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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耳背的乐者     守护这一片净土txt下载     守护这一片净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太傅的马甲

    【,稍后替换。】

    【,稍后替换。】

    【,稍后替换。】

    【,稍后替换。】

    夜深,江州叶家。

    曾经的名门大派,如今已经没落。

    院子里,渗着积雪,化了一地。

    四周都没点灯,带着一股萧瑟的凉意。

    叶浮生敲了敲门,然后踏进主院,点了灯。

    主院正对门的竹椅之上,有位妇人。

    眼睛空洞,头发凌乱,即便来了人,也没有丝毫动容。

    “娘,儿子回来了。”

    妇人依旧未回话。

    但他却不在意,去厨房烧了水,试了试水温,然后蹲下,亲自给她娘洗脚。

    似乎是感受到热意,妇人的脚缩了缩。

    “不烫,娘,水温刚刚好。”他哄了一句。

    然后细细把她脚搓热,动作仔细,格外轻柔。

    “儿子今天出门,交到三位朋友。”

    他笑道:

    “江湖中人,但也算朝廷中人,儿子很高兴,娘,儿子也有朋友了。”

    朝廷两个字,让妇人眼神动了动。

    刚刚空洞的神色一下子狂躁起来,一下子把那木盆踢到在地,站起来,光着脚,死死剁了他几脚,还用尖锐的指甲死死抓住他的头,按到在地,磕的砰砰响。

    “老娘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给老娘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嗓音嘶哑,力气极大。

    叶浮生不敢动,实实的受着,也不敢求饶。

    他死死咬牙,闭上眼。

    只希望他娘消消气。

    打了好一阵,妇人累了,又坐了回去。

    叶浮生把脸上的血擦了,但她安静下来,松了口气,又笑了笑。

    “娘,您指甲长了不少,儿子等会给你剪剪。”

    他胸口撕裂的疼,鼻腔流血,但被这样挨打显然已经习惯了。

    又去端了盆水,把他娘脏污的脚放在盆里。

    他低着头。

    那鼻腔的血就这么留在盆里的水里,头发也是被抓的狼狈。

    他捂着鼻子,揉了揉他娘的脚。

    “娘,疼吗?是儿子不好,惹您动气。”

    他又道:

    “对了娘,明日儿子要早起,文昭兄说,要由我引荐叔叔们,儿子感觉她是办大事的,这些人暂时用不上,就交给她了。”

    他用袖子帮她把脚细细擦了,又把她羸弱的身子抱起来放在床上。

    “时辰不早了,娘睡吧。”

    他守着妇人,看她呼吸绵浅后才起身。

    这才收拾自己,还有地上干涸的血。

    他坐在外间小塌之上,拖下衣服,隐隐皱眉。

    娘的手劲也太大了。

    不亏是习武的。

    他忍着疼,一层层解下衣服,身上全是被抓咬的旧痕。

    他熟练的从小塌下面拿了一盒药,糊在身上就睡了。

    明日文昭兄要切磋,他想了想,自己到底怎么不动声色的让着她呢。

    这也把他愁坏了。

    好不容易交到个朋友,也别太打击人了吧。

    文昭兄和游侠儿那群蠢货可不一样。

    太鸡儿瘦了。

    ......

    大越,公主府。

    端华的禁足,在近日终于除了。

    孝恭皇后带着兄长觐见,不过说了两句,她解了令。

    她看向自己的母后,扑倒在她怀里。

    “女儿如今不能习武,和废人一样,母后,我想杀了她,你帮我。”

    孝恭皇后看着女儿哭,一脸心疼。

    她如今三十多岁,风韵犹存,一张脸不难看出也是祸国之相。

    能荣宠这么多年,自然美艳不可方物。

    “华儿被人欺负,母后自然心里难过,但你舅舅最近过来,咱们现在哪能分心处理旁物。”

    她把端华身子板正,正色道:

    “如今,咱们要的,是那个位子,只有坐上去,才能把欺负你的人碾压在脚下,让她跪地求饶。”

    这句话让端华心里一紧。

    “舅舅肯帮我?”

    孝恭皇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

    “我华儿当得世上最尊贵的位子,你舅舅疼你,自然愿意帮你,咱们身后,可不是大越比得了的,那老家伙,看你舅舅面子,哪里敢为难我们母子?”

    但端华还是不解气。

    “女儿被禁足,都怪那姜晏晚,母后,我手里头有他把柄,准备把他召回国。”

    她又道:

    “母后,听说这贱人还联络诸国,搞什么比赛,不用想肯定在拉拢众小国,咱们如何能助长她势力?”

    孝恭皇后皱了皱眉。

    “此事,母后倒也听说一二。”

    她看向自家女儿的手腕。

    那手腕,还有一道狰狞的剑痕。

    她握紧手中的帕子,心下有了个主意。

    “华儿,母后教过你,忍旁人不能忍,才能得旁人不可得,此次受挫,对你而言,是好事,你如今心太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你仔细想想,若真要她不好过,何需兵力?”

    孝恭皇后聪慧。

    一身计谋。

    绝对不可小觑。

    特别是教女,虽心里有主意,却不开口,而是点化。

    端华深吸了一口气。

    眼神慢慢清明了一些许。

    不用兵力?

    那如何办?

    怎么办?

    她拧眉沉思。

    孝恭看着她,就这样静静的陪着。

    她的华儿,自小聪慧,又学帝王之道,此次受挫,对她而言,也非大事。

    不可习武又如何,为政帝王,治理朝政,哪要习武,又不是将士。

    将士是给她女儿卖命的。

    “母后,女儿想到了。”

    端华眼睛一亮。

    “这贱人招揽众国,听说是在一处商岸,若是咱们走水路,侵入大魏,扮做商贾,自然发现不了。”

    “他们大魏兵力不在那商岸,即便支援都要许久,咱们不如利用这一点?”

    孝恭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她女儿,比男儿都是不差的。

    “挑内乱,当可行,但却必须把我大越摘除干净。”

    她又道:

    “那些将士,不能是我大越将士,必须换个身份,光明正大去制造内乱。”

    “不仅是民众,朝廷也要有咱们自己人,华儿,一国兴衰,非兵力,以后做事切不可莽撞。”

    端华受教的点点头。

    又扑到她母后的怀里。

    “女儿知道,以后有做的不好的,还希望母后提点。”

    “这么大还撒娇?”

    孝恭皇后笑骂一句。

    “还好有母后,有母后,女儿便什么都不惧了。”

    “你该谢谢你外公你舅舅,没有咱们母家这背景,那是硬气都硬气都不来的。”

    两母后笑闹一会,端华心里有了主意,当晚,一封信,便送去了大魏。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大魏空守

    狂草之书跃然纸上。

    顺帝朝务繁忙,对琐事自然不放在心上。

    她回完信,又撕开火漆,拆了第二封。

    “告假?”

    她看了一眼署名。

    姜晏晚。

    信内,寥寥几笔、

    ‘家中有疾,需回国照顾,来不及得皇上批准,待回来再亲自请罪,此去须臾数月,皇上若遇急事,可由司马锐将军代为通传,臣必全力相帮。”

    苏琉玉执笔于手,拧眉沉思。

    这信。

    有两处错漏。

    一则,晏晚兄明明告诉她,家中无人,唯一一位父亲已经故去,在大越无亲,是以才会前来大魏了无牵挂。

    二则,司马锐在大元守国,伐金,征元两战驻守沙场,已一年未回国,晏晚兄如何和他熟络?还让他代为传话?

    她把信拿起来。

    看向司马锐三个字。

    司马锐,是她大魏斥候军主将。

    斥候,担侦查,间谍之职。

    晏晚兄此次回国,非家中有疾。

    大越有要事,非他去不可。

    她站起来,心思絮乱。

    摸不清斥候两个字的警示之意。

    是让暗中传信,还是什么?

    而大越的要事,除了端华之患,她想不出其他。

    她在房中来回踱步。

    开始思索打仗的可能性。

    上次和大越老皇帝通信,明明两人有友好之意。

    更何况,南疆军队她也安插了斥候的探子,并没有起征的动作。

    若真要打仗,她国内经济如何能缓的过来。

    现在国库的银子最重的两项就是轻重工业。

    大金的铁矿,是一笔银子。

    大魏的军械,又是一笔银子。

    这两项后续供给还要更多。

    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这特么又来给她填什么乱!

    她深吸一口气。

    开始写信。

    一方面,告诉大哥二哥准备整军迎战。

    另一方面,告诉大魏六军时刻戒备南疆动作。

    等等!

    不对。

    这位挨过两场打的大魏天子,在看到南疆两个字的时候神色一动。

    不对,不对。

    有遗漏。

    她总觉得嗅出一点危险的味道。

    当初征元一战,就是她北荒失防,可以说,如今她大魏无兵。

    有的,只是京都飞虎军五万护京大军。

    她大魏,和征元一战一样,如今空守。

    不得不防。

    挨过一次打,就必须长教训。

    她把信揉成一团,直接弃了。

    不然,调军回国?

    不行。

    她站起身。

    又来回踱步了。

    云崖儿进了屋,看她满屋子乱窜,隐隐皱眉。

    “吃饭了。”他说。

    “不吃了。”

    苏琉玉看向院子外,巴巴等着开饭的三位少年,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宋锦秋早就饿扁了。

    看她过来赶紧把她椅子扶正。

    “掌门,十五有商会,你带咱们兄弟去逛逛呗,听说可热闹了。”

    苏琉玉没心情。

    “商会是商贾之间的酒席,你们进不去。”

    “但我看,最近江州很多人入城。”

    苏琉玉扒拉一口饭,没说话。

    二月十五商会,自然很多人。

    “最近江州渡口百姓多,原以为是过来应招城建,但最近江州城建还是那一帮傻子,真不晓得过来添什么乱。”

    苏琉玉夹菜的手一顿。

    看向叶浮生。

    “你说什么?百姓多?不是应该商贾多吗?”

    她说完,把筷子放下,直接解了一匹马奔了出去。

    “掌门!”

    柴小川一下子站了起来。

    但人早就跑没影了。

    苏琉玉疾驰在马上。

    狂风刮的眼微微眯起。

    江河之水滚滔巨浪,她遥遥看向渡口。

    果然有一群百姓下江州。

    有的卸货,挑着担子。

    有的,装着包裹。

    看样子,像大金百姓,又像大齐百姓。

    江州此处,是她大魏通商口岸。

    走水路,可达大魏,并且无国墙,可长驱直入。

    如今不是空守的问题。

    如今是泄防!

    她大魏现在国门大开,若是兵马渡河......

    密密麻麻的冷汗渗入额发。

    被这江风一吹,寒冷彻骨。

    她调转马头,那马因为被大力拽扯嘶鸣一声,奔跑开来。

    江州主街狭小,不可纵马。

    她出了渡口便被拦了下来。

    但天子的骑射向来威猛。

    马车如游龙,直踏官兵头顶,飞窜出去。

    “大魏钦差办事,谁敢拦?”

    怒吼声震响,那群官兵一愣。

    “元大人疯了?”

    “不就是前日赛马输了吗,至于嘛,咱们又不会笑她。”

    巡逻官兵嘀咕一句,也不管了。

    马蹄声震颤,把江州这贫瘠小城都似乎震的瓦砾颤抖。

    “造反了,谁人敢在城中纵马。”

    江州知州从衙门赶了出来,官帽都没带好,一边走一边骂。

    苏琉玉下马,大步进内,一边走一边开始吩咐。

    “把最近入城路引记录调出来。”

    她直入衙门内阁,直接坐在他江州知州的官位之上。

    这让江州知州很是不爽。

    “元大人,调路引就调路引,下官自然办妥,你这样在城中纵马,下官实在不好办。”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不爽!

    很不爽!

    这什么态度。

    不就是仗着是钦差大臣。

    嘚瑟的。

    江州知州叹了口气。

    “这路引归师爷保管,但师爷今日轮假,怕是要明日才能调。”

    你不给本官痛快,本官自不会给你痛快。

    苏琉玉一拍桌案,龙颜大怒。

    “混账,朕要你调路引,废话那么多。”

    一句话。

    在江州知州耳边炸响。

    他先是一愣,但身体本能的惧怕让他一下子跪了下来。

    “臣......臣不知是皇......上,臣有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要死了!

    这元大人竟然是皇上!

    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都在晃,差点没吓死过去。

    腿都在哆嗦的颤抖。

    “吵死了,还不快去!”

    江州知州咽了口唾沫,立马颤颤巍巍的开口。

    “本官这就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他腿哆嗦的走不动路,马上去拿路引记录了。

    夜间烛火摇曳。

    江州知州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这皇上都看着路引记录看了一个时辰了,到底出了大事?

    坐在衙门案台上的苏琉玉揉了揉眉心。

    宝船一次三千人,这须臾五日,来江州人口竟然达到上万之多。

    绝不寻常。

    她看向江州知州。

    抖了抖手上的簿子。

    “入关人口这么多?为何不上报?”

第五百三十章 离间计

    江州知州咽了口唾沫。

    声音有点颤抖。

    “最近皇上江州城建,下个月又是商会,臣以为这是好事,就......”

    说来,他是准备上报的。

    当然,是替自己邀功的。

    江州人口变多,那就是带动江州银子,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苏琉玉听他这句话,神色有些疲惫。

    蠢货!

    她心里暗骂。

    又抬头看跪在地上的人。

    “你我今日这件事,不要惊动外人。”

    “臣......臣遵旨。”

    苏琉玉站起身。

    又道。

    “最近一切照旧,若有吩咐,朕会安排。”

    江州入城人口上万,好在发现的早,这些人的落脚地必须马上找出来,且不能打草惊蛇。

    如今,身边可用之人太少。

    若是他们分散在集中,化整为零,很是麻烦。

    必须他们集中到一处,来一个瓮中捉鳖。

    她牵着马,走在黑漆的街道上。

    心思絮乱。

    但还没等她想出一计破解,第二日,一封急报,就由大魏铁骑,直送江州。

    一封,是大金的密信。

    一封,是大魏的急报。

    苏琉玉心思一沉,连忙拆开火漆。

    [姜晏晚,继任大越正一品国相。]

    ‘此去须臾数月,皇上若遇急事,可由司马锐将军代为通传,臣必全力相帮。’

    苏琉玉突然豁然开朗。

    大越出了事,晏晚兄担任斥候一职!

    好兄弟!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

    大金密信,就给她一则痛击,让她拿信的手,隐隐不稳。

    其上书。

    国相晏晚,邀金帝一叙,欲收复大魏,质押顺帝以贺蔺王登基之礼。

    收复大魏......

    收复大魏!

    她耳目嗡鸣,气息不稳。

    只觉得全身血液倒退,手脚冰凉。

    似乎所有事,都相串联起来。

    为什么十五城百姓突然叛乱。

    为什么金帝有胆子攻国。

    为什么三道口会出现大元血滴子。

    伐金一战。

    死伤无数。

    太守以身殉国。

    大哥差点崖底长眠。

    都因为,姜晏晚?

    她视仇人为肱骨。

    视仇人为耳目!

    视仇人为亲信!

    “砰——”

    苏琉玉一拳砸在桌案之上。

    这声音极大,大到整个小院都为之颤抖。

    那木案的倒刺划在拳头之上。

    划过一道极深的血口。

    滚烫的血,顺着指尖滴落。

    滴在地上那封大越国相的急报之上。

    她死死的盯着那封信。

    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抓过来。

    问问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出现在她面前,这样瞒着她。

    房门被焦急的脚步声打开。

    众人闻声而来。

    云崖儿先快一步,看到房中的残案,砰的一声把柴小川他们关在门外。

    “掌门,你怎么了掌门。”

    叶浮生赶紧捂住他的嘴。

    “文昭兄估计不想被打扰,咱们忙咱们的。”

    屋内。

    空气里全是血腥之气。

    云崖儿赶紧拿出药箱,走到她身边给她止血。

    又赶紧号了脉,发现她体内经脉之气絮乱,已近乎狂躁。

    苏琉玉身前的桌案因为这一拳,裂成两半。

    笔墨纸砚全部倒在地上,那国玺,就这样可怜的摔在一边,被染上朱墨。

    苏琉玉看向那国玺。

    为帝当政,最怕因为自身失误导致百姓受苦受难。

    她忍不住想。

    征元一战,三国之危,那时候,姜晏晚正好不在国内。

    而是,去了一趟大越。

    就在去大越后,才让她大魏遭受亡国之难。

    这样想法一出来。

    就怎么收都收不住。

    征元一战,她背负的人命太多。

    大元二十万将士压在身上。

    让她那段日子夜夜惊梦。

    她总是安慰自己。

    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并没什么错。

    如今,告诉她,因为自己信错了人,导致三国之难。

    导致二十万将士家破人亡。

    她如何能接受?

    如何能不自责。

    如何能不自我否定。

    若是恨别人倒还好。

    但如今,她是恨急了她自己。

    她耳边,全是厮杀争鸣之声。

    ‘皇上,我们想做大魏将士。’

    ‘皇上,此去可以立军功吗?’

    ‘皇上,相信咱们,一定办妥。’

    一张张鲜活的脸在眼前。

    看着她。

    激动的,高兴的,期待的,看着她。

    画面一转。

    又是一张张血色的脸。

    人首分离,向她扑来!

    不要!

    体内的浑厚的内力互相直窜。

    她身子颤抖,只觉得胸腔火烧火燎,痛麻难耐。

    随后口中一甜,一口淤血吐出,让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云崖儿赶紧抱住她。

    他指尖上还染着她的血。

    担心让他神色慌乱,但为医者的本能却让他马上把人抱到床上,开始急救。

    怒火攻心。

    元气大伤。

    他指尖颤抖,用新布把她嘴角的血全部擦干净。

    然后准备给她扎一针,把体内躁动的内力,舒缓平复。

    只是,当金针拿在手里,正准备下针的时候。

    却发现,她在哭。

    似乎在梦魇,让她皱着眉,脸色煞白。

    四周寂静,没有哭声。

    但那眼泪,却一直流。

    他从没有看过她这幅样子。

    向来都是傲气不可一世。

    运筹帷幄,即便逢难都不惧不退的大魏天子。

    因为一封信,怒急攻心,神伤至此?

    她不是现在应该在想,把害她的人通通杀了。

    或者没脸没皮的把敌人通通忽悠一通为己所用吗。

    这样子。

    真难看!

    他伸出染血手。

    胡乱把她泪抹了。

    又把她抱起来,轻轻的,一遍一遍拍她的背。

    当然,云崖儿自是说不出安抚人的亲昵之话。

    他只是在骂。

    “做这幅死样子,你给谁看。”

    “丑死了。”

    “真难看。”

    ......

    大越,公主府。

    姜晏晚看着端华,气的发抖。

    “长公主这招小人之举,让姜某实在佩服。”

    他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此人千刀万剐。

    端华一身华服端坐在茶案间,轻抿了一口酒。

    笑的美艳不可方物。

    “本宫让先生任命国相,自然希望先生忠心为主,此计不过是杜绝后患,谁知道国相会不会和顺帝暗中私通我大越密报?”

    她把酒盏放下。

    “再说,难道本宫说的有错吗,当初,要把顺帝献给蔺王,难道不是你自己主意?想必现在,顺帝和国相之间,怕再难回到当初了,我大越自会好好把国相当做肱骨之臣。”

    “你!无耻!”

    “本宫,就当是褒奖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朕要回京

    苏琉玉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顺启三年,六月十五。

    那一天,是二哥南疆封王,大元使臣姜晏晚来此赎人。

    六月燥热。

    她看到姜晏晚站在主帅大营,背对着,一身织月锦缎随风而动,如月华笼罩,极为奢靡。

    她虽入梦。

    但意识尚存。

    看到这背影,恨不得把他揍倒在地,踹飞老远。

    骗子。

    她咬牙骂了一句。

    但毕竟是旧忆。

    她身子根本不受控制。

    完全把这段记忆重新看了一遍。

    “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

    “什么事。”

    苏琉玉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幕。

    她记得,这一句后,姜晏晚会说,大魏结亲,是他的主意。

    当时她本没在意。

    但现在旧忆重现。

    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姜晏晚踌躇的双眼。

    还有袖子边角,隐隐握住的双拳。

    她微微一愣。

    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姜晏晚是否在这个时候,想告诉她?

    “皇上,臣,愿意辅佐。”

    “百年后,在列国史册上,你大魏顺帝的下面,必有名相姜晏晚。”

    “皇上,请信臣。”

    梦里。

    她对上姜晏晚无比认真的双眸和决心。

    “朕信你。”

    三个字。

    让梦境碎裂。

    苏琉玉霍然睁开双眼。

    四周一边漆黑。

    只有火炉里一点火星之光,噼啪作响。

    被窝滚烫。

    她被热的满头大汗。

    这一起身,只觉得凉风灌入脖颈,让她打了个寒颤。

    “醒了?”

    云崖儿躺在她身侧,把她被子盖好,又去号她的脉。

    发现她内力平缓,只有点心悸,便彻底放下心来。

    “饿不饿?”

    他嗓音有点疲惫,又伸手把她额发的汗胡乱擦了。

    苏琉玉征征的看向他。

    “崖哥,朕竟然没出息的被气晕了。”

    云崖儿嗤了一声。

    “谁能气你?”

    苏琉玉躺回被窝里。

    盯着雕花床顶的一角残漆。

    “云仪,朕要回京了。”

    她从清醒的那一刻,就想好了思路。

    “姜晏晚成了大越国相,朕在江州的消息应该瞒不住了,这几日入江州百姓数万,这里面很可能有大越将士,也可能有端华旗下那百多名血滴子,他们现在,想挑起我大魏内乱。”

    “但如今这群人四散隐藏,朕查无所查,只能以回京之名,让他们把矛头对准朕。”

    “听闻江州叶家高手无数,朕准备明日亲自去拜访,请他们护送。”

    她侧过头,看向云崖儿。

    “朕如今武力,堪堪对付五名血滴子,此去,有可能险象环生,朕的小命,就交给你了。”

    云崖儿透过夜色看向她无比信赖的双眸。

    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彼此,都可以互相交托性命。

    这是六年相处的默契和信赖。

    但这郑重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苏琉玉在被窝里蹬了他一脚。

    “你别挨着朕,朕难受死了。”

    “......”

    江州小院床小。

    两人挤到一起,苏琉玉早就不爽了。

    大魏顺帝,可以交托性命。

    但却绝不能分享枕塌。

    她喜欢一个人在床上翻滚,最不喜粘着人。

    云崖儿忍了忍,把自己背过去缩成一条线,同时心里把这不开窍的蠢货骂个狗血淋头。

    夜凉如霜。

    苏琉玉醒来就睡不着了。

    她从被窝爬起来,走到书房,点了支烛火。

    书房里,已经换了个桌案。

    文房墨宝和折子玉玺也被归纳齐整。

    她坐了下来。

    从一堆折子里找出姜晏晚的信。

    她当时气急,自责攻心。

    但冷静下来想想,却发现此事,漏洞极大。

    姜晏晚叛不叛变对江州城难影响不大。

    但这封信,怎么看都带着警示的作用。

    警示她,江州城恐有变数。

    若不是这封信,她也发现不了江州人口陡然剧增。

    她又拿起一封。

    这一封,是大金密信。

    这就有意思了。

    晟王都不知道她在江州,怎会传信到江州。

    若是她没发现江州城患,信了这封信,那这封警示的信,对对手来说,就不足为患。

    她被气昏了头脑,但冷静下来想想,这怎么有点离间计的味道?

    她把三封信拿起来。

    凑近烛火。

    火舌吞噬信纸,她眼眸中闪射烛光。

    朕信你一次。

    为将用计,各其所需。

    但。

    为人臣子,欺瞒不报,等此事平息,朕在亲自找你算账。

    ......

    卯时晨起。

    江州叶家的大门被推开。

    昨日,听说文昭兄有疾,作为兄弟,怎么也要看望一二。

    叶浮生手里拎着一只扑腾的野鸡,准备给自家兄弟好好补补。

    当然,他的脸易容了,弄的蜡黄蜡黄的。

    这几日都是如此,生怕被文昭兄的断袖之癖给看上了。

    只是他推开门,却发现霜露晨雾之下站着一位少年。

    “浮生兄,你可算出来了。”

    “......”

    叶浮生看她额发间全是晨露的薄雾水珠,显然在此处站了许久。

    糟糕!

    文昭兄这样子,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他行走江湖多年,是有露出真容的时候,那些女子也像文昭兄一样在门房外痴情死等数日。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次还是要整丑一点,文昭兄太热情了。

    苏琉玉盯着他那手里扑腾正欢的野鸡。

    又看向他家残破的瓦房。

    “有事情找你,上次你说你们叶家有武功高强的长老,是否可以引荐引荐?我缺人手,想求他们出山相助。”

    叶浮生姜黄的脸有点复杂。

    “你找他们干什么?他们都不如我。”

    苏琉玉安抚一笑。

    “自然,但我很缺人,一人之力显然不够。”

    她这句话,不是第一次提。

    但很多次,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要不就是绕开话题,要不就是嚷嚷着要切磋见识见识他厉害。

    原先,她虽知道,但也不想让他为难。

    此次,是逼不得已。

    江湖高手,自然越多越好。

    叶浮生看她眼眸郑重。

    踌躇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非是兄弟不帮你,实则我这家主名存实亡,叶家祖宅不容我,即便我打败宗族那些老家伙,拿了家主之位,但他们却根本不听信我,我根本请不动。”

    这算是交了底了。

    兄弟之间,也没什么丢脸的。

    他背负不孝之名,被逐出宗族,如今,也就守着这破院子。

    穷的要死。

    如何相帮?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为国舍命

    “......”

    浮生兄,这么惨的吗?

    苏琉玉盯着他姜黄的脸看了看。

    “既如此,那就......”

    “算了,既然文昭兄开口,作为兄弟,也必须尽力一试。”

    他又道:

    “就当还你马,还你烧饼,还你箭,还你包子好了。”

    “......”

    浮生兄,怎么心里把账算的明明白白?

    其实她不知道,江湖人重规矩,就柴小川当初欠了六两银子都死记很久。

    比如云崖儿每日请他们吃饭,他们就会主动承担家务,然后去打野鸡,掏鸟蛋还报回去。

    江湖人不喜欠人人情,欠了债,必定想方设法报答。

    但他们对人好却从来不记得。

    就这次叶浮生打了个野鸡给她补身子,也从没有想着要求什么。

    说白了,就是够义气。

    “只是我祖家离江州怕要许久,在县里,怕是要半日才能到。”

    “没事,咱们快去快回。”

    延西府江州平安县叶家祖宅。

    和江州那破落院子完全不同。

    这里,是叶家根基。

    百家武学世家的祖宅横跨五条小巷,宅府接连,数量庞大。

    旁系子弟,和嫡子子弟都生存在此。

    还未进内,就能听到阵阵习武的吆喝声,雷响震天。

    “叶家子弟善武,那群江湖游侠儿多在叶家当个外门弟子,待学成出世,自有一番天地。”

    原来如此。

    苏琉玉骑着马,从山上遥遥看向这座百年大宅。

    “江湖中,有和你们叶家匹敌的吗?”

    “现在没了。”叶浮生拉住缰绳,看向祖宅:“暴政的时候许多家族都被官府收缴,能吃上一口饭都不错了。”

    苏琉玉看向他。

    “浮生兄,外人传你那些事,究竟是为何?”

    为何不孝?

    叶浮生骑在马上的身子一僵。

    二月寒风刺骨,吹散了他额角的发。

    连带着那一身月白绣竹的长衫都吹的猎猎作响。

    他死死抓住缰绳,似乎并不想回忆那段日子。

    他苦笑一声,姜黄的脸有点无奈。

    “想必,文昭兄也听说了,我父亲他是因为截粮道,不幸丧命。”

    “但你知道吗?当年,并非如此。”

    他眼睛有点红,还带着一丝怒气。

    “当年,游侠儿齐聚我叶家,请求我爹为民截粮道,我爹带着我和我娘,还有江家一众子弟,准备为民出战。”

    “但那粮道哪有那般好截的,皇帝那狗贼派了一个州府的官兵护送,我们才多少人?”

    “打了一场,不仅没赢,还搭了不少兄弟,我娘劝我爹算了,但那群游侠儿哪里肯?他们大骂我娘,说我娘不忠不义,我爹不仅没帮她说话,还执意再抢一次。”

    他摇头笑一声。

    似乎自己都觉得荒唐。

    “这一次,那群官兵有了经验,又栽了不少人,还把我娘给掳了。”

    他说到掳那个字的时候。

    眼睛发红。

    “我爹当时,要弃了我娘,说兄弟们伤亡惨重,不值得救,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求我爹,求那帮游侠儿,求他们救我娘,做牛做马做狗,只求把我娘救出来,但他们拒绝了。”

    他咬着牙,身下的马都在躁动嘶鸣。

    “我爹可以为了百姓舍身,可以为了天下舍命,但却不能为我娘,动一次武。”

    “我不该恨吗?”

    “文昭兄,我不该恨吗?天下苍生,百姓安乐,于我何干?这世道存亡,于我何干?”

    他抬头。

    看着这阴霾滚云之天。

    又遥遥看向那叶家祖宅。

    “我爹为民丧命,为国舍家,抛妻弃子,被说大义,被说英雄,真特么太可笑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恨这世道多艰

    正午烈阳高照,带着寒风猎猎作响。

    苏琉玉骑在马上,束发肆意飘扬。

    她看向他,似乎透过他看曾经的自己。

    “建宁十年,我也曾和你一样,这样想。”

    她被风吹的微微眯着眼。

    “那时,我不想为官入仕,不想以苍生为已任,只想努力赚钱,让我娘和三个姐姐过好日子。”

    “我早慧,先生多夸我是读书入仕的好料子,但我娘知道我这想法,却难得的没有骂我。”

    “浮生兄,你知道我娘,说了什么吗?”

    叶浮生稳住躁动的马头。

    “什么?”

    苏琉玉眼眸含笑。

    “她对我说,娘是个粗人,教不出你什么大道理,你好好活着,用你的眼里去看,去听,看看这大魏,这百姓,你再决定要不要去做。”

    “我那时候小,不懂,为此根本不当回事,还逃了一次家,被我师父揍了一顿,但那时我也极不服气,认为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她叹了一口气。

    “但当终有一日,我瞧见这大魏疮痍,民不聊生,百姓多艰,只恨自己不够强,没办法。”

    她苦笑一句。

    “我曾经,也有一次,不得不放弃自己心中珍视之人,选择百姓。”

    叶浮生一愣。

    “那那位最后,怎么样了?”

    苏琉玉想了想。

    “被打个半死,骂骂咧咧回来了,养了一年伤,去年才将将好。”

    “好在回来了,我虽庆幸,但也知,即便再给我选,我也是一样的,无他,因这能力和责任,别无他选,你以后就知道了。”

    “你该恨,但你要恨的是大魏这世道,恨当时民患下的不得已,恨那狗贼皇帝,你爹,也是选无可选。”

    叶浮生不信。

    “那狗贼皇帝已经死了,我恨他做什么?”

    他又道:

    “算了,咱们赶紧赶路吧,你说这些大道理,我压根不懂,这世道也不是我个小小游侠儿能解救的。”

    好吧。

    白费口舌了。

    和自己当年那是一模一样。

    苏琉玉想,等你挨顿揍估计就知道了。

    两人打马很快。

    自山路小径来到县城山脚下也不过两刻时辰。

    年份的老宅带着少许残破,凑近了,里头的练武声更加清晰震撼。

    两人敲了敲门,厚重的府邸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位老门房伸出头,待看到人,立马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连话都没问。

    “......”

    这态度,是拒绝的彻底了。

    “文昭兄,你看到了吧,他们根本不待见我。”

    “......”

    吃了闭门羹。

    苏琉玉并没放弃。

    她准备亲自敲敲门,但拉上那铜环,就听巷口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叶家家主么,怎么的,今日还没初一呢,又来领银子了?”

    另一个声音随后附应。

    “真当自己是家主了,怎么被逐出门的忘了吧,这等不孝之徒,脏了我老叶家的门抵,还不快滚。”

    “你们可别这样说,这位,每个月还要靠我叶家帮衬,如今过来,是想求银子吧,缺多少,咱们凑凑,赏给你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不要脸,你碰瓷

    说话的,是七八个少年人。

    穿着深蓝粗布短袄,很是精壮。

    他们胳膊,小腿皆绑束着沙袋,满头大汗,显然是刚刚锻炼才回来。

    “有本事,你们再说一句。”

    叶浮生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死死攥拳。

    “叶家主,你不会想打人吧。”

    “咱们可不怕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何必和这种人过不去,还是进去练武吧。”

    一帮人嗤笑一声,一拥而散。

    那表情,皆是大大的不屑。

    “等等。”

    突然。

    一道声音破空而来。

    苏琉玉走到那几位身边。

    “不是说给银子?银子没给就想走?”

    众人:“......”

    少年们一愣。

    靠!

    他们就是酸酸。

    哪里说真的给银子了。

    他们出去训练,谁带银子在身上啊。

    苏琉玉不放过他们。

    “怎么?刚才大言不惭说给银子,现在又拿不出来,难道长着一张嘴就知道羞辱人?”

    她扫了他们一眼。

    “缺银子吗?要不要赏你们一点?”

    和忽悠帝比嘴皮子?

    忽悠帝那张嘴,骂人不带脏字的。

    两句话让少年人一下子炸了。

    他们看苏琉玉穿着长衫,束着发,妥妥的酸腐文人打扮,又羸弱,那胳膊小腿一拳头能拍死,底气也足了不少。

    “哪里来的穷秀才,敢在我叶家门口放肆,来人,给我赶快赶走。”

    为首少年约莫十**岁,他一开口,所有少年立马听令,一拥而上。

    叶浮生一惊,想制止,但脚步刚刚踏出一步,就看苏琉玉一下子被推搡在地上。

    少年们瞪大双眼。

    “还没揍呢,就吓趴下了!”

    “害怕了就直说。”

    “就是。”

    叶浮生死死咬牙,已经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步,却在这时听到苏琉玉哎呦一声,又连忙蹲下来,扶住她。

    “文昭兄,你伤到哪里没有。”

    苏琉玉狂点头。

    “哪里都疼,你们叶家太欺负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霸道,今日这件事,没个一万两,别算完。”

    “......”

    “???”

    “!!!”

    讹人!

    你丫的是不是讹人!

    你奸诈!

    你不要脸!

    “老子根本都没碰你!”

    “咱们都没动手呢,赔什么钱!”

    “你自己摔倒的!”

    这些小少年哪里尝过社会的险恶。

    被忽悠帝这招给打的一阵慌乱,赶紧想撇清关系,脸都憋得通红。

    叶浮生算是明白了。

    要不是这群小子在场,他都想对文昭兄竖个大拇指。

    高!

    这丫的,实在是高!

    以前没少听他们酸话,自己气的要死又不能动手,这也太特么解气了吧。

    文昭兄好够兄弟!

    他决定了。

    以后不易容了,文昭兄喜欢美色,那他就委屈一点,没什么。

    谁让她是好兄弟呢。

    为好兄弟,自然能两勒插刀。

    苏琉玉哪里晓得这小子脑瓜子里想的什么。

    她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见家长好不好。

    她哼哼唧唧的不起来,一脸痛色,那副样子,好似真的被欺负一般。

    忽悠帝的演技,那是压根没的说。

    少年们气的要死,又不敢动她。

    生怕她再加钱。

    这门口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府里的人。

    马上,那紧闭的府邸大门就出来一帮子人。

    为首之人,约莫四十多岁,一身武夫装扮,那短袄被肌肉紧绷着,很是壮硕。

    他扫了一帮子少年人一眼,最后又落到苏琉玉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他嗓门极大,把苏琉玉耳膜子都震的疼。

    想来,估计是喊口号喊惯了,那声音满巷子都在缭绕。

    他一出现,这群子小少年立马秒怂,指了指苏琉玉,一脸控诉。

    “这小子讹人,我们都没碰她,要我们赔一万两。”

    “就是,是她自己倒下的,压根不关咱们事。”

    “二伯,你相信我们。”

    这话让叶浮生不爽了。

    “怎么,仗着人多就能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挑事在先,我兄弟不过帮我说句话,你们看不下去这才动手,我兄弟是读书人,自然经不住你们揍。”

    喝——

    愣头青小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无赖!

    狡诈!

    不要脸!

    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叶浮生冲苏琉玉眨眨眼。

    ‘怎么样,这不要脸的精髓兄弟学的是不是很快。’

    苏琉玉拼命眨眼。

    ‘下次再接再厉。’

    两人默契一笑,又继续准备当个苦主。

    这可把这帮子小少年给急坏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吵的整个巷子的人都伸长脖子出来看。

    “够了!别吵了!”

    出来的壮年汉子大喝一声,把喧闹的吵杂声一下子压了下去。

    他走上前,蹲下身,看了苏琉玉一眼。

    “这位小兄弟,实在对不住,我叶家家教不严,养了一帮子混账,待回家就狠狠揍他们一顿。”

    他粗犷浑厚的声音又道:

    “我叶家有医师,不如入府先看看,免得伤到要害。”

    苏琉玉忍着痛,摆摆手,没起来。

    “不打紧,不过是些小伤,还能忍。”

    她一脸难色。

    “今日来此,实则是远闻江州叶家大名,特此来拜访,不想遇到这档子横行霸道之事,受伤原不打紧,但过几日,在下要启程回京,听说江州一带匪患多,若是因为这胳膊这腿受伤,遇到歹人,那是跑都没法跑,这位大哥,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

    这可把这位壮士给问住了。

    敢情这小子不是为了银子?

    “那依小兄弟的意思?”

    苏琉玉脸不红心不跳。

    “不如这位大哥安排人,护送我入京,听闻叶家坐镇无数江湖豪侠,有叶家随行,在下自是不用担心,这胳膊这腿伤,跑不远也没什么。”

    这壮汉又打量她一眼。

    这小子也不像有钱的人啊,这匪患要打劫,也不会选个穷酸文人吧。

    他盯着她那张脸。

    说劫色还差不多,但你小子又特么不是女人。

    “若说随行相互,某愿替这群混账护送小兄弟入京。”

    “听说匪患成群结队,一人怕是不行,需叫上几十个,在下才安心。”

    苏琉玉又道。

    “况且,此次回京,在下带着银子,还有一队货物,这突然受了伤,跑都跑不掉......”

    “......”

    他算是明白了。

    这小子估计开始就想来找保镖来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 忽悠帝脱马甲了

    但他叶家,岂容一个小儿空口要挟?

    更何况。

    这坐镇的高手,又岂是他可以决定的?

    “这位小兄弟,你若是受了伤,我叶家自也不会抵赖,但这等无理要求,还是罢了吧。”

    苏琉玉闻言,了然的点点头。

    “既如此,那我就必须和你们叶大当家谈下赔偿问题。”

    那壮汉陡然一怒。

    “老祖宗岂是你能见的。”

    不过是小儿打架,哪里能告到老当家前面。

    这小子配么。

    苏琉玉站起身,胳膊也不疼了,也不哼哼唧唧了。

    直接解下腰上的王珏,递了上去。

    “有劳这位大哥,把这枚信物递给你们叶大当家,他自会亲自出来相见。”

    喝——

    好大的口气!

    “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们老祖宗早就闭关了,不见外人。”

    “你就是想讹钱。”

    众人是体会过大忽悠不要脸的。

    却没想到她能如此信口雌黄。

    那壮汉脸色也不是很好。

    但还是接了王珏。

    “某可以帮你代传,但若我们老祖宗不见,那此事就算了,如何?”

    苏琉玉轻轻拍了拍衣摆。

    “自然,快去吧。”

    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见大家长而已。

    她可不是来讹钱的。

    众人一拥而散,留下叶浮生和苏琉玉在门口的石阶上坐着。

    “文昭兄,你为何赌定我祖父会见你?”

    他又道:

    “祖父他身子不好,早就不问家事了。”

    苏琉玉摩挲着发带。

    “我那信物,是朝中信物,自然会见我。”

    这一句,险些让叶浮生没气死过去。

    “你疯了。”

    他声音都拔高不少。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招呢,我祖父他最恨朝廷中人,你以为你个小小朝中钦差,就能让他替你请高手出山不成?”

    他一把拉起苏琉玉。

    “赶紧走吧,咱们另想办法。”

    叶家和朝廷,那就是对立的关系。

    当年伪帝暴政,江州知州贪腐,平安县县令紧随其后,吞了无数叶家财产才肯罢休。

    更何况,叶家家主是因为截粮道不幸丧命,这对朝廷,那是更加恨上一层。

    怎会出来亲自相迎?

    不被打跑就好事了。

    但他刚刚把她拉起来,却看到那厚重的府门被打开,叶家所有子弟倾巢出动。

    糟糕!

    来揍人了!

    “赶紧溜了。”

    他大急。

    一把拽住她,想把她拖走。

    苏琉玉不动。

    她站在江家门栏前的石阶下。

    一身云锦长衫,玉冠束发,直视赶到府门口的老者。

    叶浮生一惊。

    老祖宗真的出来了!

    怎么可能?

    叶家老祖宗年过七十。

    两鬓白发,柴身古稀。

    拄着盘龙拐杖,但其实精神抖擞。

    毕竟是一身武痴,和文人的体魄自是不同。

    他用浑浊的双眼看向苏琉玉,想跪下请安,却被一只手用力的拖住。

    “老祖宗莫要拘礼,晚辈今日来此相求,实属唐突,还请老祖宗勿怪。”

    叶浮生:“!!!”

    众人:“!!!”

    这些子弟中,正有刚刚闹事的七八位少年人。

    刚刚听到消息,说要出来,准备带着棍子要赶人了。

    哪里知道,自家老祖宗,竟然亲自相迎不说,还要朝这小子行礼!

    这人什么身份!

    叶家老祖宗内心咆哮。

    靠!

    老子被皇上扶了!

    他刚才在内院,听到有人传报,本也没当回事,

    结果送来一个信物。

    这玉佩,若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明堂。

    但若细看。

    就能看清其上篆刻的八字。

    受天于命,既寿永昌。

    这是大魏天子的王珏!

    他老叶家,怎么惊动了天子亲临!

    而后,他再听说小儿闹事,打了人。

    吓的差点去了。

    以为要株连九族,所以匆匆忙忙过来请罪。

    却没成想,皇上态度......

    还挺和蔼?

    虽说叶家恨朝廷不假。

    但如今大魏盛世,他们叶家自然知道新帝上位的一番动静。

    就这几年的新政,他都有所耳闻,也特别钦佩。

    这会看到传说中的顺帝。

    怎能不激动。

    “老祖宗站在风口怕是不妥,不如进内一叙,晚辈有事相求。”

    叶家老祖宗回过神来,赶忙点头。

    “是是是,快快进去,快快进去。”

    说着,就飘飘然被当今圣上搀扶着进内,一路内心已经在咆哮了。

    靠!

    老子也有今天!

    一窝蜂人出来,又浩浩荡荡的进去。

    叶浮生被人关在门外,迎着二月萧瑟的风,有点冷。

    文昭兄,竟然把他给忘记了!

    过河拆桥!

    文昭兄,你就是过河拆桥!

    确实。

    苏琉玉早就把这小子忘到后脑勺了。

    她坐在叶家主位之上,直接道明来意。

    “今日来此,想向老祖宗借一帮人,晚辈征元一战得罪了大越,此来江州,本是机密,却被有心人知晓,让我大魏近日流窜数万敌军。”

    她叹了一口气。

    “也是晚辈失察,这帮人如今化整为零,在暗中伺机而动,不得不防,晚辈准备过几日以御驾回京之名把这群人逼出来。”

    “不知老祖宗,可否帮晚辈一把。”

    三句话,说清局势,剖析要害,道明行动。

    简洁明了,又不失礼数。

    叶家老祖宗听完,心里一急。

    “皇上是要以身为诱!不可!万万不可!”

    他一急,那大嗓门直接吼了出来。

    武人和文人可不同。

    那气势,震的苏琉玉耳朵都疼。

    她赶紧安抚一句。

    “听闻叶家坐镇高手无数,在江湖说话也有一番分量,有叶家相助,想来晚辈安危定能有所保障。”

    靠!

    皇上这么瞧得起老子!

    叶家老祖宗心里又咆哮上了。

    他叶家是武学世家不假。

    但那是在江湖上有地位。

    竟然能惊动当今天子!

    这被信赖的感觉让叶家老祖宗那责任心蹭蹭蹭往上涨。

    “皇上竟然开口,我叶家必定赴汤蹈水,在所不辞。”

    “......”

    这......

    这么痛快!

    苏琉玉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

    其实她不知道。

    大魏子民,真心都是相互的。

    在大魏,人人的心都向着一处。

    当政明德,百姓自然也想出份力。

    她执政三年,影响可不止一点半点。

    “老祖宗大义为国,此等恩情,朕牢记于心,不敢相忘,若剿灭匪患,朕定亲自道谢。”

    “不用不用,大魏有皇上治下,老......老夫也是听闻一二的,都是大魏子民,应该的应该的。”

    靠!

    老子差点爆粗口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御驾回京

    叶家在武林多有声望呢?

    可以这样说。

    江湖有名望的游侠儿,都来过叶家拜师学艺。

    叶家老祖宗,脾气大,但武学之高,且有自创的叶家拳法,很受武林推崇。

    叶浮生一身精妙武学,就是承袭叶家教导。

    当然。

    被赶出家门后,这位不屑用叶家拳,一把箫中剑,打败江湖十六名侠,可见武学造诣之高。

    虽然,暴政之时江湖游侠儿萧条了一阵。

    但苏琉玉上位后,叶家兴起,也在情理之中。

    这几年,除了高手云集在此,也有不少武学奇隐匿在内。

    叶家老祖宗送走大魏天子后。

    准备摇人了。

    时间不等人,知道事态严重,一个大嗓门吼得整个府宅都震了震。

    并且一封急信调遣周遭江湖豪侠,连江州城在搬砖做苦力的游侠儿都有所耳闻。

    “这叶家好几年没动静了吧。”

    “难不成,叶家也听说了武林大会?”

    “不可能,那老祖宗岂是争夺名誉之辈,他叶家,也不必和咱们争啊。”

    也是啊。

    各位不出名的游侠儿这么一想。

    也却是这个道理。

    “那召集咱们,是搞事?”

    “屁勒,你当这是建宁年呢,现在是顺启年,想造反不成?”

    大魏建宁十三载暴政。

    但大魏顺启四年国泰平安,哪用得着搞事?

    “算了算了,搬砖重要,老子拿了银子还要喝酒去呢。”

    江州游侠儿被苏琉玉一顿忽悠,现在就想着把城建搞好。

    只是第二天,自江州知州衙门传来的文书,让他们吓了一大跳。

    ‘大魏天子回京,江州叶家护驾随行。’

    靠!

    他们瞪大双眼。

    大魏天子!

    回京!

    皇上!

    皇上来了江州!

    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怎么不知道!

    不对!

    凭啥叶家护驾随行!

    他们也要随行!

    他们也要保护皇上!

    批路引!

    给老子批路引!

    “特么的,这江州知州顶个屁的用,这样瞒着咱们。”

    “就是,难怪江州最近又是城建又是武林大会,原来皇上跑来了。”

    “咱们皇上看江州穷,想扶持咱们,那是好事,咱们江州也有盼头了。”

    江州老百姓一片喜气。

    这座破烂小城,在建宁暴政下,存活那么一口气,这会听到皇上大力发展江州,可算是松活过来了。

    温饱是温饱。

    但看岭南。

    看鄂北。

    看辽东。

    他们延西,那是屁都没有。

    这道文书,让各家各户似过年一般。

    明日能见到皇上,还能送皇上回京,那是天大的要紧事。

    老百姓把过年的衣裳都拿了出来,准备庆祝庆祝。

    相比江州城热闹。

    江州小院,要显得安静不少。

    苏琉玉坐在主位之上,看向唐老王老。

    “两位爱卿就先留在江州,朕已派信,让方钱他们聚集商贾,想必也快回来了,等朕事情办妥,再回来。”

    唐老王老互看一眼,眼眸里,均有担心之意。

    “皇上,江州这块,有咱们呢,渡口修缮完工后就是锻造坊,差不多一个月也就妥了,关键这城建,怕是还要两月。”

    苏琉玉点点头。

    “锻造坊完工后,朕会和晟王商量运矿一事,顺启四年,轻重工业是重中之重。”

    她又道:

    “当然,江州吸引外来商贾投资,扩建,也不能落下,有你们二人,朕自是放心。”

    她站起身,看了眼天色。

    “朕先去收拾收拾,你们也先退下吧。”

    唐老行了个礼,心下还是不放心。

    “皇上何必以身犯险,臣等实在担心,不如还是像上次征元一战,以马车为诱。”

    苏琉玉眼眸复杂。

    “不可,此计已经用了一次,他们不会相信。”

    那群人也不是蠢得。

    她放出消息,自然要亲自出行,这样才稳妥。

    她以身犯险倒不打紧。

    只要不累及百姓,便平了她心里大患。

    二月的夜,还带着刺骨的凉意。

    风刀子灌进脖子里,让院中少年们,有点惆怅。

    当然,惆怅的只有一个人。

    “真没想到,咱们江州五侠分离这般快,皇上也是,没事瞎跑什么,还累你们一起折腾。”

    叶浮生灌了一口酒。

    姜黄的脸色有点郁闷。

    “叶哥,掌门回京是有要事。”

    柴小川给他倒了一杯酒。

    “还会回来的。”

    叶浮生心里不舍。

    自打十五岁离家后,在江湖向来独来独往,少有同龄好友。

    好不容易交到一帮子志同道合的朋友,相处没几日,又要分开。

    他心里哪里是滋味。

    “不如叶哥和咱们一道?”宋锦秋提议一句。

    “算了吧,我才不想看到叶家那帮子人。”

    气氛瞬间沉重了。

    苏琉玉给众人倒了一杯酒。

    “好了浮生兄,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咱们今晚不醉不归,痛快喝上一场。”

    她坐在小院的板凳上,回头看了倚在摇椅之上的云崖儿一眼。

    “崖哥,不如一起?”

    云崖儿轻抬眼睑,扫了他们一眼。

    “喝你的。”

    “哦。”

    云崖儿才不会和这帮小子胡闹。

    苏琉玉今年十六。

    柴小川和宋锦秋才十八,叶浮生大他俩一岁,也不过十九。

    而云崖儿,十四岁遇到苏琉玉,过了六年,今年加冠,正好二十。

    在他们面前,完完全全是位小家长。

    他站起身,准备还是熬点醒酒茶,免得某人喝醉酒瞎闹腾。

    今晚不必批折子,苏琉玉难得的给自己放了个假,喝酒也痛快不少。

    “你们大哥呢,让他过来一起喝一杯,多个人热闹。”

    “文昭兄说的对,咱们虽叫江州五侠,但你们南疆三侠老大哥怎么不见人?”

    柴小川看了一眼房顶。

    “大哥不喜见人。”

    宋锦秋附应。

    “大哥喜欢一个人,别管他了。”

    好吧。

    苏琉玉也不勉强,把他三全部灌醉一通,用袖子抹了抹嘴,准备睡觉了。

    当然,又被某人嫌弃一通。

    骂骂咧咧把她脸擦了,又泡了个脚,这才让她上床。

    夜深。

    江州十里一处山头。

    这里,是南疆将士聚集之地。

    他们并没有化整为零,而是在此养兵数日,装作匪患。

    “国有内乱,非流血不成,这魏狗让咱们公主受辱,咱们定也不让他们好过。”

    说话的人笑的阴煞。

    “公主说的果然不错,这狗皇帝是要以身为诱,咱们偏不。”

    “大哥,那咱们怎么办?”

    那人笑了笑,看了眼江州。

    “咱们,屠城。”

第五百三十七章 明修栈道

    大魏顺启四年,二月初八。

    顺帝自江州御驾回京,江州叶家及各方武林豪侠随江州府兵护送随行。

    今日,江州万人空巷。

    老百姓穿着年节的衣服,来到城门口相送他们的大魏天子。

    两侧官兵开道守卫,阵势浩大。

    二月狂风肆意。

    晨卯的天泛着白肚。

    霞光自天地升出一线。

    老百姓搓着手,伸长着脖子等着御驾。

    “你们看,御驾过来了!”

    铁蹄声响彻在青石板道上。

    一身黑衣束发的少年人迎着万丈霞光打马而来。

    尊贵,大气,威仪。

    大魏天子龙威天成,出使正式场合向来一丝不苟。

    只是......

    老百姓一瞬间的呆愣。

    “这不是元大人么!”

    一个人小声开口。

    他们前几天还看到元大人上树掏鸟蛋来着。

    “......”

    靠!

    这完全联想不到一处好吧。

    有损威仪啊皇上!

    “咱们皇上年纪小,没什么,没什么。”

    “对对对,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小场面,小场面。”

    不仅老百姓有些尴尬。

    游侠儿更加尴尬。

    因为,苏琉玉的不要脸深入游侠儿内心。

    那天下第一帅到掉渣的自称更是让他们心里把不要脸三个字骂了无数遍。

    “咱们皇上天下第一没毛病。”

    游侠儿安慰自己。

    “帅到掉渣也是实话。”

    “对对对,习惯就好。”

    这怎么是不要脸呢。

    这完全是谦逊嘛。

    他们皇上,自然是最好的。

    老百姓和游侠儿为自家皇上找足了借口,心里舒服了。

    觉得皇上又威仪了起来。

    场面喧闹,一个大嗓门吼得整条主街都能听到。

    “皇上,下次来买俺家烧饼,免费!”

    苏琉玉:“......”

    她打马的速度放慢了一点,冲那位老摊主一笑。

    “下次一定,多放点肉。”

    喝——

    众人大惊!

    皇上!威仪!威仪!

    有损龙威啊!

    “听岭南府百姓说皇上亲民,原是不相信,这会总算是见识到了。”

    “那是,咱们和皇上可是一条心,要不是离京城远,征元一战老子第一个上。”

    “都说天家高不可攀,没想到咱们皇上爱民如此。”

    老百姓心里暖烘烘的。

    皇上来江州做的事他们都知道的。

    有皇上,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苏琉玉自江州小院打马到城头。

    城门广场下,是江州官兵和江湖豪侠。

    她眼眸瞬间复杂起来。

    一拉马头,回头看了一眼江州城。

    随后心思沉重,在万千瞩目之下,上了马车。

    “出发吧。”

    她一声令下,官兵和豪侠随行,让江州城都空旷不少。

    老百姓送了一路。

    都喧闹的各自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还买了自家皇上爱吃的烧饼。

    看看天子喜欢的烧饼,是不是真的好吃。

    苏琉玉坐在马车之上,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

    “江州所有兵力,都过来了吧。”

    云崖儿帮她把车帘放下,嗯了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让御驾走慢一点。”

    云崖儿微微蹙眉。

    “为何?”

    苏琉玉垂眸。

    她拔出沉影,刀鞘冷冽的光映照她的脸。

    “云仪,若是你在暗处,知道朕手上有兵,会主动送上门吗?”

    马车里,空气沉默了。

    “叶家老祖宗包括唐老,更包括你,都觉得朕在以身为诱。”

    她指尖轻扶刀身。

    “其实,以身为诱的,不是朕。”

    而是,江州。

    ......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晨起还是阳光正好。

    这下午就看见了滚云密布。

    这会子约莫快下雨了。

    街道两侧的摊主,开始收摊了。

    烧饼摊老摊主今日可赚了不少银子。

    腰间沉甸甸的,全是铜板。

    他想好了。

    以后自己这小摊子就叫做御用烧饼。

    皇上喜欢吃自家烧饼,那自己就往大了做。

    做个烧饼铺子,不能丢皇上的脸。

    他擦了擦忙活了一大早上的汗,一张老脸笑成了褶子。

    “这不是叶家主吗?吃烧饼不?”

    他远处瞧见老主顾,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叶浮生刚从宿醉的劲缓过来,别提多懊恼了,说好了一大早送人的,结果起来天都黑了。

    “不了,今日没带银子,改日吧。”

    “害,叶家主客气,以前和皇上没少照顾咱生意,这次就算了,俺请你。”

    老摊主笑着麻溜的做了个饼,递给他。

    叶浮生愣了愣。

    “皇上?”

    什么意思?

    “哟,叶家主还不知道那,那位小元大人,是皇上,皇上说了喜欢吃俺家烧饼,下次还过来呢。”

    阴霾滚云之天闪现一道惊雷。

    密密麻麻的小雨落了下来。

    滴在叶浮生接烧饼的手上。

    “文昭兄......”是皇上?

    靠!

    这小子瞒着他!

    也太不够兄弟了吧!

    “哟,这雨说下就下,俺回去了,叶家主,先告辞了。”

    “大爷慢走,下次还你银子。”

    “害,不用不用。”

    老摊主摆摆手,一脸笑意。

    他要回去和儿子商量烧饼铺,才不在乎这小小的烧饼钱。

    想到皇上特意停下来说他家烧饼好,他浑身都是劲。

    雨越下越大,老摊主抹了把被雨水浸湿的脸,脚底板下,全是泥巴,湿在鞋袜里。

    他脚步加快了不少。

    他家在城郊,要是不赶紧回去,天黑就摸不到路了。

    只是刚刚还没走一步,就听到泥道里地响起一串喧闹声。

    这声音,让他脚步停了停。

    昂着头看了眼远处的动静。

    一道闪电化开雨幕。

    惊雷之下,黑色雷云之骑压城滚地,侵袭而来。

    山匪!

    山匪进城了!

    他吓了一大跳,老腿哆嗦的不像话,弃了摊子想跑,只是还没走一步,就觉得脖子一凉。

    一把弯刀入喉,让他眼前划过一丝血色。

    “杀——”

    “杀——”

    “杀——”

    嘶吼声震撼。

    一道道山匪马蹄袭城北上。

    手上拿着弯刀。

    在这惊雷之下,闪射血光。

    他们看也没看那老摊主,直接朝着城门方向,一拥而上!

    大雨倾盆。

    老摊主被割了喉。

    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他眼前,是被雨水淋湿的烧饼摊车。

    那摊车,被马蹄撞翻在地。

    压的七零八落。

    他张了张嘴。

    觉得喉咙窜着凉风。

    皇上说了,下次还要吃他的烧饼呢......

    再也。

    吃不到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屠江州,杀顺帝

    闪电雷鸣。

    暴雨倾盆。

    这瓢泼大雨卷着狂风,青石板道上水洼四溅。

    江州主街之上全是躲雨的百姓。

    “这天,说下就下。”

    “快走吧,冷死了。”

    “叶家主,还不快点回去,这雨估计要下半夜呢。”

    二月的天暗的快,此时家家户户已经点上灯了。

    四周漆黑一片,叶浮生啃了一口烧饼。

    “小一点再回去。”

    他身上的绣竹长衫湿了大半,躲在一处屋檐下,孤零零的有点落寞。

    要不是要照顾娘。

    他也想去京城。

    江州五侠就剩下他一侠,他高兴不起来。

    地上啃了一地的烧饼屑屑,叶浮生拍拍手,又看了眼这鬼天气,准备还是跑回去。

    只是刚刚动身,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嘶鸣。

    夹杂着雷电,冲破暴雨,贯耳而来。

    “山匪进城了——”

    “大家快跑——”

    叶浮生心中大震。

    怎么可能!

    江州匪患有,但怎敢进城放肆。

    这城里可以有......

    等等!

    他眼眸瞬间瞪的老大。

    江州官兵和豪侠都随御驾入京了。

    江州城现在只有百姓!

    雨越下越大。

    但那凄厉的叫声让老百姓全部拿着棍棒冲上街来。

    “大家快出来!”

    “快抄家伙,二丫,快躲回家去!”

    “不得了了,这山匪这么放肆!”

    一位壮汉拿着一把杀牛刀,冲到主街之上。

    一脸凶神恶煞。

    他看着远处的烈马,大吼一句。

    “哪里有山匪!老子第一个......”

    马匹嘶鸣声汹涌而来。

    一道在雷鸣夜幕之下划过一道血线。

    硬生生堵住了这咆哮之口。

    四方街道上冲出来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硬生生的后退了一步。

    胆子小的,手上的棍棒直接掉在了地上。

    好多人!

    好多山匪!

    起码上万人之多。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么多山匪。

    老百姓看到他们手上染血的刀。

    恐惧,害怕,让他们本能的开始瑟瑟发抖。

    “来人!”

    “救命啊——”

    “大家快跑!”

    这么多人!

    怎么打!

    怎么打的过!

    为首的山匪骑在黑马之上,持刀高举,大吼一声。

    “兄弟们!让狗皇帝看看,咱们可不是好惹的。”

    身后数万之军瞬间附应。

    “屠江州!杀顺帝!”

    “屠江州!杀顺帝!”

    “屠江州!杀顺帝!”

    他们眼中露出嗜血的寒芒。

    势必要把征元一战的屈辱全部讨回来。

    他们家家户户夺门入内。

    尖叫声,厮杀声,求饶声,让整个江州城,瞬间动乱起来。

    叶浮生站在主街之上。

    脚步生生的后退一步,踩落在泥洼里,溅了一裤子的水。

    大雨倾盆,他看向家中方向,开始狂奔。

    他眼中慌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回家!

    娘在家里!

    娘不能出事!

    雨水卷着狂风,打在他脸上。

    他速度越来越快,一身轻功用到极致。

    全身都是雨,额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他一脚揣进家门。

    打开门房。

    屋内。

    妇人还是眼睛空洞的坐在椅子上。

    似乎刚刚巨响并不能影响她任何。

    叶浮生松了一口气。

    抹了一把脸。

    还好,还好。

    娘没事就好。

    他小心翼翼走上前,又怕自己身上的潮气让妇人冷,只好把火盆子搬过来,蹲下来,安抚她一句。

    “娘,城里有山匪,儿子在家里保护娘。”

    他笑道:

    “娘别怕,山匪杀了人就走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心中。

    百姓安危,比不得他娘重要。

    他摸了摸腰侧的萧中剑,这次,他一定会保护他娘。

    他只希望,匪患快点过去。

    杀了人,抢了银子,赶紧走。

    别惊扰他娘就不好了。

    屋内炭火烧的噼啪作响。

    他把火拨的热了点,就这样和他娘躲在屋子里。

    街道,巷口的惨叫声遍地。

    他只觉得吵。

    怎么还不走?

    杀个人还这么没完没了。

    “好汉饶命,我有银子,我有银子......”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老娘跟你们拼了!”

    “别杀我娘——”

    叶浮生身子一僵。

    “别杀我娘,求你们——”

    惊恐声凄厉的惨叫着。

    吵的叶浮生脑中嗡鸣。

    “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

    他慌乱的喊了两句,捂着耳朵,觉得吵的要死。

    “狗皇帝不回来,你们都得死!”

    临街外,一声怒吼声穿破屋廊而来。

    叶浮生霍然一震。

    他们想屠城。

    他们想杀了皇帝。

    他们想杀了文昭兄......

    他突然冲了出去。

    大雨之下,破开院门。

    一地的血,顺着屋廊留下。

    空气里,全是血腥之气。

    那是巷口那家,被屠杀的血。

    留到巷尾,留到一地。

    空气里,全是求饶尖叫之声。

    他身子抖了抖,又后退一步,大力关上院门。

    他只想保护他娘。

    再说了,他这功夫,怎么和他们打?

    送死还差不多。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退回房内。

    觉得身上黏腻的难受,准备先换一声衣服。

    只是走到镜子前,却看到一副姜黄的脸。

    黄的发黑。

    这肤色,他特意调出来的。

    为了不让文昭兄的断袖之癖货及到他身上,他就给自己弄了这张丑的要死的脸。

    现在文昭兄走了,自然可以卸掉了。

    他走到镜子前,强自稳定住发抖的手,准备去拿往日易容的道具。

    只是刚刚触及那些瓶瓶罐罐,一个声音炸响在脑海。

    “但当终有一日,我瞧见这大魏疮痍,民不聊生,百姓多艰,只恨自己不够强。”

    大魏疮痍。

    民不聊生.....

    “谁会希望变故?谁又会希望乱世?”

    “你应该恨这世道,恨民生多艰。”

    “曾经,我也放弃了心中珍视之人,不得不选择百姓。”

    求饶声还在响。

    感觉全城都在动荡。

    那些百姓。

    那些往日还打招呼的友邻。

    马上就成了刀下亡魂。

    他身子开始发抖。

    曾经。

    这位也是心中有正道,怀中有大义的少年人。

    曾经。

    他也为国为民,不惧不退,甘愿对抗这乱世。

    怎么能忍?

    如何能忍?

    他霍然起身。

    大步走到屋内妇人面前。

    直接跪了下来。

    “娘,孩儿不孝——”

    “孩儿不孝——”

    “孩儿不孝——”

    他嘴唇嚅动,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一双眼留下泪来。

    我为大魏子民,也想为这乱世,冲出一条血路。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为平民患,以身殉国

    他磕了三个响头。

    踉跄的跌坐到镜子前。

    虽然脑中混沌。

    但仅一条清明。

    这群匪患屠城。

    是为了逼御驾回来,要挟皇上!

    他们赌定了江州无人,才敢如此放肆。

    文昭兄说过,所谓侠,义,需保全自身。

    行侠仗义可取,但舍身取义,却不支持。

    行万事,需考虑自身能力,侠可,义可,莽不可。

    如今,江州百姓群龙无首,他必须借她这个身份,带领百姓,闯出一条活路。

    只要拖住。

    等援军回城。

    他指尖颤抖,开始细细筹谋。

    不过须臾之间,镜中的人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虽不说完全相似,但在这夜色之下,也和她一般无二,分不清真假。

    他握住手中的箫。

    箫不能用。

    容易暴露身份。

    他攥紧双拳。

    他是叶家人,他有武林豪侠都甘拜下风的叶家拳法。

    无人能敌!无人敢惹!

    他弃了箫。

    站起身。

    这位叶家少年。

    终于同他爹一样。

    站在他爹的立场。

    成了他爹一样的人。

    他推开门。

    带着豪侠儿不惧不退的果敢和勇气,面对这乱世。

    雨还在下。

    瓢泼大雨混着血腥。

    街道上,全是被俘虏的百姓。

    他们被压在南城门的广场之下。

    数量之大,起码几万人之多。

    他们惨叫着。

    身上带着血。

    拖拽在青石板道上。

    起先杀人只是震蹑。

    这群山匪,现在要抓了全城的百姓,要挟帝王。

    百姓嚎啕大哭,那是身体内本能的惧怕。

    求饶,无助,绝望席卷全场。

    他们人多,但是没刀,没刃,没武器。

    谁要抵抗。

    就是死。

    人首分离,死相极惨。

    恐慌席卷全城。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彻在全城。

    “大魏天子在此!谁敢放肆!”

    浑厚的内力带着嘶吼。

    震响江州。

    让所有老百姓身子一僵,寻声看去。

    一位黑衣少年打马而来。

    在这夜幕滚雷惊城,为民平患!

    “是皇上!”

    这声音,带着激动,冲破雨幕。

    “是皇上回来了!”

    “援军,援军来了!”

    百姓坐在地上,全身上下淋着雨水,但脸上却迸发出生的喜悦。

    他们大魏的主心骨回来救他们了。

    有救了。

    有活路了!

    但......

    没有援军。

    只有一道马蹄声。

    那孤零零的马蹄声,带着少年驰骋而来。

    但就是这到马蹄声。

    让全场所有大越将士,本能的戒备。

    包括,端华手底下的血滴子。

    “是顺帝!顺帝回城了!”

    “全军戒备!”

    “杀了顺帝!”

    总算回来了!

    他们眼眸兴奋。

    看着那位少年在马上足尖一点,一个轻功跃上城墙。

    “放了他们!”

    他眼神无惧。

    看着全城的老百姓。

    又看向那群匪患。

    为首之人带着斗笠骑在马上。

    他一身玄色斗篷,声音尖细。

    “顺帝只身前来,是赌定咱们不是对手?”

    他笑的阴邪。

    “放了这群蝼蚁也无不可,只要顺帝自刎城下,我等自然听命。”

    自刎!

    这两个字让老百姓一下子躁动起来。

    “你们这群畜生,想的美!”

    “要杀皇上,先杀我!”

    “就算站着死!我等大魏百姓,也不愿跪着苟且偷生!”

    这些万多百姓。

    刚才还是一副惧怕的样子。

    但现在,前面有他们大魏的主心骨,又有何惧?

    他们暴动!

    他们嘶吼!

    他们抗议!

    刚才还胆小的人,握紧拳头,开始准备拼命。

    叶浮生站在城墙之下,大喝一声。

    “我等大魏子民,不惧乱党之流!百姓们,咱们杀出去!”

    等援军!

    等援军过来!

    他一声令下,果然,万民开始暴动。

    他们没有武器,有的只有双拳!

    有的,只有力气。

    民众暴起,带着无惧和一腔热血,竟让这局面一下子扭转起来。

    他们同心竭力,互相配合,就连少年们都参与这场乱战里。

    他们百姓人多。

    江州几万人口,这群人,才不多两万,或许,才一万多。

    他们夺了山匪的刀。

    抢了山匪的刃。

    开始和他们大魏的主心骨,一起奋勇杀敌。

    叶浮生跃下城墙,也和这帮人开始拼命。

    少年一身黑衣,在这雨幕之下,双拳虎虎生风。

    叶家拳法,夹杂汹涌澎湃的内力,每一拳,卷起狂风,带着利刃,呼啸而出。

    血滴子眼神一变。

    顺帝......

    什么时候......

    变的......

    这!么!弱!了!

    当初,大元京城一战。

    那排山倒海的汹涌内力让他们如同浮山压顶。

    但现在。

    打什么拳啊!

    这武功,他们血滴子能一巴掌把他拍死。

    等等!

    不对!

    有诈!

    他们瞬间反应过来。

    大魏顺帝,阴险,狡诈,不要脸。

    在这位跟前,宰了不少的跟头。

    这让他们一下子开始谨慎起来。

    不得不说忽悠帝气人的功夫深入敌心。

    这误会就大了。

    但这误会,在一名小兵突击刺穿叶浮生手臂那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敌军倒抽一口凉气。

    顺帝,受伤了!

    这......

    这特么,真的很弱!

    刚刚还保留实力不敢近身的血屠之军,开始一拥而上。

    势必要拿了这厮性命。

    “这群蝼蚁要想送死,就全杀了,给顺帝陪葬!”

    敌军一声令下,血屠之军腾声而起,在这雨幕之下,混着惨叫,开始屠杀。

    叶浮生眼神一变!

    好强!

    这帮人!

    他打不过!

    不是对手!

    “别杀皇上!”

    突然,一名妇人冲到他身侧,为他堪堪挡下一枚寒刃。

    “大娘——”

    他怒吼一声,接住妇人的身子,指尖都在颤抖。

    打不过!

    他们打不过!

    现在在送死!

    他眼睛通红!

    这位不过十九的少年,开始惧怕起来。

    他看着那妇人倒在自己怀里,全身血色褪去,手脚发凉。

    因为他下令。

    因为他让他们拼命。

    所以这群人,才战死!

    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他血红的双目看着场中一个个倒下的身影。

    不要杀了!

    求求你们不要杀了!

    都住手!

    住手!

    雨水混着泪水。

    少年心中害怕。

    他把那妇人放在地上。

    突然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剑。

    他指尖颤抖,死死握住那把剑。

    跃到城墙之上。

    嘶吼一声。

    “都住手!”

    这声,破开雨幕,混着惊雷,炸响在场上。

    全场,瞬间寂静下来,只闻滚云雷鸣轰响。

    少年一身黑衣,立于城墙之上。

    他的身子颤抖,但眼神不惧。

    “朕为平民患,甘愿赴死!”

    我愿,以身殉国,我愿,舍命护国。

    只愿,我大魏,百姓永昌!

    只愿,我江州,百姓无患!

    这位少年。

    终有一日。

    也因这乱世,舍了心中珍视之人,不得不选择百姓。

    为心中正道。

    为怀中大义!

    “不——”

    百姓瞪大双眼,怒吼出声。

    但是,晚了。

    少年单手横剑,带着果敢,带着决绝,带着大义,准备用力一刃。

    “锵——”

    突然。

    破空利刃席卷而来。

    神兵沉影,碎裂苍穹,劈开混战,扎入城墙之上!

第五百四十章 关门捉贼

    雨幕雷鸣下。

    只听一声凤鸾鸣叫,划破长空,神兵残影出鞘,混着无上内力,迸射全场。

    “嗡——”

    城墙震颤,这道内力,直接震掉了少年手中的剑。

    他盯着那把剑。

    剑声篆刻沉影二字,让他霍然抬头,直接流下泪来。

    “都给朕住手!”

    老百姓身躯陡然一震。

    看着打马而来的少年。

    这位才是真正的大魏天子。

    南城主街之上,少年黑衣束发,龙威天成。

    尊贵,威仪,夺目。

    还带着震蹑众人的惧怕。

    在场的敌军终于反应过来。

    为什么有股奇怪的感觉。

    顺帝,怎会自刎城下。

    顺帝,怎会被迫投降?

    “妈的,狗皇帝又使诈!”

    “全军戒备,不能打的退后。”

    “迎敌!迎敌!”

    他们在雨幕之下嘶吼,但仅仅是用刀刃对准来人,却并无一人上前。

    苏琉玉骑在马背之上,傲然睥睨众人。

    大吼一声。

    “关城门!”

    关城门?

    众人一愣。

    还未带反应过来,只见四方涌来无数豪侠。

    “西城门,就位!”

    “东城门,就位!”

    “南城门,就位!”

    “北城门,就位!”

    苏琉玉足尖一点,跃上城墙,拔出刀刃,震吼出声。

    “给朕,杀——”

    她扫向全场,看着那血腥水洼,眼神斥红。

    “一个,不留!”

    关门做贼。

    老百姓回身一看,江州官兵自四方街道涌来,身后跟着无数江湖豪侠。

    大越将士面露惊恐。

    神色立马清明了不少。

    不对!

    很不对!

    御驾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顺帝卯时出江州。

    他们酉时才攻城。

    一天的路程,不可能这么快!

    至少明日,听到消息才敢过来。

    刚才就觉得不对。

    为什么顺帝来的那么快,这会看到这么多的将士,才堪堪反应过来。

    中计了!

    他们又中计了!

    “敢欺负咱们江州百姓!兄弟们给老子上!”

    “狗贼猖狂,一个都别想走!”

    “让你们见识见识叶家拳法!”

    场面瞬间扭转。

    这群大魏豪侠,有不输血滴子的武功绝学。

    可战!可攻!可杀!

    不惧!不退!不怕!

    他们在暴雨中嘶吼!

    一刀一刃,虎虎生风。

    这是一场屠杀!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蛰伏已久的屠杀!

    云崖儿带着斗笠,高骑在马上,看着城墙之上的大魏天子。

    “云仪,若是你在暗处,知道朕手上有兵,会主动送上门吗?”

    “如此被动,他们不是傻子,朕只有把江州送出去。”

    “撤出江州兵力,以江州为诱,让他们中计。”

    “然后,关门捉贼,一举剿灭。”

    将真实的意图隐藏在表面的行动背后,用明显的行动迷惑对方。

    使敌人产生错觉,并忽略自己的真实意图,从而出奇制胜。

    这招,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是大魏天子的政见和谋定。

    这是大魏天子的智慧和远见。

    隐在斗笠之下的避世小白花笑了。

    她就该这样。

    胸有谋略。

    杀伐果决。

    佩服!

    只是下一刻,笑容僵在嘴角。

    大魏天子下了城墙,准备和众人一战。

    “不逞能会死!”

    小白花在雨中骂骂咧咧的开口。

    大魏顺启四年,二月初八。

    江州内乱。

    顺帝力挽狂澜,绞杀入国敌患。

    今日,江州血流成河。

    今日,江州屠杀四起。

    图大魏者,杀——

    乱大魏者,杀——

    顺帝,用她的智谋告诉大越。

    敢在她的地盘惹事,就要承受代价。

    当然,第一个承受代价的是叶浮生。

    他被揍了。

    几乎是战乱平息之后。

    当着老百姓的面,被狠狠爆锤了一顿。

    场面血腥。

    不容直视。

    “好了好了掌门,别打了。”

    “别打脸,叶哥靠脸混!”

    “够了,你要把人打死!”

    苏琉玉双目血红。

    “让你小子自戕,活不明白给朕去死。”

    她身子发抖。

    一想到刚才的险境还是有点惧怕。

    差那么一刻!

    就差那么一刻!

    天知道,当她赶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有多难受。

    再不会了她想。

    最后一次,仅此之后,她不会再让她大魏子民,以身犯险。

    她站起身。

    当晚,三封急信,送往三国。

    “大哥,小弟被揍了。”

    “二哥,替小弟报仇!”

    “晟哥,是兄弟就上!”

    信中,苏琉玉可怜兮兮的把所有委屈和害怕全部一股脑放大吐露出来。

    并且表示,你们要是再不赚钱,小弟就要被人害死了。

    这还得了?

    晟王这个腿部挂件就不说了,不顶用。

    另外两位一收到信,都准备赶过来了。

    好家伙!

    老子闺女都敢欺负!

    朕的小弟都敢欺负!

    不能忍!

    绝对不能忍。

    特别是战王,想闺女想的要死,这会听她还受了伤,只想放下朝务奔到她闺女身边亲自照顾。

    洗衣做饭伺候,那是一刻都不敢耽误。

    生怕闺女受了委屈。

    不过,苏琉玉信上说了。

    最近比较穷,还需等她消息,筹谋南疆一战。

    都给她好好赚钱,等时机灭了他们。

    看就不用了。

    有银子捎点就行。

    这才把两人给哄好了。

    当然,洗衣做饭伺候也不用战王。

    顺帝身边,跟着一位居家旅行必备云小崖,这会子正在给她处理伤口,锅里头还煮着稠稠的药粥,弄完就能吃口热的。

    “什么时候回京。”他问。

    “不急,江州的事,先瞒着。”

    她躺在床上,看向他。

    “朕不太想回去,在江州还能偶尔躲个懒,京中多拘束,朕不大想在宫里。”

    她收回扎着绷带手,又笑了笑。

    “就是累你照顾,不如明日雇个丫鬟,你也别那么累了。”

    云崖儿瞪了她一眼。

    “花那个钱做什么。”

    “你还挺帮朕省银子。”

    “......”

    谁要帮你省银子。

    ......

    大魏,京都,朝华阁。

    沈怀舟收到江州的信。

    因为连路暴雨,耽搁了数日,初八才到他手里。

    他打开一看。

    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朕知道了。’

    说的好听点,是龙飞凤舞。

    说的不好听,是鬼画符。

    沈怀舟被这实实在在的敷衍弄的皱了皱眉。

    毕竟,两人自通信来。

    琉玉的信,都是事无巨细。

    哪怕在忙。

    回信也会大事小事,一一相告。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眼眸复杂。

    他抬头,问了一句。

    “御驾回京了吗?”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太傅又换马甲了

    阁外下着小雨。

    淅沥沥的春雨夹杂寒风,把窗棂上的窗纸刮的呼呼作响。

    世安把窗关严实了,回了一句。

    “早前遇到六库司掌事,但却未听闻御驾回来的消息。”

    他看向沈怀舟手里捏着的薄薄一张纸。

    “皇上元宵离京,如今大半月都没回来,朝不可一日无君,公子还是好好劝劝皇上。”

    “劝?”

    沈怀舟把纸拿起来,点在烛火之上,让火舌肆意蔓延。

    “如何劝?不回来就不回来罢。”

    早前那封信,已经说的明白。

    如今再写,怕也不过换来这般敷衍的四字。

    他到底还是气她。

    话说的虽重,但她倒好,不管不顾离京,一封信都懒的回。

    他深吸一口气。

    走到窗棂旁的茶案上,开始执手点茶。

    缕缕茶香四溢。

    但并不如往日能静心。

    他盯着茶盏里漂浮的霍山黄芽,装作无意识的问了一句。

    “皇上,在江州很忙?”

    “最近皇上认识了一群游侠儿,和他们混在一处,倒未见多忙。”

    闻言,沈怀舟彻底没了煮茶的兴致。

    “就寝吧。”他一身云锦大袍翩然垂下,径自走向内殿:“还有,把这茶叶都给倒了。”

    “......”

    公子生气了?

    两人相处有十多年,他是打小伺候的,不难看出主子的脾性。

    他看向茶案上的霍山黄芽。

    这茶,还是年节的时候皇上特意送过来的。

    元宵那日,自家公子把茶倒了,皇上便送来了一盒上好的雪顶含翠。

    他原是想,公子不喜,就索性换了。

    但第二日,这雪顶含翠直接不见了,只好又把茶换了回来。

    公子也未再提这事。

    怎么今日......

    他想了想,把茶叶收好,又看了一眼熄了灯的内殿,也不敢打扰,直接退了下去。

    夜深。

    窗棂外细雨绵绵。

    打在早春的枝丫上,声音吵杂。

    沈怀舟本就浅眠,这雨声,扰的他无法安睡,索性又坐了起来。

    夜色下。

    沈怀舟着丝帛里衣,一头青丝披散,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他下了塌,点了盏烛灯,放在案台之上,开始研墨。

    气归气。

    但那江州贫瘠,又没个人伺候,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不过这回。

    他倒是不能再用自家祖父的名义拟信。

    需亲近的身份,且说得动她的。

    他想了想。

    若说能劝的动,又亲近,而他又知道字迹的,只有宣帝。

    宣帝在大魏京都时,两人是好友,往来品书作画,多有探讨,对宣帝的字,自是可以临摹。

    有宣帝这身份,怕是收到信,月底也回来了。

    他又写了厚厚一封。

    诸多嘱咐劝说,全部寄于字信。

    足足五张之多。

    他吹干残墨,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去睡了。

    只是他不知道。

    相比二哥,苏琉玉更喜欢二嫂嫂。

    当收到这厚厚五张信的时候大概扫了一眼。

    这一看。

    喝——

    二哥胆子肥了。

    敢管到朕头上!

    她当晚,直接回了一封信给她嫂嫂。

    意思是,嫂嫂你要管管二哥,他整天闲的要死罗里吧嗦,朕没空搭理他,你帮我骂他一顿。

    宣帝毓贞背锅了,被自家皇后唠叨了好一阵,让他别整天烦小弟。

    这误会就大了。

    沈怀舟在京都数着日子等御驾回来,苏琉玉正在扫清江州乱党余孽,顺便筹备二月十五的商会。

    江州屠城的消息,她怕朝中老臣念叨,直接把消息压的死死的。

    索性亡口不多。

    除了震蹑百姓杀了几个人,余下的,全部捉到城门口准备威胁她。

    受伤的倒是很多。

    但云崖儿在,倒也无需担心。

    “那些血滴子,还不肯招?”

    她坐在叶家主院里,看向叶浮生。

    如今这位,是真正的叶家家主。

    江州自刎为国,叶家子弟正式把人请了回去。

    “这帮贼子属实可恨,一口咬定自己是山匪,这刑都用过了,还是不行。”

    他肿着个脸,说话还有点大舌头,被揍的。

    “文......皇上,怎么办?还要不要审?”

    苏琉玉指尖划过茶盏。

    “不审了,这帮死士,倒是忠心,直接杀了。”

    伤她百姓,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留着他们,是想招了口供,若是他们老实交代,自己出征南疆,便有了理由。

    若是不招。

    那就只能判做大魏山匪内乱。

    上升不到诸国。

    南疆这块地,她是必打一场。

    现在没银子,还需仔细筹谋。

    她把目光从茶盏收了回来。

    又看向他。

    “最近江州城建,你们叶家做的很好,你这个家主,倒是当的还不赖。”

    免费劳动力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江州民患过后,叶浮生上任家主后,就把子弟带着江州城建去了。

    也不要银子。

    不要银子就好。

    不要银子她就喜欢。

    叶浮生揉了揉自己被揍的脸。

    “都是兄弟,别客气。”

    他又道。

    “对了,听说城里最近开了一个拍卖会,咱们去逛逛呗?咱们江州五侠,好几日都没聚过了。”

    这家主可不是好当的。

    什么屁事都要管。

    他自己自在惯了,现在头都疼。

    只想和兄弟好好喝一顿。

    苏琉玉听到拍卖会三个字,愣了愣。

    “是国粹拍卖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到倒有无数珍品宝贝,咱们就去逛逛,都没银子,饱饱眼福还不行么。”

    苏琉玉白了他一眼。

    “谁说朕没银子。”

    她从袖兜兜里面掏出五十两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等明日,咱们去的时候,朕还能拿十两。”

    叶浮生眼睛一瞪。

    “你最近还挺富。”

    “那是。”

    苏琉玉把五十两银子收了回去。

    最近只要她借口来叶家,云仪就会给她塞十两银子,这都是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好不好。

    “明日朕请客,别客气,咱们有银子,不虚。”

    叶浮生立马狗腿来了一句。

    “以后跟着老大混。”

    也不知道怎么的。

    以前吧,和文昭兄总感觉有那么一点距离。

    毕竟文昭兄是读书人。

    他就是个江湖游侠儿。

    这被揍了一顿吧。

    反而还觉得亲近不少。

    那点距离一下子就没了。

    他不知道。

    诸国天子也是这样觉得。

    被小弟揍了一顿,那就完全不一样。

    自家人,别客气。

第五百四十二章 顺帝被卖了

    江州小院。

    柴小川和宋锦秋刚刚切磋完功法。

    两人满头大汗在院子的石桌上坐着。

    云崖儿倚在竹椅之上瞅了两人一眼。

    “问你们个事。”

    柴小川和宋锦秋一愣。

    巴巴凑了上去。

    特别狗腿。

    “嫂子,啥事?”

    “嫂子,你说。”

    云崖儿看了眼天色。

    “最近,你们掌门都去了叶家祖宅?”

    柴小川和宋锦秋对看一眼。

    立马狂点头。

    “对,有公务。”

    “掌门没贪懒。”

    两人一同默契开口,特别坚定。

    这话是实话。

    但去没去叶家祖宅,他们闭口不谈。

    虽然他们知道,这几日掌门都在知州衙门批折子。

    但当着嫂子面,必须守口如瓶。

    掌门说了。

    如果去叶家祖宅,就必须半日来回,这样的话,嫂子就会给她十两银子。

    掌门有银子,就是他们有银子。

    三人约定,这十两银子有一两他们可以零花。

    平生第一次被贿赂,两人胸脯拍的砰砰响,保证完成任务。

    云崖儿不信。

    “这五日,每日都去?”

    两人少年一脸严肃。

    “掌门特别忙。”

    “掌门有要事。”

    云崖儿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

    “说不说。”

    贿赂!

    嫂子在贿赂!

    两位少年一脸义正言辞!

    饱一顿和顿顿饱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

    “嫂子,真没骗你。”

    “嫂子,我们说的实话。”

    江湖游侠儿,为兄弟那是两勒插刀!

    云崖儿嗤了一声。

    “以后要想蹭饭,就给我老实点。”

    “......”

    “......”

    两位少年大惊!

    要是不能蹭饭,就只能吃糙饼窝窝。

    一朝回到解放前,别说饱一顿了,顿顿饱都难。

    两人面面相觑。

    决定插兄弟两刀。

    “掌门没去叶家。”

    “掌门在知府衙门。”

    两人拿着十两银子,一溜烟跑了。

    还是吃饭重要。

    跟着嫂子才能顿顿饱。

    只能对不住掌门了。

    云崖儿满意了。

    一撩拂尘,站起身。

    准备等人回来再算账。

    酉时。衙门下衙。

    苏琉玉这几日,又似回到宫中的时候。

    御书房和承明殿两头跑。

    虽然批折子累,但这里没有言官谏言,没有一大堆请安折子,倒也清净。

    她心里盘算江州扩建,又准备批银子给受灾家眷,一路计划,直到小院巷口才思绪回神。

    巷子里,飘着饭香。

    她五识向来敏锐,今日怕是烧了鱼,还炖了汤。

    她心里一暖,脚步加快了不少。

    只是刚刚打开院子门,就觉得不对。

    安静!

    特别安静!

    要是往日,两个跟屁虫早就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她四处看了看。

    发现这两位乖乖坐在主院饭桌上,一眼没看她。

    !!!

    什么情况?

    她走近屋,扫了两人一眼。

    “看朕回来,请安都忘了?”

    两位心里贼虚。

    齐声喊了一句。

    “掌门。”

    说完,又盯着自己筷子,闭嘴了。

    奇怪。

    不过她也没问,吃了饭还要公务,等忙完再问。

    她扒拉两口饭,准备批折子去了。

    柴小川捅了捅宋锦秋。

    指了指书房。

    “嫂子,不管管?”

    宋锦秋摇摇头。

    “老子哪里知道,咱们躲远点,不然得挨揍。”

    掌门揍人可疼。

    两人吃完饭赶紧溜了。

    准备躲远点,见机行事。

    只是熬到深夜,也没看云崖儿进书房,两人抵不住困意,溜到床上睡了。

    苏琉玉看了眼子时的天色。

    也准备就寝了。

    只是回房,却发现灯已经熄了。

    她起先也没在意,待拖了外衫爬到床上的时候却被拽了起来。

    “你今日去了叶家?”

    两人坐在床上。

    云崖儿开始算账了。

    处理政务他向来不会打扰,但现在忙完,就必须好好说道说道。

    苏琉玉一脸茫然。

    “是啊,早前不是和你说了吗,今日去叶家祖宅,明日还得去一趟,记得给银子。”

    忽悠帝撒谎,那是脸不红心不跳。

    云崖儿看她这死样子,想揍死她。

    “给你的银子,花完了?”

    “当然。”

    苏琉玉道。

    “叶家子弟众多,朕自然要带着这帮晚辈破费一二,请客吃酒一顿饭就花完了。”

    “那今日,我看你怎么从知州衙门出来?”

    苏琉玉一脸无辜。

    “自然处理公务,江州为防乱党余孽,这其中自是细细严审,怠慢不得。”

    她把被子给他盖好。

    “崖哥,你今日怎么了,快些休息吧,朕要先睡了。”

    她钻进被子里,这才有点心虚的吐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被子又被掀开了。

    “起来,别睡了。”

    避世小白花不想啰嗦了。

    他一脸怒气。

    “那知州衙门都招了,你还想撒谎。”

    什么!

    谁敢背叛朕!

    谁打的小报告!

    她心思开始排查人了,但还未想到是哪个小子,就见一只手伸到面前。

    修长纤细的手向上,指骨分明,格外好看。

    “交出来。”

    “!!!”

    她今日可是约了人,还在叶浮生那小子跟前说了,带他好好喝一顿,哪里肯把私藏的银子交出来。

    她赶紧握住他的手。

    “真的花了,崖哥,朕再给你赚,待商会完毕,就有大笔进账,放心吧。”

    云崖儿由她握着,却不松口。

    “惯的你。”

    他骂道。

    “你这说谎的毛病,就没一次改。”

    云崖儿管银子,从不克扣她用度,看她出门,也多会主动塞银子。

    她衣服,也每日是他洗,要是那袖兜兜里没银子,还会给她添几两。

    拘她银子,到底怕她乱交朋友,到处喝酒。

    她倒好,这般就像是两人隔着一层,还瞒着他,让他心里,特别不痛快。

    今日,他便必须把话给说明白了。

    但忽悠帝一根筋,哪里知道他为何生气。

    只以为又要吵架。

    她礼教甚好,做不来和他吵,准备当没听到。

    云崖儿就如一拳打在绵团里,一个动静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

    “算了,这银子你自己管好,想用多少,你就用,懒得再伺候你。”

    真的!

    苏琉玉眼睛一亮!

    刚想说好,但看云崖儿一脸生气,又把话咽了下去。

    “好云仪,是朕混账,不该瞒着你。”

    “你这两月不给朕零花银子,还说让朕白瞟抵账,但朕总不能真瞟你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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