识地疑问脱口而出:“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是哪家的姑娘,就不劳烦端木小姐挂心了。”许海晏低声说道,“我还不知她对我心意如何,贸然将她的名字说出,总是不太妥当。”
“丞相大人不肯说这人姓甚名谁,我又怎么知道这世上可有这个人的存在?”
端木臻还没有死心,仰头看向许海晏,“谁又知是不是大人你为了骗我无中生有?”
“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许海晏的目光一下变得柔和下来,如同这月光一般温柔醉人。端木臻仰头看他,不禁有些痴了。
“她坦率单纯,却又有着如同狐狸一般的狡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深谙人生的大道理,知晓世间万物的规则,有时候却总爱在一些小事犯迷糊;有时候反应快的让人惊讶,总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有时候却迟钝的要命,无论别人怎样暗示,她好像总是接收不到。”
“我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轻轻的叹气声像是有些无奈,可却更像是欢欣接受的无可奈何,带着些小小的幸福感。想到马车上轻轻落在书本上的一个吻,想到马背上闻到的她淡淡的发香,许海晏笑了。
笑这世间缘分总是这般巧妙,笑这命运这般眷顾他。
居然把这样一个人送到了他的身边。
端木臻一下明白了。
“看来,丞相大人的心上人,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人。”端木臻深吸一口气沉淀了些情绪,重新面带笑容看向许海晏,“既然这样,倒是我唐突了。”
“多谢端木小姐的垂爱。”
想到李惟楚,许海晏只觉得内心无比柔软。
“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已有毕生所爱,我的毕生所爱,也只能是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今天天气好晴朗
“大人,我和郡主给你唱首歌听不听?”
今天,是许海晏一行人启程回京的日子。
在韩州城待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把与风峡修复好,接着就赶上天河凌汛和暴雨,待着处理好了水患没多久,这边槐夏和许敬桓的亲事又定了下来。这准备亲事还有礼成又耽误了些日子,这一来二去,居然在韩州待了这么久。
沈廷原本来韩州就只是来送物资的,沈权期把韩州城几家沈家是商铺交给他之后,早早地回了京岚城去打理生意,沈廷就待在韩州跟许菏清一块儿。这会儿许菏清他们回京岚城,沈廷自然也跟着回京了。
许海晏知道李惟楚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坐马车,特意换了一辆比先前的还大一些的马车,把许菏清他们几个人都叫上坐在一块儿聊聊天,也能给她解闷。
“你唱便是。”许海晏好笑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上次她喝醉酒在马车里头给自己唱的那首《我和我的祖国》,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人,我这还没唱你就笑话我!”李惟楚伸手要打他。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件好笑的事。”许海晏弯着眉眼看她,“你唱,我绝对不笑你。”
“这还差不多……”
李惟楚咳嗽两声,端好架子朝旁边的许菏清交换眼神,怕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凑到她耳边说道,“郡主,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了吧?”
“记住了记住了。”许菏清回她,“放心吧,不会唱错的。”
“准备啊!”
李惟楚一提气,旋即开始和许菏清的二重唱。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啊好风光!”
“蝴蝶儿忙啊蜜蜂也忙。”
“小鸟也忙着白云也忙。”
“啊——啊——马蹄儿践得落花香,马蹄践得落花香——”
两人正投入地唱着,沈廷在一边摇着铃铛给她两人伴奏,许海晏瞧她圆着个嘴巴的样子着实好笑,可是先前答应她不笑,也就只好憋着,伸手鼓掌给两人打节拍。阿志和阿岚在前边驾车,听见这里边的动静,回头往帘子里看了一眼。
“这李惟楚,倒还真是大人的开心果。自从她来了之后,大人越发地像个少年郎了。”
阿岚看自家主子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回过头来不自觉地跟着哼起那个调调。
沈廷正开心地拍着铃铛,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同样唱的卖力的许菏清,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在一边跟着上下吸气。许菏清见他这样一下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场,伸手在他脸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转过身来,阿志不再看向马车里的人,专心地同阿岚驾车。
“沈廷!你干嘛捣乱!”李惟楚帮着许菏清打了他一拳,“我精心准备的节目就这么被你毁了,怎么赔我们?”
“就是,怎么赔?”许菏清跟着在一边起哄。
许海晏心情好极了,跟着这两个小姑娘一块儿添乱:“沈公子,你要是给不出个交待,这两个人可不好对付。”
“我现在浑身上下可没多少钱可以给你。”
沈廷摊手,跟着探头到她面前,“钱没有,人倒是有一个,你要不要?”
“诶诶诶!那我呢?你把你人赔给我,我可不要。”
李惟楚在一边咧咧地说着,看这两人调情酸的很,忍不住就想去凑个热闹。许海晏赶忙拉住她:“你这歌唱的好听,歌词简单,朗朗上口,你自己写的?”
“我娘亲以前唱给我听的。”
李惟楚嘿嘿笑两声,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曲子的来头,只能随口胡诌。
嘻嘻哈哈老半天,李惟楚终于有些累了,闲下来又想起留在韩州的槐夏,心中突然一阵伤感。
槐夏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京岚城之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此后种种,若非有她在自己身边,恐怕自己不能一步步挺过来。
“又在想槐夏了?”
见旁边的人突然没了声,许海晏看见她脸上突然带着些忧伤的表情,出声问道。
“嗯。”李惟楚拖着下巴,低头在地上画着圈圈,“槐夏不在,又少了个说话的人。”
“而且,现在想想,我真不应该告诉她我的事情,让她跟着我徒增烦恼,同许敬桓相处也少了份坦然。若是两人之间因为这件事……”
“原本我们让槐夏帮着我们查南平王,也是为了洗脱掉他的嫌疑。若是许敬桓不信,我们到时候为她解释一番便好。”
许海晏安慰她,“你不是从她那里得了些关于她家人的线索么?此番回京,我们派人帮她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听她的描述,感觉她原先应该是住在沙州城,甚至有可能是东丽那边过来的。无论是沙州还是东丽,这地境都广袤无垠,想找,恐怕还是要费上许多时间。”
李惟楚想起那天,自己在官驿时同她的谈话,忍不住开始惆怅起来。
这天下之大,要找人谈何容易?
“槐夏归宁那天,你单独与她见面,同她说了些什么?”
“除了她家的线索,我还告诉她,若是找不到线索,不必勉强自己。即使她已经嫁进了南平王府,恐怕还是很难接触到其中一些核心的东西。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失信于许敬桓,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她怎么说的?”
“她说,既然她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这件事。让我稍安勿躁,只需安静等消息便可。”
……
“小王爷。”
许敬桓正在自己的房间内专心读书,身边的侍卫徐风在外边敲了敲门,进来有事禀告。
“她去哪儿了?”
徐风回禀:“世子妃虽然说她出去买些东西,却并没有带侍女。她在外边瞎转了一圈,从府上的后门回来了,偷偷摸摸进了王爷的书房。我怕打草惊蛇,便没有拦她。等她离开我去看了眼书房,并没有发现有东西丢失。”
“小王爷,你说世子妃有什么目的?”
徐风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许敬桓满脑子却都是那天在官驿,她与李惟楚之间的对话。
原来这才是她嫁给自己的目的。
“不管她有何企图,你盯着她便好,别让她发现。”
许敬桓吩咐下去,觉得头有些痛,让徐风离开,独自一人看着不远处自己挂着的那幅画像。
画中女子站在一处清池边,露出惊叹的神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呆子
回程的路上不用运送物资和银两,行动起来自然比起之前要快上许多。没过多久,众人便回到了京岚城。沈廷先行下车同众人告别,许菏清一时没忍住,跳下车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阿志原本也想跟着下去,被许海晏给拦了下来:“阿志,就让他们两个自己玩去吧,你跟我一同回府。”
“嗯。”
“走吧。”
感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许海晏对许菏清的背影大喊了声注意安全,放下帘子看向坐在车里睡得正香的某人。
可能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李惟楚睡着睡着突然大喊了声:“不许抢!他是我的!”
一开始还只是这么喊喊,突然开始手脚也变得不安分起来,伸腿就要踹人。许海晏赶紧在她耳边说道:“不抢不抢,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许是听见许海晏的声音,李惟楚一下安静了下来,环住许海晏的手臂把头往里边埋,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是我的。”
估计是这两天吃干粮又给吃疯了。
许海晏低头看她,将她鬓边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想着回府之后做些什么吃的给她。
然而,梦里的情景却并不是这样的。
“丞相大人同我,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天生一对。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门客,也敢肖想丞相大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端木臻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挽着许海晏的手朝她炫耀。
“门客怎么了?少瞧不起门客了!”李惟楚伸手就要去牵许海晏的手,“现在你远在韩州,我就住在丞相府。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近水楼台?说的有道理。”端木臻微微一笑,看得李惟楚瘆得慌,“既然如此,看来我也要去京岚城走一遭了。”
“李惟楚你等着,这丞相大人,我迟早会抢过来的。”
“不许抢!他是我的!”
李惟楚伸腿就要去踹她,结果人没踹到,一下把自己给蹬醒了。
“终于醒了?”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许海晏似笑非笑的眼神。马车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停在了丞相府,阿岚在外边等着两个人下车。
“做什么梦喊这么大声?要跟你抢什么?”
许海晏对着自己身后的李惟楚含笑说着,自己先下了车站在一边等她。
李惟楚啊李惟楚,你出息了,居然敢做这种梦?
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待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下了车,跟着许海晏进了府里。笑嘻嘻地同正在府上守门的侍卫打了声招呼,李惟楚挠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我刚刚做梦,梦见有人要把身上最后五钱银子给抢走,还要把我私藏的琵琶腿给拿走。我气不过就想踹他,然后我就醒了。”
“琵琶腿?”
许海晏实在是没忍住笑了一声,回头看她,“想吃鸡腿了?”
“嗯嗯。”
李惟楚迈着小碎步站在他前边,重重地点头。
“等会儿我给你做。”
“不了不了许大人,让徐大娘给我做就成。你也做了这么久的车,舟车劳顿的,再帮我做饭不好。”
“怎么,你心疼我?”许海晏调侃她,“这我倒是没想到。”
“我这好端端地说着话你怎么……”
怎么调戏我!
李惟楚憋着胆子没敢说这句话,赶紧跟了上去,“真的,这几个月没见着,特别想念徐大娘的手艺。尤其是她做的点心,现在想想都觉得流口水。这几天在车上天天吃干粮,我都快疯了。”
“知道了知道了,等会儿就吩咐厨房去做,让你吃个够好吧?”
许海晏听她张口闭口就是吃食,忍不住有些生气,站定在她面前看她,“我说你脑子里就不能记着点别的东西吗?”
“我这脑袋怎么就没有记别的东西了?”李惟楚不服气地跟上,“许大人,你说清楚!”
“懒得同你说。”
“许大人……”
几天前。
许海晏起身送端木臻回家,李惟楚这会儿却醉得不省人事。槐夏见着担心,许敬桓便想派人驾马车把她给送回去。可没想到李惟楚大喊大叫地说着不想坐马车,伸腿瞪眼地差点把人家车夫都给踹倒了。许菏清实在没了法子,怕在众人面前露馅儿,干笑两声说自己同沈廷把人给送回去。
“郡主,小清,你觉不觉得端木姑娘真好看?”
李惟楚指着许菏清的鼻子问道。
“也就那样吧。”许菏清紧皱着眉头,想把她给扶稳站好,可这李惟楚就跟骨头全软了一般怎么扶都扶不起来,驼得许菏清费劲得要命。
“平常见你瘦瘦小小的,怎么喝醉酒这么沉啊——还老是爱动来动去。”
许菏清咬牙再次把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身上,幸好旁边还算有个沈廷帮着,总算是稍稍轻松些。
“胡说!”
李惟楚突然趴在她耳边大喊了声,差点没把人耳膜都给震聋,“她端木臻真的好好看啊——”
“好看怎么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许菏清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旋即小声地对旁边的沈廷说道:“让她刚刚拦着我哥不拦,现在我哥去送人家回家又吃醋吃成这样。”
“人家长得好看!谁见了不喜欢啊?我见了都喜欢!”
李惟楚这会儿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似的,哽咽着的声音颤颤,又像是带着些委屈,“许大人跟她站在一起,还真是挺般配的。”
说完这句话,李惟楚伸出两只手指比划,脑海里显现出方才许海晏和端木臻并肩行走的画面,眼前一下变得模糊起来。
“谁说我同她般配?”
就在许菏清一筹莫展琢磨着怎么安慰她的时候,许海晏居然出现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李惟楚一下抬起头,立刻把自己的手从许菏清和沈廷两边的肩头抽出,呆呆地看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李惟楚看着他打了个嗝,又呆呆地问道,“端木小姐呢?”
“送回去了。”
许海晏面色有些阴沉,径直走上前来。许菏清见这小两口肯定有什么悄悄话要讲,赶紧拉着沈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方才说我同端木臻很般配?”
“是啊。”李惟楚低头用脚画着圈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惟楚,你个榆木脑袋。”
许海晏气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希望谁是我的天作之合,你当真不知晓?”
“不知道。”又跟着打了个响亮的嗝。
“李惟楚,你记着,我的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只会是你。”
许海晏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旋即问她:“你会不会记得我今天晚上同你说的话?”
“记得。”李惟楚拍胸脯保证,“我记性可是一等一的好!”
“最好是如此。”
一把将李惟楚背在背上,许海晏听见身后的人传来的安稳的呼吸声,忍不住勾起嘴角。
……
“我当然记得我要给你带礼物啦徐大娘!怎么可能会忘!这可是韩州的特产!”
“这是你的……”
许海晏看着一脸笑嘻嘻正在分礼物的李惟楚,越想越觉得生气。
真是个呆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龙节
要说这几天京岚城即将到来的最重大的日子,无非就是接下来的龙节了。
这龙节原本就是北辰最重要的一个节日,而当初北辰开国也恰好是在这个日子。龙节的活动会持续三天,在这三天内,朝廷有一场大型的祭祀活动,同时会接待来自各国的使臣,大摆筵席,歌舞升平。若是皇帝准许,在皇家御用球场还会有击鞠比赛,各个国家的击鞠队伍相互切磋,明争暗斗,说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可这无论哪支队伍输了比赛,总归是觉得面上无光,倒成了这欢乐的节日里头灰色的一笔。
相比起朝廷,倒是民间的活动更为热闹。除了各家各户烧香祭祀以外,跟着各国使臣进关的那些各国商贩们带着各自国家特色的东西来集市上贩卖,这一天可以看到许多平常见都未曾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不仅如此,还会有赛龙舟,挂艾草,采草药沐浴的活动,连着庆祝三天三夜,甚至连宵禁都给免了。
李惟楚在现代社会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这样浓厚的节日氛围,听许菏清说起她曾经在瀛洲划龙舟比赛拿了第一名,还有在集市上见着的稀奇古怪的玩意,挠的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到龙节这一天,跟着许菏清组个龙舟队伍去拿大奖。
结果今天许海晏下了朝回到丞相府,一进门看见她在院子里同许菏清唠嗑,就对她说道:“李惟楚,这次陛下宴请群臣,点了名要你参加。”
“怎么又要我参加啊——”
李惟楚刚刚还和许菏清在那儿说的津津有味绘声绘色,甚至都已经在想着赛龙舟第一名能拿到什么奖品了,听见许海晏这话又一下耷拉下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你说这许承乾是不是跟我有仇?上次冬至宴把我叫过去,这次龙节还不放过我?我就想跟小清出去玩儿——”
“哈哈,看来那天我只能和沈廷出去玩咯——”
许菏清都准备起身出门去找沈廷了,又一把被许海晏给拉了回来。
“干嘛?”
“你也要去。”
许海晏淡淡地笑了一声。
“我也要去?!”
许菏清瞪大眼睛看他,“不是,朝廷搞朝拜我去干嘛?”
“我看你是在瀛洲待久了,都忘记自己是个郡主了。”许海晏一弹她的脑门,“朝廷上下所有重要官员还有皇亲国戚都要去,你作为陛下的侄女,怎么能不去?”
“那怎么以前在瀛洲,没见爹爹去过?”
“那是因为母亲不想去这种场合,父亲就索性每次都告病在家,带着你和母亲躲懒咯。”
每次都告病?
这庆国大典这么重要的场合,这瀛王还是现在皇帝唯一的一个哥哥,居然能想不去就不去。
果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那我现在就回瀛洲。”许菏清想到那闷得要死的祭祀大典就头痛。
“别回啦。”许海晏坐下来,直接拿过李惟楚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诶……”
李惟楚原本伸手想把自己的杯子给拿回来,可是见他这么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样子,这话居然一下噎在嘴边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喝了下去。
“父亲他们今年也要来参加大典,估计也就这两天到。”
“爹爹他们居然也要来?”许菏清皱着眉,满脸写着不相信,“你这不会是为了诓我的吧?”
许海晏无奈地叹气,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你自己看。”
从他手里一把把信抢过,打开看里边的内容,许菏清终于是彻底焉了下来,坐在李惟楚旁边跟两个霜打的茄子并排似的。
“怎么爹爹今年心血来潮要来参加庆国大典了?”
“不清楚。”
许海晏见这两个爱玩的人现在看上去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坐在旁边说道:“这大典说长,其实也算不上太长。那几天宵禁会解除,这边大典一结束,你们直接出宫去集市玩不就行了?更何况这活动有三天,三天还不够你们两个玩的?”
“有道理。”
李惟楚兴致勃勃地摩拳擦掌,旁边的许海晏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这次宫里为了这次大典,新建了一处大球场。这来自各国的队伍都会在这处球场进行比赛。各个球队的队员届时都将各显神通,场面同样精彩无比。这还不够你们看?”
“击鞠比赛?!”
想到这里边说不定能见着什么帅哥,李惟楚一下变得快乐起来,朝许菏清碰碰她的肩膀,“郡主,这击鞠比赛的人可都是各国翘楚,说不定有什么长相英俊无比的男子出现在场上,穿着护甲骑着马,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明朗的笑容,清秀的脸庞……啧,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你若是比赛那天也是这种样子,人家还以为你是个断袖。”
许海晏瞧她这没出息的模样,把茶杯又给放回到她面前,“你毕竟是我丞相府的人,到时候你可别给我丢了脸面。”
“我就是看看帅哥,不会给你丢脸的。”
李惟楚笑嘻嘻地看向他,接着又转头同许菏清说起了击鞠比赛的事情,絮絮叨叨之间满是一副花痴的模样。
坐在旁边半天居然都没有同自己说一句话,许海晏冷哼一声,起身从座位上离开。
“我哥刚刚哼了一声你听见没?”
许菏清突然一下感觉自己后背发凉,回头发现许海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赶紧对李惟楚说道。
“啊?有吗?”
李惟楚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又赶紧把许菏清给拉了回来,“你刚刚说东丽有个击鞠特别厉害的人叫什么来着?他是不是长得很帅?”
“叫燕绥!据说他可是东丽第一美男子,同时还是西青摄政王。北辰向来同东丽交好,我之前听别人说,这燕绥说不定就是来我们北辰找媳妇的……”
……
“真是许多年没有来京岚城了。几年前来京岚城的时候就觉得,这地方实在是热闹非凡。可惜,这是北辰的地界……”
“王爷是准备……”
“先不急着去见许承乾。”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朝自己的手下摆手道,“先去春华园看看。”
“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面具男
这几天许海晏没什么公务要办,连带着李惟楚也跟着清闲了许多。许菏清一天到晚都跑去找沈家找沈廷,就没见着个人影。现在槐夏也不在,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李惟楚干脆让许海晏别给自己派丫鬟,这样一来,天天待在房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实在闷得慌,李惟楚想着回来也好几天了,还没去春华园转转。
顺便也可以查查,看看春华园和皇帝那老狐狸之间有什么关系。
换上便装出门,一路走走停停转到春华园,这还没进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了阵阵叫好的声音。听这声音不像是平常的声儿,觉得有些好奇,李惟楚赶紧迈着步子走了进去,想看看里边正在凑什么热闹。
结果就看见所有的人群全都围在大厅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里边所有的人都给围了起来。李惟楚身高不够,蹦跶半天也没看见什么,索性直接踩上一边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
就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和月霜姑娘被团团围在里边,那个陌生男子正在给月霜作画,手中的画笔简直如同马良手中的神笔一般,笔走龙蛇神乎奇技,仅仅是简单地勾勒了几笔,就将月霜的神态给勾勒出来了。
“这人是谁,竟然有这般厉害的绘画技法。”
“这人像是从外边来的,进了春华园,正巧赶上有人蛮横无理地说要给月霜姑娘赎身。月霜姑娘都说了自己是自愿留在春华园的,不必赎身,那人不服气就要同老板打起来。后来这位公子直接出声怼人家说他这样一个人月霜姑娘根本看不上他,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两个人比试画画了。”
“那位要给月霜赎身的公子,自称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画师,说自己的才华配月霜姑娘绰绰有余,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变成两个人两场比试画画的。”
旁边的一个男人瞧见有人在说八卦不给人家说全,赶紧就这自己知道的这点凑到李惟楚旁边说道。
“诶,这个有意思。”
李惟楚转头问旁边的人,“那个自称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画师画了没?”
“画了画了,虽然他确实有几把刷子,可是相比起这位公子的画,这无论是技法还是意境,都差远了。”
“这倒是真的。”李惟楚虽然不懂绘画,不过就光看刚刚他娴熟的动作,还有面上从容不迫的表情,一看就有一种大师风范。
安安静静地在外边看他画画画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拿着笔的那只手上。
“我的天,这手未免也太好看了些……”
“画好了。”
面具男最后收笔,周围的人见他画已经做好,通通围了上来。
“我的天,这位公子的笔法实在是神奇。这衣带飘飘如同有风萦绕期间,飘扬的发丝也带着动态之美。垂眸环抱琵琶,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月亮。这淡到险些无法发现的靛青色给人月色寒光的感觉,这不恰好应了月霜姑娘的名字?”
“妙,实在是妙!不仅将月霜姑娘方才的姿态给描摹了上去,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添加了背景,这画面更加栩栩如生了!”
“比起方才那人的画,不知强上了多少,居然还敢称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画师。”
“明明就是我画的好些!你们这些人真是没眼光。”
直到人群中有人走出来同面具男抬杠,李惟楚这才注意到这个大声喊着要给月霜赎身的男人。
“还真是长得普通,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他居然就是要给月霜姑娘赎身的男子。”
许是因为身材矮小,被人挤人的一不小心混进了前排,李惟楚看着这个自恋至极的男子平凡无奇的长相,忍不住啧了一声。
真不是她外貌协会,就这样的,给月霜提鞋都不配。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明明就是这位公子画的好些,你居然还说人家没眼光。”李惟楚在旁边大声喊着。听见自己旁边传来的声音,面具男一下回过头来看向她的眼睛愣了愣,旋即低头一笑。
“你看看你这画,说好听点是艺术,说难听的,你这人物比例不对,脸上的表情也不对,还有这手,你看这手长的,你真当弹琵琶的月霜姑娘手指长的跟八爪鱼似的?”
听见李惟楚这句话,周围围观的百姓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那画师被李惟楚评论的恼了,跟着就要上前来动手。月霜姑娘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刻起身,瞧见师李惟楚来了,在后边轻轻说道:“这位就是李惟楚李先生,你说他有没有资格点评你的画?”
“李惟楚!”
“这个竟然就是李惟楚!”
“没想到李先生居然来了!”
“李惟楚……”
面具男喃喃自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再次看向了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人儿。
倒是没想到,一来居然就能碰上北辰最近风头正盛的大才子。
“李惟楚!”
那画师没想到,自己居然碰上了这个连皇帝都十分看重的李惟楚面前,突然一下感觉自己面色如同火烧一般,赶紧低声说道:“是在下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在李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也不算班门弄斧,我对绘画本就不擅长。”李惟楚淡淡地说道,“只是,你这顶着天下第一画师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现在还以为借着这个名头就能把月霜姑娘给骗走,实在是令人愤怒。”
“在下知错了,知错了。”
这李惟楚的人气现在在民众面前可不是一般的高,自己若是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他,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算自己吃了个闷亏,那人跟月霜和周围的人道歉,灰溜溜赶紧离开了现场。
“这天下第一哪是这么好当的。”李惟楚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低声说道,“况且,人家天下第一,可没你档次这么低。”
“在下见过李先生。”
就在李惟楚喃喃自语的时候,旁边的面具男朝她行了个拱手礼。
“不必客气,我又不是什么官,用不着对我行礼。”
李惟楚方才看了他的画,对他本就十分有好感。现在见他这么有礼貌,更是好感度倍增。瞧见他放在桌上的那幅画,李惟楚一转笑道:“这位公子,介不介意我在你这画上题上一首诗?”
“荣幸之至。”
面具男微微一笑,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丽人
方才远远地瞧见这个面具男,李惟楚就已经非常好奇。看见他画的画,更是忍不住就想同他结交一番。
他允许自己在他的画上题诗,看来是有机会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月霜看李惟楚又开始作诗,赶紧走到她身边来看。看见她在纸上写下“思故乡”三个字,月霜的身体止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不愧是李先生,这字,这诗,皆是一绝。”
“李先生同这位公子眼光实在是毒辣。”
月霜说道,“方才听这位公子说话带着些家乡那边的口音,一恍惚竟然有些想家了。没想到就这一瞬间,竟然被两位公子都给捕捉到了这一瞬间,果真是这世间一流的。”
家乡口音?东丽人?
李惟楚转身看向旁边的面具男。瞧他脸上这个面具看着好像普普通通,实际上价值不菲,而且看着吻合程度,估计是找人定做。
“这人看来是非富即贵。”李惟楚小声地喃喃自语了一声,抬头看向面具男问道,“还没有请教阁下的姓名?”
“在下隋燕。”
这会儿仔细听面具男的声音,竟然意外地觉得同他的外表不太相符,带着些许少年气,如同旭日一般的明朗。
“隋燕?名字真是好听。”李惟楚在手上写下这两个字,朝他脸上的面具扫了两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旋即看向旁边的月霜说道,“月霜姑娘,真是好久不见啊!”
“李先生真是大忙人,这从韩州城回来,过了这么些天才来看我。”月霜的声音像是带着些嗔怒,但更多的却像是撒娇。别说男人了,连李惟楚这样一个姑娘家的都有些顶不住,赶紧堆上笑给她赔礼道歉:“好了好了月霜姑娘,都是我的不对。我这不,一逮着空就过来看你了嘛。要不这样,今天不仅同姑娘久别再聚,还认识了新朋友隋燕。不如中午我做东,带大家去醉仙楼好吃好喝一番,如何?”
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月霜这里问出些春华园相关的情报来。
“李先生要请我吃饭,我当然乐意的很——”
月霜扬着调子,眼神看向一边的隋燕,“却不知这位隋燕公子乐不乐意?”
“能同李先生和月霜姑娘同一桌吃饭,荣幸之至。”
李惟楚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看了两眼。幸好之前槐夏为了避免自己乱花钱,藏了些金叶子在床底下。这会儿槐夏嫁了人,把藏金叶子的地方告知了她,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乱花钱。
这次出门,也就只带了四片金叶子而已。可请这两个人吃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宝贝地把自己的钱袋收在怀里拍了拍,隋燕还从未见过哪个文人像她一样这般喜爱钱财,好奇地看了她两眼,就见她得意地朝自己身后的月霜和隋燕招了招手,旋即往前边带路去了。
“公子。”月霜低头就要给隋燕行礼。
“你倒还真是悠闲。”
隋燕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让你来北辰,可不是光待在这春华园混日子的。”
“月霜知错了。”
月霜小心翼翼地跟在隋燕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可这许承乾实在是敏锐的很,我才来到春华园没多久,便已经被他察觉到了什么。原本我还以为他借着冬至宴让我进宫,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进入后宫,没想到这后宫的女人各个手段不凡,再加上我的身份已经被许承乾有所怀疑,所以之后便再也没了机会。”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么没有自信的人。”隋燕双手负在自己身后,“这春华园本就是许承乾的地盘,你一个外人突然来了春华园,被怀疑是很正常的事。若是你未曾自乱阵脚,恐怕那许承乾还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不过,你现在的情况,也收集不到什么情报了。”隋燕正在心头琢磨着合适的人选,抬眼看见月霜楚楚可怜的眼神,接着说道,“你就在春华园待着,届时我的人混进了皇宫,你在春华园负责同她接应便是。顺便这京岚城的情报,也像照常一样传给我便好。”
“知道了公子。”
月霜知道他这是对自己失望的语气,可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瞧见前边的李惟楚正没心没肺地走着,月霜又低声说道:“公子,这个叫李惟楚的家伙,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似乎已经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先留着再说。”
隋燕倒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跟着小姑娘似的喜欢蹦蹦跳跳地走路,加上方才的那一小段接触,不禁开始觉得这李惟楚还算得上是个有趣的人。
若是这有趣的人就这般没趣的死了,那多可惜?
“我看这李惟楚着实是有趣的很。若是可以,能把他带回东丽也是不错的。”隋燕见她就要回头,赶紧加快脚步以免她生疑,“你同他关系似乎不错,继续保持便可。”
“是。”
“隋燕兄,你这再磨磨蹭蹭的,去了醉仙楼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李惟楚忽然停下脚步,驻足对两人打着招呼。
“李先生真是着急。”
隋燕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从容不迫淡定自若,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隋燕兄方才同月霜姑娘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问了些春华园的事情。”隋燕随口一说,却一点瞧不出什么撒谎的影子,“问她春华园哪个说书先生说书最精彩,哪个姑娘曲子弹得最好。打听好了这些人的演出时间,我也好踩着点来不是?”
“隋燕兄想的倒是周到。”
李惟楚面上虽说看着好像相信了对方的说辞,张口胡诌同他打哈哈,“不过,这个我也知道啊!这说书我经常去听的!月霜姑娘每天都窝在自己的房间弹琵琶给单独的贵客,说不定她知道的还没有我清楚。”
一边这么说着,李惟楚一边朝月霜眨眼,朝她扬了扬下巴。
可心上却对隋燕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借你吉言
“李大掌柜的!”
“诶——”
李惟楚刚踏进醉仙楼,就同正在柜台那边看账本的李掌柜打了声招呼。听见熟悉的声音,掌柜的一抬头看见是李惟楚,赶紧笑嘻嘻地出来迎接,“李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这不,从韩州回来休整了几天,就上你这醉仙楼吃饭来了!”
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边的隋燕和月霜也跟着走了进来。那掌柜的瞧见隋燕脸上的面具,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李惟楚把他的头给别过去,搭着他的肩膀说道:“今天我招待朋友,你帮我选个好包间呗?”
“选个包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还特意同我说一声做什么。”李掌柜笑眯眯看向她,“上次先生你帮我这醉仙楼题了个新的牌匾,还给我们在大厅题了两句诗,从那以后,咱们醉仙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那也得你们醉仙楼的饭菜好吃才行。这酒香也怕巷子深,我这只是举手之劳。”
李惟楚将隋燕和月霜带到李掌柜面前,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月霜姑娘,你应该听说过的。月霜姑娘的琵琶可真是京岚城一绝!”
“月霜姑娘的名头,我哪能没听过?”李掌柜的笑呵呵同月霜打了个招呼,“一直想找个时间去春华园听听月霜姑娘的琵琶,只是我这边实在是忙的很,抽不开身。”
“掌柜的若是想听,届时我带着琵琶来醉仙楼便可。”
月霜的声音轻柔婉转,这琵琶还没弹,李掌柜都觉得自己要醉了。虽然知道这月霜是看在李惟楚的面子上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不过还是十分乐呵这京岚城第一琵琶手来给自己这酒楼增添些人气,频频点头向她表示感谢。
月霜这女人,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和了?居然还肯自降身份带着琵琶来这醉仙楼?
该不会是曲线救国,来巴结我的吧?
李惟楚眼神扫向月霜,瞧见月霜和隋燕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拉开了些。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面上的笑容一下转换,李惟楚伸手指向隋燕说道:“这位是我今天新交的朋友,叫隋燕。他的画可实在是一绝,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在京岚城的名声就快要超过我了!”
“这可不敢当。”隋燕低低地笑了一声,看着李惟楚说道,“李兄,方才我可是听月霜姑娘说了,李兄不仅诗词写得好,还写的一手好字,最近新写的那本《天龙八部》更是名满天下。我想要追上李兄,可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去了。”
“谦虚了谦虚了。”
李惟楚一拍他的肩膀,旋即说道,“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干站着了。李掌柜,先带我们去包间吧?”
“好嘞。”
李掌柜爽快地应下,赶紧叫来一个小二把人给带上去,接着低头附耳说道,“李先生,我们大厨最近新研制了一道菜品,还没正式进菜单,你要不要尝尝?”
“郑大厨的新菜?”
“对的!”
“那敢情好啊!我来帮你试试,价钱你定好直接一块儿收就成。”
“诶,这菜是我让李先生你帮我试的,怎么还能收你的钱呢?就权当是我免费赠送你的了!”
“那可不行,这钱还是照常收。”李惟楚眼见前边两人已经上了楼,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别跟我客气了,我先上去了!”
“好吧好吧。”
掌柜的只得点头,旋即对旁边的小二小声说道,“等会儿给李先生那桌打个折。”
“好的。”
隋燕正慢悠悠地上楼,后边的李惟楚不一会儿便跟了上来,笑眯眯地看了自己一眼,跟在小二后边先进包间去了。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李惟楚这种文人。
文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傲气在里头,无论是明眼可见还是细微难查,总归是因为这些傲气同别的普通人区分开来。可李惟楚却不同,先是在春华园里头同那些市井乡民们打成一片的模样,再加上方才同掌柜的那一番说辞,活脱脱就是个市井小混混的模样。可她身上的才华却又是实打实的,这两样相互矛盾的东西放在她身上,竟然意外地觉得十分协调。
这样的人要是能带回东丽去,那无聊的日子,想必也能变得有趣起来。
隋燕的笑容隐藏在面具后面,跟着李惟楚进了一间包厢。
“坐吧坐吧。”
李惟楚让二人落座,自己接着坐在了隋燕对面。那小二见着隋燕的面具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惟楚直接对小二说了声可以下去了,这才让他退出了包间。
“李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适才我在春华园的时候,那些百姓看见我这面具,各个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来了醉仙楼,那掌柜的和小二也同样是如此,就连周遭的一些食客都忍不住侧目而视。为何感觉李兄好像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
那是因为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我已经看完了。
李惟楚默默在心里这么说着,旋即抬头看向他:“好奇是好奇,不过,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我心里还是有数的。隋兄既然不说,那就是不想跟别人提起这事。那我要是多问,岂不是显得我这人很没素质?”
不过,月霜却一点没有好奇的样子,反倒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隋燕一眼,时刻一副低头毕恭毕敬的模样,这倒是十分可疑。
“若我这面具底下,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李兄会不会后悔同我结交?”隋燕问她。
李惟楚却是无所谓地摊手:“不瞒隋兄,我这人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第一眼看上去好看的人,会勾起我结交的欲望。可若已经是我的朋友,我是从来不会在意他是否好看的。毕竟已经是朋友,那就说明有心灵相通爱好相同的地方,那还在意一副皮囊做什么?”
“再说了,我也没真正看见隋兄到底长什么样,谁知道你这话是不是诓我。”李惟楚笑眯眯地说着,眼神毫无畏惧地对上隋燕的眼睛,“说不定这面具底下,是一张英俊到惊为天人的脸呢?”
隋燕微微一愣,旋即低声笑道:“那还真要借借李兄的吉言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隔壁桌的人
掌柜的先紧着李惟楚这边的饭菜,虽然醉仙楼人满为患,可这不到一会儿就已经给他们这一桌上了菜。李惟楚对小二说了声谢谢,将那些自己喜欢的菜全部放到隋燕和月霜面前:“隋兄,月霜姑娘,这几道菜都是我平常来他们醉仙楼最喜欢点的几道,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先尝尝?”
“好。”
隋燕微微点头,正准备下筷,突然发现这面前这菜居然全都是些又麻又辣的菜。
不像是京岚人的口味啊。
“李先生不是京岚人士?”
“嗯,不是。”李惟楚没想到自己这儿还什么都没说,反倒先是自己被人家先问了个问题,也就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偏远小地方来的,想来京岚城混点名堂。隋兄你呢?”
“素闻京岚城龙节热闹非凡。我到处游离大江南北,这不,正巧来了京岚城附近,就想着来逛逛这边龙节的庙会。”
隋燕虽然不太能吃辣,不过还是优雅地拿起筷子稍稍尝了一点,竟然意外地觉得好吃,不自觉地拿起筷子来又多夹了些。
游历大江南北……也是,你这有钱的公子哥,游遍全世界都不是问题。
李惟楚见这隋燕看上去不像是能随便套出些什么话的样子,又把目标转向旁边的月霜:“诶对了月霜姑娘,这次龙节,春华园有没有什么大活动要办啊?”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毕竟来春华园不过半载,一切都听老板吩咐。”
“之前我听春华园张叔说,以往龙节,春华园都会有什么猜谜斗诗的活动,是吗?”
“确是如此。春华园举办这个活动,吸引天下许多才子都来参加。听说现在正在宫里任职的一些乐师还有画手,都是从春华园出去的。”
月霜似是平常聊天一般随口说着,感受到旁边隋燕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什么,赶紧悄悄闭上了自己的嘴。
李惟楚是何等聪明的人?
原本她并未对这句话有什么联想,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看来这春华园的确是皇帝手下的没错了。知道了这点,以后也能让许海晏多防备着些。
而方才隋燕似有若无看向月霜的眼神,她可不太相信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东丽人,在这段时间来京岚城,同很有可能是细作的月霜接触,瞧两人这之间的关系,恐怕这个叫隋燕的人地位不低……
脑海中像是突然闪过了什么,眼神突然笑眯眯地看向面前的隋燕。
原来面前这人,竟然是东丽摄政王燕绥。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李惟楚这会儿神经突然放松下来,眼角带笑,同隋燕说起京岚城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街坊邻里街头巷尾,连带着自己在丞相府遇见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一块儿同两人说道。
这李惟楚说话本就不像其他人一样喜欢端着,再加上本身就比较幽默,这月霜好歹还顾着自己是个姑娘家,没有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反倒是隋燕到最后没有绷住,一下放声大笑起来。
这顿饭原本还彼此间存在着相互试探的关系,到后来两边间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漫无边际地随便聊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这隔壁包间的人未免也太吵了些。”
就在李惟楚包间旁边,一位官员正在同许海晏吃饭。听见隔壁传来的吵闹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许是说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许海晏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甄大人,这次请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我找个人。”
“哦?丞相大人想找什么人?”
“前些日子,我不是认了个义妹叫李槐夏么?其实她是之前我的管家在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现下她嫁了人,有了归宿,也想找到自己的父母。我这哥哥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帮着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了。”
前段时间见李惟楚因为自己让槐夏帮忙调查南平王的事情一直在内疚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只能帮槐夏找到亲生父母来稍稍缓解一下她的情绪,免得她如此心焦。
“丞相大人真是情深意重。”甄辕可是知道的,这许海晏为了避嫌,从来没有单独请过什么官员吃饭,“丞相大人希望我怎么帮你?”
“之前我听我那妹子说了些线索,听上去倒像是沙州城那边的人。甄大人之前不是在沙州城担任过安护使么?想着你应该知道些线索。”
“你那妹子是什么时候走失的?”
“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许海晏回答道,“家里请得起仆人,应该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
“那岂不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甄辕为难地说道,“丞相大人,真不是我不帮你,十几年前我只是朝廷一个小官,去沙州城担任安护使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暂且不说我的人脉还不至于那么广泛,光是这时间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我知道,恐怕你那义妹的本家早就搬走了也说不定。”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许海晏这下犯了难。沙州城安护使,除了甄辕,还剩下一个丰深自己稍微熟识些。只是人家现在正在沙州城就职,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直接面对面地询问。
莫不是真要自己亲自去一趟沙州才能找到线索了?
“安护使虽然就我和丰大人两人,可是十几年前去过沙州城甚至定居的官员,可不止我们两个。”
许海晏黯淡下去的眸子这会儿又亮了起来,赶紧开口问道:“甄大人请讲。”
“大人不是同霍大人有些交情么?正好霍大人十几年前被封为镇西将军,负责镇守同西青和东丽的边界,将军府好像就是定在沙州城的。大人你要是去问他,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霍大人?”
许海晏没想到霍宗明也在沙州城待过,想起甄辕说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也正常,旋即对甄辕笑道,“真是多谢甄大人为我指了一条明路了。”
“丞相大人说笑了,我这不还白白蹭了丞相大人一桌好菜么?”甄辕笑着说道,“大人请。”
“隋兄小心!”
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声,许海晏掀开帘子一看——
就发现李惟楚正同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在一起。
而她的手臂,被泼上了滚烫的鲫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