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攻心
杨正其看着小虎妞甜甜的睡熟,心情十分复杂。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生在了乱世之中。
他之前出门的时候看到了贴出的告示,城中粮食已经尽数被官府收走充足作军粮。
这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杨正其现在十分后悔当初没有高价买上一批,现在便是想买也买不到了。
断粮…断粮!
官府这是要把大伙儿往绝路上逼啊!
明军围攻重庆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若是拖的时间长了,即便官府最终守住了重庆,大半像杨正其这样的平头百姓也得活活饿死。
在乱世活着真难啊!
难道要逼着大伙去啃树皮吗?
杨正其摇了摇头,上前替虎妞掖了掖被子,叹了一声扭头离去。
为了女儿,无论如何他也得弄到些粮食来!
…
…
“听说了吗?粮食都被官府收走了,如今这重庆城中一粒粮食都买不到。”
“这么可怕?老哥哥你是听谁说的啊?”
“这还用听说吗,告示都快贴满全城了。”
“官府这么做是何用意啊,这样子人心不就乱了吗?”
“这算什么?不就是不卖粮食给你吗?不就是让你饿肚子吗?比这狠的还有很多呢。”
“说来听听?”
“新会知道不?广东新会!当初明军围攻新会,守城的清军吃光了粮食,守将便下令杀城中百姓,以其血肉充作军粮!生生支撑了半年之久。”
“嘶,吃人…人肉?”
“大见小怪,乱世人命如草芥,吃人肉又怎么了。人和牲畜也没什么区别。那些官兵后来还得到朝廷的嘉奖呢,说他们守土有功!”
“啊,还有这事,这也太,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说了这么多,这重庆能守住吗?到时候不会把我们也杀了充作军粮吧?”
“这可不好说,要是明军久攻不下主动退兵还好说。若是明军执意不走…唉,那城中的百姓多半就惨了。”
“那咱们就这么等死?”
“不然怎么办?现在正值战时,全城戒严。便是想跑也跑不掉啊。难不成你还想反抗?”
“那就躲起来吧,清军便是吃人,也得先找到人啊,兴许他们吃了别人就饱了,不会再吃我了。”
城南一处宅子内,几名友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王贺年命人张贴的告示十分逼真,甚至模仿官府用了印。
百姓们当然不知道这印的真假,看了内容一时间气愤不已。
联想起清军曾经的黑历史,这愤怒感便更强烈了。
清军想活命,百姓们也不想死啊。
平日里他们逆来顺受是因为还有最基本的念想在。
现在清军要把他们这最后的念想掐断了,百姓们自然不干了。
一些人选择用无声的方式抗议。
一些人选择站出来反击,给清军些颜色瞧瞧。
一夜之间,城中多处失火,火势蔓延极大,甚至烧毁了一座官府衙署。
巡抚高民瞻得到消息后直是暴跳如雷。
这些刁民真是可恶,竟然在战时公然作乱,挑战官府的权威。
更可恶的是那个暗中造谣的人。
高民瞻看过告示,写告示的人对官府基本的套路很熟悉,应该衙门里出了内鬼,和刁民沆瀣一气。
只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单纯的报复官府?
高民瞻觉得不太可能。
这么做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利益,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谁愿意做?
思来想去高民瞻觉得这些人很可能是明军的暗桩。
他们冒充官府张贴告示就是为了在城中制造混乱,好里应外合配合明军攻城。
当然这些人说的也不全是污蔑。
高民瞻确实想过收取全城粮食统一调用,可惜他晚了一步。
当他准备下令时发现城中市面上已经没有余粮了!
这明显是有人在搞事情啊!
对此高民瞻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他一面命心腹追查此事,一定要挖出这个作乱之人。
另一方面,高民瞻亲临城头视察防守情况。
他这么做是极不情愿的,毕竟要冒着被流矢、火炮击中的风险。
要不是王明德极力劝阻,高民瞻真不想干!
登临城头后高民瞻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
明军水师把江面几乎都填满了,时不时的一炮轰来,炸的垛口碎石纷飞。
高民瞻吓得赶紧躲进了城楼里,连呼明军凶残。
以往明军也曾多次来攻重庆。即便是去年最凶猛的那次,也没有这次的压迫感强。
高民瞻只觉得明军的进攻很有秩序和节奏感,炮火一轮接着一轮,直是叫人喘不上气来。
看来明军此来,对重庆势在必得啊!
“顶住,给本抚顶住!明军都是一群花架子不足为惧!”
高民瞻鼓足勇气对着守城兵卒一通训话,随后便慌忙逃下城去。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上城头了!
…
…
明军阵中,朱由榔仔细观察着战局。
按照计划,明军第一轮会对着城头猛轰进行火力压制。
清军或许会以火炮还击,但火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在一轮火炮轰击后明军可以利用这个间歇对水门发起攻势。
朱由榔当然不会觉得明军能够一举破门,但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摸索到一些经验。
这还是朱由榔第一次见到攻打水城的场面,既新奇又有些兴奋。
“陛下,我军已经切断所有江道,现在重庆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文安之沉声奏道。
按照他的说法,现在已经到了相持阶段,明军要做好一切外围的事情。
包括切断航道等。
这样即便重庆城中的清军想要跑路也完全没有机会。
“嗯,还是不能拖下去,要赶在援军到来前破城。”
朱由榔当然不知道如今重庆城中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拖下去明军粮草没有优势。
何况还有贵州的洪承畴随时可能驰援,速速破城才是上策。
“陛下所言极是。晋王已经在命人搭建浮桥了。”
朱由榔顺着文安之所指的方向望去,见明军果然利用小舟、竹筏搭起了简易浮桥,心中直是有些好奇。
“这浮桥搭来是做什么的?”
…
…
第六十四章 擒贼先擒王
文安之解释道:“浮桥是用来让将士们合兵一处,猛攻要津。毕竟水城所限,单靠将士们轮番攻城,效率太低。”
当然,重庆也并非只有水门,只是这些地方地势险要,要想搭建云梯也并非易事。
“上一次攻打重庆的时候,文督师是先攻打的水门?”
朱由榔轻点了点头追问道。
“正是。”
文安之慨然一叹:“攻打水门是最好的选择,可惜...”
朱由榔见他缄口不提,知道是上次二谭真的伤了文安之的心,遂转了话题道:“文督师觉得晋王何时能够破城?”
“这个...不太好说,不过一直用炮的话应该不难。”
这还是文安之第一次看到朱由榔带来的新式火炮。
虽然火炮的威力不如红夷大炮那样强大,但也很可观了。
清军在这种火炮压制下根本无法做出像样的抵抗,晋王可以从容不迫的命令将士们搭起浮桥。
“朕便在这里等着晋王的好消息!”
听了文安之一番话,朱由榔对拿下重庆更有信心了,气势十足的说道。
...
...
重庆城头,总兵王明德一脸苦色。
那个杀千刀的程廷俊,这么轻易的就丢了铜锣关,害的他们现在必须背水一战。
在明军的火炮压制下,他们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能。
王明德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搭起浮桥,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击。
他算是看出来明军的策略了,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浮桥搭好。
明军是将攻城重心放在水门上了啊。
看出这一端倪后,王明德立即调遣兵力增援各水门。
明军总归是要停止放炮的。等到他们攻打水门的时候,总不能用炮轰自己人吧?
现在王明德能做的只有忍,忍到明军总攻之时。
届时如果清军能够抵挡住明军的第一波攻势,或许还有希望。
...
...
逃下城后,高民瞻第一时间回到了巡抚衙门。
这城头的状况可比他想象中还要凶险。
一炮下去瓦砾石块纷飞,稍不留意就会丢了小命。
高民瞻如此惜命之人,自然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
不过回到衙门后高民瞻也没有闲着,几次派人去催问城头的情况。
得到的回复皆是明军攻势如潮,王总兵率部拼死抵抗。
形势如此焦灼,王明德自然是心急如焚。
不知道洪经略的援兵何时能到?
仅靠城中守军,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吧?
就在高民瞻哀叹之时,家丁急忙来报说衙门被围了。
高民瞻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
衙门被围了?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围巡抚衙门?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作乱的有多少人?”
“回老爷,有上千人之众。他们带了砍伐下来的老树撞门,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里高民瞻的心态彻底炸裂了。
外有明贼攻城,内有刁民作乱,这是老天爷存心要亡他吗?
本来巡抚标营还有三千精锐,但高民瞻都把他们交给王明德统率,用来守城了。
如今巡抚衙门里只有近百名家丁护院,要想抵抗千人围攻谈何容易?
“老爷,要不您从后门撤吧?”
高民瞻却是摇了摇头。
他何尝不想跑路?
可对方能够组织千人围攻衙门,证明其早有预谋。
这种情况下,衙门的每一处门肯定都被盯死了。
别说高民瞻一个大活人想突围,便是一只苍蝇怕是都飞不出去!
“来人是什么身份?可认得?”
“似乎都是城中的豪商巨贾,所率之人应该都是他们的护院。”
“这帮狗贼!”
听到这里高民瞻直是气血攻心。
不就是让他们出了点血吗,竟然因此怀恨在心图谋造反!
这些商贾选择的时机不早不晚恰好是明军攻城之时,证明城中必定出了内鬼!
高民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前往弄清楚究竟。
他不相信这些商贾都是明军的内应,应该大部分人只是受到了蛊惑!
“给本抚披甲!”
高民瞻刚刚脱下甲胄还没多久又得重新披上,甚至需要亲自前去和这些作乱的商贾谈判。
虽然他心中极度不情愿,但为了活命只有如此。
...
...
“一二三,撞!”
几十名抱着巨木的护院用尽气力朝大门冲去。
每撞一次,朱漆大门便随之剧烈的震颤,随时都有可能裂开一般。
他们的同伴在远处弯弓搭箭进行仰射,做了充分的掩护。
朝廷严禁民间持弩,但弓箭却并不禁止。
这些护院中有不少之前就是猎户,拥有一手过人的射艺。
起初他们还有些担心,以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去攻打巡抚衙门是不是有些以卵击石。
但等到真的打起来他们才发现,如今巡抚衙门里已经没有什么精锐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比他们战斗力弱的多的家丁。
何况他们还有人数优势。
如今巡抚衙门已经被团团围住,曾经有一人想从角门偷偷溜出去报信便被他们当场抓获。
“继续撞,不要停!”
发号施令的正是王贺年。
他能够把众人聚集到一起殊为不易。
这些商贾虽然对巡抚高民瞻的明抢举动很不满,但要让他们公然对抗官府对抗清廷也是需要很大的决心的。
一方面王贺年将明军描述成不可战胜的天兵,另一方面将城中随处可见的告示拿来给众人看。
于是乎营造出一副守城清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形象。
商贾是最会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群体。
既然城破在即,他们为何还要忍受高民瞻的欺压?
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活捉高民瞻配合明军打开城门,这样也可以捞到大功一件。
至于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
虽然现在看来清廷的绝对实力是在明廷之上的,但他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需要考虑重庆一城的情况。
若是清军打回来明军守不住他们再改换门庭便是。
明军势大则侍明,清军势大则侍清。
忠孝节义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
反正不管谁做皇帝,都得需要商人。
高民瞻便是他们献给明军的一份投名状,活的比死的更值钱,所以要尽可能的生擒此獠。
...
第六十五章 收复重庆
王贺年怎么也不会想到高民瞻敢出来,竟然还企图讲和。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电光火石间王贺年便作出了决定。
诚然活着的高民瞻更有价值,但此刻若是高民瞻的死讯传出,对清军的军心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只要清军军心涣散,那重庆势必守不住。
他话音未落,护院齐四的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上。
齐四在去王家做护院前是一名猎户,射艺乃是他的看家本领。
在他看来猎物和人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人甚至在反应力上还不如这些猎物。
但听嗖的一声箭矢飞射而出,直朝高民瞻的面门而去。
高民瞻登时被吓傻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丝毫动弹不得。
眼瞅着高民瞻就要被一箭毙命,他的家丁急忙飞身扑来将高民瞻扑倒在地。
如此一来高民瞻虽然摔了个狗啃泥,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眼瞅着功亏一篑,齐四并没有懊丧,而是抽箭又射!
连珠箭!
失传已久的连珠箭!
只见齐四一连射出三箭,将高民瞻可能的退路算的死死地。
高民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见一支箭矢朝他飞射而来,直是愣住了。
噗!
一箭从喉咙直接贯穿!
呃,呃...
高民瞻想要发生呼救,可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拼尽气力想要把这支箭从喉咙里拔出,可费劲气力仍然拔不出来。
鲜血从伤口不断流出,高民瞻渐渐力竭,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他本能的抽搐挣扎了一番,便没了动静。
“伪巡抚高民瞻已死,余者还不束手就擒!”
王贺年见状立即高声呼喝道。
“放弃抵抗,降者不杀!”
那些高民瞻的家丁的心腹见状直是傻了眼,愣了片刻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兵刃。
巡抚大人都死了,他们还抗争个什么?
至于明军说的放弃抵抗,降者不杀,他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反正抵抗是死,投降还有一线生机。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把他们都绑了,将高贼首级割下!”
王贺年抑制住心中的狂喜沉声命令道。
在他看来高民瞻一死,清军已经群龙无首,距离收复重庆城已经是一步之遥了。
...
...
“总兵大人,东水门被打开了!城里有明贼的内应!”
一名亲兵哭丧着脸跑到王明德面前,近乎哀嚎的说道。
王明德面色铁青,咬紧牙关问道:“巡抚大人现在何处?”
东水门被人打开,明军大股涌入城中,重庆告破已经是时间问题。
现在若不走,就来不及了。
高民瞻是王明德的恩主,于王明德有知遇之恩。
现在虽然事态紧急,王明德还是不想丢下高民瞻独自跑路。
“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他...”
“巡抚大人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王明德急的面红耳赤,连连追问道。
“巡抚大人他被明贼给杀害了,如今首级就在明贼手中,弟兄们都看见了啊。”
轰隆!
王明德只觉得脑子一炸,整个人都傻了。
高巡抚这就被杀了?
是什么人所为?
他此刻有无数个疑问,但显然没时间给他去思考。
“总兵大人,咱们还是趁早突围吧。若是等到明军大军进城,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亲兵与王明德的关系就像王明德与高民瞻。
他的效忠利益链条只有王明德,所以只要王明德还在他就有翻身的那一天。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王明德长叹一声,沉声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从朝天门突围。”
东水门与朝天门之间隔了一个翠微门,别看只有这么点距离,但水系航道完全不同。
从朝天门出城,王明德可以直接率领水师进入嘉陵江!
“得令!”
...
...
高民瞻被斩杀的消息传出,重庆清军军心彻底崩溃。
不光是王明德率部从朝天门逃出,程廷俊、潭脂、潭弘等人也是各自跑路。
只是明军似乎早有防备,除了王明德部靠着一个时间差逃走外,其余各部皆被明军截获斩杀。
鲜血染红了江水,沿岸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
朱由榔见状知道是城中内应发挥了作用,心中直是大喜。
此战对于明军的火炮消耗是巨大的,再接着打下去,就要面临火炮弹尽的尴尬局面。
好在暗桩卡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发力,使明军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这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如今明军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各处城门,正陆陆续续进驻城中。
据李定国回报,城中除了还有小股清军抵抗,基本上已经尽在掌控。
不过李定国还是希望天子能够再等一等,等到重庆局势彻底安稳再进驻城中。
对此,朱由榔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在作战这种事情上他充分尊重李定国的意见,绝不会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
“陛下,重庆光复了啊!”
文安之见重庆城头重新插上了大明的龙旗,直是激动的胡须乱颤。
他曾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这个场景,但当真的亲眼见到,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重庆就像是一块鱼骨卡在四川明军与夔东十三家之间,使得明军的势力范围不能连成一片。
如今收复重庆,就意味着明军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共抵外敌。
无论是吴三桂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人来,明军都将沉着应对,丝毫不必担忧。
或许下一步可以试探着进攻湖广?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出来那么一瞬,随即便被文安之压了下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大明的内政情况。
晋王在西南屯垦数年,也才勉强养活十余万大军。便是联合全川兵力,明军与清军的绝对兵力对比仍然悬殊。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进攻湖广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很可能把明军带入泥沼之中。
届时若是兵事不利再想抽身可就难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恢复民生生计,囤积出可供下一次大战的粮草。
他还要再活个十年,他要亲眼看到明军收复他的家乡夷陵!
文安之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
第六十六章 人尽其才
很快,明军便控制了重庆城的各个要冲。
负隅顽抗的清军被尽数斩杀,首级挂在了城墙之上。
朱由榔以天子之尊乘船进入城中,放眼望去城中满目疮痍,不由得慨叹在乱世百姓才是最苦的存在。
尽管明军已经最大程度的约束军纪,但要做到完全不打扰百姓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李定国得知天子进城立刻赶来迎驾,朱由榔亲切的慰问了李定国和一干破城有功的将士。
李定国却没有居功自傲,而是在第一时间将王贺年推了出来。
“启禀陛下,此次大军之所以能这么轻易的攻破重庆,这位壮士居功至伟。”
王贺年连忙冲朱由榔叩首道:“草民参见陛下。”
朱由榔遂细细观察起王贺年。
此人明显刚刚剪了辫子,却是个光头的形象。不过其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的英气。
这个应该就是文安之口中的暗桩王贺年了吧?
文安之此刻就在身边,朱由榔朝他投过询问的目光。
“陛下,此人便是王贺年。”
文安之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文督师果然没有看错人!”
朱由榔赞许道:“如此义士,朕若多得一些何愁不能扭转乾坤。”
“陛下谬赞了,草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你的这点绵薄之力,省却成百上千将士的伤亡啊。”
朱由榔笑道:“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朕又不是昏君,这点都分不出来吗?”
“王贺年,朕若是命你替锦衣卫做事,你愿意吗?”
天子突然发问让王贺年愣了一愣。
陛下叫他替锦衣卫做事?
天呐,他没有听错吧?
朱由榔当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事实上这是他一直以来就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沐天波现在虽是锦衣卫指挥使,但一些细节的东西是无法亲自去做的。
加之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对做一些暗中的事情也有些抗拒抵触。
这就需要挖掘出一些年轻人。
朱由榔虽然有意挖掘人才,但身边皆是行伍军士,很少有适合做锦衣卫这种情报搜集工作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初崇祯帝裁撤锦衣卫,使得锦衣卫只剩下一个仪仗的功能。自那时起,锦衣卫的人才便断档了。
再至甲申国变,神州陆沉,南明的朝廷走马灯似的来回更换,朝廷能够凑齐一干文武百官就已经很不错了,又哪里去寻找合适的人来做锦衣卫呢?
是以即便是朱由榔的锦衣亲军,也多是能打敢打之辈,却不是擅长搜集情报之流。
而今日王贺年令朱由榔眼前一亮。
“陛下问你话呢。”
文安之见王贺年愣住了,连忙提醒道。
“啊!草民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王贺年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在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介商贾,虽然帮助明军破城,但想着最多得到一些封赏。
谁曾想天子竟然直接要将他吸纳进锦衣卫中!
锦衣卫是什么,那可是天子亲军啊。
能够替天子做事,这简直是莫大的荣耀!
老王家这是时来运转了啊!
王贺年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冲朱由榔叩首行礼。
朱由榔点了点头。
此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很有城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满清眼皮子底下完成此等壮举的。
“你是文督师用的人,朕信得过。你可以先从暗卫做起,人前你还是商人身份。朕不会亏待你的。”
此刻王贺年简直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天子这番话简直比任何封赏还有用。有这句话在,他便是简在帝心了啊!
...
...
却说朱由榔摆驾巡抚衙门,一干武将随侍在旁。
由于不久前这里刚刚爆发了一场激战,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不过朱由榔却并不太在意,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启禀陛下,伪清巡抚高民瞻已经被射杀,巡抚衙门里的人皆被拿下。”
李定国十分耐心的说道:“这些人如何处置,听候陛下发落。”
“皆处死吧。这些人都是高民瞻的心腹,留下来他们也不会替朕做事的。”
朱由榔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的处事原则。
两军对垒,总会有胜利方和失败方。
那么获胜方就要面临如何处置俘虏的问题。
这些俘虏中有的可留,有的必须杀。
比如敌方将领的亲兵、家丁这些,是必杀无疑的。
若留下来,则会是个祸患,他们随时可能作乱。
若是同情心泛滥一味求仁,不但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将士们不负责。
“臣遵旨!”
李定国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
起初他还担心天子生出宋襄公之仁,现在看来却是他想多了。
“对了,王明德追到了没有?”
朱由榔忽然想起城中清军还有一支突围,遂追问道。
李定国面色一红,有些尴尬道:“回陛下的话,此贼跑的甚快,臣已经派人去追了。如今铜锣关在我军手中,他跑不了的。”
李定国这话说的十分在理。
这时候铜锣关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若是当初明军没有选择从水路攻打重庆而是绕过铜锣关走陆路,现在王明德部清军就可以轻松的经由嘉陵江逃走。
但现在铜锣关在明军手中,王明德便是插翅也难逃。
捉住此獠只是时间问题。
“这便好。”
朱由榔点了点头:“此战新军发挥的如何?”
这一战可谓是新军招募以来的第一战,朱由榔很在意新军的发挥遂主动问道。
“回陛下,新军表现的很老成,完全不像是第一次作战。”
这倒不是李定国刻意美化。
因为明军自始至终打的都是顺风仗,新军又多是使用火器的枪炮兵,打起顺风仗来不要太舒服。
“这便好。”
朱由榔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新军士兵们没有来得及与清军展开肉搏战,但也算见到了血练出了些胆气。
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慢慢来吧。
“相信不久消息就会传到贵州了。不知洪承畴会作何打算。”
如今重庆虽然打下来了,朱由榔却没有设想中那么喜悦。
毕竟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洪承畴不会善罢甘休,等待明军的将是又一场狂风暴雨。
...
第六十七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收复重庆之后,朱由榔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这个消息尽快的扩散。毕竟在封建时代,人们传递消息都是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而对于南明朝廷来说,收复重庆是一个极好的宣传点,不可能不加以宣传。
思来想去,朱由榔觉得办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其实明朝已经有报纸的雏形,这就是邸报。
但邸报主要是官员用来看的,传播途径有限,内容也相对固定基本都是国家大事。要想让尽可能多的百姓知道这样的消息就得办一个通用的报纸。
办报纸本身的成本并不高,无非是印刷费用。明朝的活字印刷术已经十分发达,完全可以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只要加以控制便可以把成本降到很低。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时代文化的普及率不高,识字率更是低的可怕。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办报纸办出来了,也可能面临很多百姓无法阅读的情况。
不过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不能因为惧怕这些问题就不去做。
朱由榔还是觉得应该先把报纸办出来,再走一步算一步。
实在不行再进行一轮扫盲运动。
没必要按照考科举的标准,就让百姓们认识最基本的字足矣。
这件事朱由榔准备交给王贺年去做。
一来是他想要考验一下王贺年的办事能力,二来王贺年对于重庆一带也比较了解。
除此之外便是安抚民心恢复生产之类的事情了。
做这个文安之最最为擅长。
论内政能力,文安之便是比之诸葛孔明也也丝毫不予多让。
他办事,朱由榔再放心不过了。
朱由榔现在有些庆幸带着文安之在身边。
当然收复重庆只是光复大明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过朱由榔相信,只要君臣合力总会看到那一天。
…
…
等消息传到北京。顺治皇帝直是气的暴跳如雷。
重庆就这么丢了?
这些个酒囊饭袋简直是罔顾圣恩。
他们怎么信誓旦旦的保证的?重庆固若金汤,绝对不会有失!
尚是余音绕耳啊,简直是太讽刺了!
李国英,吴三桂,洪承畴这些个奴才一个也跑不了。
明明可以驰援,为何按兵不动?
别说什么明军诡诈的鬼话,连明军动向都没弄清楚,让明军从眼皮底下溜走,这就是严重的渎职失职!
这和当年袁崇焕在眼皮底下放清军打到北京有何区别?
还好明军这次打的是重庆……
但是事情的性质却是一样的,不得不引以为戒啊!
如果他性子暴躁的话完全可以下旨把这些奴才都剐了。反正杀这些奴才和杀狗也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这些奴才还是有些用的。
毕竟中原实在太大了,满洲八旗人数有限,总不能到处都靠八旗去守。
再者说满洲八旗现在的战斗力也弱了不少。
遥想太祖太宗的时期八旗军所向披靡,打的明军屁滚尿流。
那时候怎么会想到启用汉人和绿营?
想到这里,顺治皇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太祖太宗的时候是跑马圈地好好的。到朕这里,事情就坏起来了?
中原这个花花世界还是让人心神不宁啊。
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
南面传来消息,郑成功的入侵已经被成功击退,南京已经无忧了。
顺治皇帝实在想不明白,区区一个郑成功怎么敢长驱直入攻打南京的。
谁给他的勇气?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天下十之八九,尽在大清手中。残明小朝廷便是取得一两场胜利又有何关系?大清便是耗也能能把他活活耗死。
想到这里顺治皇帝的心情稍微好了好一些。大的形势还是好的嘛。
他这就准备下一道旨意给洪承畴,令其好生准备光复重庆事宜。
……
……
贵州,吴三桂近乎第一时间得到了重庆被攻克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
从老匹夫对他克扣粮饷的那一刻起。吴三桂就没有想要用尽全力替清朝卖命。
真当老子是傻的吗?
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的事情历史上还少吗?
坐山观虎斗才是这一刻他真实的想法。
明朝势大则亲明,清朝势大则亲清。
做一个骑墙派,他不香吗?
这几万本家兵是他的资本。
不到万不得已,吴三桂是不打算拿出来用的。
之前洪承畴几次三番催他出兵平叛贵州土司叛乱,吴三桂都是口上应着,实际上能拖就拖。
这一次不出意外的话,洪承畴肯定还会找他。
但吴三桂已经打定主意。便是老匹夫说破大天去吴三桂也不会出兵。
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这辈子不可能出兵的。
只能靠拥兵自重混日子这样子。
除非有唾手可得的功劳可抢,不然吴三桂根本不会理会洪承畴的命令。
名义上受你节制又如何,老子就是对你阳奉阴违!
指望叫老子出力你们捡现成的摘桃子?痴心妄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匹夫是想捧他那个学生。
叫什么来着?对,赵良栋!
一个区区后生晚辈竟然敢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颐指气使。
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要想去打重庆?好啊,自己去打!
你洪老匹夫手下不是有十万劲卒吗?不是有悍将数人吗?去指使他们啊,反正老子是听封不听调!
……
……
“擎之,重庆失陷了!”
洪承畴长叹一声,内心十分痛苦。
他这是中了明军的调虎离山之际啊。
明军表面上是要配合贵州土司搞个大动作,演的如此逼真,连洪承畴都信了。
暗地里明军却是向四川急行军,最终汇合川军攻打重庆。
如此乾坤大挪移也太过于神奇了。
洪承畴能够想象皇上得到消息后愤怒的样子。
皇上一定会怪罪他们不尽力援救吧?
但事实上洪承畴得到消息时重庆已经陷落了!
不得不说这一次他失算了。
“都是吴三桂那厮拒不出战,害的我们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不然我们不可能那么晚才得知明军的真实意图!”
赵良栋愤恨的说道。
…
…
第六十八章 佛朗基匠人(第一更!)
收复重庆后不久,朱由榔便得到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重庆城中有一些佛朗基匠人。这些人原先在广东壕境以打制火炮、火铳为生。因为技艺精湛,在当地小有名气。
正巧当时的川陕总督李国英需要一批制作火器的工匠,便向广东同僚提了个要求索要一批匠人。
李国英许以厚利,自然有人愿意毛遂自荐。
一批居住在壕境的佛朗基人主动找上门来,愿意迁移到重庆替清军制作火器。
清军守重庆所用的佛朗基炮便是他们制作的。至于各式火铳自不必多言。
朱由榔直是大喜。
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啊!
他正愁手中火炮、燧发枪弹药用尽无处补充呢,就在重庆发现这么一批人才。
简直是意外的收货!
朱由榔当即下旨召见了这批佛朗基匠人的代表。
作为代表觐见天子的佛朗基匠人名叫佛朗西斯科·迪赛瓦尔,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
一头自来卷的红发,湛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唤起了朱由榔后世与欧罗巴人打交道的种种回忆。
“尊敬的大明天子,我是一名佛朗基匠人,来自壕境,很高兴拜见您。”
朱由榔直是吃了一惊。
“你会说汉话?”
事实上这名佛朗基匠人不但会说汉话,连各种称谓都是用的本地的。
除了夹带一些不太标准的音节,与本地汉话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我们来到大明已经十余年了。”
佛朗西斯科解释道。
朱由榔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这便不奇怪了,长期的生活使得他们已经适应了明朝的风俗习惯,并沾染了本地的风土人情。
更让朱由榔感慨的是此人很懂得变通,见大明得胜便主动前来示好。
对这些雇佣匠人来说,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效忠对象。
谁给他们钱谁雇佣他们,他们就替谁做事。
以前是李国英、高民瞻雇佣他们,他们自然替清军做事。
现在重庆城易手,他们为了吃饭自然要另寻下家。
这种单纯的雇佣关系反倒是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嗯,很好。听说你想要见朕,不知是何事啊?”
朱由榔欲擒故纵,有意要让佛朗西斯科先开口。
虽然他十分希望对方能替自己做事,但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
佛朗西斯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清了清嗓子道:“尊敬的大明天子,我们熟练的掌握各种制炮、制铳技术,愿意为您和您的军队略尽绵薄之力。”
既然对方已经把话挑明了,朱由榔自然没必要再藏掖了。
他沉声道:“你们若是替朕做事,可能不一定能留在重庆。”
朱由榔有想过重庆的定位,作为水陆要冲重庆的地理位置固然重要。
但大明的真正核心却在成都。
朱由榔认真的考虑过迁都事宜。
如果皇室迁到成都的话,明军的主力驻防也会随之调整。
这就需要佛朗西斯科等人能够跟随迁移。
“这个不是问题。”
一开始佛朗西斯科确实没想到离开重庆,但老实讲他们不远万里从欧罗巴来到大明壕境,再从壕境迁移到重庆就没有考虑过背井离乡的问题。
明军攻打重庆时用的火炮佛朗西斯科也见识到了,比他们制造的任何火炮威力都要大。
这深深的令佛朗西斯科所折服。
作为一名匠人,没有比挑战更强大的东西更有吸引力的了。
这是除金钱外对他又一诱惑,也是他执意要替大明做事的重要原因。
“但是请陛下准许我们能够观摩您军队火炮的细节。”
佛朗西斯科直接点出重点,朱由榔便顺着话头道:“你们甘愿一直留在大明替朕做事的话,这个好说。银钱的话朕可以给你双倍。”
朱由榔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
既然他决定要用这些佛朗基匠人,就要保证他们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绝不能又让其辗转到清军手中,复现当年登州之祸。
当初孔有德登州叛乱后辗转渡海北上投金,其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关键是他裹挟了大量的佛朗基匠人。
这些匠人都是制作火器的好手,尤其是制炮技术冠绝于世。
原本后金的火器化程度是很低的,但经此之后其火器普及率直线上升,甚至超越了明军。
这也是为何后期明军对清军屡战屡败,毕竟核心竞争力已经没有了。
有了前车之鉴,朱由榔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用这些匠人可以,但必须保证为我所用。
佛朗西斯科毫不犹豫的说道:“没有问题,我们愿意为大明为陛下效力。”
对方的直接答应令朱由榔略微有些惊讶,他低估了匠人对先进火器的向往程度。
“随朕来吧。”
朱由榔沉声道。
...
...
“这个便是六磅炮,这个是十二磅炮,这个是燧发枪,这个是针击枪。”
朱由榔一一介绍道。
佛朗西斯科看到这么多枪炮,双眼直冒出精光来。
“陛下,这些枪炮和我们制作的很不一样。”
朱由榔心道这些枪炮直到十八世纪十九世纪才会出现普及,现在早了一百年自然没人见过了。
“咳咳,你看看这些枪炮可能仿制?”
对朱由榔来说找到合适的人摸索全套制作工艺才是首要的事情。
虽然他清楚大体流程,但细节还得慢慢磨合。
如果能够仿制量产,那明军只要解决了经济问题,甚至可以在军队中均数配给。
佛朗西斯科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有些难度。短时间内怕是不行。”
朱由榔有些失望道:“那弹药呢,可能做出?”
燧发枪的铅弹以及六磅炮、十二磅炮的特有弹药必须由专人来制作,没有人比这些制炮、铳师更清楚这些火器弹药的重要性。
“我可以拿去让同伴看看,他比我更清楚这些。”
佛朗西斯科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稳了一手。
朱由榔点了点头。
佛朗西斯科表现的很专业,要是他满口答应,朱由榔反倒要开始怀疑了。
...
第六十九章 朱由榔的方略(第二更!求推荐票,求追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佛朗西斯科在仔细观察了前装滑膛炮以及燧发枪并询问了朱由榔一些细节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些铳、炮他都可以仿制。
至于铅弹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制造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倒是德莱塞针枪构造有些超乎佛朗西斯科的想象,他觉得在短时间内应该难以做出类似的仿制品。
不过这已经大大出乎朱由榔的预料了。
有燧发枪和前装滑膛炮就足够了,有了这些利器助阵,明军可谓是如虎添翼,要想全面反攻清军可能性大大增加。
只是佛朗西斯科刚刚把朱由榔的热情点燃,随即就浇下一盆冷水。
那就是制造一杆枪的时间很长。
以他个人的能力计,制作一杆燧发枪的时间在两个月,如果熟练了可以缩短到一个半月。而重庆城中一共有一百名佛郎机匠人。
即便全部日以继日的赶造燧发枪,一年也就能造出一千杆来。
除非寻找更多的工匠,不然仅靠这个速度要想全部在明军中实现列装难度实在太大。
至于火炮由于需求量没有那么大,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来赶制出来的这些燧发枪也只能暂时给精锐列装了,要想反推清占区还需要充分的时间。
不过这也算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发展怎么样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却说佛朗西斯科告退后,朱由榔便召见了文安之、李定国,询问他们关于下一步明军该如何行事的意见。
文安之作为久居川东的督师,看法是应该利用这得来不易的胜利积极发展农事、经济,训练军队,尽可能的缩小与清军的差距。而不应该操之过急,大举用兵。
李定国和文安之的看法差不多,只不过他觉得在对内求稳为主的情况下,可以试探性的进行一些局部扩张。
单纯的防守姿态容易让将士们产生怠战厌战情绪,长此以往是十分不利的。
再者明军也需要时刻对清军时表现出强硬的姿态,使清军对明军的行动有所忌惮。
只要这种恐惧明军的心态在清军阵中存在,那么不管清军的将领换成谁,都不会在对明军的作战中取得优势。
“要想养更多的兵,仅靠云川之地是不是不太够?”
在军事问题上朱由榔是绝对的外行,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以大明现在的地盘养活十几万大军已经是极限。即便再招募更多的兵员,以现有的承载力已经是不够了。
既然文安之和李定国一致认为现在不宜大举用兵反攻,那么可不可以把视野往探探?
“陛下所言极是。”
李定国沉声附和。
“或许可以试试进兵缅甸?”
朱由榔当然不是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
在他的印象中,缅甸一直是东南亚粮仓。虽然其地盘小,但能够养活的人可不少。
历史上缅甸一直是明朝的属地。缅甸宣慰司便是明朝在西南设立的六个宣慰司之一。
其辖地即为历史上的阿瓦王朝。
后来嘉靖五年三家分缅,逐渐建立了大一统的东吁王朝。
东吁王朝不再承认明朝的宗主国身份而是选择了与明朝平起平坐,这也直接导致了万历年间的明缅战争。
一度明军攻破了敌国都城,但最终却稀里糊涂落得个被迫撤兵,丢掉大量领土的结果。
文安之当然也知道这段历史,这可谓是万历朝一段不愿被人提起的伤痛。
人们都只知道万历三大征,但事实上这场看似不起眼的明缅战争对明朝今后的西南形势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陛下是觉得东吁对大明不够驯顺?”
他以为朱由榔是好面子,这才会有此提议。
朱由榔却是摇了摇头道:“都这个时候了,朕怎么会在意这些虚的东西。朕是听说缅甸因为气候的原因,稻子早熟。如果能控制这片区域,或许能够供养更多的军队。”
缅甸地盘不算大也不算小,用来养十余万军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加之其盛产橡胶等物,将来发展工业也免去了寻找原材料的痛苦。
可以说控制缅甸是一举多得的好策略。
至于文安之所说的面子问题,朱由榔是真的没有想过。
都这个时候了还死要面子,那简直是跟自己过意不去啊。
“陛下说的不错,只不过现在缅甸上下都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如果我们向其用兵,会不会把他们逼到东虏那边?”
李定国的考虑不无道理。
以明军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承受起双线作战的。
如果明军决定攻打缅甸,那就一定要保证后方不被清军袭扰。
“这倒不要紧,缅甸这个问题是总要解决的。不然留着终究是个祸患。至于东虏...朕从泰西听过一种名为棱堡的东西,或许可以有效的阻止他们的袭扰。”
朱由榔对于棱堡的了解更多来源于书本和博物馆的介绍。
这个在欧洲很长一段时间极为有效的主流防御工事闻名天下。
当然文安之和李定国肯定没有听说过。
“陛下,这棱堡有何特殊之处?”
李定国显然对棱堡很感兴趣。
“棱堡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堡垒,和我们常见的凸多边形相比,其是凹进去的。就是这一个改动,使得攻城方无论进攻棱堡的哪一点,都会使得其面临两到三面的进攻。守城方可以进行交叉射击,而攻城方只有挨打的份...”
朱由榔说的兴起,索性拿来纸笔画了起来。
“棱堡之间的部分为中堤,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城墙,通常会在其前修建凹面堡做掩护...这里是壕沟,平时是干的,敌军袭击时则防水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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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虎贲军的荣耀(第一更!)
明军收复重庆,赵旭和李石头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了。
作为第一批应征入伍的新兵,这算是他们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仗。
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清军的战力实在不算高,甚至不如攻打昆明的吴三桂。
看来所谓绿营投清后战力飙升的说法不攻自破。
战场上的许多细节是需要摸索的。
老兵们只会教给你一些大概的东西,能够领悟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譬如什么时候应该放炮,什么时候应该放箭,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此战见过血后他们不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新兵,心态更为自信了。
“旭子哥你听说了吗,陛下在重庆城中发现了百余名佛朗基人。这些红毛家伙都是制作火器的行家里手,陛下准备命他们制铳制炮呢。”
赵旭瞥了一眼不停用布擦燧发枪枪管的李石头笑道:“这是好事情啊,以后说不准我们能人手一铳呢。”
“那我们虎贲军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虎贲军是这支新军的名字。有意思的是一开始新军并没有得名。
天子还是在新军随驾抵达奉节后才赐名虎贲。
虎贲并不是一个新词,在历史中频频出现。
其最早出现是在周礼之中:
夏朝设‘虎贲氏’一职,专门负责执掌如老虎般勇猛的将士八佰人。皇帝外出打仗,虎贲军就和军队一起出征;皇帝住在外面,虎贲军就负责守卫。
换句话说,虎贲军就是天子亲军啊!
而且和锦衣卫那样的花架子不同,虎贲军是真真切切要上战场的。
赵旭和李石头皆以能成为虎贲军的一员而自豪。
“哈哈,这个话还是别说太早。毕竟这一次都没打过瘾。啥时候跟八旗打过,才好真的判断咱们虎贲军的战力如何。”
赵旭倒是很实在的说道。
“嘿嘿,我就那么一说。”
李石头耸了耸肩道:“那改成大明天下无敌总成了吧?毕竟咱大明有战神李晋王!”
“那倒是!”
赵旭淡淡道:“我听说陛下准备迁都成都,伴驾文武肯定也得跟着动。如此一来,百姓们估计也得迁来一批。”
李石头挠了挠头道:“是啊,咱们一路行来四川的人也太少了。真是可惜了这大片沃野了。听说四川的土地肥沃,特适合种庄稼。”
“民以食为天,云南适合种地的地方少,要养活十几万大军不容易。”
李石头叹道:“不过四川也不是没遭过天灾。但只要朝廷政令能够持续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呃,对了。那岂不是说咱虎贲军也要跟着留在四川了?”
李石头忽然一拍脑袋道。
“那是当然了,天子在哪里咱虎贲军便在哪里。”
“这次东虏吃了大亏,估计虏酋心里不痛快,很快就要找咱们麻烦。”
“怕什么,就他们那点花架子,叫他们放马过来好了。小爷我还没打够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兴起,直到听到号角声才想起来天子今日要来检阅,连忙整理了一番衣物冲了出去。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第三遍号角结束前抵达校场。
按照军规,三遍号角声后还没有出现的士兵按照军规处置,最轻也要打几十军棍。
这可真是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
却说朱由榔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抵达校场,在一干将领的簇拥下登上点将台。
重庆大捷,有功将士自然要封赏。
以往都是各部将领报一个清单,皇帝走流程按照清单来批。
这一次朱由榔准备换一个模式,他会亲自来到军中表彰有功将士们。
一来可以拉近皇帝与将士们的距离,使得皇帝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虚无缥缈的符号。二来,也利于皇帝了解将士们的诉求。
朱由榔早有腹稿,慷慨激昂的说道:“重庆大捷,功劳不在朕不在晋王,在于各位。正是因为各位舍生忘死,竭力杀敌,重庆才能这么轻松的收复。”
朱由榔顿了顿,扫了众人一眼:“有功自然当赏,朕决定虎贲军每人当赏五两银,杀敌者按首级数额外赏赐。”
片刻的沉默后响起一阵欢呼声。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这个赏赐可谓是极为丰厚了。
哪怕是没有杀敌的辅兵、伙兵也能得到奖赏。
至于战兵,根据杀敌数还能拿到一笔丰厚的赏赐。
这个赏赐方式非常公平,不管是辅兵还是战兵都能够接受。
天子真是圣明啊!
李石头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直是把今上比作尧舜一样的圣君。
对朱由榔来说,自然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一笔钱。
这些钱都是从重庆府库中抄来的。
朱由榔留下来一些充入国库,余下的皆发给将士们。
值得一提的是,重庆府库中的银子,大部分都是来自城中豪商巨贾的“孝敬”。
可惜高民瞻银子还没有捂热,就被明军割了脑袋。
他辛苦搂来的银子也就送给了明军。
朱由榔既得了名声又得了银子,可谓是两全其美。
对将士们尤其是虎贲军朱由榔是不会吝啬的。
要想马儿跑,就必须给它吃足草料。
培养忠诚感更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
士兵们凭什么对你效忠?
不是就凭你天子的身份,而是要真的信服你。
想明白这个道理许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朱由榔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道:“朕决定迁都成都,虎贲军作为随扈禁军亦要迁到都府。朕会分给你们每人五亩良田,可由家人耕种。免除一年赋税,一年后三十抽一。”
朱由榔的这一套其实就是汉文帝的那一套,汉初土地很多可以随便赐予。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四川久经兵祸,人口损失严重,很多土地都是无主之地。
放着这么多无主之地不去分配岂不是浪费?
成都平原沃野千里,光是分给将士们是分不完的。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朱由榔准备从各处移民来填平四川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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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迁移人口(第二更!求推荐票!)
对大明来说,人口迁移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以四川现在的空虚程度,即便再迁来几百万人也不是问题。
屯田,练兵,发展科技树...
只要有了人便有了无数发展的可能。
否则一切设想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
但大规模的人口迁移并不容易。这个时代的人对土地的情感很重,哪怕家乡再穷,不到揭不开锅一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朱由榔想要把云南百姓迁到四川,就需要给百姓们足够的好处,许以厚利令他们心甘情愿的来。
仔细一想如今朱由榔能给的除了土地就是政策了。
土地自不必说,如今成都附近有的是土地。
而且这些都是无主之地,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至于政策,自然是免除赋税之类了。
只要这些政策给到位了,百姓们应该是愿意来的。
当然仅靠云南的百姓要想填满四川是不够的。
朱由榔还得把目光放远一些。
湖广是个不错的选择。
历史上就发生过湖广填四川的事情,足以见得此举是可行的。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湖广还是清占区,只能靠夔东十三家打游击战袭扰湖广的时候靠宣传带回一批在当地活不下去的人。
毕竟现在湖广不在明廷治下,政令的可执行性会被怀疑。有家有室的人,即便明军给出的条件再优厚也不会背井离乡。
这和云南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毕竟大明在云南还是有话语权的。
也就是那些无家无室的单身汉会选择去赌上一赌,毕竟赌赢了这辈子就翻身了。
用句流行的话说赌一把,单车变摩托,他不香吗?
反正本身就是光脚的,即便亏也不会亏什么。
这样还可以积极发挥夔东十三家的积极性,让他们有些事情可做。
就像当年的毛文龙。
皮岛和东江镇并不是抗清主力,但正因为如此后金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毛文龙的东江镇上。
袁崇焕才是他们首要考虑的。
这样在后金攻打宁锦防线的时候,毛文龙可以率领东江镇的将士们从容不迫的出现在后金的后方,给他们拉拉血压。
事实证明这种互为抵角的策略很有作用。
反而在毛文龙被袁崇焕杀害东江镇覆灭后后金没了顾忌,不但可以攻打宁锦,甚至可以毫无忌惮的越过边墙入寇,而不用担心老巢被端。
从这个意义上说袁崇焕杀毛文龙是个大昏招。
朱由榔当然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他不但要把夔东十三家用起来,还要用的好用的勤,用的他们心甘情愿。
现在大明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管是攻打缅甸,种植粮食,制造火器,发展经济都需要时间。
只要夔东十三家能够牵制住清军主力,给大明争取足够的时间朱由榔就有翻盘的信心。
这个策略还是要不折不扣的贯彻下去啊。
朱由榔准备亲自下一道圣旨,说明此事。
正巧十三家勋贵都在,那就把话挑明说明了,不留死角和隐患。
朱由榔坚信只有开诚布公才能把事情真的做好。
至于太子嘛朱由榔也准备带在身边让他长长见识。
虽然太子尚是幼冲之龄但毕竟是大明储君,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
早些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来人,宣文安之觐见。”
朱由榔想要和文安之商讨一下迁移百姓的细节,以文安之的处理内政能力,提些合理的规划是手到擒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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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能够掩盖许多矛盾,同样失败可以令矛盾激化和放大。
重庆失守后清庭震怒,顺治皇帝连降三道圣旨责令洪承畴反攻。
洪承畴唯唯称是,丝毫不敢上书辩解。
但内部工作还是要做的。
洪承畴召见麾下将领商讨攻打重庆可行性,却是迟迟达不成一致意见。
不少将领认为从贵州攻打重庆需要走很多小路山路,大军难以成行。何况现在吴三桂听封不听调,若是其拒不出战清军便少了一只利剑。
若是从湖广攻打重庆,又要经过夔东十三家的地盘,被锁住喉咙的滋味不好受啊。
洪承畴见左右争执不出个结果来,清了清嗓子道:“重庆失利,不做出些姿
态朝廷是不会满意的。重庆是一定要打的,擎之要不你跑一趟吧。”
赵良栋闻言皱眉道:“洪经略,标下只有五千兵力。这点兵力还不够塞牙的呢,去打重庆不是在说笑吧?”
洪承畴扫了一眼,屋内都是自己人。
他咳嗽一声道:“打成什么样不要紧,只要你去了,本经略就好给朝廷上折子了。”
洪承畴这样的老阴比当然清楚现在不可能打下来重庆。
但顺治小皇帝年轻气盛,被明军这么打了脸面上无光,自然要急着找回场子。
如果洪承畴什么都不做,那就是欺君,下场可想而知。
但若是打了却败了最多是个办事不利的罪名,相对来说就轻的多了。
“末将明白了!”
洪承畴把话挑的如此明,赵良栋登时面上一红。
至于吴三桂这只癞皮狗,洪承畴是暂时指使不动了。
不过也不可能任由他在这里吃白食,恶人还需恶人磨,洪承畴决定把这个难题推给顺治小皇帝。
以顺治小皇帝的高傲和自负,是不可能准许吴三桂这样不作为的。
届时一道圣旨申饬下来,吴三桂必定吓得屁滚尿流。
要想不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就必须要出血出力了。
相较于重庆,洪承畴的注意力反而聚集在云南方面。
明军这次奇袭固然惊艳,但云南兵力势必空虚,若是趁着机会攻打一波,即便打不下来昆明也肯定能够啃下一块肉来。
大功劳小功劳它都是功劳,先堵住皇帝和朝廷的嘴才是紧要的。
本以为灭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是又有了变数。
一口啃下这块肥肉是不可能了,那就索性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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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从根源改变大明军制(第三更!求推荐票求追读!)
对朱由榔来说,眼下最当务之急的事情除了迁移人口,便是强化训练新军了。
这种强化训练不是指的老兵带新兵那种口耳相传,更不是那种单纯的走量模式,而是系统化的理论、实践相结合的模式。
在冷热兵器交替时代,理论是最不可或缺的内容。
作为一名私人普鲁士博物馆的馆长,朱由榔对普鲁士的历史可谓十分了解。
要想把新军培养成百战百胜的普鲁士铁血军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编制出一本可操作性较强的教程,令新兵们快速的成长。
朱由榔是一个实干主义者,说干便干!
他命随驾内侍韩淼准备好纸笔,凝思了一会提笔写了起来。
普鲁士军队的核心是什么?
大炮?排队枪毙?还是其他的什么?
都不是!
其核心是强大的执行力!
在战场之上只有做到令行禁止,才能保证最大化的效率,才能克敌制胜!
换句话说,只要你比敌军少犯错误,你就一定会是获胜的一方。
米歇尔耐伊曾经说过,一切战术都基于迅速将部队列成纵队,在行进中展开成横队的科学。
这句话看似简单,但要真正做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十八世纪普鲁士突然崛起,给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它在线式战术中也就是排队枪毙中所扮演的角色。
从三十年战争时期任人宰割的默默无闻,到七年战争时期的横空出世,是什么让普鲁士突然脱胎换骨?
除了腓特烈大帝本人的人格魅力外,自然是严格的以模板训练自己的军队。
骑兵营和炮兵营的分开使得将士们可以各司其职又互相策应配合,不至于出现功能重叠的尴尬局面。
换句话说步兵、骑兵、炮兵都有极为特殊的作用,皆是不可取代的。
整个普鲁士军队的核心是什么?
自然是普鲁士军官团。
能够进入军官团的士兵必须从青年时代就接受严格的军事专业知识培训,具备在极为艰苦环境下适应的能力。其不仅有吃苦耐劳的精神,还很具备集体荣誉感。
腓特烈大帝对军官团的军官极为尊重,严禁任何指挥官侮辱哪怕是初级普通军官。
这有点像秦汉的军功爵制度和唐朝的陇右军爵制度。
作为上位者,一定要培养百姓们生出一种投身从军,成为军官的自豪感。
军官就是比普通人地位高,军官就是应该得到人们的尊重。
长此以往,普通士兵们都会以成为军官为荣,都会在战场上竭力表现,拼命争取上升空间。
说句难听的话,在大明尤其是明末,属于军人的荣誉感消失了。
或者说,将士们感受不到别人的尊重。
文官动辄可以对武将大骂,甚至可以凭王命旗牌便宜行事,阵斩大将。
武将稍不留神就会被文官砍了脑袋,没有死在敌军手里却死在自己人手里。久而久之,还有谁愿意替朝廷卖命?
更为可恨的是,由于文官通常出任统帅,经常会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
一些自幼抱着圣贤书死读的书呆子,自以为看了两本兵书就在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作为将领还必须唯命是从,换做是谁能够甘心?
打了败仗,罪名是将领担,文官们却能从轻发落。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要想让军队保持战斗力,便必须培养士兵们的饥渴感,荣誉感。
这就需要上位者给他们等量匹配的奖赏。
这不是天子心血来潮的一次封赏,而是成体系的规定,制度,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不论是普鲁士军官团制度还是秦汉军功爵制度还是陇右军爵制度,都给了将士们足够的上升阶梯,给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给了他们充足的尊重。
而这些是明末、南明欠缺的。
朱由榔一时气血上涌,挥毫写了数百字。
那么怎么遴选军官呢?
靠军功累积当然是一个途径,但最重要的却是办军校!
普鲁士军官团中足足有三分之一是从柏林军官学校毕业的!
这间接保证了军官制度的完整性,可持续性。
系统化的培训也有助于理念的贯彻。
所以,朱由榔要向效仿普鲁士军官团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新式军官,就必须办军校!
从战斗中遴选那些表现勇猛、优异的将士,给他们时间、资源进行系统化的培训,训练出一批值得信赖托付的核心军官他不香吗!
自然,军校校长必须由天子兼任!
这样所有从军校毕业的军官都是天子的门生,直接对天子负责!
这是眼下大明最为可行的一项制度。朱由榔觉得可以立即推广开来。
至于军校的名字嘛他也想好了,就叫皇明军校!
再来看看普鲁士士兵的挑选方式。
腓特烈大帝根据所属地区人们的勇武程度,进行了一项排名。
由高到低依次为:波美拉尼亚与兰登堡、马格德堡与哈伯斯塔特、下西里西亚、上西里西亚、东普鲁士、普属威斯特伐利亚、柏林。
可以发现排名在首位的是位于波罗的海平原的波美拉尼亚。
生活在这个地区的人们可靠勇敢,有着成为世界上最好士兵的潜质。
而柏林地区的兵源最差。
细细分析不难发现越是发达地区,兵员素质越低。反而是那些较为穷困的地方容易出能打胜仗的精兵。
这当然不是巧合。
远的不看便看近的。
嘉靖末年,卫所制败坏,卫所兵不堪大用。面对倭寇肆无忌惮的入侵,戚继光奉命编练新军。
那么如何选取兵源便是个难题。
最终,经过一路考察戚继光从义乌等地挑选士兵。
当时的义乌位于浙西,号称七山一水二分田。比之浙东沿海的繁华,浙西可谓是极为荒凉。
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
老话讲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
肚子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礼义廉耻。
百姓们活不下去了,自然性格彪悍了起来,有的甚至做起了无本买卖落草为寇。
当然,大多数人选择了做矿工。
义乌矿工闻名天下,戚继光闻名赶至,发现这些矿工个个性格彪悍悍不畏死,最终招募了当地大量的矿工,组成了第一班戚家军。
事实证明这支戚家军的战斗力极强,说是天下无敌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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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来自舟山群岛的惊喜(第一更,求推荐票,求追读!)
当然除了培养士兵们的荣誉感外,制定严苛的军规军纪也是十分必要的。
必须要让将士们从心底清楚当兵打仗不是闹着玩的,战争不是儿戏。
他们肩上肩负着的是保家卫国的责任,言谈举止代表的都是大明。
明末那种兵不如匪,抢掠百姓的局面决不能在新军中出现。
至于普鲁士军团中的士兵种类,朱由榔觉得没有必要照搬。
但一些很有特色的兵种类型倒是可以保留。
譬如掷弹兵。
掷弹兵单独编制,士兵需要负责投掷手榴弹,所以必须保证士兵生长的孔武有力,有足够的力气来投掷。
至于火枪兵、炮兵自不必提。
除此之外朱由榔决定从新军精锐之中单独抽调出一只燧发枪兵团。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部分士兵还是得配备火绳枪,而德莱塞针击枪根据佛朗西斯科的反馈,仿制难度很大,也很容易遇到技术瓶颈,基本可以放弃了。
反倒是燧发枪仿制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顺利的话,燧发枪是可以实现千人左右的列装的。
这个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了。
拥有一支千人燧发枪精锐,可以随时对敌方主力实施有效打击。
排队枪毙满清八旗的场面,想想不要太美。
当然,完全仿制出一千只燧发枪需要大量的时间,这需要朱由榔去争取。
毫无疑问,燧发枪兵的作用是用来线列攻击,配合骑兵、炮兵实行火力压制,这是精锐中的精锐,必须进行资源倾斜力保。
除此之外,朱由榔还准备成立一支猎兵队。
他们的作用主要是侦查,作用和斥候哨骑类似。
猎兵是真正的勇士,需要单独面临许多特殊的情况,所以必须精力充沛,拥有强大的心脏和承受力。
最后便是自由营了。
一个满编普鲁士自由营士兵数量在五百人到七百人之间,朱由榔可以根据南明新军的情况进行调整,略微增加一些人数到一千人。
自由营追求的是机动性,尽可能的只配备帐篷、轻炮,随时可以支援友军。
也就是说其充当的是一个补缺的作用。
哪里需要它他就会出现在哪里。
除此之外,朱由榔还准备给滑膛燧发枪配备刺刀。虽然这样会给燧发枪增重不少,但在必要时刻,白刃肉搏时刺刀发挥的作用不言自喻。
相较于法式火器,普鲁士火器最大的特点是追求射速而不是准度。
换句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你打的比对手快,就占据了先机。
至于准度的问题可以靠密度和量来弥补。
线列阵和排队枪毙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在士兵的日常训练中,齐射是最重要的一项!
只有练好了齐射,燧发枪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线列步兵的排阵很有讲究。
一般来说,早期线列阵中一名士兵的右手必须放在其右边士兵拿滑膛燧发枪的左手后边,这样有一个问题就是会显得很拥挤。
朱由榔决定稍作调整,将士兵的间距变成手肘之间相接的宽度,也就是在半米左右。
这也是为了适应燧发枪的特点。
相对而言,滑膛燧发枪阵的阵型不需要太紧密,比较疏散的阵型反而容易发挥威力。
整个燧发枪阵呈三排,三排横队既保证了充足的火力,又能保证后续力量,可谓两全其美。
当然,这需要大量的训练,以使得后边的士兵不被前面的士兵挡住。
对于线列步兵的行军速度,也有很严格的要求。
一般来说是先以每分钟九十步左右的速度冲刺,慢慢减速到七十步。
哪怕是在休息时间搬运辎重时也必须按照这个速度行军。
这个规定看似有些严苛,实则是为了培养士兵们的执行力。
毕竟在横纵队转换时必须保持匀速,不然很可能导致队列出现严重的缺口影响整体行军。
从远古时代开始,方阵就是对付骑兵的大杀器。
唐代的陌刀阵,欧洲的马其顿方阵都是这个原理。
在冷热兵器交替时代也是同理,满清八旗的骑兵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骑马步兵。
他们的作战方式不像蒙古骑兵那样是轻骑兵袭扰,而是重骑兵的进攻方式。
对付这种骑兵,最好的是方式是用慢性团方阵,由侧翼绕向中心实现横纵转化。
具体的行军方式变化种类有很多,可以根据场上局势灵活运用。
但基本的种类士兵们是需要都掌握的。这样在面临紧急情况时才会不自乱阵脚。
至于燧发枪的装弹也是需要训练的。
和火绳枪百分之五十左右的点火率相比,燧发枪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点火率可谓极为高效。
定装纸壳火药也使得燧发枪射速大大提升,但再简化还是要有熟练度的。
只有经过日常大量的训练,让士兵们形成一种肌肉记忆,才会在战场上游刃有余不犯错误。
总体来说,定量的训练是培养新军的关键。
朱由榔能做的也只是写出一份教程,至于具体的执行还要看一级级教官。
只是朱由榔对教官的素质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这些教官大部分都是以前明军中的老兵,更多的是靠经验来教授。
要想真正实现它心目中的新军模式,就需要培训一批新式军官出来。
看来皇明军校的建立刻不容缓了啊。
朱由榔洋洋洒洒写了千余字,刚想休息一下,内侍韩淼便报说文安之求见。
朱由榔连忙召见。
却见文安之风风火火的进入屋内,冲朱由榔拱手礼道:“陛下,大喜事啊。”
见他眉飞色舞一反常态的样子,朱由榔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是什么大喜事,把一向稳重持重的文督师都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哦?何喜之有啊?”
“陛下,张煌言、郑成功部撤出长江后攻占了舟山群岛,如今已经有了立足之地。”
朱由榔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原来郑成功攻打南京失败后并没有像历史中那样直接大撤退,而是和张煌言会和杀了一个回马枪拿下了舟山群岛。
也许是朱由榔那封信提醒起到了作用,使得郑成功主力损失不像原本历史中那样严重,有资本再去攻打舟山群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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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舟山,舟山!(第二更!求推荐票,求追读!)
舟山。
张煌言望着不断拍打礁石的浪花,一时神情恍惚。
“吾于君母恩俱未报,若母尸不获,毋收吾骸。”
他的耳畔又想起张名振的遗言。
永历九年他和张名振再次踏上舟山的土地,张名振着缟素入舟山城,遍觅母尸,哀动三军。
岁末,忧伤成疾的张名振病入膏肓,弥留之际便说了那句话。
随后他猛然起坐,击床而逝,死不瞑目!
那时张煌言就在他身边!他忘不了那个场景,这辈子都忘不了!
除了鲁王,张名振可谓是张煌言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他们之间是同僚,是朋友,是至交。可惜斯人已去独留张煌言一人。
张名振的遗愿是抗清振明,张煌言当然不会忘记。
即便张名振不说张煌言也会抗争到底。
哪怕只剩一兵一卒,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忘不了扬州十日,他忘不了嘉定三屠,他更忘不了舟山城破时百姓们绝望的眼神。
他二十五岁时就随鲁王来到舟山,如今已经三十有九,终于再次踏上舟山的土地了!
这些年来舟山几度易手,张煌言发誓有朝一日他要收复舟山!
如今他做到了。
他不会忘记历史,也不敢忘记。
每每熟睡之时猛然惊醒,涕泪横流。
那些垂死挣扎的百姓就像在他眼前一样,喊他报仇。
嗯,报仇...
忘记历史就是背叛,所以张煌言不会忘记。
这次他和延平郡王郑成功合兵北上入长江奇袭,一度克瓜州、镇江,眼瞅着就要打下南京,结果功亏一篑。
好在延平郡王收到天子来信多留个心眼,及时撤退这才没有折损太多兵力。
退守舟山也算是个备选方案吧。
伪清两江总督朗廷佐真是个狡诈之辈。
一开始他见明军势如破竹,便虚与委蛇,派使者主动来到明军阵中向郑成功表示他有心投诚反正。
但实际上他是为了拖延时间。
待清军援军赶至,朗廷佐立刻变脸,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要不是明军早有准备,还真会被朗廷佐坑到。
万幸的是明军主力得以保全。占据舟山后他们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初读这首词时张煌言不过刚刚及冠,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公子哥。
他当然没有太多的感触。
可当他二十年来经历这许多后顿觉此词字字是血泪。
前朝他最佩服的是岳武穆、辛稼轩,本朝他最佩服的是于少保、卢建斗。
这些都是不计个人得失一心忧国忧民的真丈夫,他张煌言自愧不如。
至于名利得失甚至是从龙之功,张煌言反倒是看的淡了。
当初他拥立鲁王朱以海出任监国也是出于家国天下,而不是存了私心。
后来经历唐鲁之争,绍武帝与永历帝争权等种种,他便意识到只有统一的大明才有可能振兴。
如今唐王一系已绝,靖江王一系已灭,鲁王也自去监国称号。
大明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永历天子。
他与郑成功皆是明臣,而不是某位亲藩大王的臣子。
想清楚了这一点,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哈哈,苍水,苍水兄好消息啊!”
正自凝思间张煌言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寻声看去,不是郑成功又是谁?
“啊,大木来了。”
张煌言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拔步上前迎去。
“是什么好消息把你堂堂延平郡王高兴成了这个样子?”
有一段时间,唐鲁之争十分激烈。
那段时间张煌言对郑成功的态度也很不善。
但后来随着隆武帝、绍武帝相继殉国,鲁王去监国称号,永历帝成了唯一的君王,他们之间的隔阂慢慢也淡开了。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大明。
继续争斗下去,不用等清军发力自己内部就崩了。
“哈哈苍水兄,是重庆方面的消息。陛下收复重庆了!”
张煌言闻言愕然。
如今大明只有一个陛下,那就是永历帝。
可是永历帝不是坐镇昆明呢吗?
原来上次朱由榔给郑成功写信并没有提及攻打重庆的计划。这也是怕信使在路上被清军截获,暴露了计划。
毕竟如此偷的打法一旦被敌军发现严阵以待很难取得好的效果。
是以包括郑成功和张煌言在内的一众人都以为永历帝还待在昆明。
这也是正常想法。毕竟好端端的天子怎会御驾亲征,攻打遥远的重庆呢?
他们没想到,清军也没想到...
“大木,你不是在说笑呢吧?”
张煌言一脸严肃道。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说笑?苍水兄,我又不是小孩子。”
郑成功无可奈何的苦笑道。
他虽然比张煌言年轻四岁,但也已经三十有五。
三十而立,自然不能算是小孩子了。
“陛下自然已经夺下重庆,如今伪清已经阵脚大乱,依我看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出岔子。”
郑成功咽了口吐沫,十分兴奋的说道:“如此一来云、川、夔东连成一片互为犄角,东虏再想打秋风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煌言深吸了一口气。
这可真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张煌言和郑成功之所以选在永历十三年初这个时间点发动长江之战就是觉得天子和李定国可能抵挡不住清军的车轮战,想要缓解一下云南方面的压力。
不然如果昆明告破,天子殉国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这一点和永历十二年末文安之率部攻打重庆是一个道理。
只要天子在大明就在!
不曾想天子英明,李晋王神武,明军不但守住昆明还北上奇袭拿下了重庆,让东虏吃了瘪。
这真是大快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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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送到。这章我感觉是这本书质量最高的一章。
张煌言张苍水是我最欣赏的明末英雄之一。之前也说了这本书是群戏而不是主角的独角戏,我会尽我所能把这本书每个人物刻画的有血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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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第三更!泣血求推荐票,求追读!)
天子收复重庆无异于黑夜中的一团火,又燃起了郑成功、张煌言的希望。
舟山群岛的地理位置虽然远不如南京重要。但只要明军占据舟山,就能保证对整个江南清军威慑力,使得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明军水师随时可以发动进攻,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就像当年的东江镇,就是悬在清军头上的一把刀随时可能落下。
当然舟山只是起的牵制作用,能否反推伐清还要看天子和晋王。
唯有拿下湖广威慑江南,才具备和清军决战的资本。
这一点郑成功和张煌言心知肚明,并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大木,舟山的粮食是个问题啊。”
欣喜过后,张煌言开始为现实担忧了。
如果他和郑成功要长期经营舟山的话,粮食问题如何解决是必须要考虑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舟山列岛散落汪洋之中,基本上岛上居民都是靠捕鱼为生。
一下子入住这么多士兵,吃饭问题是个难题。
开垦田地是肯定要做的。
但岛上土地有限,是不足以供给十几万士兵的。
余下的只能靠买。
光明正大的去买肯定不行,清军会封锁整个沿海,严禁粮商与舟山明军做生意。
谁也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赌。
沿岸不行,只能考虑远的了。
“或许可以从扶桑运粮来?”
郑成功叹了一声十分无奈的说道。
他固然在扶桑当地很有关系,但其毕竟距离舟山很远,这么远的距离用船来运粮食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即便不计成本,来回一趟也要很长时间。
远水真的能够解的了近渴吗?
“眼下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张煌言叹了一声道。
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在扶桑当地很有势力,和各个大名关系都不错。
放着郑家这个关系不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对了苍水兄,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你给四明山的弟兄们写一封信,让他们活动活动?”
郑成功忽然想起浙江余姚四明山地区一直有一股反清势力。
或许可以利用他们之手间接买到粮食。
张煌言一拍脑袋道:“对啊,愚兄怎么就没想到呢。大木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至于郑成功为何要让张煌言去写信,自然是因为张煌言在浙江、舟山一带名气大面子广。
四明山的反清势力听说是张煌言来信一定会认真看。若是换成郑成功就不一定了。
“我这便去写信!”
张煌言说罢便拔步朝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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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总兵,大喜事啊朝廷收复重庆了!”
浙江余姚四明山,聚义厅内围坐了一众军士。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看年岁大约在三十上下,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
他便是四明山区总兵官何守义了。
当然这个名号并非永历朝廷所封,而是他自封的。
但作为东南沿海仅存的抗清势力,何守义确实担的起这个称号。
江南大地的百姓们在东虏的铁蹄下哀叹,唯独他们没有放弃抗争。
期间东虏组织了数次对四明山区的围剿,有一次甚至连何守义觉得要以死殉国了,但最终还是顽强的挺了过来。
何守义发誓便是死也要死在四明山!
他们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
便是死也要站着死!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何守义这样的汉子听到这个好消息后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陛下真是中兴之主啊。大明有希望了。”
从孙可望叛变投清以来,大明已经多久没有收复失地了?
能够守住既有领土已经殊为不易,没有人敢奢望收复失地。
但现在陛下做到了。
“听说陛下是御驾亲征呢。怪不得三军用命。”
周立和有滋有味的说道:“重庆城中百姓听闻王师来伐,立即配合打开城门,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重庆。”
见他越传越玄乎,何守义哈哈笑道:“老三,你可不能以讹传讹啊。”
“大哥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周立和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哄笑声。
周立和涨得脸通红,尴尬的挠了挠头。
“咱四明山谁不知你周参将是个大舌头,都是熟人就别装了。”
“唔,说正事吧。朝廷收复重庆意义重大。以往总有人给老子说朝廷无进取心,只想一味苟且。现在怎么样?打脸了吧?朝廷收复重庆便是反攻的第一步,咱们不能拖朝廷的后腿啊。”
“总兵大人,您说弟兄们该怎么干!”
孙麻子性子最是直爽,最烦文人婆婆妈妈那一套,立刻叫嚷着要大干一场。
“四明山是咱们的立身之本,这不假。但咱的眼界也不能局限于次。”
何守义顿了一顿,扫了一眼众人接道:“要让更多的百姓觉醒,像我们一样抗争东虏残暴的统治!”
“这个怕是有些难度...”
周立和面露苦色。
“常言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咱弟兄这些死忠大明的,一般人也就是无所谓的态度吧?东虏固然残暴。但他们只要有口饭吃应该不会愿意加入我们吧?”
四明山地区和四川、云南地区的情况很不一样。
这里是清占区,一般人自然不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四明山的抗清势力干。
“老三这你就说错了。若是以往他们自然不会。但现在大明声势大振,应该会有不少人愿意加入。”
何守义的态度很坚决:“如果我们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抗清,还谈什么匡扶社稷?不如趁早落草为寇做山大王来的快活。”
他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不少弟兄的心坎里去了。
何守义素有威望,不少心腹便附和了起来。
“总兵大人,那咱说干就干,这就差人下山贴告示去!”
何守义连忙抬手道:“也没必要这么急。早也不早这一日。只要大伙儿心里有数,我也就放心了。大伙儿一定要记住咱们是兵不是匪,不管咱们处在何处咱们都是明人。日月所照,皆为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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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精忠报国(第一更!求推荐票,求追读啊~)
四明山是浙东第一高山,地势极为险要。
也正因为此,清军几次围剿四明山都没有成功。
只要清廷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派大军一举剿灭四明山的抗清势力,就凭浙东绿营这些虾兵蟹将,何守义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便是给这些为虎作伥的败类一百年,也拿不下四明山一个山头!
当然若是离了四明山,让何守义和清军绿营硬碰硬,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总体来说双方的战力半斤八两,清军绿营在财力上稍稍占优。
却说何守义派士兵去山下张贴告示招募义士,谁料只过了几个时辰他们便折回了聚义厅。
众多熟悉的面孔中夹杂着一张十分陌生的面庞。
何守义挑了挑眉质问道:“这个人是?”
“启禀总兵,此人自称是张本兵的信使,从舟山来。”
一名小卒连忙答道。
张本兵?
本兵是兵部尚书的别称,永历朝加封的兵部尚书有很多(只是封号,正印堂官只有一个,南明喜欢玩这套),可姓张的兵部尚书只有一个,那就是张煌言。
永历十二年,天子派使者到达福建,封郑成功为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张煌言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
这些官职名头可谓响亮,一时间无人不知郑延平,张本兵。
何守义自然也不例外。
前不久郑、张联军攻打南京失败,不得已撤回海上。
据说他们退到了舟山,重新整顿兵马。
可是这只是传言,并没有人亲眼看到。
这种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使者,确实有些可疑。
作为四明山地区的抗清武装领导者,何守义必须对麾下的弟兄负责。
是以他必须首先确认这个使者的身份。
不然若是此人是东虏的奸细,混入四明山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你是张本兵的信使,可有证据?”
“当然有!”
那名张煌言的信使名叫张武,人如其名长得孔武有力,一身的腱子肉。
他小心翼翼的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封信来,十分郑重的递到了何守义的面前。
“这是张本兵的亲笔信,还请何总兵过目。”
何守义不由得面露尴尬。他虽然习得一身本领,可是并不识字。
非但是他,整个四明山中实字的人也屈指可数。
“崔秀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念?”
周立和白了一眼一旁的崔秀才,替何守义解围道。
崔秀才咳嗽一声道:“就在这里念?”
“废话,这聚义厅里的都是咱过命的弟兄,你是信不过谁?”
“周将军误会了,崔某不过是随口一说。”
崔秀才自讨没趣,悻悻然的苦笑一声,接过信封抽出信纸展开来念。
“四明山何总兵亲启...”
崔秀才平日里跟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共处,根本没有地方施展才华。
最多也就是替将士们写写家书。
如今得了机会,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他念的音调抑扬顿挫,甚至加了不少语气词,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何守义和周立和大眼瞪小眼,心道1读书人就是会整这些。
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在书信里一写却是让人听都听不懂了。
好在崔秀才念完之后又用大白话解释了一番,众人这才明白了大致的内容。
“崔秀才,这信可是真的?”
何守义也没啥可遮掩的,直接冲崔秀才问道。
“这个信应该是真的。总兵大人且看,这印戳和沧水先生的一模一样。世间再无第二个张沧水啊。”
崔秀才吞了一口吐沫,嘿然一笑道:“张本兵还在信后附了一首诗,总兵大人要不要听听?”
何守义闻言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这个崔秀才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他又不能不听,这样既是对张煌言的不尊重,也容易让信使看轻了自己。
“念罢。”
崔秀才见何守义吃瘪,心中直是升起一抹快感。
你强任你强,老子秀才郎。
平日里不是耀武扬威的吗?看把你给能的!
现在还不是得求着老子给你念?
“这首诗名为《满江红•怀岳忠武》。”
崔秀才刻意顿了一顿,酝酿了一番情绪念道:
屈指兴亡,恨南北、黄图消歇。便几个、孤忠大义,冰清玉烈。赵信城边羌笛雨,李陵台上胡笳月。惨模糊、吹出玉关情,声凄切。
汉宫露,梁园雪。双龙逝,一鸿灭。剩逋臣,怒击唾壶皆缺。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
他念完之后洋洋得意的扫视了众人一番,见没有任何表情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这些个泥腿子丘八是真的不懂诗啊。
见周立和瞪着他,崔秀才打了个寒颤,十分识趣的主动解释道:“呜呼哀哉,张本兵这首满江红真是作得极佳啊。借词怀古,极言国朝兴衰之事,但哪怕只剩下逋臣怒击,也要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颇有岳武穆当年之气魄。”
在场众人即便没读过书,也知道岳武穆是谁,也听说过满江红。
张煌言这词不但是向岳武穆致敬,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心声。
那就是哪怕再艰难困苦,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他也要跟东虏干到底。
豪杰气吞白凤髓,高怀眦饮黄羊血,这不就是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意思吗?
试排云、待把捧日心,诉金阙!不就是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的意思吗?
虽然处处模仿,但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匠气。
何守义顿时觉得热血沸腾,深吸了一口气道:“张本兵一心为国,说是本朝岳武穆也不为过。他亲自写信给本总兵,是希望本总兵也能像岳武穆那样精忠报国啊!”
何守义这番话直是说到聚义厅诸将的心坎里了。
他们能够聚在这一起,十分的不容易。
不是为了匡扶大明,谁愿意冒着随时掉脑袋的风险跟东虏对抗?
大伙儿之所以能够坚持下去,便是因为心中有那么个念想:
有朝一日,王师北定中原日,他们能够成为中兴大明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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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倔强的文安之(第二更!求推荐票求追读求本章说!)
何守义感慨万千,聚义厅内的将士们又何尝不是?
张本兵之赤胆忠心直是令人折服!
当然张煌言写这封信给何守义,不是让他带着将士们下山和清军绿营死磕的,而是让他们找进项。
这个进项不是指的银子,而是粮食!
舟山缺粮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何守义又如何不知?
只是他没想到张本兵缺粮已经缺到大军难以为继的地步!
十几万大军若是军心涣散那可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何守义稍作思忖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好了,本总兵一定筹措好张本兵需要的粮食,便是千难万难也要把粮食送到舟山去!”
稍顿了顿何守义补充道:“当然,可能不能一次性送去,需要细水长流慢慢来。”
“这个自然,如此便辛苦何总兵了。”
四明山区的明军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万人,靠存粮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让将士们下山去买。
余姚、宁波一代的粮食还是好买的,只是明军身份特殊,只能分散开来化妆去买,不然若是被发现非但买不到粮食,还会将祸水引到四明山区。
“这算什么,有张本兵这样的擎天之柱在我们只需要做做敲边鼓的事情就行了,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脸面称自己是大明官军!”
何守义一直把大明官军四字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最困难的时候他也认为自己是官军,而清军绿营才是贼。
有这个信念在,他和弟兄们才能坚持下去。
不然岂不是和随便寻个山头做大王的山贼没有区别了?
心中有道方能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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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庆的这段时间朱由榔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是什么导致小冰河后期满清度过了粮食危机?
土豆、红薯、玉米等高产作物?
不然怎么解释明末年年闹饥荒,而到了顺治康熙年间一下子就“盛世”了?
这所谓“盛世”中应该有不少水分吧?
他曾经看到过一种有趣的说法,说清朝是红薯玉米土豆“盛世”,假如没有引进这些高产作物,清朝的情况不会比明末好多少。
但运气着实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未卜先知。
但朱由榔来了后一切都不同了,作为一个大开全知视角者,朱由榔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洞悉历史走向。
那么在明知土豆红薯玉米能救无数百姓的情况下不去推广,岂不是辜负了穿越者的身份?
换言之,即便明军将来拿下缅甸有了粮仓,种植土豆、红薯玉米也不矛盾。
可以在土地条件差的地方种植这些耐寒耐旱作物。
而传统适宜种麦子稻子的地方照旧。
毕竟光吃细粮不合适,光吃粗粮也不行。
合理搭配才能保证营养,保证将士们的战斗力。
至少在军粮配比上,米面一定要占据一定的比例。再辅以部分菜肉,这才能令将士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替朝廷效力。
不然连饭都吃不饱打仗还有什么动力可言?
朱由榔越来越发现治理一个国家需要考虑许多方面,实在是太难了。
只是知道要寻找和知道要去哪里寻找是两回事。
这些作物明末就陆续传入,但大规模普及却是几十年后的事情。
朱由榔总不能派人去美洲找吧?
不过总算是多了个思路,可以令文安之多多留心此事。
“陛下,文督师求见。”
内侍韩淼十分恭敬的说道。
朱由榔心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笑道:“宣召吧。”
稍稍整理了番仪容,朱由榔又恢复了那个正襟危坐的威严状态。
“老臣文安之拜见陛下。”
文安之进入殿内便冲朱由榔施礼。
见文安之红光满面的,朱由榔笑道:“文督师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文安之淡淡道:“老臣这也是托陛下洪福啊。”
稍顿了顿,文安之接道:“启禀陛下,关于军制改革的内容老臣已经与内阁诸公商议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朱由榔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大明现在形势艰难,但毕竟不是草台班子。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只是这皇明军校,陛下真的要出任‘校长’吗?”
文安之前一刻还面上带笑,让人如沐春风,后一刻便话锋一转,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朱由榔直是有些脑壳痛。
完了,这副老学究的样子让人招架不住啊。
他却不知道文安之此刻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的。
文安之是什么人?那可是历经数朝的老臣,天启年间的进士,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天子没见过?
在文安之看来当今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表现自己了。
或者说太过事必躬亲了。
在这点上今上倒是和武宗皇帝很像。
武宗皇帝曾经封自己为大将军,并且杜撰出来一个朱寿的名字。
这可真是亘古未有之事,让正德朝的文武官员们哭笑不得。
今上曾经跟文安之解释过“校长”是为何意,就是祭酒的意思嘛。
当皇帝的兼任祭酒一职,和武宗皇帝给自己封大将军做有什么区别?
本质没有什么区别嘛。
最多是一个争着做文官,一个抢着做武将。
文安之还是觉得皇帝就应该有皇帝的样子,不应该跟下属臣子争利。
见文安之“来者不善”,朱由榔心中直是叫苦不迭。
对方一副直言劝诫的样子,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强势啊。
“唔,有什么不可以吗?”
朱由榔是真对文安之凶不起来,和颜悦色道。
“陛下,为君之道在于知人善用。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需要陛下亲力亲为的。”
文安之苦口婆心的说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若是陛下出任这皇明军校的校长,满朝文武会怎么想?大明的百姓们又会怎么想?届时他们该怎么称呼陛下?是君上还是校长?”
朱由榔倒真没有想过这么许多,被文安之一说顿时觉得有些道理。
不过该有的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那依文督师看谁做这个校长合适?”
朱由榔以退为进故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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