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丞相大人进宫告状!
孔寒友带着小昏侯起草的这份《县试考卷》,回到自己在金陵城的一座孔府,想和董贤良商议一下。
他越琢磨这事,越感觉不对劲。
当初,小昏侯对他说,实行“科举考试制度”比“中正制”好多了,允许读书人自荐,对天下儒生有大好处。
他这才全力支持科举制,并且作为回报,支持小昏侯当了科举主考官。
可是,万万没想到。
小昏侯的真正伏笔,居然埋在“主考官”上。
县试考试的内容,是“全科”?
还是独取“儒科”?
这可以轻易的引导大楚皇朝一百余郡一千余座县城,十数万读书人的风向。
一旦考“全科”,那么曾经萧条落寂的三教九流各家学派,必然会再次复苏。
孔氏门徒经营许久,独尊儒术的千秋大业即将露出一道曙光,却要毁在小昏侯的手里。
早知如此,就不该许诺让小昏侯当主考官,以至于今日陷入巨大的被动。
“董贤良呢?”
孔寒友问道:“让他看看这份县试考卷,出点主意。”
孔府老总管连忙道:“老爷,董贤良这几日都在玄武庙,说是在和李自然研究什么火药配方。已经多日未曾来孔府了。”
“研究火药配方?...此乃技之末,方士、匠人的小术。我们儒家学的是治国治民的大术,他去研究这些干什么?”
孔寒友皱眉,有些不快。
董贤良虽是他的弟子,但是喜欢看杂书,研究阴阳、五行、法家、道家等各家学派。
但是,董贤良看杂书的目的,是以儒家为核心,心存吞并和改造各家学派为己用,实现“尊儒”之心。
而不是真的去学其它学派。
孔寒友自然也就不太反对了。
“董贤良说...火药为何能做到天雷一般的威力,宛若天神下凡,却为凡人所用。里面可能有天地大道,阴阳至理,他要研究出其中奥秘。”
老总管迟疑着说道。
自从董贤良去了一趟平王府,回来,就变得神神叨叨,老是念叨着“阴阳、火药什么的,凡人也能拥有神仙之力,那老天爷岂不是没用了?!”
家主的弟子,果然并非常人。
“算了,不管他了。老夫还是去一趟皇宫,亲自跟皇上说说此事。”
孔寒友摇头。
...
当日,孔寒友进了一趟皇宫,将小昏侯的《县试考题》当面呈递给了皇帝,并且说了自己这个丞相的意见。
“臣以为,这份县试考题,设计的太过于博杂了,涉及到数十本杂书,考题纷乱,三教九流学说,有颇多的矛盾之处,对童生十分不利。
最好,是简单一些,挑选几本私塾教学最常见,最经典的《诗》、《春秋》、《论语》、《公羊》等等儒家学说,作为标准考题教材就行了。”
可是,孔寒友看皇帝脸色,非常失望。
皇帝项燕然看了县试考题和意见,面无表情把《县试考题》还给了他,居然没态度。
什么都没说。
显然,不太支持他的提议。
“皇上...?”
孔寒友抬头,问道。
“朕看了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策》,由儒家融合天下各家,完成天下学派的大一统,讲的很有些道理。人心思齐,也能少一些争论和掣肘。对朕完成天下大一统,还是很有好处的。”
项燕然道。
孔寒友闻言不由一喜,皇帝听进了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策》,那是大好事,正要说什么。
可是,皇帝项燕然又淡淡道:“但是朕看了他的《阴阳灾异说》,什么天灾警示**,以玄武庙雷击事件来看,谬论也是颇多。
李自然老神仙炼丹,无意间炼出的火药,威力无穷,这是朕日后一统天下的一件大利器啊,又岂能称之为天祸?
明明是祥瑞之兆,大楚皇朝振兴之兆!”
孔寒友不由心头咯噔一下。
他忽然明白,董仲舒为什么一头扎进火药里面去了,也不管其它事情。
这火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绝非一件兵器这么简单,寄予厚望啊。能助皇上一统天下诸侯,横扫匈奴的神器。
连平王李荣看了火药,都欣喜若狂,太尉府开始研制火器。
这样的好东西,皇帝看了心喜,当然不喜欢别人批评。
董仲舒的《阴阳灾异说》,偏偏遇上了玄武庙雷击事件,出现重大失误,连带着皇帝对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策》,也不是那么信任了。
谁知道,这个《独尊儒术策》里面,会不会也有重大的失误?!
说白了,因为玄武庙雷击事件犯了大错,皇帝心中对董贤良提出的学说和对策,都不是太信任了。
“可是,皇上,这火药虽好,终究是技巧小术。治国方略,方为大道!”
孔寒友苦心道。
“那养马,是小术还是大道?马政,乃是国之大事。太尉府在山丹军马场的十万匹战马,是我大楚抵御匈奴的重器。这火药,为何就不能是国之大事?
儒家是治国韬略,兵家就不是?”
项燕然冷道。
大楚立朝太祖皇帝项羽,还是兵家出身,横扫天下诸侯,登基称帝呢。兵家韬略就不重要么?!
“呃...臣失言!”
孔寒友心头一颤,哑口无言。
差点把项氏皇族的出身给忽略了,项家子弟很重兵家学说。看来,科举考试无论如何,得有兵家的一分地方。
“你回去,和小昏侯、王肃,好好辩一辩,这县试考题,如何考才好。朕看了,自会有判断。”
皇帝沉声道,挥手。
“是,臣告退!”
孔寒友心中酸楚,无奈。
皇帝虽让他继任新主相,只是为了鞭策门阀勋贵派,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支持儒家学说的意思。
而且,小昏侯在皇帝心目,还是很有地位的。
这个金陵头号大纨绔,用长生仙丹来谄媚沈太后,用火药在皇帝面前各种表忠,众臣眼里的谄媚之臣...却已经成了沈太后眼里的大孝子,皇帝眼里的大忠臣。
唉~!
皇帝信任小昏侯这个大谄臣,令他、谢胡雍、王肃这样的老臣,都是徒呼奈何啊!
不过,为了儒家独尊的千秋大业,他还是要全力以赴击败小昏侯,不能让小昏侯毁了儒家的前途,重现春秋战国的三教九流大争。
162 昏侯醉!
楚天秀从丞相府和御史台回来,也没在意丞相孔寒友那副难看的脸色。
他准备继续鼓捣郡试考题。
这日,谢府派人给楚天秀送来一道邀请帖子。
称驸马爷谢安然被朝廷正式下诏“征辟”为丹阳郡守,明日便去上任。
丹阳郡管辖十余座县城,首府在宛陵城。
虽然宛陵城离金陵帝都也不太远,大约三百里,乘坐马车估计也两三日的路程。
这一方大郡太守,权力相当大,除了无法任免县令、都尉之外,其它小官甚至可以自行任免。
郡守担子也重,不比县令一般自在,此去上任,没有奉诏恐怕也不是轻易能回金陵城。
谢安然此去,不知数月、半年,恐怕唯有大节日,方能回来金陵一趟。
金陵城的众士子、众纨绔子弟们,准备去给驸马谢安然送行。
恰逢春分时节,往常士子们经常会举办“春游诗会”,聚宴享乐什么的。
众人趁着送驸马爷要去宛陵上任郡守,干脆将两件事情,春游和送行,一起办了。
楚天秀听到这消息,有些吃惊。
谢安然被朝廷征辟为官,成了丹阳郡守...这不是他这丹阳县令的上司吗?虽然这个上司管不了他这县令!
这个阙升的速度,简直比火箭还猛。
令大楚绝大部分县令,都望尘莫及。
但是,谢安然这位金陵十大门阀第一才子,成名其实挺久,文韬武略的全才,二十余岁就名动金陵城。
加上从小深受爷爷谢胡雍的喜爱,经常带在身边见多识广。不论是诗赋文采,还是满腹韬略都非同辈能及。
那些金陵门阀年青士子,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能打。
偏偏还长成了一副大帅哥的摸样,更令人嫉妒了。
就是谢安然太傲气,不屑出仕为官,未曾参加殿试。
要不是金陵大才子的名气大,又长得帅气,皇帝也不会看上眼,召谢安然当了项凌公主的驸马爷。
当了驸马爷之后,谢安然感觉这辈子估计也就到头了,“无所事事”,跟小昏侯、沈万宝、太子爷等人混一起,成了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四大纨绔。
如今谢胡雍辞官归野,谢氏门阀无人能撑住门面,面临一场大危机。
谢安然这金陵第二大纨绔,也没办法逍遥下去,不得不顶上去给谢氏门阀做些贡献。
身为谢府谢胡雍老丞相的嫡长孙,以及当今项凌公主驸马爷。皇帝看重,直接征辟为郡守,倒也不太奇怪。
身为金陵纨绔同党,老二前往宛陵城赴任,可不像楚天秀这个丹阳县令上任就是去郊游,纯粹是混日子。
这一别,怕是许久不能见到,老大楚天秀肯定是要去送行的。
李虞也收到一道公主府送来的帖子,找到楚天秀,问道:“夫君,谢安然出仕郡守,项凌公主也要跟着去宛陵城,邀了不少香闺姐妹们去送行。我们准备一些礼物,去送行?”
去送行,当然不能空手去。
谢氏门阀不缺金银财货,应有尽有,基本啥都不缺。
这赠礼,寻常之物也没什么意思。
要送,当然是送别人拿不出来的稀罕玩意才好。
“呃~!”
楚天秀微微点头,琢磨着,“让我想想。”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
得!
就它了!
现在此物大楚皇朝根本没有出现。
这件宝贝,可是自古文人骚客的最爱。不管是拿来自己喝,还是送行,都是极品好东西!
拿来送谢安然赴任,最合适不过了。
明日出发,现做现送,倒也来得及。
楚天秀立刻在虞园内,吩咐下人拿来一些工具,又派人招来几个木匠和铁匠,制作蒸馏器具,鼓捣起来。
“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李虞好奇,带着狄儿和祖儿,一起帮忙。
“为夫炼制一种,一杯就倒的醉仙酿~回头让你们也尝尝新鲜!”
楚天秀神秘一笑。
...
大楚皇朝当然早就有酒,用谷物粮食、葡萄等水果等,加以酵母酒曲,自然发酵而成。
大楚皇朝的酒都是低浓度的发酵酒。
就是这发酵酒的度数太低了,六到十多度左右。大多数发酵酒,也就比啤酒稍微强一点。
鸿门客栈卖的掺水寒酒,连一度都不到,纯粹是闻闻酒味。
平王府里就有一座酒窖,自家酿的各色米酒,供节日、宴席之时饮用。
楚天秀身为现代人,一直把这个时代的“酒”当饮料来喝。
经常听古人说所谓“千杯不醉”,其实就是这种低度酒,酒量大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喝醉。
古人又称低度酒为“薄酒”,而浓酒被称为“厚酒”。
通过加热蒸馏出酒精,来提升酒的浓度,叫蒸馏酒。一次蒸馏,甚至多次反复蒸馏,可以得到大约三十度到六十度的白酒。
大楚皇朝,尚未发明出更强悍的蒸馏法。
一旦蒸馏酒问世,就没人敢吹“千杯不醉”的牛逼了,“一杯倒”变得司空见惯。
楚天秀带着匠人们干活。
这蒸馏器具也简单。
一口火炉,上面放置装酒的密封加热大锅,顶上加一根导管,导到边上的冷却锅里。
冷却锅用双层铁皮打造,外面包裹着循环的冷水,来降温冷却。
把蒸发出来的酒,冷却之后,重新收集起来。
小半日,便将这套简单的蒸馏器具做出来了。
木匠、铁匠们也不知小侯爷造的这奇怪之物,是用来干什么的。干完了活,就被打发走了。
楚天秀可没打算将蒸馏法,泄露出去。
楚天秀将王府里早已经酿好的大量米酒,倒入加热大锅内,开始烧火加热,慢慢蒸馏。这水温超过八十度的温度,里面的酒精就大量汽化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
这蒸馏酒液便从冷却锅里,缓缓流了出来。
最后,原本一大锅的混浊米酒,蒸出了一小桶的酒。老锅里剩下的渣液,全都倒掉。
这酒液没有什么杂质,明显变得清澈如水,晶莹清透,犹如溪泉一般。
酒气却是异常浓烈和霸道。
“姑爷,可以直接喝么?”
祖儿有些馋道。
“当然可以,喝一小口便好。”
楚天秀点头。
祖儿好奇的拿琉璃杯盏装了一倍,尝了一小口,顿时辛辣的她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好呛,好辣!为何这么烈?!”
楚天秀尝了一下。
这度数,估摸着有近三十度左右了。
这是初次蒸馏,如果反复多次,还能提升更高。
不过,用来喝的话,暂时没这个必要提升太高。
除非,制作一些用于消毒的酒精,才需要提升到七十五度。
对于从未喝过真正的白酒,习惯大口饮薄酒的大楚人来说,三十度已经是从未喝过的厚酒了。
万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怕是要醉死。
李虞浅尝了一点。
初尝,确实觉得十分辛辣。
但是再细细品味一番,却渐渐觉得酒味醇厚而浓烈,芳香浓郁,回味悠长。
她赞不绝口,美眸中充满了惊诧,“好神奇,蒸馏一下,薄酒居然就变的如此醇厚浓烈了。莫非,这是昏侯府不外传的独门绝技?!”
“这当然是夫君的绝活...千杯不醉,我这酒一杯倒!”
楚天秀嘿嘿一笑。
三女觉得这酒新鲜,慢慢浅尝,但也喝了有一杯,很快晕乎乎的面色渐红。
这就太霸道了。
“姑爷,这么好的酒,起个名吧!”
祖儿喝的满脸醉红,道。
“既然是本姑爷发明的,就叫它...‘昏侯醉’吧!”
楚天秀得意。
狄儿却是兴奋道:“姑爷,这‘昏侯醉’如此醇厚,这是整个大楚最顶尖的好酒。要不办一座酒作坊,拿去卖,定然大火!”
楚天秀心头微动,摸着下巴,还是摇头,“这酒喝着上瘾,拿去卖太耗粮食。少量酿些,够咱们自己喝,偶尔送送人就行了!”
古代粮食的产量低,经常爆发饥荒。
他现在挣钱的法子不少,光是大型造纸作坊、印刷卖书就挣不少,还有丹阳县不断兴建土高炉大炼钢铁,没必要耗费宝贵的粮食去卖钱。
163 金陵府尹
夜里,下了一夜的绵绵春雨。
次日一早,天色放晴,确是难得的好天气。
金陵十大门阀的青年士子,众纨绔子弟沈万宝、项天歌等人,还有诸多王侯府邸和公主交好的一些千金小姐们乘坐马车出城。
甚至,还有一位四五十岁的金陵高官,府尹王栩大人,代表朝廷前来。
一行数百人,来到金陵城外石子岗,为驸马谢安然和项凌公主送行。
这金陵府尹王栩,当今御史大夫王肃大人之长子。
帝都天子脚下的府尹,也算是朝廷高官了,王栩担任府尹多年,跟金陵众纨绔们更是老熟人了。
纨绔们在金陵城里招惹了是非,被人上告,都是先告到金陵府尹处王栩,令王栩极为头痛。
像小昏侯、谢安然、沈万宝、项天歌这金陵四大纨绔,惹了事,到处折腾,他根本没辙。
这些纨绔的后台太过棘手,小昏侯这世袭侯爵无法无天,谢安然乃是公主驸马爷丞相嫡长孙,沈万宝是沈太后外戚,项天歌当今太子爷。
他这府尹除了干瞪眼,左右为难,又能怎么办?
好在,终于有一位金陵第二纨绔谢安然,晋升丹阳郡守,远离皇城而去。
王栩此刻心中是愉悦无比。
最近,小昏侯忙着皇帝派给他的朝廷事务,先当了丹阳县令,又领了一份“科举主考官”的差事,也没工夫在金陵城到处折腾。
沈万宝忙着造纸挣银子。
谢安然又被派出去当郡守,镇守一方,镇压当地的地头蛇,也能体会他那些复杂的感受了。
太子项天歌在东宫读书,很少出门。
金陵城的风气,终于有一些好转的迹象了。
让王栩这金陵府尹颇为欣慰。
...
最近春雨多,金陵城内居民众多。
春季雨多,小街小巷被雨水冲刷,排污的沟渠明显有些不够用,以致污水横流,连主街都能看到泥泞的污水。
李虞和楚天秀,还有祖儿和狄儿,在马车内。
楚天秀在马车内看到窗外这一幕,心头不由有些担忧。
穿越古代的现代人,最怕的是伤病,还有瘟疫。因为没太多药可以医治,基本全靠自己扛。
楚天秀穿越来到大楚皇朝,天不怕地不怕,也没将谁放在眼里,就怕这东西忽然冒出来。
毕竟人好对付,总是有弱点的。可是这病,不管你是什么人。
主城,平王府的卫生条件还好。
但是平民区,小街小巷就明显的不行,脏乱横行。
人口越密集的城池,越要搞好卫生。否则不知哪里起了瘟疫,就要倒大霉。
金陵府尹对此是要负责的。
楚天秀驱车赶上金陵府尹的座驾,朝王栩道:“府尹大人,咱们金陵城有多少人口?”
“小侯爷,城内在籍的有五六十万,城外数十余里内市镇散居有三四十万,也算金陵人。总数大概近百万吧!丞相府曾经估算过,我们大楚的人口,估计有七千万之巨。”
王栩颇为自豪说道。
金陵城乃是大楚皇朝第一巨城,也是唯一破百万人口的巨城。
整个大楚皇朝的人口,粗略已经超过了七千万以上,甚至还在增长。
尤其是江南一带,人口增长的最快。
“这么多...?”
楚天秀闻言,大吃一惊。
据他所知,西汉和东汉历史最高峰也就五到六千万人口,再也涨不上去。
人口数量上限,跟土地数量上限,是直接挂钩的。
大楚才立朝七十余年,怎么会这么快超过西汉巅峰的人口?
楚天秀仔细一寻思,应该是跟定都金陵城,有巨大的关系。
西汉和东汉,一直没有对江南进行大开发。人口大多集中于长江以北的中原地带,江南地广人少。
直到东汉末年,孙权割据东吴,开始开发长江以南。但因为忙着大战,力有不逮,开发并不够。
而汉之后,西晋末年,北方遭到五胡乱华,大批中原士族逃难到江南,这才慢慢完成了江南大开发。
不过,大楚的历史,跟西汉的历史有些不一样。
大楚太祖皇帝,西楚霸王项羽完成争霸大业,平定天下之后,觉得率八千江东子弟起兵的楚地是他的起家福地。
众王侯、老臣都希望定都于长安,或者是洛阳。
但项羽脑子一拍,独断专行,决定将帝都定于他的出身的江南,选址金陵城。
并且征调了天下十大门阀、十万贯以上家产的大豪门,携带大量人口,迁徙到金陵城。
中原的大批士族人口,被强行提前迁徙往广袤而荒芜的江南一带。
砍伐森林,烧林为田,新建城镇。
原先的中原地带空出了大量的土地,也令百姓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而历经七十年之久数四五代人的持续开发,经常征调农民前往江南开荒,获得新的耕地。
再加上这期间大多数时候天下太平,以金陵城为核心,不断向南,江南东吴一带得到了大开发,大量农民已经往岭南、闽越一带开垦过去。
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奇葩的决定,大楚皇朝得了两个巨大的好处——极大的缓解了中原的人口和耕地的压力,并且获得了江南大量的田地和人口。
虽然大楚皇帝和官员们并不比西汉出色多少,但得益于太祖项羽这个决定,提前对江南进行大开发。
大楚皇朝如今人口高达七千万,国力已经明显高出历史上西汉不少。
而这金陵城,也成为天下第一巨城,聚集了庞大的百万人口。随着人口密集,远超过了当初金陵城的设计。
这聚集的人多,在大疫面前,可未必是好事。
大楚防疫最危险的地方,恐怕莫过于金陵城。
“王大人,这春雨多瘟,金陵城里排污要改善一下啊!深挖排污,安排专人处理脏污。卫生不好,很容易出现春瘟。”
楚天秀满脸的担忧道。
王栩有些惊诧小昏侯的思路太跳脱,刚刚还聊金陵人口,忽然又变成排污和瘟疫了。
而且,小昏侯这位金陵大纨绔,怎么会关心防瘟疫的事情?
莫非是怕死?!
还别说,王栩真猜对了。
这大楚上下,能轻易威胁到小昏侯性命的,恐怕除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瘟疫,真就没别的了。
哪怕是领兵数万割据一方的各地诸侯王,也伤不了小昏侯半根寒毛。
楚天秀能不担心么。
王栩疑惑道:“这,春瘟无痕无迹,如何能防得住?...况且,治瘟疫这是太医令宋邑的事情。挖沟排污,这需要朝廷拨款,耗费甚大,怕是很难拨下钱来。”
宋邑,宫廷御医首领,官居太医令。也就是淳于纯老神医的大弟子。
每年大楚各郡县防疫的事情,都是宋邑带着太医们去干。
164 送别谢安然
楚天秀听了不由头疼。
也不能怪这金陵府尹不重视,毕竟古人也看不到污水里的病菌。能烧开水喝,这已经是古人预防疾病的极大智慧了。
满城挖沟,整顿卫生,耗费甚巨。
他也命令不了金陵府尹。
官府这边,他暂时是没办法。
哪怕是皇帝,也不会听了一面之词,就耗费大笔的钱财去修沟渠。
他只能,先助淳于纯老神医盖一座岐黄庙,广收弟子,弘扬医道的事情,也要早点办才行。
这个年代诊病的大夫多一些,才有安全感。
盖岐黄庙,估计这也要花几万两银子,投资不菲。
...
众士子、官宦小姐们乘坐马车,一路出城而去。
来到城外的石子岗。
山上随处可见玛瑙石,色彩艳丽,晶莹剔透。风光旖旎,游人踏春之地,乃金陵城外一大盛景。
山脚下,有一座雨亭,众士子、官宦小姐们在此地止步,在亭内,送别谢安然和项凌公主。
“老谢,此番征辟出仕,前往宛陵赴任,别无所赠。送你一壶我亲手酿的烈酒,以壮行程。”
楚天秀取出一大葫芦自己所酿的烈酒,递给谢安然,笑道。
谢安然接过酒葫芦,浑不在意。
他可是金陵城风流才子,流连于秦淮河,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他豪情壮志的仰头喝了一大口,险些被这酒给呛到,面色一红,一股醉意涌了上来,大吃一惊。
“好酒,太酣烈了!怎么酿出来的?”
“哈哈,此酒名为‘昏侯醉’,一杯倒,乃我不传之秘!每天只能喝一杯,再多就醉的不行了。这一大葫芦,足够你喝一个月。”
楚天秀大笑道。
“这是什么好酒?”
“我们也喝喝?”
太子项天歌,还有沈万宝看到千杯不醉的谢安然居然,都是大为惊奇,纷纷讨酒喝。
“别急别急,我这里还有几大葫芦,每人一小杯,今天管够。”
楚天秀让府上侍从们给众士子们倒酒。
“太烈了。”
众士子们大赞。
“光有好酒,没有好诗可不行啊。诸位,可有赠诗,为新任丹阳郡守谢大人壮行?”
王栩举杯大笑道。
“我来赠一句好彩头吧。”
楚天秀沉吟,笑道:“出走是翩翩少年,归来时名满天下!不出数载,谢安然定当名扬天下!”
“好!”
众士子们大声喝彩。
“我也不会吟诗。姐夫保重,照顾我好皇姐!”
项天歌眼眶泛红道。
“老谢,回头缺银子跟我说,可别贪污啊!虽然谢家有钱,但还是没我沈家多。招呼一声,借你几万两银子还是小意思...不过记得要还,别学小昏侯,只进不出!”
沈万宝拍着胸脯道。
“放心吧,多谢诸位好意!”
谢安然微微点头。
...
李虞等一些王侯官宦小姐,却在送项凌公主,“公主,此去宛陵,不比金陵,要保重身子。”
“有空回来看看我们!”
“嗯,诸位姐妹安心,宛陵城也不远!逢年过节,我还是要回来见你们!”
项凌公主抹泪道。
...
众人在雨亭辞别。
谢安然和项凌公主一行十余辆马车,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徐徐往三百里之外的宛陵城而去。
谢安然手里却多了一张纸条,打开,写了一行字,“吴王项弼,一二年必反。早练精兵,备足兵械。”
“夫君,这是谁给你的纸条?”
项凌公主吃了一惊,疑惑。
若是纸条上所言不假,谢安然这郡守上任没多久,恐怕就要被叛军冲击。
“小昏侯给的。”
谢安然轻轻一叹,道:“吴王若反,必攻金陵城。
丹阳郡首府,宛陵城,乃是金陵城之侧翼屏障,首当其冲。不拿下宛陵城,无法威胁到金陵。
我这丹阳郡守的脑袋,怕是要被叛军拿来祭旗。
小昏侯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毒。
皇帝新政,步步为营,迟早是要动诸侯。
小昏侯料定吴王一二年内必反,那多半假不了。
出走是翩翩少年,归来时名满天下!...活下来的人,才能名满天下。死了,那便是尘归尘,土归土。”
“...”
项凌公主回头,怔怔的望着金陵方向。
自从秦淮画舫之后,吴王叛变的可能性变得更大。
皇帝让老郡守卸任,安排驸马谢安然当丹阳郡守,就是对吴王防备了一手。驸马谢安然,自然是皇帝信得过的人。
换成其他太守,一旦不敌,都有投降叛军的可能。
但是谢安然身为驸马,无法投降,定然会被叛军所杀。要么守住城,要么死。
她忽然明白,皇帝为何这么快就同意谢安然一介士子,一跃成为太守。
这滔天的富贵,都是要用命去换。
哪怕是驸马!
项家的天下,是太祖亲手打仗打下来的,对用兵的本事一向看重。
“夫君,吴王项弼势大,兵强马壮。我们能守得住吗?...实在不行,我过些时日,回去跟父皇说说,就说你染病,身体不适,请辞任回金陵!”
项凌公主忧色匆匆。
金陵城城池高大坚固,又有十万重兵屯守,自是不担心轻易被攻陷。
可是宛陵城,要差了很多。
估计也就一万兵马到头了。
一个疏忽不慎,宛陵就被吴王叛军给直接攻下城头。
“公主安心,为夫文韬武略,无所不精!
为皇帝守住宛陵,当无问题。
不过,小昏侯倒是提醒了我,此去完成,先去查查城墙,城内的兵马器械,是否破烂,年久失修。
再查一下账目,可别被那些吃回扣、虚报兵饷的都尉,给坑了。”
谢安然拍着项凌公主的手,淡淡安慰道。
县令手下没多少兵,也就几百个吧,也就防备盗贼和流寇。
但是一郡太守,下辖十余县,能调动郡县内的守兵,少则数千、多则上万。严加训练一下,上万精兵守城,还是可以的。
他虽然没亲自率兵打过战,可是...有人就是天生学什么懂什么,干什么精什么。
比如他谢安然。
谢氏门阀虽然以文采出众,但他也是自幼读兵家书无数,古往今来的战史都是信手拈来。
给他一年功夫,整顿宛陵郡的兵务,练精兵一万,应该勉强够守城之用了。也守不了太久,估计两三个月吧。
剩下的,恐怕得看太尉大人,平王李荣,是否用兵神速,平定叛乱。
165 独断专行的主考官大人!
驸马谢安然和项凌公主一行乘坐马车,在大队护卫的护送下,往郡府宛陵城赴任,渐渐远去。
太子项天歌都哭了,被沈万宝安慰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两人和一群大小纨绔们,也没招呼小昏侯,便结伴跑去金陵城寻欢作乐去了。
有郡主李虞就在这里,他们也没好叫上小昏侯。
“希望公主此去,平安无事才好。”
李虞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微微惆怅,有些为闺蜜项凌公主担忧。
她身为平王之女,世代兵法传家,对大楚皇朝的现状也是了如指掌。
北有匈奴虎视眈眈,蛰伏十年以觅良机。
内有众诸侯割地为王,不服皇权管束,越来越嚣张跋扈。
皇帝推行新政,迟早会和诸侯起冲突。
一旦天下有变。
除了金陵帝都这座巨城固若金汤之外,没有多少城池是安全的。
“此去宛陵三百里,也就两日的行程。真要扛不住,回来也容易。况且皇帝也不会坐视不管。我们回去吧。”
楚天秀轻道。
他带着李虞、狄儿和祖儿等人,便和城外的众纨绔、士子们告辞,想打道回平王府。
最近诸事繁多,忙着出郡试考卷,他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春游上。
众门阀士子、千金小姐们自然是不让,纷纷苦劝说良辰美景,正是踏春郊游好节日。
“小侯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能这么快回去?!”
“不如稍事歇息,片刻之后再回?!”
春游,当然不是他们的目的。
大楚科举首任主考官小昏侯在此,亲手负责科举考试的一切相关事宜。
他们这些十大门阀士子们,也不是每年都有机会被举荐出仕,很多年才可能轮上一次。
现在好了,不用苦等了,直接参加科举大考。
他们大多都暗下决心,准备参加这第一届科举大考,博一个官身出来。
这是大楚皇朝首届科举考试,定然影响巨大,科举中举的考生说不定会名留大楚史册。
他们不趁着“春游”打听一下考试的消息,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小侯爷,您的《石头记》横空出世,可是我们大楚冉冉升起,最璀璨的新一代文学宗师。
我等门阀勋贵士子,皆以你为榜样,虚心学习。不知小侯爷,平日都读一些什么书,才如此文采出众?”
“对对,最近我等都在自家府中苦读书,可书山如海,却是迷茫不知方向。
不知小侯爷,可有什么好书,重点推荐?”
众门阀士子们显得极为恭敬和客气。
若是直接问出什么考题,未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万一有人告状,到时候大家都会很麻烦。
但是,向文学宗师请教如何做学问,这是天经地义之举。
问问读什么书,这总是可以吧!
连金陵府尹王栩大人也竖起耳朵。
这次科举事关重大,金陵城是大楚皇都,是天下读书人最多的地方。更是科举考试的重地。
他这父母官,自然是非常关心此事。
楚天秀被众士子们竭力挽留,看众人这副“虚心求教”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前些日,科举刚刚出来的时候,由举荐改成了自举。众士子们气愤的哇哇叫,愤怒的想要砸了平王府呢。
可是,小昏侯是首任科举主考官啊!
他们又能咋样。
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头,想法子讨好小昏侯,提前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本小侯爷近日在看平王府书房的藏书,随便翻翻,杂七杂八看了不少。
这读书人做学问,先要广泛博学,天文地理、三教九流,皆是学问。等中了举人,以后再慢慢精深也不迟。”
楚天秀扫过众人,淡淡笑道。
众士子们面面相觑。
平王府书房虽然比谢氏府邸、王氏府邸的藏书等少一些,可也是藏书千册啊。
就算少一点吧,几百本总有吧。
小昏侯这话,分明是在暗示他们,看书要尽量多些。考题不限于儒家,三教九流都可能出考题。
门阀士子们倒也不介意科举是否只考儒家,其它学派的书,他们也会看看。
只是这个看书的范围太广了,他们头疼啊!
“第一轮县试在即,首场科考是春闱,估计也就在一月之内了。诸位抓紧回去多读书吧!”
楚天秀一笑,由朝金陵府尹王栩道,“对了,王大人。金陵城的科考场地命名为‘金陵贡院’吧,要抓紧动工兴建。不仅仅县试、郡试和国试都要用。”
“这个自然。”
王栩点头。
楚天秀也不再多说什么,和李虞等人,驾车便返回金陵城。
“县试这么快?”
众士子们大吃一惊。
原以为还有一年半载,他们还有时间来苦读书,没想到一个月就要县试。
这一个月,也看不了多少本书啊!
但凡想步入仕途的,全都要参加这场县试,先拿到童生资格。才有下一步考秀才、举人、进士的资格。
童生资格都拿不到,后面也没戏了。
众门阀勋贵士子们,此刻也没心思春游了,赶紧回金陵城,闭门苦读书去。
能多看几本,总归是好事。
那些官宦千金小姐们也匆匆回金陵城,把消息带给各家府邸的学子,让他们早做准备。
她们未来的夫婿,还要从这些举子们中间去挑呢,当然也关切这场科举大考。
...
第一轮县试“考全科”的消息,在金陵城迅速的传开了。
丞相孔寒友、御史大夫王肃都亲眼看过小昏侯的这份县试考卷,虽然不至于泄露考题,但多少也向外透露了一些关于第一轮县试的情报。
金陵数千计的儒生们都很是震惊,甚至恐慌。
不单考儒科!
考全科?
这...这不是要他们命吗?
儒生大多都是专读几十本儒学,其它流派杂书也看一看,但是真不多。
毕竟在今年之前,书籍都是竹简,并非大为流行的纸书...想要博览群书,都要去门阀大户人家借书看,对于平民儒生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他们原以为,科举自荐,对天下儒生出仕大为有利。
可是万没想到,小昏侯居然要靠全科。
众多儒生们聚集在鸿门客栈,急急忙忙商议对策。
“我们向朝廷,强烈抗议!”
“对,写文章发表到《大楚邸报》上去,这不公平!我们看的书,不如门阀士子们多,这怎么考的赢?!”
“这对金陵门阀士子太有利了!”
一时间,金陵城内读书人都是人心动荡,纷纷在邸报上强烈抗议,各种闹哄哄的闹剧。
可是,这一切终究抵挡不住小昏侯的独断专行。
连丞相孔寒友都没有办法,令小昏侯改变主意。
转眼,便是近一个月过去,大楚全国第一轮县试即将开考。
166 小昏侯挑起诸子之争?
这些天,楚天秀为了科举考试,忙得昏天黑地。
科举考试之所以行得通,不仅仅需要这个主意,还需要“硬件”。
这个硬件,就是昏侯纸,以及活字印刷术。
为了给庞大的考生们供应足够的考卷,就需要大量的纸张,以及印刷出考题。
否则,没戏。
总不能让人用手来抄考题吧?
换成大楚的其他人,就算脑子里想到了这个主意,缺少这两件东西,也一样没用。
小昏侯造纸作坊和沈府造纸坊,完全垄断了大楚的造纸业,为了供应大楚皇朝庞大的纸张需求,都在迅速扩张作坊规模。
朝廷“以纸代简”令发布之后,天下百郡千县,各个衙门开始全面使用纸张,处理地方政务。
这让纸张的需求,直线暴涨。
两家造纸作坊疯狂扩张产能,仅仅一个月下来,便几乎扩张了几十倍以上,每日上百万张以上的昏侯纸被造出来,制成书籍,销往大楚各地郡县。
当然,纸张的价钱也大降了不少,降低到了二文铜钱一张,让衙门买得起纸张。
尽管如此,每家造纸作坊都能轻松月入三万两银子。
这简直就是聚宝盆,一年轻松三四十万两银子。正正当当的生意,能挣这么多银子,这是极为难得的。
这让沈大富喜不自禁,以前小昏侯欠了沈家一大笔银子的事情,自然不再提了。
而小昏侯印刷厂同样急剧扩张,雇佣了上千名印刷匠人日夜不停,赶印考卷,还有各式书籍。
除了《石头记》和县试考卷之外。
其它一些先秦古籍,也都用活字印刷术印制出来,开始大量排版印刷,卖给金陵书坊和各地的书商,销往整个大楚皇朝。
一本纸书的价钱也不算贵,也就一两银子。
平民虽然还是买不起,但是大部分小富人家,还有小地主,自然是掏得起这笔银子。
...
很快,到了科考第一轮“县试”的大日子。
这日。
楚天秀起了一个大早,祖儿帮他穿上了一身新制的侯爵大袍。
用完早膳。
随后楚天秀来到秦淮河岸最繁华之地。
此地拆除了一片低矮瓦砾民房,新建起一座金陵贡院。
贡,科举考试选才,以贡皇帝。
这座金陵贡院非常庞大,一排排整齐的闱屋子,足可容纳数千人同时参加考试。
为了节省场地,金陵城的童生考试、秀才考试,也放在金陵贡院举行。
此时,金陵贡院内,高官云集。
科举主考官小昏侯楚天秀,以及副考官丞相孔寒友和御史大夫王肃,还有金陵府尹王栩等本城大小官员们,都来了。
楚天秀其实是“第三轮国试”的主考官,为朝廷挑选举人。
而第一轮县试选童生,和郡试选秀才,主考官是当地官员。
第一轮县试真正的主考官,负责主持大考,是大楚皇朝一千座县城的县令。
而第二轮郡试的主考官,则是郡太守。
第三轮国试,才是楚天秀亲自负责。
金陵城不属于任何郡县,是单列的,直属于丞相府的管辖。
金陵城的县试和郡试主考官,都是金陵府尹王栩。
不过,皇帝命小昏侯负责前三轮考试的考卷和考试制度,整套的制度都是他一手设计。
楚天秀当然要来看看金陵贡院,童生考试的录取情况。
众高官们聚集在贡院大殿,等待科举开始。
大大小小的官员,足有十多位。
“诸位大人,大考即将开始,请入座。丞相大人请坐主位吧!”
王栩连忙道。
“不妥,本相乃是国试副主考。既然这是科举贡院,当然不以官位论高下,主考官当坐在主位。府尹,你是金陵城主考,你入座主位!”
孔寒友摇头道。
“不敢不敢,下官如何能坐得主位。呃...要不,小侯爷坐主位?!”
王栩连忙摆手,一身冷汗。
丞相在此,他爹御史大夫王肃也在此,他一个府尹哪敢坐主位。
“不错,这科考,小侯爷为主考官!他既在,当为主。”
众官们纷纷道。
“也好!”
楚天秀也没推托,当仁不让坐在大殿主座。
他官位是低,但是爵位高啊。
这场科举考试,除了皇帝之外,就属他最大。
...
此时。
金陵贡院门外,已经排了一直长长的队伍,足足有上万名之众。
门口,有几十名守卫,在搜查每一位进入贡院的考生,防止夹带小抄入贡院内赴考。
都是金陵城本地户籍读书人,已经报名参加首届科举,领了一块考牌。
有各大门阀士子,官宦子弟,有平民儒生,从十多岁的少年童子,到五六十岁白发老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街道周围乌泱泱人群,更多的是前来送考的父母、妻眷亲朋好友。
这县试录取童生,没有任何的限制条件,当然是愿意考的便来。
贾生在考生人群之中,手提着一副笔囊,面色激动。
他已经五十余岁了,毕生苦读书,熬了半辈子,终于踏上考场。私塾先生,终究非他毕生所愿。
若是有幸能够中举,他一介平民儒生,也能一跃成为朝廷官员。
说起来,他也有些运气。
虽是一生研习儒书的儒生,但他这二十年在平王府里当私塾先生,最嗜读书,经常通宵达旦看书。
借了平王府的光,二十年下来也读了极多的藏书,府里的藏书大多都读过。就算偏门的书,他也有些印象。
这不是普通儒生,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听说科举考全科,贾生也并不怵。
“这都五六十岁了,还在做当官的梦。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这块料。等这次考砸了,脑子就清醒了!”
贾生的胖婆娘站在街边前来送他赴考,虽然嘴里碎碎,发着牢骚,但还是给贾生带来了一袋干粮和水。
金陵贡院外,众亲友们都在送自家子弟赴考,仔细叮嘱着。
...
上午,巳时。
有金陵府的长吏来报:“禀诸位大人,众考生皆已经入贡院!收回考牌一共九千八百枚。尚缺数十枚。”
楚天秀淡淡道:“嗯,吉时已到,不等了!关闭贡院大门,误点者不许再进入考场。
王栩大人,可以开始发放县试考卷,时限为三个时辰,下午收卷。命金陵衙役,巡逻监视考场,严查舞弊。”
“是!”
王栩道,立刻吩咐金陵府的众小吏,开始给考生们发放县试考卷。
金陵贡院内,众考生们拿到这份传言已久的全科考卷,有些惊懵。
果然,广博和杂学。
总共五十道题,涉及儒学书籍只占了其中七八道而已。其它,道家、法家、兵家、墨家,连医家书籍,考题上居然都有。
这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
让许多考生,一脸懵,感到烧脑。
唯一让他们松一口气的是,考题是出原文,只需记住原文,背写出来便可。
无需他们讲述自己的见解和道理。
这大大降低了难度。
看过大量书籍的,应付这场县试童生考题,还是比较轻松。
...
金陵考生这边,自然无需多提。
众考官们脸色都有些变了,他们只听过传闻,也是刚刚拿到这份县试考卷。
没想到,小昏侯亲手设计的科举考试,果然是“天文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他们的脸色变了,心头暗惊。
自春秋、战国八百年以来,诸子百家的学术争端,一直轰轰烈烈,从未消失。
秦始皇“焚书坑儒”,让这场学术争端迅速消沉了下去,各家各派纷纷蛰伏不出。
而大楚皇朝立朝之后,以黄老治国,也讲究大家都消停一下,“不争议、不争论”。
各个学派都在自己低调发展,不和其它学派争斗。
尤其以儒家学派,凭借私塾广授弟子,迅速发展壮大。
他们深感担忧,小昏侯这样安排科举考试,三教九流驳杂于考卷,只怕会再次挑起诸子百家的学术争斗。
167 小昏侯“科举坑儒”!
金陵贡院内,金陵府尹王栩和众大小官员们看完这份县试考题,忧色匆匆。
他们不由看主相孔寒友,还有御史大夫王肃。
却见,孔大人满脸的无奈和痛心疾首。
这份考卷,相当于废掉了“尊儒”这面大旗,儒派官员当然意见很大。
他自然不赞同。
可是皇帝让小昏侯当了主考官,让小昏侯全权处理。他当初也是支持的小昏侯当主考官的,现在落了坑,又能怎么样呢?
王肃抬头望天,一副“这事别问我,于我无关”。
门阀勋贵,对这份考卷意见不大。难归难,但是能把儒生给撸下去,对士子们还是有利的。
这县试考题,是小昏侯一意孤行出的考卷。
副主考也没有多少说话的权力,做个陪衬而已。要是小昏侯因为这份考卷而挨骂,当然也不关他的事。
众大小官员们见主相和御史大夫都没话,不由沉默了下去,看县试考题....甚至尝试着去答一答这些题。
这一答卷,让他们心头有些懵。
以他们的学识本事,答这考卷,满分一百估计也就能得二三十分左右吧。这算什么水准?
他们也不知道。
...
过了三个时辰,熬到下午时分。
金陵贡院的县试终于结束,考卷被收了上去。
不管是众士子,还是众儒生,上万名考生们一个个脸色苍白,步履踉跄的走出金陵贡院。
“王兄,考得如何?”
“唉!一言难尽啊,小昏侯出题太偏门了,什么农家书、医家书、墨家书,居然都拿来考。这份考卷的题目十之七八,从未见过。这让我等从何答起?你们呢?”
“大家都差不多吧,能答上来的不过是十之二三。”
士子们好稍微好一点,强颜欢笑。
虽然他们也答不出多少题目。但是,托家族的富,多少看过一些书。身后好歹还有更低的儒生们垫底啊。
众金陵儒生们一个个都气得发抖。
考卷发下来,他们这一看题目,满眼望过去全都是。
“???”
这考卷,考的...啥玩意。
“天理昭昭,天道何在啊?”
“老天爷,你怎么不长长眼。降下一道天雷,将小昏侯给劈了?”
“这就是坑啊,天坑啊!”
“古有秦皇‘焚书坑儒’,现在有小昏侯‘科举坑儒’!这是要打着科举考试的旗号,将我们儒生全都坑死啊!”
“我们要请愿,不能这样考!”
众多儒生们都是恸哭着,走出金陵贡院。
这金陵贡院,简直就像是一座炼狱,他们这些儒生们是再也不想进来了。
...
贡院。
县试考卷收了上来。
金陵府近百名小吏们连夜,以朱红笔,开始批阅考卷,对照着小昏侯给出的标准答案,对所有考卷进行分数排名。
都是照搬原文,容易判卷。
一道题两分,完全正确得两分。字句写错了,但大体意思对了,依然可得一分。
众小吏们足足忙了一天,终于把所有的考卷都批阅完。将考卷分档,按照分数高低分开,十分一个档次。
几位主考官们将考卷抽查,复核了一遍,看判卷是否有疏漏。
“禀报小昏侯、孔大人、王大人,诸位大人,六十分以上一人,五十分以上者十人,三四十分以上者一百余人,二十分以上者千人。其余不足二十分二千人,十分以下数千人。”
“二十分以上者,门阀官宦士子占一半,儒生一半。...不过五十分以上者,儒生仅余一人,名为贾生。”
金陵长吏统计完,向众官员们禀报。
楚天秀听了,心头一震。
他是想用这份童生考卷,来筛选一下天下读书人的基础学识,可这分数低的令他难以想象。
金陵城里近万名读书人赴县试,超过二十分以上却不过一千人。
这意味着,完全答对十道题以上的仅仅一千人而已。
惨不忍睹啊!
楚天秀也想过,大楚皇朝读书人的知识量会很贫瘠。
可是真正一测,才发现学识广博的读书人太稀缺了。赴考的考生,绝大部分都是滥竽充数。
倒不是古人智商不行,恐怕还是书太少的缘故。没看过这些书,脑子再灵活,也答不上来。
看来对整个大楚皇朝的知识普及教育,还是任重道远啊!
还是书籍太少了,得多印一些拿去卖。
众官员们都震惊的看向小昏侯。
王栩朝楚天秀一拱手,问道:“小昏侯,这童生的录取线,划在多少分?!”
“金陵童生的录取分数线,划在二十分吧。县试十中取一,共录取一千名童生,有资格参加第二轮的秀才郡试。郡试录取其中五分之一为秀才,国试录取五分之一为举人。
王大人,童生名次定了之后,直接在贡院外张榜公布吧!至于郡试,将在五日之后举行。童生方可参加!”
楚天秀想了一下说道。
这样,金陵城大约能诞生严格遴选出来的四十名举人。
其它百郡千县,最后遴选出一百五十名举人。
然后二百名举人,一起参加殿试,进行最终的排名。
能力先不提,最起码在学识上,这些举人要高出整个大楚皇朝绝大部分人。
“这科举考试,为国选才嘛。这一考,让本大夫看到了整个大楚读书人的水准!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以后各郡县官员在文教方面的考核,也有一个明确的标准了。就以童生、秀才的人数,来定。”
王肃赞许道。
“哼!”
丞相孔寒友面色沉重,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他已经忍了许久。
是心存侥幸,期盼儒生们能考出一个好成绩,他也就默认了这次县试的结果。
可是,金陵县试的结果出来了,五十分以上共有十名考生,但是平民儒生仅仅只有名儒“贾生”一人达标。其余皆为门阀官宦士子。
这还是因为贾生是平王府的私塾先生,看书众多的缘故。寻常儒生,没有这个条件看这么多书。
这太不公平了。
光是看书这一个条件,就把绝大部分平民儒生给撸下去了。
照这样的标准考下去,等第二轮郡试和第三轮国试之后,最后中举的儒生寥寥无几。恐怕不会超过十人。
他孔门数百年来寄予厚望的“儒学大兴”,也彻底无望了。
皇帝一旦被小昏侯的科举“蛊惑”,以全科取官员,儒生哪里还有再“独尊”的希望。
他这毕生功业,付之一炬。
这,断然是不能忍了!
既然如此,那儒派就和小昏侯彻底决裂吧!把小昏侯搞下去,把科举大权夺回来。
168 党争爆发,孔寒友大战小昏侯!
次日。
金陵贡院的院墙上,金陵县考一千名童生的录取榜单,以红纸正式公布。其余皆不录用,自然也没有接下来去考秀才的资格。
数千上万计的儒生在贡院外,恸哭流涕,悲伤欲绝。
他们这才因科举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可是,他们不服气啊!
既然是考试,最起码要公平吧。
如果考《诗》、《论语》、《春秋》..等儒书。
他们众儒生都经常读,所有人都读,自己考不赢别人,那就是任考服输。他们也没话说。
都怪自己笨,自己傻,自己记不住。
可是,选一些他们根本不看的农书、医书、墨书来考,两眼一抹黑,他们心里哪里服气啊!
这是非战之罪。
考砸了,不能怪他们。
怪谁?
当然怪小昏侯这个主考官,自己昏庸糊涂也就罢了,还要来害他们这些儒生。
“苍天呐!”
“小昏侯‘科举坑儒’,这是故意害我们儒生考不好!”
“找别人讲理没用,那我们去找皇上评评理!”
“走,我们告御状去!”
“对,这次科举大考,关系到我大楚百郡千县,十多万计的读书人,决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任由小昏侯继续胡闹下去!”
“请求圣上,废全科!”
“取儒科!”
几名金陵名儒振臂高呼。
在他们的带头鼓动下,数百上千的儒生们无比的悲愤和悲壮之心,高声呼喊着,往皇宫而去。
要是不推翻小昏侯的全科取士制度,他们儒生哪有出头之日!
董贤良站在远处,望着众儒生们,心中悲凉。
去皇宫抗议,这是冒着巨大风险的。皇帝要是没生气,倒还好说。万一激怒了皇帝,怕是一片人头落地。
因为他之前的《阴阳灾异说》,想要以天灾警示**,已经让皇帝感到不快。甚至为此,差点和小昏侯冲突,被罢官。
小昏侯的反扑太过凌厉。
恩师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参加这次儒生大抗议行动。
只是让几位名儒带着数百上千名儒生们,去皇宫抗议,争取废全科取儒科。
...
早朝。
金銮殿。
众三公九卿,朝臣们位列朝堂,神情肃穆。
这是早朝,并非大午朝。很多王侯,并未入朝参加。
皇帝项燕然正在听金陵府尹王栩,关于金陵县考的奏报。
金陵城聚集了上万名的考生,在整个大楚皇朝都占了极大的数量。所以,从金陵城的县考,可以看出整个大楚皇朝的县考情况。
皇帝对这县考的结果,颇为感兴趣。
岁举也好,科举也罢,都是为了供他这大楚皇帝“取材”。能取材,便是好的制度。
皇帝很是期待,小昏侯的科举制,到底有没有效果。
忽然,宫外传来一阵阵的喧嚣声。
呼声之大,甚至隐隐传到了这宫殿内。
公车府公车令杨绛面色匆匆,手持这一本厚厚的万言书,来到金銮殿。
“何事?”
皇帝皱眉。
“皇上,千名儒生在宫门外跪地恸哭,并向公车府递交万言书,称这次科举县试,极大的不公。
所出的考题,大部分是他们从未看过的书籍。
儒生们称,考卷不公平,结果自然也不公平。
金陵儒生们请求,科举考试采用统一的书籍,并且‘废全科、取儒科’,请求皇上为天下十数万读书人做主。”
杨绛递上万言书急道。
殿内,众朝臣们脸色都是惊变。
上千儒生们聚集皇宫外抗议,虽然不是兵变,但也是重大事件。
这,几近于逼宫啊!
皇帝项燕然闻言面色一沉。
上千名儒生到皇宫外请愿,向公车府递交请愿书。这,在大楚皇朝的历史上,可是屈指可数的事件。
他不由看向孔寒友。
天下儒生看似松散,但是有主心骨。
那就是山东孔门,现任家主,当朝丞相孔寒友。
没有孔寒友这位儒派领袖的点头,金陵儒生们是断然不敢在宫门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皇帝项燕然冷冷道:“主相大人,这是何意?有什么事情,朝堂上不能商议,非要上千儒生请愿,上万言书?!”
孔寒友深吸一口气,将丞相帽摘下,俯首叩地。
“皇上!”
“小昏侯主持科举大考,臣深感赞同。”
“但臣不赞同以全科取士。臣以为,考核的标准应该是治国大道,而非雕虫小术。
当以明习经学,为国求贤。
统一以固定的若干本经典书籍,作为科举考核的材料。
若是什么都考,那定然是学了一堆无用的杂学。
匠人学打铁,农夫学种田,凡此种种...这非辅佐圣上治理天下的官员所需之学,不应当成为科举考题。
官员,只需懂得治国为人的大道理便可。其它小术,无需样样精通。
臣求圣上,给天下儒生一个公平的机会。”
孔寒友痛声道。
他也不想出此下策。
可是小昏侯下手太狠了,科举制度废黜儒家,逼得他这儒派领袖,完全无路可退。
整个朝廷,御史台的御史们都不是小昏侯的对手。
他现在再不抗争,等四**考都考完,就晚了。
这全科取士一旦在大楚皇朝形成固定的规矩,儒家恐怕自此衰落。
他这孔氏家主,当朝丞相也白当了,与其成为儒家学派衰落的罪人,还不如抗争一把,失败了便挂冠而去。
“哦~!”
皇帝项燕然眼眸底下隐隐动怒。
谢胡雍这才刚刚主动“请辞”。他一口答应下来,让谢胡雍退了主相之位,不再成为庚子新政的绊脚石。
孔寒友也要以辞官,来逼他独考儒科。
真以为,他不会答应?!
哼!
孔寒友是朝堂上少有的儒官,其余九卿高官几乎都是门阀勋贵派系,一门心思只想着门阀的利益。
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手下缺人来推动庚子新政,就凭孔寒友今日这番“逼宫”的所为,现在就让孔寒友辞官归野。
他还需要孔寒友做丞相位置上,推动新政。
皇帝项燕然深吸一口气,忍了,道:“孔卿之意,朕知道了。众位卿家,是何意见,都说来听听吧!”
“臣等,赞同丞相所言。”
“科举大考,当以思想为重!诸多杂学一起考,断然不可取。”
御史台的儒派众御史们。
可是,其余门阀派系的朝臣们却是沉默。
这次县考,门阀勋贵士子们占了大便宜,他们自然是赞同考全科了。
儒家生死,关他们什么事。
不过,他们没必要冲锋陷阵,跟丞相对着干。
小昏侯都还没发力呢,他们急什么。
“皇上。
科举考全科,是小昏侯的主意。臣也有疑惑,也不知。他为何坚持如此。”
御史大夫王肃拱手道:“何不听听小昏侯的意见?让小昏侯和孔大人,还有这宫外的上千名儒生们,好好讲一讲这其中的大道理?以解我等心中之迷惑!”
“不错!”
“既然主相大人和小昏侯有分歧,那就好好说一说,大家都听听。谁有道理,我等支持谁!”
众朝臣们立刻纷纷附议。
“也罢!传朕旨意,命小昏侯来皇宫,和孔大人、金陵儒生们好好论一论科举,究竟是儒科取士,还是全科取士。”
皇帝项燕然道:“摆驾司马门,朕和众卿一起在宫门外听一听,两位的高见。”
169 丞相大道理讲完了?那我小昏侯开骂了!
司马门,皇宫正南最外的一道门。司马门内侧,是公车府所在办公的府邸。
公车府平时接受各地方官员的文书,臣民上书,以及征召接待、收取举子们的举荐书等等繁杂之事。
不过,自从岁举改革成了科举制度后,他们的担子稍微轻了一些。
科举考试放在了各地贡院,将由专门的地方官员来负责。
皇帝项燕然摆驾司马门,高高坐在宫门殿上,准备听一听孔寒友和小昏侯的当面辩论。
蔡和大太监带着一群太监们忙前忙后,派人去平王府召小昏侯,安排这次当众辩论。
太尉李荣、御史大夫王肃,两位三公大人分列左右赐座。
其余九卿,太常卢梓、郎中令崔浩然、廷尉郑景荣、大鸿胪刘骐、宗正项泓、太仆王骁、卫尉程不失、少府萧恭望、大农令杨褚等高官们,坐在宫门大殿两侧,一同旁听。
官位再小一点的朝臣们,在司马门宫殿上坐不下,只能到宫门外去旁听入座了。
“王大人,你这提议真高明啊!”
杨褚笑眯眯,低声道。
让孔寒友和小昏侯当众大辩论,这是让他们的矛盾公开化,激烈化,迅速恶化。
这样,儒派和小昏侯两家以后就不会再混到一起,想法子坑他们这些门阀勋贵。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他们坐山观虎斗,稳赢不输。
“哪里!”
王肃一笑道:“这世间大道理,越争辩越明晰。谁有道理,咱们自然是支持谁。我也好奇,小昏侯为何钟爱全科取士!”
...
主相孔寒友出了宫殿外。
“诸位儒生且起!”
“皇上圣明,已经准许本官和小昏侯,在宫外当众辩论科举考试,该采取全科还是儒科。众位退到宫门一旁,听辩论即可。”
“小昏侯片刻将至,场地让出来!
他对众跪在宫门外,泣血上书的儒生们说道。
“皇上圣明!”
“谢丞相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
顿时,上千名儒生们闻言,不由欢呼沸腾。
皇帝没有直接听信小昏侯,而是给了他们儒生一个辩论的机会。这对他们挽回大局,带来最后的一个机会。
只要主相大人能当场辩倒小昏侯,科举考试只考儒科,他们儒生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世。
儒生们立刻让出宫门外的场地。
宫门外左右两侧,孔寒友在右侧一块团蒲席地而坐。
数以千名儒生们,纷纷在主相孔寒友身后坐下。
显得人多势众,乌泱泱一大片。他们代表了金陵儒生,更代表了大楚皇朝百郡千县的数万儒生。
而另外一边,则是小昏侯的位置。当然是空荡荡的一个团蒲,周围没有一人站在附近。
显而易见,没有一个人会在站在小昏侯这边。
很快,这个震撼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金陵城,举城轰动。
那些没有参加抗议的儒生们,也纷纷赶来皇宫外助威,聚集数千之众。
许多王侯、门阀士子们,纷纷赶来皇宫外,旁听这次孔大人和小昏侯的公开盛大辩论。
连老丞相谢胡雍都乘坐马车,在谢氏门阀众子弟们的簇拥下,赶来旁听这次大辩论。
聚集在皇宫外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几近数万之众。
将皇宫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
一队太监来到平王府,通知小昏侯立刻去皇宫。
不多久一辆五驾马车出了平王府,直奔皇宫而去。
“夫君,这次皇宫急召,命你和孔大人当众辩论科举全科之争。此举,怕是来者不善。”
李虞在车厢内,有些担忧。
前面,夫君刚刚把主相谢胡雍给得罪了,门阀勋贵们现在还在恼夫君小昏侯呢。
现在主相孔寒友又因为科举考全科,翻脸不认账。这当众辩论,分明是要把夫君给狠狠踩下去。
夫君这算是把朝廷官员,全都给得罪了。
这以后,在官场上可怎么混下去。
“对,郡主说的不错。那孔夫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纠集了一群儒生,要为难姑爷。”
祖儿也连连点头。
楚天秀闭目沉思,盘算着此事。
如果他穿越到的是唐宋朝,甚至明清。儒家独尊的大势已成,一切休提。
他要是跟儒家对着干,宣扬全科举仕,估计骨头要被儒生们扬灰,渣渣都不剩下。那种情况下,他唯有装孙子,要么当自己的小侯爷,要么乖乖参加科举就是了。
但是,这大楚皇朝不一样,“黄老之术”官员实力庞大,离“独尊儒术”还远着呢。
儒家在大楚皇朝的底层虽然已经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光是金陵城就集聚了数千上万的儒生,可是在朝堂上远远没有到一呼众应的程度。
门阀勋贵派系,才是朝廷官员的核心。
虽然这些门阀士子也都读儒书,但他们也读黄老之书,读各种杂书。
他们什么书都看,所学甚广。
士子们以家族门阀利益为重,并不太在意儒家的兴衰。
儒家不行,换一家学说,日子照样过。
黄老之学大兴了六七十年,也没见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大楚皇朝,眼下正是百郡千县的儒家势力崛起,纷纷呼喊着“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前夜...离儒官称霸只差一步之遥。
差一步,就是天地悬殊。
儒家既然还没有称霸。
楚天秀当然不惧硬撼孔寒友,打压了儒家就打压了,那又怎么样。
秦皇打压儒家,儒家除了嘴炮痛骂秦皇,拼命抹黑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他还有机会,将儒家“独尊儒术”的野心,扼杀在萌芽之中。
“放心,为夫早有准备。”
楚天秀睁开眼眸,淡笑。
在推出“科举制”的时候,他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所以才早早埋下伏笔,把主考官位置给抢到手。
孔寒友和儒派官员们梦想已久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忽然因为科举考全科,一夜间破灭了,定然不甘心。
天下儒生定然会大举反扑,想要把他这主考官给扳倒。
只是,楚天秀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方式——儒派领袖孔寒友要和他在皇宫门外,当着儒生和满朝官员的面,辩论全科和儒科的利弊。
既然大家一起嘴炮,那就来呗!
他楚天秀怕的是别人动刀动枪动粗,他一个人打不过。他才不怕别人嘴炮。
主相孔寒友和儒生们一起嘴炮,他也不怕分毫。
...
众目睽睽之下,平王府一辆马车抵达皇宫司马门。
楚天秀下了马车,让李虞等人在外面等着。
他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宫门外。
楚天秀朝宫门殿上的皇帝项燕然一拱手,“臣应召而来,恭听圣命!”
“小昏侯。孔大人和儒生对科举考题意见很大,觉得考儒科比全科好,想要和你当众一辩。朕和众卿们都想听听你们的想法,你们两位畅所欲言。朕不会追究。”
项燕然指了指宫门外,道。
“是!”
楚天秀拱手,看了看乌泱泱一片儒生的宫门右侧。
然后他在空荡荡宫门左侧,唯一的一块团蒲上席地而坐,和丞相孔寒友遥遥相对,席地坦然而坐。
“丞相大人,请赐教!”
楚天秀笑了笑,说道。
“皇上命你为科举主考官,全权负责科举考试。
本相本不该干涉。但是科举乃国之大事,为国选官,关乎我大楚皇朝的千秋基业,本相也就不能不开口了。”
孔寒友看了楚天秀一眼,淡然扬声道。
“科举考试,为皇帝选官。
臣子,上面是帝君,下面是百姓。臣子的职责是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百姓。
我儒家各部典籍,皆是讲述为人之道、臣之道,上尊君下爱民。
官员,尊君爱民为首要,何必在意细枝末节?
自己不懂枝节也不要紧,招募一些懂的小吏,辅佐官员即可。
反之其它博杂的学说,农家、墨家、杂家等,都乃是大谈枝节细末。讲匠人如何打铁,讲农民如何善耕,织女如何织布...这跟当官有什么关系?!
这些学说,本身没错。
它们在民间自行传授便可,完全不必放入科举考试之中。
科举考试只有一个重任,那便是‘为君选官,尊君爱民’,而不是选拔技艺高超的匠人。
故本相以为,只需以五到十部儒家经典为典范教材,以固定的教材进行科举考试,选贤任能。
其余学派,不得入科举。
却不知小昏侯为何,死死抓着这些博杂学派,细枝末节不放,尽数放入科举大考之中。
混淆了‘为君选官,尊君爱民’,这个核心?”
孔寒友这番论述,也不纠缠其它,单刀直入,直奔科举大考选官的核心而去。
死抓这个核心,其它任由小昏侯狡辩,他都不理会。
“好,说的太好了!”
“正该如此!”
“朝廷选官,‘尊君爱民’为第一。其它细枝末节,都是累赘,根本不重要。”
“科举大考,废黜百家独尊儒术——!”
在场的上千名众儒生们面色红润,顿时高声叫好,甚至激动的喊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口号。
“深有道理,毕竟是选官,而非选匠人...当官之人,其它学了,也没什么用啊!”
那些旁听众多的门阀、勋贵和士子们,也不由深感赞同。
孔大人讲的这番道理,清晰而明确。
诸子百家之中,真正讲透了为人、为君、为臣的大道理的,也就只有儒家学派。
其余道家,大谈逍遥自在。墨家学派,要么太过博爱,要么就根本不太讲大道理,只是注重匠人的细微枝节。
拿来科举考试,为朝廷选官,多少有些不太合适的!
皇帝项燕然微微点头。
为君选官,尊君爱民!
儒家学派这句凝练而实在的口号,他心中自然是极为喜欢的。
这是大楚皇朝,千秋基业的核心。
“废黜全科,独尊儒术!”
整个皇宫外,都回荡着上千名儒生们激动的呼喊声。
他们今日定要废掉这“全科”大考,让儒家学派独霸大楚的科举大考。
“唉~!”
楚天秀沉默了,有些摇头叹息。
儒生们这样看待问题,他也很无奈。
孔寒友不由皱眉,他微微一抬手,上千儒生们很快安静了下来。
“小昏侯,今日你我当众辩论,各说各的道理。何故唉声叹气?若是自觉没有道理,认输便可,本相也不会穷追猛打。”
孔寒友喝道。
“丞相大人尊君爱民的大道理讲完了?那我就讲一讲做人的小道理了!”
楚天秀看了一眼,这皇宫外数以千计的儒生们,叹道:“科举县考,金陵城考生一万名,最终举人、进士仅仅不足数十名,可出仕为皇帝效命。
你们士子、儒生,剩下九千九百人,接下来打算什么?
好一点的去当谋士、说客、私塾先生,差一点当账房先生、大户人家的门客,酒楼的说书人、...最落魄的,只能在街头写书信,在青楼画舫卖字卖画,与歌姬舞姬为伍?
还有更不要脸的,靠着家里、婆娘养活,自己苦读数十载...满肚子之乎者也,却没见半点养活自己的本事。
可是啊,你们这群读书人,是大楚最有学识和见识的人。大楚皇朝的希望,在你们身上!
那些农夫、匠人、织女,连字都不识一个,大楚百姓们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这群读书人的身上。
你们剩下那九千九百名读书人,死盯着当官不放。不当官就颓废了,就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
你们还要脸不?
我不是骂儒生。
我是骂你们天下读书人,你们不当官,就没法报效君王,无法‘尊君爱民’了吗?
你们就没想过,不当官,也一样踏踏实实干大事,报效大楚?
本小昏侯今日拼着这个侯爵不要了,主考官不要了,县令不当了,我也教你们怎么做人!”
楚天秀越骂越痛快,干脆撸起袖子,伸出指头,指着对面数千名儒生们的鼻子,开骂。
小昏侯此言一出,皇宫们外数以千计的儒生们一片死寂,满脸臊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小昏侯这一阳指,刁钻而阴毒,戳到了他们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痛处。
不错,大楚的读书人,才会学文识字,几百个人里面才有一个读书人,那是屈指可数的“人上人”,内心是何等骄傲!
可是,除了士子之外,除了当官,他们大部分儒生只能干着低微的活,挣几个铜板钱,忍受着生活里各种各样的憋屈。
谋士、门客、私塾先生,这些生计,算是稍微体面了。
其余生计,都是不堪,不值一提。
甚至连商人,歌姬,舞姬,都挣的比他们多,活的比他们潇洒多了。
他们心中痛啊,无法与人说啊!
170 火力太猛,主相招架不住!
楚天秀骂起劲来,撸着袖子,指责孔寒友,还有身后的大群儒生,嘴巴像开火的机关炮一般,狂射个不停。
“我说的就是你,贾生!还有你,伍思显。说说你们这些金陵名儒,活到四五十岁都干了几件大事?”
“你们这些人肯定不服,我小昏侯乃是金陵头号大纨绔,恶名昭彰。有什么资格指责你们这些读贤人之书的儒生和士子?”
“我小昏侯还没当官,就苦心钻研造出轰动大楚的昏侯纸。难道就是为了给你们擦屁股?你们的屁股有本小侯爷这么娇贵么?
我造纸图个啥?还不是为了给你们这些读书人多读几本书?
我不仅仅造纸,我还研究印刷术。我的印刷厂,现在一日印书一千本,十天就是一万本。人手一本书。
你们手里的《诗》、《论语》、《春秋》纸书,全都是从我小昏侯印刷厂里出来的。
这些你们最鄙视的匠人活计,对大楚、对天下读书人,是何等重要,何等巨大的贡献?
功在读书人,功在千秋,功在万代!
一辆牛车的千斤重竹简书籍,变成手里一本几两重的纸书。你们后半生再也不用苦苦抄书,去门阀府邸求爷爷告奶奶了,丹阳书坊里就有数百上千种书卖。
你们拍拍自己的良心,我小昏侯对得起你们吧!
孔大人,你想要科举独考儒科,废黜全科。能把匠人才会去研究的昏侯纸和印刷术,给考出来?考不出来对吧。
没有纸,你们现在还是用竹简,人手一卷竹简,几十万斤。你能考科举?还是老老实实用岁举举荐!
孔大人,你这位大楚三公主相,和昏侯纸,孰轻孰重?
非要科举考试,独尊儒术,当上了大官,尊君爱民?不当官,就不能为皇帝效命,为天下百姓造福?!
本小侯爷就算不当官,一个人干的大事,也抵得上你们几千人这辈子干的大事!
你们觉得我小昏侯是特例?那我告诉你们,李自然老神仙乃是道家仙长,因为炼制火药,功劳巨大,被皇上分为伯爵。他是靠读书、当官封伯吗?不是,他乃道士,非读书人,依然对大楚做了巨大的贡献。
你们几千上万读书人,当不上官,没办法尊君爱民。有一个人想过去发明造纸、发明火药吗?!”
皇宫司马门外。
只听到小昏侯独自一人,指着对面数千人,扬声痛骂。
广场上,黑乌乌人群一片死寂。
不仅仅数千名儒生们都震惊羞愧,张口,无言以对。
他们怀里放着的纸书,一本本厚厚儒家经典著作,全都是小昏侯造出来的纸书,他们能说什么呢?!
没有小昏侯造纸,他们现在全都牵着一头牛和满满一车的竹简。
连那些门阀士子们同样瞠目结舌,听的完全失神。
“不错,除了当官,我们读书人就没想去干点别的?”
“当官固然好,遗照中举金榜题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大楚皇朝读书人数十万众,一年能当官的也就寥寥百人不到。九成九以上,都是不可能被朝廷选中。”
“除了这上百名幸运之辈,其余读书人,日子过的浑浑噩噩,生计蝇营狗苟,也没干出什么大事情来。”
“造纸、印书,诸如此等,一样是千秋功业!为何,人人轻视,不屑为之?却以当官为傲!”
许多儒生们都羞愧低头,恨不得钻地缝。
值得反思!
当然,他们低头,是一个非常残酷而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眼前。
考不上举人?
他们这些读书人去干什么?
学小昏侯一样做一番大事业,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造纸,也能光宗耀祖!
炼制火药,也能封伯爵。
...
众多的儒生人群之中。
董贤良激动的跳起脚跟,望着对面孤零零的小昏侯,目光充满了感动。
他曾经以为,自己苦学儒学、诸子百家,以“匡扶明君,济世天下”为己任,是大楚最出类拔萃的才俊。
他一直不懂,为何殿试,皇帝将小昏侯列为优等甲名,已亥岁举第一。
今日终于明白。
这才是真正的以天下兴亡为己任!
小昏侯这是满腔热血为大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并非只有辅佐君王,那才是世间人杰。
那些被他轻视的微末小技,造纸、火药等等,一样能够对匡扶济世起到巨大作用。
这心胸之宏大,这见识之广阔。
差距啊!
他离小昏侯差距如此之大!
...
孔寒友被骂懵了。
小昏侯根本不按套路出招。
他明明是在和小昏侯,辩论“科举选官”。既然是选官,咱们就按照,选什么官最好,来辩论啊!
他这前脚才刚刚高谈阔论,儒家学派,对“选官”最为有利。
小昏侯后脚就不提科举选官,居然说起了那些落选的九成九读书人。说那些落选的读书人,都是一群废物...白白糟蹋粮食,一事无成。
这让他怎么反驳?
“小侯爷,我们今日谈的是选官。至于落选之人...可以再行商议,如何安排他们。”
孔寒友正色道。
“孔大人,独考儒科,就意味着,为了选出这最出色的一百名官员,牺牲掉金陵万名考生,牺牲掉大楚十万名读书人,牺牲掉我大楚的千秋基业!
而考全科,才能百业兴盛。九成九的读书人纵然当不上官,也懂三教九流各行之术。”
楚天秀一摆手,痛心疾首,拱手朝皇帝道:“陛下,您要只想选官,科举考试,独考儒家的确可以。儒生干别的都不行,但是当官还是挺在行的。
但是,您要这大楚兴盛,钱粮盈仓,诸如‘造纸、火药’等物不断涌现,天下遍地是各色英才,俯身皆是,想用什么便用什么。
那这科举大考,定然要考全科。”
...
皇帝项燕然望着小昏侯,陷入了深思。
他将“岁举”改为“科举”的目的,的确是为了选官,辅佐他治理天下。
儒家学派宣扬“尊君爱民”,当然最符合这一点。
但是剩余九成九的读书人,选不上官,这也的确是巨大的浪费啊!
整个大楚皇朝,所有读书识字的人才,全都在这里面了。不用好他们,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读书人,是极难培养的。
往往一个县城,一个富户一个小地主,也就供养起两三个子弟读书,长达一二十年之久,才能成材。
这些读书人,本应是大楚最出色的人才。
整个大楚皇朝七千万人口,也才区区数十万的读书人而已。
长子继承家业,余子皆外出谋生。
他们要是只读儒书,只懂一些治国的大道理....平常生活根本用不上,以至于靠一些蝇营狗苟的生计来维生。
如今大楚,内有诸侯内忧,外有匈奴外患。
正是要天下读书人,尽忠,尽力之时。
科举考试考全科,才能发挥众读书人之力。
他这个皇帝,已经更信小昏侯的说法。
但是,他也不想以君威,直接驳回主相孔寒友。最好是孔寒友,主动认输才行。
“小昏侯此言颇有道理,你们继续争辩吧。朕听着呢!”
皇帝淡淡道。
“臣就不说那些落选之人。臣只说,在座的三公九卿高官!”
楚天秀哪会给孔寒友翻盘的机会,立刻高声道:“杨褚大人,您执掌大农令,管天下钱粮财政,学的是什么?”
宫门殿上,坐在皇帝一侧的大农令杨褚,一愣,缓缓道:“本令所学博杂...道家、黄老庄学、农家、杨朱学、算术等等...皆有之,独不学儒。”
“太仆王晓大人,您这太仆令是做什么?”
楚天秀又道。
太仆王晓,淡淡道:“本令,掌管马政、畜牧,为皇上养数十万匹战马!...养马,这倒也无需学儒术。”
“太尉李荣大人学的是兵家,掌天下兵马,自然不用多提。在座的九卿高官,大半皆是黄老庄学,其它学说,有几个是主学儒家?
可见,儒学远远并没有孔大人想象中那么重要。科举大考,独考儒学,意义何在?!”
楚天秀冷冷一笑,说道。
他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这番话只能在立国不久,儒家尚未称霸的大楚皇朝,说一说。
如果他再晚穿越来个数十、上百年,被儒家成功完成独尊了,他是绝不敢说这番话的。
那时候遍地都是儒官,把其它学说视为“奇淫巧计”,骂这些儒官独尊儒术,那是找死!
...
皇宫外。
孔寒友满脸臊红。
这就很尴尬了。
谁让,他是唯一站出来,支持儒家独尊的大儒。
九卿高官里面,还有郎中令崔浩然、少府萧恭望,他们两位也是当世大儒。可是,身为金陵十大门阀家主,他们都有家族利益,断然不会站出来,全力支持儒家。
连老丞相谢胡雍,御史大夫王肃,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学黄老庄学,但也学儒术。可是,他们不承认自己主学儒家啊!
小昏侯说三公九卿高官里面,没有几个儒家,那也是有道理的。
孔寒友陷入沉默。
他看出了众儒生们心中的惭愧和不安。
更看出了,宫门殿上,皇帝项燕然语气,似乎已然心动。
孔寒友良久,才黯然叹道:“小昏侯,你所言深有道理。科举大考,以儒为主...兼考全科,如何?
如此,天下读书人皆懂‘尊君爱民’的道理,但也博采众家,不至于对其它一窍不通。”
这是他身为儒派领袖,最后的底线。
这个底线,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有不少儒生,其实也在学道、法等学,并且尝试着将众科,融合为一体。
他的弟子董贤良已经尝试了十余年之久。
如果不能守住这条底线,他愧对孔门和儒家学派。守住这条底线,儒家以后才有机会翻盘。
小昏侯拒绝。
皇帝不允。
那他这主相,只有挂冠而去,归隐乡野,当个乡野大儒教书去了。
171 小昏侯,朕看你也不昏啊!
科举大考,以儒为主兼顾全科?!
楚天秀的眼睛眯了起来,望着对面的丞相孔寒友。
他又不傻。
儒家“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野心,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持续长达几百年。
春秋战国,儒生们没占到多少便宜。
先秦皇朝又遭到“焚书坑儒”重大的打击,大楚皇朝立国七十余年,黄老之术当政。
皇帝们都没看上儒家,以至于独尊儒术从来都是梦想。可孔门弟子独尊儒术,当大官的梦想,从来不死。
如今,大楚百郡千县遍地私塾都是儒生,单从人数上来说已经一骑绝尘,眼看就能完成万古未有的伟业了。
孔寒友在论战中已经败了,却想用这招缓兵之计,想再拖个一二十年,让朝堂上更多的儒官出现。
朝廷三公九卿里面,其余十一位高官,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支持儒家。
楚天秀很清楚,他只要乘胜追击,死咬着“科举全科,儒占其一”不松口,那孔寒友根本没招。
他正要开口,此时坐在司马宫门大殿上的皇帝项燕然却忽然说话了。
“孔相和小昏侯的辩论,各言利弊,朕已经清楚。
孔相的提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尊君爱民为主,兼顾了百家兴盛。
这首届科举大考,暂且如此安排,考题上多加几道儒科考题,看一看效果吧!
小昏侯,你觉得如何?”
项燕然沉吟道。
丞相和小昏侯这场论战已经有了结果。
单考儒科,只关系到一小撮的官员,对维护项氏皇家最有利。
考全科,则关系到大楚皇朝数十万读书人的未来,千秋基业。同样对项氏皇家有大利。
孰轻孰重,皇帝心中有数。
想要成为千古一帝,定然是科举考全科才能做到。
但是,他这皇帝,也不能让丞相孔寒友在这场论战中,完全下不来台。否则毫无颜面的儒派领袖,唯有请辞下台这一条路了。
一旦孔相归野,御史大夫王肃将顺位继任主相。儒派仅有的一位高官失势。整个朝堂,门阀和勋贵官员再度一手遮天。
对皇帝推动庚子新政,铲除天下诸多弊端,平定诸侯北征匈奴,大为不利。
孔寒友和儒派这把刀,还有用,有大用,敲打金陵十大门阀和众勋贵。
让门阀和勋贵士子们知道,没有他们,皇帝照样有大把的人才可用。
光靠小昏侯,而没有实力庞大的儒派这把刀子,是断然无法撼动根深蒂固的金陵十大门阀和满朝的勋贵。
这是大楚朝堂,势力平衡的关键。
小昏侯可以不在乎儒家生死。
但他这大楚皇帝,不能不考虑这个现实。把弱小的儒家扶持一把,才能抗衡门阀势力。
“是!”
楚天秀知道皇帝这是要安抚孔寒友,给一个颜面好下台阶。
他心头无奈,唯有拱手道:“郡试和国试的科举考题,儒术便独占三成,其余学说占剩下的七成。丞相大人意下如何?”
“可!”
孔寒友立刻拱手。
他也没去多争一二成。
只要皇帝承认了“以儒为主,兼顾全科”,便给足了他这丞相和儒派的面子。
多几道考题,意义不大。
继续争下去,跟市井菜贩子没什么区别。
楚天秀朝皇帝道,“皇上,臣还有一个提议。”
“说!”
项燕然道。
“如今大楚百郡千县,私塾遍地,但都太小,大多数十名学童而已。
既然大楚大兴科举,请允许兴办更大的大楚高等学院、学府。编撰标准的科举教材,各科各家学派,皆能在学院中求学。
譬如儒学院、农学院、医学院、匠学院等等,研究纸张,研究火药,研究育马...凡是利国利民之术,皆可研究。
也让天下读书人,有更多的去处和生计,不至于除了埋头读书求官一无是处。”
楚天秀道。
“嗯,此主意甚佳...不过,颇为耗费钱财!”
项燕然沉吟,有些为难道。
“谁主张什么学派,自然谁出钱资助。金陵门阀勋贵如此之多,想来他们是很乐意资助的。朝廷拨一笔启动的钱财,土地便可。”
楚天秀立刻笑道。
“行,就如此办吧!大农令,你拨一些钱,兴办大楚高等学府。”
项燕然微微点头。
“是!”
杨褚苦笑点头。
“都散了吧!”
项燕然在宫门上站起来,淡淡道:“朕看你这小昏侯,也不昏啊!
科举大考的事情,要抓紧了。
还有第二轮郡试和第三轮国试。
朕,等不及要看看,科举都选出了一些什么人才?”
“是,皇上!臣抓紧去办。”
楚天秀苦着脸。
...
丞相孔寒友和小昏侯的宫门大争辩,终于结束。
这场大辩论已经彻底定下了,科举大考要考什么。
众朝臣、门阀勋贵士子,还有数千计的儒生们依然在激动的议论纷纷,谈论着其中的利弊,四散而去。
董贤良跟在老师孔寒友的身后。
孔寒友面色灰白,神情显得十分黯然。
独尊儒术的希望破灭了。
所谓“主考儒科,兼顾全科”的说法,其实是面子上好听而已,让他这丞相有台阶可下。
大楚的科举大考,终究还是要考全科。
大楚天下读书人除了士子之外,原本七八成是儒生,平日只看儒书。
就算他们把儒科的三十分全拿了,不过是下游的分数,另外还有七十分呢。
三十分只能县考得一个“童生”,郡试得一个“秀才”,就到头了。
至少也要六十分以上的水准,才有望中举,最终成为进士。
这意味着,天下绝大部分的儒生,都要赶紧去看其它杂书,学其它科目....这一分流,他们怕是要改信其它学说了。
以后,天下儒生恐怕只能占个三成左右了。其余各家各派,能占个七成以上。
这对儒派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儒家的大好形势,被科举考试,硬生生给形势逆转。
“输了!”
“输得很惨啊!”
“不过,小昏侯确实厉害,随便一个主意,眼光都远超我等!
前朝先楚君王后裔,竟然有如此眼界和见识。我儒生中竟然没有如此人才。可惜啊...皇帝心中定然也是很惋惜!”
孔寒友淡淡道。
董贤良心头一寒。
小昏侯的出身,是个死穴。
没人提,不代表它不存在,不代表皇家心中没有芥蒂。
皇帝真要不介意,岂会一道圣旨,逼着小昏侯入赘平王府?!
只是,小昏侯最近竭力表现的孝心,让沈太后感到十分满意。甚至连皇帝,都已经觉得小昏侯忠心耿耿。
可惜,小昏侯的出身,注定了不能大用。
“兴办儒学院的事情,你去抓紧筹办!尽早递上一份奏报,丞相府这边审批下来,大农令先拨一笔钱财...此番政改,各方面的开销都很大。
光是以纸代简和科举大考,就耗费了国库大笔钱银。
现在大农令还稍微宽裕些,等后面钱不够,就难下拨了。”
孔寒友道。
他这儒派领袖,当然要给儒生们多谋一点好处。
“是,弟子抓紧去办!这学院叫什么?”
董贤良问道。
“就叫‘金陵书院’吧,请天下闻名的大儒坐镇,传授儒学。在金陵城里多找些富商筹款资助,把规模办大一些。至少能容纳二三千名儒生!”
孔寒友沉思一下道。
172 第三轮国试在即,万众瞩目!
楚天秀拱手和众官员、士子们告辞,坐上平王府马车。
他一屁股坐在车厢内,面色发白,整个人都快脱虚了。
大楚科举考全科,总算是搞定了。虽然多给了儒家一些考题,但总算搞定了这件大事。
但是,他还是两脚发软。
皇帝居然说“朕看你也不昏啊!”...这绝非随口之言,而是在提醒他太高调了,得低调收敛了。
楚天秀能不心惊胆颤吗!
他之前把门阀勋贵派领袖丞相谢胡雍搞下去了,打压了守旧派,推动朝廷新政。
现在又踩了儒派的领袖孔寒友,压制儒家独尊的冲动。
这不都是为了大楚皇朝么!
皇帝项燕然却还是疑神疑鬼,说出“看你小昏侯也不昏”这种话出来。
太祖皇帝封了楚氏“昏侯”,就是要昏。
昏侯,要是不昏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这小昏侯太难了!
不仅要对付门阀勋贵和儒派,还要让皇帝对他不起疑心。
车厢内,李虞和祖儿、狄儿,早就等着了。
“夫君,脸色怎么这么差?”
李虞看他面色苍白,不由吃了一惊。
“娘子!要是哪一天,皇帝忽然对我起了杀心,怎么办?”
楚天秀苦道。
“不会,你对沈太后孝,对皇帝忠,皇帝怎么杀你?”
李虞懵了一下,惊道。
“现在自然是不会。”
楚天秀叹道:“可皇帝哪天要是快死了,他为了太子项天歌能坐稳这天下,定然会铲除一切隐患。那些诸侯...还有我小昏侯!”
这种事情,他在史书上看的太多了。
皇帝多疑,自古如此。
最怕别人抢了皇位。
那些皇帝临死之前,经常杀太后、外戚、功臣、权臣,为太子登基铺路。
站在皇家的立场上,这没什么不对,杀了这些外戚、权臣,太子的皇位才能坐的稳,天下才能太平。
可是,谁知道,皇帝会不会觉得他小昏侯依然有威胁。
“皇帝杀谁我不管。但他若杀夫君,我就反了他!我父亲为了项家,已经牺牲了三子,李氏一族对得起他们项家了。
以后我们的儿子,还要继承平王府的家业呢!这是他欠我李家的。皇帝若要杀你,我们就造反!”
李虞一双美眸露毅然之色。
她眼神又柔和了下来,“不过夫君也无需太担忧,既然皇帝之前都没有杀你,已经让你入赘平王府,就说明他放下了杀你的念头!以后再想杀你...就是他就是想连平王府一块动手了。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娘子!”
楚天秀握着李虞的玉手,心中感动。
造反什么的。
他没动这心思。
大楚皇帝看着威风八面,但是大楚数百万公里疆土,天下几千万人的担子压在身上。
每天凌晨天未亮就早朝,几个时辰来批阅奏章。
指不定,还有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诸侯造反,反贼乱党到处流窜。大楚立朝六七十年,就换了六位皇帝,大多数皇帝也是短命。
当个皇帝,太累!
他穿越当小昏侯,已经很爽了。虽然入赘平王府,他现在也没什么不爽,闲着无事就造纸,搞点火药什么的。
这日子逍遥又自在。
何苦费尽心思去造反,逼着自己去没日没夜处理朝政呢!
只要皇帝不对他起杀心,他自不会干造反的事情。
不过,防一手,还是很有必要的。
朝堂上,儒派和门阀勋贵两派之间的争斗,他以后还是尽量少掺和。
把这次科举大考考完之后,继续当自己的小昏侯,丹阳县令去。
省的皇帝老是担心他不够昏。
...
大楚皇朝的第一轮县试考完。
楚天秀回到虞园,休息了一下,继续准备科举大考,心思都放在第三轮国试考题上。
半个月之后便是郡试,从各郡县的童生里面,选拔出一批秀才。
这第二轮的郡试,由各郡太守们主持。
金陵城的第二轮郡试,是府尹王栩来主持。
楚天秀为了避嫌,避免提前泄露国试的考题,已经极少踏出平王府。
第二轮郡试考卷其实也不太难,除了大量看书之外,增加了一些阅读理解,并无太多出奇之处。
在县试拔尖的一群童生,很容易考中郡试成为秀才。
金陵城的一千名童生里面,最后选出了分数最高的二百名秀才。
而大楚的各郡,每郡大约诞生了十多名秀才。
郡,跟帝都金陵城,实力差距显然极为巨大。
金陵城聚集了十大门阀、高官勋贵、天下巨富豪商,有天下最多的读书人,远非郡县可比。
终于,到了整个大楚皇朝万众瞩目的第三轮国试。
大楚上百郡遴选出来的一千余名秀才们,纷纷从各郡府,乘坐官府派出的马车,护送前往金陵城,在金陵城内的各个客栈下榻,准备参加国试。
他们这群秀才,是整个大楚皇朝读书人中的翘楚,读过最多的书,最有才学之辈。随便挑出一个,在县里都是顶尖的角色。
可是考中了秀才没用。
前面县试和郡试两轮只是筛选,把那些不够格的读书人淘汰掉而已,这两轮并非关键。
真正的选拔考试是在“国试”和“殿试”上。
必须在国试上挤入前二百名,中了“举人”才能当吏,在地方郡县和中央朝廷当县丞、都尉等等。
举人,才有资格踏入殿试,在皇帝面前考中“进士”才能当官,当上县令,治理一方。
在大楚国试的前五到十日。
金陵城所有大小客栈都已经入住爆满,全是来自大楚最顶尖的秀才。
鸿门客栈内,灯火通明。
通宵达旦。
这上千名秀才们秉烛夜谈,兴奋的切磋技艺,谈论小昏侯的《石头记》,议论着即将到来的第三轮“国试”。
秀才们最流行的游戏,无疑是各种押题、猜题,赌小昏侯可能出什么考题。
国试。
主考官是“小昏侯”,亲自主考。
将从他们这上千名秀才中间,选拔出二百名举人。
小昏侯亲自出任主考,身为新一代“文学宗师”,出的国试考题,绝对比县试和郡试要难的多。
但是国试到底有多难,秀才们显然是无从推测的。
第三轮国试的考卷,就连丞相孔寒友、御史大夫王肃,两位副主考官都看不到。
负责印制考卷的印刷厂,早就被平王府的一群侍卫给团团包围了,连老鼠都无法进出。
小昏侯要通过这第三轮“国试”,把最出色的人才选拔出来,给皇帝一个交代,证明科举全科制的出色。
173 小昏侯出题,请回答!
金陵城。
清晨的帝都,街头熙熙攘攘,百姓们起了一个大早开始忙碌,车水马龙,无比热闹。
金陵贡院大门外,再度热闹起来。
上千名秀才们睡饱吃足,精神抖擞的离开住宿的客栈,陆陆续续抵达金陵贡院大门外排队入考场。
第三轮国试大考在即,举国瞩目,城里门阀、百姓们都在关注此事。
长安街的小巷民宅。
贾生起了一个大早,头戴方巾,换上一身崭新的儒袍,准备赴试,俨然一副名儒风范。
以前名儒只是一个名头,众儒生们彼此吹捧,用处不大。
但现在不同了。
他贾生考中了金陵郡试第十三名秀才,拥有大楚朝廷正式承认的秀才功名。
秀才享受一些特权,每月官府会发几百枚铜钱的秀才生活补助费,虽然这笔钱不多,但也表示了朝廷对秀才的格外重视。
而且秀才,才有资格参加国试,这是成为举人的敲门砖。
他婆娘在帮贾生收拾考试的行囊,满脸堆笑,轻声细语道:“相公,考试的笔墨砚台都准备好了。
俺帮你买了街头老李家的肉镆镆,香着呢,都用油纸包着,午时饿了拿出来吃。
还有一个水葫芦。去了贡院好好考,家里的事情别操心。”
“来,相公,喝口热汤!”
“嗯!”
贾生傲然点头,喝了婆娘端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肉汤,浑身暖洋洋的,一股热气直冒。
难得啊!
考中秀才之后,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大幅飙升,他婆娘也没敢在他面前毫无体统的大呼小叫了。
只等通过国试中了举,当上官后,他便能彻底扬眉吐气,衣锦还乡。让当年瞧不起他这贾家二子的父老乡亲们,好好看。
庚子科举第三轮国试!
他贾生来了!
贾生喝完汤,一抹嘴,背上考具背箱,意气风发的往金陵贡院而去。
...
金陵贡院大门外已经聚集了早早赶来的数百名秀才,秀才们人头攒动,排队等着金陵衙役搜查,进入考场。
整个大楚皇朝最顶尖的一群秀才们,正在彼此客气的招呼着。
他们中间有很多名气极大的读书人,遍布大楚各地,只是之前未曾逢面。
此番国考,终于有机会聚集在金陵城,彼此切磋认识一番。
“东方兄,久仰大名,你可是赫赫有名的山东大才子,丞相孔大人的老乡。今日终于得见,有幸啊!此番前来应试,定然胸有成竹!”
有人笑道。
“呵呵,我东方粟少时通读各家学说,无所不学,家中书籍汗牛充栋,过目不忘!
天下学问,皆在我心!
今日国试志在必得,任小昏侯如何出题刁难,都能答出来。你且看我斩众士子于马下,夺下这国试魁首!
不知桑弘阳老弟,你这洛阳大才子,能否高中?”
东方粟摇着扇子,笑道。
“东方兄好志气!”
桑弘阳呵呵一笑,“你若魁首第一,小弟定然居其次。”
...
金陵贡院门外。
衙役们对进入贡院的秀才们一个个验明身份,搜身,防止夹带抄袭等舞弊等行为。
众多秀才们过了衙役们的搜身检查,陆续进了金陵贡院。
忽然,一名衙役在一名秀才在衣裳上,发现了以娟细小字抄了大量的文字,顿时大怒。
“好大胆的贼子,科举考试严禁抄袭舞弊!在国试居然敢夹带小抄,公然舞弊。棒打三棍,押送廷尉府,革除秀才功名,等候发落!”
衙役头子顿时大怒。
那秀才被扯住衣裳,吓得满脸苍白,瘫坐在地上,痛声哭嚎起来,“完了,完了!我一时糊涂啊,悔之莫及啊!”
几名衙役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便要对这秀才棒棍伺候。
众秀才们围观,都是一副心有戚戚,望着那名倒霉被抓的秀才。
他们也想夹带小抄,可真敢这么做的,还是极少数。
贡院外面正一片乱哄哄。
此时,却见一辆平王府的马车,徐徐抵达金陵贡院外。
楚天秀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纷乱的场面,几名衙役押着一名秀才要当众棍刑,不由问道:“且慢,这是什么情况?”
“小侯爷!”
衙役头子见主考官来了,连忙恭敬道:“府尹大人说了,夹抄者大棍三棒,赶出考场,押送廷尉府问罪!小的们发现一名夹带小抄的秀才,正要棍棒惩戒,以儆效尤!”
楚天秀却是立刻摇头道:“勿要行刑。我忘了说,第三轮国试和之前两场不同,可以开卷考试。
也不必用搜身,秀才们可以携带任何书籍入考场,考场内可随意翻阅书籍。没带书的,派侍从回家送过来也行。你们都把人放了,让他进考场!
其余秀才们搜身也没必要了,验明秀才身份,便可放入考场。”
“这...小侯爷!”
衙役闻言大吃了一惊,面色为难道:“可是府尹大人问起来,小的们不好交差啊!”
“这国试的一切规矩,由本主考官说了算!府尹要是问起,让他来找我。”
楚天秀挥手,没再理会。
“谢小侯爷~!”
那秀才吓得快尿出来,没想到居然死里逃生,连连磕头谢恩。
金陵贡院外面,众秀才们都听懵了,面面相觑,很快都是面色狂喜。
开卷考试?
允许带书籍进考场?
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第一轮县试和第二轮郡试的时候,官府搜查的极为严苛厉害。哪怕夹带了一张小纸条,都要被棍棒打出考场。
没想到,到了第三轮国试的时候,反而管的松了,准许带书籍进考场。
如此的话,他们的考试成绩,定然大幅飙升啊!
“主考官太好了!”
“恩座大人真是开明啊,早该如此!待我们高中,定然在鸿门客栈,宴请恩座。”
众秀才们满脸兴奋,连连称谢。
“安心去考!”
楚天秀回头看了众秀才们一眼,淡淡一笑,步入贡院内。
这群秀才要是靠着翻书,便答出这‘国试’考卷来,算他输。
楚天秀来到金陵贡院熟悉的大殿。
此时,丞相孔寒友和御史大夫王肃,正坐在左右两侧的副主考官位置上,喝着茶。
身为副主考,他们要监督国试考场的公正、公平。
至于金陵府尹王栩,则完全没资格坐在正殿上,沦为巡视金陵贡院的监考官员之一,干点端茶倒水之类的杂活。
“小侯爷...听说你准许秀才们携带书籍,国试开卷考试?这会不会有所不妥?!”
孔寒友听到金陵府尹王栩的禀报,不由皱眉,问道。
“无妨,考题和答案都不在书籍上。众秀才们差不多都进贡院了,关闭贡院大门,闲杂人等禁止出入。开始发国试的试卷吧!”
楚天秀笑道。
孔寒友和王肃相视一眼,终究没有再开口说话。
这第三轮国试,小昏侯做主。
想怎么考,就怎么考吧!
孔寒友喝着一杯热茶,取了一份国试考卷。想看看小昏侯,究竟出了一些什么高难度的考题。
这一看,便再也无法转开目光。
孔丞相呆呆的看着考卷。
半个时辰之后,那杯热茶一口未喝...不知何时凉了。
他的心,也冷嗖嗖的,直感觉金陵贡院阴风阵阵,犹如冰窟一般。
...
金陵贡院的考房,是一个个独立的小隔间。一排一排,足有上万个小隔间。
不过,这场国试,秀才只有一千二百余人。
考卷,由衙役们发了下来。
贾生坐在闱房中,神情庄严,慎重其事的在考卷上写下了自己名字。
考中秀才之后。
他的信心已经暴增百倍。
第三轮国试,从一千多秀才里面选出二百名举人。比往年的岁举要多了近一倍。
他在金陵郡试考了第十三名,还是很有希望能挤入前二百的举人!
“此番国试,定然全力以赴!证明我贾生的实力!”
贾生暗暗道。
他翻开卷子,准备开始答第一道考题。
呃~?
哦?
贾生看着考卷,愣了半天。
水,为何结冰,化气?
木、铜、铁,三球各一斤,同坠落,谁先着地面?
他为什么一道考题,都看不懂?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他除了名字之外,一字也没落笔。
...
贡院。
上千名秀才们打开考卷,瞠目结舌的看着考题,一个个都是背脊生寒,面色惶恐。
“这就是第三轮国试考卷?”
“小昏侯这个混蛋,他脑子里都装了一些什么?!”
“为何...我一题考题也看不懂?难道我...智力有问题?”
“小昏侯是从哪里找出这么可怕的考题?”
174 皇帝和大臣,都懵了!
皇宫。
金銮殿。
正在进行早朝。
不过皇帝和众大臣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什么心思商议其它朝政。
大楚皇朝的头等大事,莫过于这第三轮的“国试”,将选拔出二百名通过国试的举人。
这是科举新政,最重要的一个关节。只要通过“国试”,保底也是朝廷小吏,吃上官家饭碗。
两百名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官吏,即将出现在朝堂上。
皇帝项燕然和三公九卿众大臣们都在等着这次国试的神秘考卷。
选出的官员如何,当然要看考卷。
这份国试考卷的保密性做的太好,除了小昏侯之外,无人知晓。
“皇上,国试考卷到了!”
几名太监匆匆而至,带着一百余份考卷,赶到皇宫。
金陵贡院的考试正式开始。
太监们终于在金陵贡院,拿到了国试考卷,赶紧送来给皇帝和众大臣们过目。
皇帝项燕然随手取了一份考卷。
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采取科举大考的方式来从整个大楚遴选人才。
他当然很好奇,小昏侯出的国试考卷。
这份国试试卷一共只有九道题,比之前的县试和郡试少多了。
“国试第一道题——天文算术考题。
请听题:
一纸厚一毫,对折一次增高一倍。如果反复折叠四十一次,厚度可从大地达月亮。那么,大地到月亮之间多远?请写出每次折叠的计算过程!”
项燕然愣住了,脸上抽了一下。
从地面到月亮多远?
他发现。
第一道题,就把他难住了。
身为皇帝,他也算是通古博今,阅书无数...但怎么计算这道题,他不知该如何下手。
先不管这道题了。
看下一道题。
“国试第二道题——物理算术考题。水,为何成冰,为何化气,消失不见?解释其中原理。”
皇帝项燕然拿着手中的茶杯,懵了半天。
这道题,每一个字都能看懂。
但是组成一句话,他就看不懂了。
水为什么成冰,水为什么化气?
你问我?
我问谁去?
他怎么知道?!
“国试第三道题——历史演变和农耕考题:石器、青铜器、铁器、钢器,从古至今的农具变化,对增加耕地和增产粮食起到多少效果,增加多少人口,增加多少国力?”
“算了,下一道!”
“国试第四道提——医学考题:大楚发生过多少瘟疫。瘟疫的种类,对皇朝和社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什么情况下爆发,以及如何治疗、防疫、隔离?”
“算了,朕还是回头去做第一道题,试一试折纸吧!”
毕竟,折纸容易一点。
皇帝项燕然拿出一张空白的昏侯纸。
不就是对折吗,多轻松啊!
项燕然暗道。
折一下,两毫。
折两下,四毫。
折三下,八毫....十六毫...三十二毫...六十四毫。
折八...!
呃,完蛋,折不动了。
这张纸要折多少下,才能叠到月亮上?
皇帝项燕然使劲全力,也没折到第九下。至于计算,算到十多次之后,他就不知该如何算下去。
项燕然颓然放弃了。
他堂堂大楚国皇帝,一道题都答不对。
小昏侯是从什么古书上,搜刮了这些稀奇古怪的考题?!
...
朝堂上,大臣们也在拼命解题,不时交头接耳碎碎低语。
“小昏侯这考题出的太扯淡了,太没有水准了。
一张薄纸折叠四十一次,恐怕还没有我家屋檐那么高,怎么就抵达月亮上了?”
有官员极为不屑道。
大农令杨褚闻言,却摇头道:“这可不一定,你家屋檐若是高一丈多,只需折十二次便可。...不信你折一折试试。”
“怎么可能!”
那官员不服气,取了一张白纸折叠起来。
才折了八次,他使足了劲,涨红了脸,依然折不动。
折不动,只能拿笔来算好了。
可是算着算着,便算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算了,越算到后面越恐怖啊!
...
“这份考卷,哪位爱卿来答一答出来?”
项燕然不由朝满殿的众臣们问道。
朝堂上。
太尉李荣、太常卢梓等等众朝臣们,不断的翻看着国试的九道考题,眼皮直跳,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这考题,咋一看上去,好像都是很小的问题。
可是仔细一想,脑子里一片懵的,啥也答不上来。
“臣,请召集本朝所有掌管书籍文典、通晓史事、专精筹算的博士,共破国试考题!”
大农令杨褚道:“并把相关的书籍都找来!”
“准!”
皇帝项燕然立刻召集大楚皇朝的众博士,一起上殿,破解这国试第一科的考题。
众朝臣和博士们,一起苦翻古籍,寻求解答之法。
一炷香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大半日过去。
殿内众臣满身大汗。
第一道题其实是最简单的,因为只需要反复的叠加计算。
但依然极难。
因为大楚皇朝用的方法,没有后世人常用的公式,并非是“算盘”,而是更加古老的“筹算”——一袋子的“竹筹”当做计数器。
横着放一到五根,分别代表一到五个数字。
竖着放一根,代表五。竖两根为十。
一竖四横,代表九。
采用十进制,个位数、十位数、百位数、千位数,万位数....
众大臣们在地上摆“筹算”,不断的翻倍计算,翻倍四十一次。
用了几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算清楚了。
大约是七十六万里左右,从地面到月亮的距离。
这个数字,让皇帝项燕然和众臣们感到骇然变色,难以置信,却又欣喜若狂。
从大楚的帝都金陵城到遥远的成都县,这才几千里而已。东西之间,南北之间,都不超过数千里。
地面到月亮,居然要七十多万里远,超过了几百个大楚皇朝的疆域。
他们没有用尺子,居然把天的高度给量出来了。
这是何等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啊?!
当然,为何小昏侯这么确定,纸折四十一次的厚度,就能抵达月亮?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他们不想去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太烧脑。肯定涉及到一大堆极为复杂的计算。
然而,这仅仅是国试的第一道题,后面每一道考题都让众大臣感到头疼无比。
翻遍了各种书籍,费尽心思才解答出了其中一小半道的考题,众朝臣和博士们都脱虚了。
这国试考题,太过恐怖。
完全超过了他们所能掌握的学识,在儒家、道家...书籍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答案。
难怪小昏侯允许秀才们携带书本入考场,开卷考试。
金陵贡院里的秀才们,恐怕遭遇了此生最艰难的一刻。
175 国试大考,崩了,血崩啊!
贾生手里拿着《论语》、《中庸》,心中却茫然。
这玩意拿在手里毫无用处,跟砖头有什么区别?!
这国试考卷上一共九道题,卷面分每道题十分,全部答对可得九十分。
不过卷面是满分一百,剩下十分,估计是看主考官的心情给。
贾生把考卷每道题的每个字,都仔细琢磨了很多遍。
每一道题目依然看不懂。
可是还要做啊!
第一道题,天文算术。
咋一看是天文考题,其实就是一道纯粹的算术题。
可是想一想,小昏侯为什么出这道题呢?他多半是想说,折纸居然能地面折到月亮上去,这是多么令人深思的问题啊!
所谓的老天爷,也不是深不可测,原来可以量出高度来。
贾生折白纸,折了八下就死活折不下去了。
至于考卷上说折到第四十一次,厚度能抵达月亮上,他这辈子显然是做不到了。
不过好在,考题要求写每一步的计算过程,这计算过程也能得分。所以,他还是可以得个几分。
贾生花费了近一个时辰,在纸上用“筹算”法,计算到第十七八次,便再也计算不下去...还能算,可太耗时耗力了,估计国试考完了他都算不完。
这道十分题目,能拿到五分的话,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五道题,木、铜、铁,三球各一斤,同坠落,谁先着地面?
这道题看上去最简单了。
都是一斤的球,按理应该同时落地吧!...也有可能不是同时落下?
小昏侯出这道考题的意图,是让秀才们都动手试一试吧!
贾生手里没有材料,只能临时找东西代替一下,拿着一个纸团、一根毛笔、一块小石头,从桌上推下去。
“噗通~!”
笔和石头似乎是同时坠地?
纸团落在最后?
不行,再试一试,放的更高一点,观察的更仔细一点。
贾生瞪大了眼睛。
反反复复测了十几次,他心中终于有点感觉了...好像是石头比毛笔快一点点,纸落在最后面。
至于考卷上的其它考题,几乎都不会。
贾生心中悲凉,欲哭无泪。
大楚皇朝国试为何如此之难?主考官为何是小昏侯!
他抹干净眼角的泪花。
考题都不会,那就瞎蒙吧,多少蒙个几分。
每多蒙一分,都能淘汰掉十几个秀才。
指不定瞎猫撞上死耗子。
...
贡院内。
一千二百名秀才们,一个个神情呆滞的坐在闱房内。
有的呆如木鸡,有的拼命锤打脑袋,有的忽然失声恸哭。
他们反复研究着考题,越想越是浑浑噩噩,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当然,考题再难,也挡不住极少数的天才,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桑弘阳看到考题,却是笑了。
算术题,儒生们看了估计想死。
可对他并非难事。
谁叫他出身洛阳大富商,自幼学算,乃是名动洛阳的第一心算高手呢!
“一毫,两毫,四毫,八毫,一厘六毫...一寸零二四...一点三一丈...七十一里...”
桑弘阳嘴上呢喃着,闭目沉思,掐指心算。
一炷香功夫之后。
“七十八万里!”
桑弘阳得出一个恐怖的数字,深吸一口气,眸中尽是骇色。
他斟酌许久,落笔写下第一道题的答案。
...
东方粟在闱房内,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国试考卷,轻松而惬意。
他一向自视甚高,当然是有一个大本事——那便是过目不忘,看过一眼的书籍从不忘记。
而且他最爱看杂书,无所不学。
这份国试考卷,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远比县试和郡试有意思多了。
前面两轮考试,纯粹就是书呆子赴考,能背书基本上就能过关。
可是这第三轮国试,却是真的令人感到惊艳啊!
脑子不好使的人,根本寸步难行。
东方粟两炷香功夫算完第一道题,开始第二道题。
“国试第二道题——物理考题:水,为何成冰,为何化气消失不见?原理是?”
东方粟沉吟,忽然一笑。
“冬至,水结冰。春至,冰见阳光,化水。夏至,水见阳光,化气。这天地间的冰水气变化,跟四季温暖寒冷有关。”
“不过,平日也常见。一口热锅,加薪火烧之,沸沸然,顷刻气化不见。所以这原理,就是...冰热而为水,水热而化气?
相反...气冷而为水,水冷而结冰?!
温之变化,导致了冰水气的变化。
妙哉,妙哉!
每逢冬至,北风寒而大地落雪,南风热而春暖花开。大地如炉,而水气稀少。这冷热里面,竟然蕴含着天地间的大道理!”
东方粟挥笔疾书,解答完第二道考题。
“国试第三道题——历史演变和农耕考题:石器、青铜器、铁器、钢器,从古至今的农具变化,对增加耕地和增产粮食起到多少效果,增加多少人口,增加多少国力?”
东方粟看到此题,沉思许久,不由惊叹。
自古郡县治理,都只谈官员如何爱民如子,督促农耕,虽然也会督促农夫改善农具器物。
可是,从未提高到一个足够高的视野。
一翻史书,春秋时期大量使用青铜器,先秦开始从青铜转为用铁,大楚则已经普遍开始用铁器。
随之而来的,是大楚皇朝长达六七十年的“盛世”,农夫在江南大量开垦荒地,人口暴增,国力迅速膨胀。
先秦采用“耕战强国”之法,而根本在于农具的改善,这才是根本。
小昏侯太牛了。
小昏侯想暗示秀才考生们,工乃国之利器?!
“国试第四道提——医学考题:大楚发生过多少瘟疫?如何防治。”
关于大楚皇朝各地的瘟疫,在皇宫太医令处有详细的记载,记载了各种对策。
当然,各郡县地方志里面,也有一些相关的零星记载,笼统的可以估算出来。连如何治疗、防治瘟疫,都有相关的记载。
只是绝大部分读书人,对地方志没什么兴趣。
很少读书人会去看。
东方粟将自己在地方志看到过的瘟疫和防治之法,挥笔写在考卷上。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将在这场国试中,一飞冲天。
小昏侯这国试全科大考,真正得利的,既非天下儒生,也非金陵士子,却是散布在大楚皇朝各个角落,杂学渊博之人。
...
大楚第三轮国试大考,从上午辰时,一直考到黄昏酉时。
终于结束。
众秀才们从金陵贡院内出来,一个个神情恍惚,犹如从噩梦中走出来,甚至有人摇摇晃晃,站不稳跌倒在地。
我是谁?
我从何而来,我欲往何处去?
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参加大楚国试?
崩了,崩了!
血崩啊!
他们在这金陵贡院内,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小昏侯的羞辱和恶意!
这份国试考卷,就是对他们身心,惨无人道的摧残。
金陵士子们一个个腿软,搀扶着出了贡院考场,各个浑身汗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一样,满目都是伤心落泪,不忍相看。
“哇~!”
一名秀才连滚带爬,不要衙役搀扶,靠着自己的力气艰难的咬牙爬出了贡院的大门,他忽然悲伤欲绝,嚎啕大哭起来,啪啪打自己的脸。
“俺就是个傻子,俺就是个乡巴佬。”
“啥都不懂,啥都不会!”
“连一道题都答不上来,居然也敢来赴国试!”
“娘啊,俺再也不读书了...俺这就回家种田去!家里还有十亩田,够俺吃饭了。”
“不来了,打死也不来参加国试了!”
“只要小昏侯担任主考官,我等毕生不再参加大楚科举!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