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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春txt下载     红楼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五十三章 遗书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

    贾蔷起身前往前院校场打熬筋骨力道,即便往后会是火器时代,但矫健的身手,依旧是不可小觑的保命基础……

    辰时三刻,回到宁安堂,见李婧匆匆回来。

    贾蔷笑道:“哟,这是回来奶孩子了?”

    李婧却面色肃重道:“爷,李晓死了!”

    贾蔷闻言目光一凝,皱起眉头来。

    李晓之死,当然和他没任何干系。

    他先前也听说过,被废为庶人后,李晓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沉浸于颓废怨恨中,情况很不好。

    但却未想到,会这样快就死了。

    虽说一个恨他入骨的毒蛇暴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是……

    如今他也为人父,再清楚不过,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有多深沉。

    而隆安帝,恰恰又是一个对皇子极用心的天子……

    麻烦了。

    要是,隆安帝驾崩于前,那也还好说。

    如今让其白发人送黑发人……

    “爷,要紧不要紧?”

    李婧执掌夜枭,自然清楚隆安帝的心性和一些心思,所以才担忧不已。

    贾蔷起身来回踱步数圈后站定,缓缓摇头道:“不要紧……那位终究还是将江山看作第一位,今岁数省大旱未雨,藩库里的粮食支持不到夏粮收上来。且还有内务府钱庄那边的大雷,早晚要爆。户部那一块,更离不得先生。无论如何,近来几年,最起码近二三年内,他还动不得我!”

    李婧闻言松了口气,道:“果真能给二三年的功夫,总能从容些留出一条后路来。”

    贾蔷眉头未舒,轻声道:“大意不得,我们这样想,别人未尝不知道我们会这样想。咱们许多东西都在明处,也没法子,这原是别人的江山,想干大,藏着掖着办不成事。既然在别人眼里,你说他们会不会防一手?”

    李婧点了点头,使狠道:“爷放心,大部分的确都在明处,可暗地里也不少,同样也在飞快的壮大。即便果真到了那一日,他若敢不放爷走,我让他整个神京城都给爷陪葬!爷若出了事,我管他是烈焰焚天,还是天塌地陷!”

    贾蔷笑道:“不至于此,也到不了那一步……”

    正说着,听到隔壁婴孩哭声,贾蔷忙道:“先别说这些,把我闺女儿子喂好了再说!”

    李婧听闻哭声,脸上的狠辣和煞气也一下散去大半,听贾蔷的话,先去奶孩子了……

    哭声暂歇,贾蔷正要去园子里用早饭,就见平儿进来。

    平儿笑容温婉,着一琵琶襟上衣,外罩撒花烟罗衫,下面则是撒花纯面百褶裙,清秀俏丽。

    贾蔷笑道:“难得今儿没去西斜街那边?”

    平儿笑容里有些愁,道:“去年的账才刚轧完,可总有几处对核不准。我虽一直在学掌柜看账的手艺,可家里的数目太大了,随便一笔差了都是了不得的事。关键也不在钱多钱少,果真让人贪了去,那就是人性的事,更要紧。”

    贾蔷想了想,道:“芸哥儿那边怎么说?”

    平儿笑道:“东路院那边和西路院不挨着,东边儿也热闹。听那些命妇们说,如今都中各家年轻子弟都爱往那边跑,不想去都不成。那边列了龙虎狗三榜,龙虎榜上不去也就罢了,若是连狗榜都上不去,家去是要被打个半死的。东边儿那边自己都忙不过来,且我们这边多是女人用的东西,也不好让东边儿插手……”

    贾蔷隐约明白了些平儿的来意,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请几个女高才来帮你?”

    平儿笑道:“正是,凭白放着家里的大才不用,岂不可惜?”

    贾蔷笑道:“凤丫头字也认不得许多……”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啐笑声:“呸!哪个在背后嚼舌?谁说姑奶奶我不认得字?如今连诗也做了的!”

    转眼间,就看到凤姐儿进来,面色不善的侧眸盯着贾蔷。

    哼哼,竟被她抓住了在背后说她坏话!

    贾蔷岂会惧她?

    审视了番,见她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说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大学尚未毕业的年岁,如今日子过的顺心顺意,神色也好看许多,精明中不失娇俏。

    贾蔷笑骂道:“你做的那破诗不通的很,一点道理也无。”

    凤姐儿竖起眉头来,那句诗连一众大姑子小姑子们都赞了又赞,贾蔷就说一点道理也无?

    她冷笑道:“你倒说说哪里不通?说得出则罢,说不出,我可要去寻人评理了!”

    黛玉也是夸过的!

    贾蔷如此糟践,岂不是连黛玉一并糟践了?

    贾蔷笑道:“哪来的一夜北风紧?分明是一夜熙凤紧……”

    “噗!”

    平儿正与三人都斟了茶送到跟前,她自己端起茶盅来才吃了一口,就听闻此言,怔了怔后,一口喷出!

    凤姐儿一张脸也是涨红,咬牙啐道:“呸!”

    一双丹凤眼里,却是起了雾气……

    平儿也红着脸,上前提醒道:“肚子里的要紧……肚子里的重要。”

    这个紧字,说出口怎么那么羞臊呢……

    凤姐儿这才收回了想将贾蔷吞下去的念头,贾蔷也言归正传,同平儿道:“去园子里寻姑娘,先问问林妹妹,不过她对此道不大感兴趣,多半会推荐你去寻宝妹妹。另外,琴儿妹妹也通这些。寻她两个来看,准没错。”

    平儿点头笑道:“好,原就这样想着,先来同爷招呼一声。”

    凤姐儿笑道:“她们不能拿这个当正经的事来做,其他姊妹们都在园子里快活,单她们姊妹俩帮你做这个?我给你荐一人,可以跟着学,又通文识墨的,上手的快,能顶用。”

    平儿忙道:“哪一个?”

    凤姐儿笑道:“那邢岫烟邢丫头。”

    贾蔷笑道:“你还留意着她?”

    以凤姐儿和邢夫人当年的深厚婆媳情义,先前在扬州若非贾蔷开了口留人,凤姐儿能把邢岫烟卖了……

    凤姐儿感慨道:“这姑娘凭白被这姓氏给耽搁了,我冷眼旁观了许久,发现真不像邢家人。本分踏实,却也一直在寻思着做些甚么,好报答你。与其做些针黹扫洒的活计,不如让她来干这个。”

    平儿看向贾蔷,贾蔷点了点头,道:“去和林妹妹商议罢。”

    平儿莞尔一笑,凤姐儿也嗤笑了声。

    不过,也好。

    偌大一个国公府,也不知要有多少女孩子落坑里,没一个主心骨镇着,早晚要出乱子。

    有一个定海神针在,就乱不起来。

    二人刚嘲笑完,李婧从里面出来,三人说起话来。

    贾蔷正觉着无趣,吴嬷嬷进来道:“前面传话进来,那位五皇子又来了,看着神情不大好,吵吵着骂人要国公爷快去。”

    贾蔷和李婧对视了眼后,道:“我先过去了。”

    李婧颔首,看着贾蔷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天家的人金贵,死了怕又要生事了……

    ……

    宁府前厅。

    贾蔷到来后,看着一脸悲戚眼睛也红着的李暄,眉尖一挑道:“怎么了?你藏在后街的小娘子跟人私奔了?”

    “放屁!!”

    李暄怒吼一声,看那狰狞模样似乎要吃人。

    贾蔷提醒道:“早点出手,远远的打发了才是正经。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如今又和云家闹成这样,你再留下去,早晚成祸。”

    李暄用力抓了抓头发,恼火道:“今儿不是来听你扯臊的!贾蔷,爷三哥没了。”

    贾蔷沉吟稍许后,缓缓道:“虽然我很同情王爷失了手足,但实在难以感同身受。若是王爷想寻安慰的话,不如去后街……”

    李暄狠狠瞪了贾蔷一眼,随后长呼出一口气,道:“只他一个人没了,爷虽也难过,却不会这么恼火。可三嫂她……三嫂她也吞了金。就留下一双儿女,遗书求父皇看在亲孙子孙女儿的份上,能将其养大。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只道不孝,可身为皇上的儿媳,不能给皇上丢脸。又担心三哥地下没人照顾,所以就一道去了……”

    贾蔷闻言,也震惊了好一会儿后,缓缓道:“倒是个泼辣的。算了,我不记仇了。王爷放心,既然你都出面了,我不会将仇恨记在你的侄儿侄女身上的。”

    李暄:“……”

    瞪了贾蔷好一会儿后,方又恼火道:“少胡扯臊!你麻烦大了!贾蔷,三嫂在遗书里还写了你!”

    贾蔷心里一叹,果然没那么容易,捏了捏眉心,道:“都写了甚么?”

    李暄仰倒在椅子上,双眼无力望天道:“说你阴险狡诈,陷害皇子,当初和你家王氏勾结的,根本不是三哥。三哥临死都不认,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说三哥是因为被你陷害了,才生生怄死的,请父皇为他们做主……贾蔷,这是血书,命书啊!”

    贾蔷眼睛眯起,缓缓道:“无妨。天子圣明,自会明辨是非。”

    李暄沉默了片刻后,道:“三哥是被宗人府除名了的,天家玉碟上也没他的名字。他的丧事,父皇母后都不能出声……贾蔷,咱们两个把这事办了罢?”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可你觉着,你三哥三嫂要是看到我埋他们,会不会从棺材里活过来?”

    李暄狠狠“呸”了口后,转身就走,只留下一言:

    “你自己当心些,不行就先称病些时日……”

    语气中,满是担忧。

    只是,李暄刚走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中官传旨,召贾蔷即刻进宫觐见……

    ……

第八百五十四章 重掌绣衣!

    “好久不见。”

    在宫门相遇,贾蔷见迎面走来的李暄不解的望着他,打了个哈哈说道。

    李暄眉头紧皱,沉声道:“宁脑子坏了罢?爷不是说了,让你近来告病躲一躲么?这样想找死?来来来,爷现在就成全你!”

    说着,挽起袖子要捶人。

    贾蔷无语道:“你前脚刚走,养心殿就派人来传旨召见,我怎么告病?”

    李暄闻言一叹后不再废话,小声叮嘱道:“球攮的一会儿挨骂别顶嘴,忍忍就过去了。爷还有事,不能跟前照看着。只要你牢记爷平日里对你的谆谆教诲,应该没甚问题……”

    贾蔷冷笑道:“得空去我府上,看看你弟弟妹妹……”

    李暄气笑要动手,正好养心殿内侍前来传召,贾蔷便与李暄拱了拱手,转身往养心殿而去。

    ……

    如入冰窟。

    贾蔷不知道气场到底是甚么东西,但养心殿此刻的氛围,却着实让他后背发凉。

    待看到林如海跪伏在地,佝偻在一起的身子如同一堆小坟,贾蔷目光一瞬间凛冽起来……

    “傻站着干甚么?不知道见礼么?!”

    御史大夫韩琮脾气刚硬,厉声斥道。

    贾蔷见其眼神凌厉,神情一滞,点了点头,步步上前,至林如海身旁落后半步处站定,拜下见礼。

    上头隆安帝同样一张冰冷的脸,眼睛隐隐泛红光,冷声道:“看到了么,这个混帐见其先生跪在那,就把账算到朕的头上!怎么,也想让朕一并暴毙了?”

    这等诛心之言,连韩彬等人都站不住了,纷纷跪下,劝隆安帝息怒且慎言……

    隆安帝神情悲怆间隐隐带着激愤,丧子之痛,当真痛彻心扉!

    但他并未糊涂,将这份痛恨迁怒到贾蔷身上,他知道是甚么人所做的这些……

    先帝不是废物,景初三十年内,前十五年,甚至二十年,先帝都可称得上是明君。

    既然是明君,手里又怎会没有可用之人?

    隆安帝知道,景初帝手下有一支经营了超过三十载的秘密势力,名唤“龙雀”!

    这些年,中车府一直在严密追查,查这支人手到底藏在哪,可始终没有下落。

    这些人,藏的太深了。

    所以,才能辅助太上皇在年轻初登基的时候,连诛两大实权国公!

    隆安帝御宇六载,从来对太上皇毕恭毕敬,这支龙雀起到极大的威慑作用……

    说起来之前隆安帝都不信,太上皇会那样容易就死了……

    最开始他还怀疑,是不是龙雀出了变故,已经消亡了。

    然而太上皇身边大太监魏五的失踪,让隆安帝确信,龙雀还在!

    只是不知道,太上皇驾崩后,龙雀到底落在了谁人手中。

    而太上皇的驾崩,龙雀又扮演了甚么角色……

    隆安帝怀疑过老九李向,怀疑过他的胞弟李含,怀疑过那位太上元孙李皙,甚至怀疑过太后……

    可是任中车府、绣衣卫投入多少力量去监视,不放过蛛丝马迹的去查,依旧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

    原以为龙雀藏身绣衣卫中,可绣衣卫四大千户都被贾蔷一锅端了,仍无踪影。

    但隆安帝又可以肯定,这支龙雀,是真实存在的!

    并且,在太上皇驾崩后,疯狂报复,把账记在了他的头上。

    次子李曜当初一案就显得蹊跷,李曜再蠢,也不可能私置龙袍!

    接着又是三子,身边二等大内侍卫都成了死士,隆安帝想想后背都发凉!

    除了太上皇那些年用国力国运行下的那么多恩惠,往外送了那么多好处,谁还有如此手段,能让一个二等大内侍卫成为死士?!

    可是,太上皇当真非其所害!

    憋屈,愤怒!

    “贾蔷,朕问你,李曜一案,你以为有无疑点?”

    隆安帝目光森然的看着贾蔷,寒声问道。

    贾蔷想了想后,摇头道:“臣不知。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辅国将军李曜对臣怀恨在心,几番相害,皆有实证。且焚烧伏杀大学士爱女之人,也的确出自辅国将军府。”

    隆安帝压着怒意喝道:“朕不是在给他翻案,他罪该万死,留得一命在,已是法外开恩,这是铁案不会翻过来!朕是问你,这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可疑之处?!”

    贾蔷沉吟稍许后,点点头,道:“自然有。辅国将军虽有害人之心,但未必能做到这一步。那个案子,还牵扯到赵国公府、雄武候府,安排缜密,几无破绽。绣衣卫查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臣也让手下一直在查,可是……”

    他摇了摇头,以示无力。

    隆安帝缓缓颔首,又道:“那李晓之案呢?李晓已死,朕问你,此案中有无疑点?”

    贾蔷皱起眉头道:“最大的疑点,应该就是那位自尽的二等侍卫孙兴……有些没道理。”

    “是啊,没道理!”

    隆安帝咬牙道:“皇宫大内,一等侍卫统共九人,位列三品,一旦外放即为总兵都统位。二等侍卫十八人,位列正四品,外放同样可提一品。如此显贵的位置,竟然能成为死士!除了先帝外,朕都想不出,还有谁人能办到这一步!果真还有旁人,朕早被人赶下这个位置,换人来坐了!”

    韩琮忍不住道:“皇上,还请慎言!太上皇驾崩多时,岂会死而复生,安排这些阴诡之事?再者,太上皇乃皇子皇祖……”

    隆安帝怒道:“那你说,还能有谁!!”

    韩彬抬起头来,沉声道:“皇上之意,是先帝留下的人手在做这些事,便如皇上手中的中车府?”

    这些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可到了这个地步,却不得不提到台面上来谈。

    方才韩彬等人到来时,林如海已经跪伏在地了,隆安帝亦在发怒,这是极罕见之事。

    韩彬等人其实也知道,比起他们而言,隆安帝心中其实更亲近性格柔和一些,显贵出身的林如海。

    且林家丁口单薄,且远离京城多年,并无太多势力牵绊……

    总而言之,难成权臣。

    而韩彬等人却不同,都是做过多年封疆的人,门生故旧不知凡几……

    一直以来,隆安帝也以林如海为国效力伤了身子根本为由,百般加恩优待。

    今日却如此生气,林如海跪地多时也未叫起,着实不一般。

    未想还未问明白,贾蔷也来了。

    听闻隆安帝之言后,韩彬等才隐隐猜到了,这位至尊想要做甚么……

    隆安帝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耐着性子说道:“先帝手中有一支龙雀,只是人数多少,都有谁,藏身于何处,如今听命于谁,都无人得知。但这支人手,明显在暗处不断的兴风作浪,不断的放冷箭,谋害朕的皇子!李曜府内的侍卫,李晓身边的二等侍卫,皆是那些人。朕两个皇儿已被坑害,下一个是谁?会不会连朕身边都要被浸透?”

    张谷眉头紧皱,道:“不止皇子连续被害,绣衣卫指挥使魏永杨村被伏杀一案,还有贾蔷几次被截杀,军中出了几回乱子,虽然当事人皆已死,可背后都透着诡异!那些人,可不是明正典刑死的,而是暴毙!如果当真有这样一支人手在某人手中,那的确太可怕了些。”

    韩彬沉声道:“查可以查,但不能大张旗鼓。毕竟只是些魑魅魍魉之辈,也只敢在背地里放冷箭。若是自身持身正,防备得当,他们又能成甚么事?即便果真存在这样的一支人手,却也只会握在有数的人手里,那些人哪个又是好轻动的?果真大动干戈的去查,天下人又如何看待天家?要查可以,但不能声张。”

    太上皇果真留下人手,那能放在几人手里?

    首当其冲者就是太后!

    可谁还敢去查太后?!

    御史大夫韩琮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刚直名臣了,问问他,敢去讯问太后么?

    礼孝为天的世道,他敢接这个差事,立刻就能被清流喷死,遗臭万年!

    韩彬也明白,林如海为何跪地不起了……

    果不其然,就听隆安帝怒声道:“不好轻动就不能动了,就不管不顾了?绣衣卫、中车府花费无数气力去查都查不出甚么来,不动声色的去查,又能查出甚么来?李曜出继、李晓已死,朕还有几个皇儿给他们谋害?!下一个是谁,李景、李晓还是李暄?贾蔷,你说,此案能查不能查?”

    贾蔷点头道:“当然能查,也该查!皇上,戴权不是中车府的大档头么?让他查啊。皇上如此器重他,是他出力的时候了……”

    “你少给朕扯臊!”

    隆安帝厉声道:“那个狗奴才不堪大用,他也不配,能将宫里拾掇利落就不错了……贾蔷,如今不是你耍浑的时候!朕有意让你重掌绣衣卫,再加上五城兵马司,还有你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朝野上下这么多力量集中起来,务必将这股势力给朕挖出来!能不能办到?”

    一直跪地的林如海此刻忽然抬头,沉声道:“皇上……”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隆安帝盯着贾蔷大声道:“李晓之妻宋氏自尽前遗书于朕,控诉是你陷害了李晓,让他不得好死!李晓至死都不承认,与你贾家王氏勾结的人是他,朕信他,不会做出如此蠢事!但是,朕也信你!贾蔷,背后那只黑手,对付的不止是朕,还有你!

    他们是在利用你这个太上皇良臣,在对付朕,对付朕的皇儿!从林爱卿之女的车驾被焚起,到你贾家的船被伏杀,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你在大行皇帝梓宫前,为朕说了公道话,你同样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为何屡屡借你之手来害朕的皇儿,你想不到?

    朕问你,这个差事,你接是不接?”

    贾蔷缓缓点头,道:“臣,领旨!”

    隆安帝颔首,道:“好!这一次,你要将绣衣卫真正掌起来,拿着朕的金牌,无人不可查,无人不可问!务必要以最短的时间内,将神京城,给朕拾掇利落了!将这起子逆贼,与朕斩尽杀绝!”

    一直面沉如水的林如海,听闻至此,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将这支人手查出杀绝,而不是让贾蔷杀背后之人,总算还留下一线生机……

    果真让贾蔷连背后之人也一并除了,那林如海就要让贾蔷,尽早带着内眷远走高飞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没有第二条出路。

    而若只是斩除龙雀,倒不至于此,只要事成之后早早松手。

    即便如此……

    “皇上,给予贾蔷的权力,着实过大了些!”

    林如海担忧的摇头说道。

    无人不可查,无人不可过问,除了天子之外,贾蔷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这其中甚至包括太后,包括皇后,也包括宗室诸王!

    但这等巨大的权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隆安帝目光深沉道:“换作旁人,朕自不会给予这样大的权力。但贾蔷不同,朕信他。”

    贾蔷心里纳罕:这话,又是从何说起?远不到这个地步罢……

    隆安帝替他解惑:“有林爱卿和御史大夫看着他,朕信得过。”

    贾蔷:“……”

    终究还是想多了。

    听闻在可控范围内,韩彬思量稍许后,同林如海道:“查查也好。不将京城拾掇利落安稳了,只千日防贼也不踏实。皇上明察秋毫,说的在理。当初咱们以贾蔷这个太上皇良臣为刀,频频出手。如今天道好还,人家同样用他这个太上皇良臣,来对付朝廷……让贾蔷去查查罢,旁人没这个胆子,也不好控制。”

    林如海看了眼贾蔷,轻叹一声,缓缓颔首。

    至此,当着诸军机的面,贾蔷重新接过天子剑,和一块刻有如朕亲临的金牌,再掌绣衣卫!

    而这一回,其权柄之盛,也必将令朝野侧目!

    ……

    待诸军机退下后,养心殿内,隆安帝看着贾蔷直白问道:“可有甚么想法没有?”

    贾蔷顿了顿,道:“皇上,那龙雀手段被称之为神鬼莫测,从未留下蛛丝马迹,所行皆成绝案。但臣以为,既然出手了,就总会留下一些东西。辅国公李曜、废庶人李晓二人的案子里,就有许多问题。先前的且不提,时日有些久远了。但李晓和宋氏之死,臣以为,未必没有问题。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两条人命?”

    隆安帝面色阴沉,缓缓道:“所以,你想以此为切入口,进行查证?”

    贾蔷摇了摇头,道:“不,臣准备,先查戴权。”

    隆安帝:“……”

    ……

第八百五十五章 彻查!

    “贾蔷,戴权若为内鬼,朕还能坐在这同你废话?”

    隆安帝面色不渝的看着贾蔷,沉声喝道。

    看起来,似是在严重怀疑贾蔷公报私仇。

    贾蔷摇头道:“皇上,以绣衣卫神鬼莫测之能为,经营逾三十载之体量,您猜一猜,中车府之建立,他们会不会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往里面掺沙子?”

    隆安帝岂会不知道?

    不止中车府,绣衣卫才是重灾区。

    之所以用贾蔷,便是因为如今的绣衣卫内,主干已经被林如海手下的青隼所取代,反倒可以相信些。

    见隆安帝面色阴沉不言,贾蔷就继续道:“戴权或许不会有大问题,但他手下亲近之人里,一定有内鬼!!不然出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甚么都查不出来?倒是查臣一查查个精准!扬州船厂的事和他甚么关系?危及皇权了么,危及社稷了么?!臣严重怀疑,他手下有人故意引诱他生事,不断在皇上面前上臣的眼药,说臣的坏话。臣和戴权又有甚么深仇大恨?多半是有人认为,臣反叛了太上皇,认投到了皇上麾下,因而深恨于臣。

    这个毒瘤不查出来彻底铲除了,早晚是要出大事的!”

    隆安帝被说服了,他缓缓颔首,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罢,朕知道戴权那个狗奴才不会反叛朕,倒是未想到,那个下贱奴婢身边会有伏手。你去查罢,但记住,不要动了戴权。那个狗才,眼下还有用处。他对朕,也是忠心的。”

    贾蔷点头道:“臣知道分寸,绝不会公报私仇。其实原也只是看不顺眼,没甚么不共戴天之仇。”

    隆安帝点了点头后,不再说话了,看起来十分疲倦,也十分难过。

    贾蔷适时说了句:“皇上,节哀顺变,保重龙体要紧。今年不会很轻松……”

    隆安帝“唔”了声,抬眼看了眼贾蔷脸上真诚的关心后,微微颔首,淡淡道:“贾蔷,这个差事,到案子结束为止。你先生在担忧甚么,朕知道。但朕告诉你,朕非汉高祖!只要你忠于王事,不掺和那些不该掺和的,好好将外洋水师打理好,朕坐拥亿兆黎庶,万里江山,天地广阔兮,容得下一个天纵奇才的贾蔷!!朕金口玉言,你大可放心。”

    ……

    出了养心殿,站在御阶之上。

    贾蔷单手扶着腰间天子剑,仰头望了望天色。

    方才的那番话,三七开罢。

    三分为真,七分……看贾蔷自己,会不会及时抽身而退,并舍弃所有家业,安安分分的自囚于国公府里,醉生梦死……

    所以,隆安帝的确金口玉言,不会骗他,就看他自己识相不识相。

    其实作为一个帝王天子,能给出这样的承诺,已实属不易。

    想来,隆安帝自己都感动了一把……

    “张真、郑阳!”

    绣衣卫两大千户早已等候多时,闻令躬身应道:“在!”

    神情隐隐激动,虽同为宦官,他们原和戴权不是一路人,本是跟着夏守忠的。、

    如今要办大案,心中当然激荡。

    贾蔷轻声道:“走罢,请戴总管回去协助调查。”

    “喏!!”

    ……

    后廷,敬事房。

    看到面无表情的贾蔷上门,戴权显然已经得了风声,甚么话也没说,冷笑着随贾蔷一行人回了镇抚司诏狱。

    见其神情,贾蔷哂然。

    至镇抚司,让戴权意外的是,贾蔷竟并未急着审讯他。

    严刑拷打皆无,甚至连理会他的人也没有。

    只是幼稚的将他关进了一间密闭的小黑屋里,虽然站起来连头也伸不直,躺下也不能伸脚,但那些人难道以为他会怕这些?!

    虽然除了送饭的牢头外,再无丁点声音,戴权反倒乐意睡一场大觉!

    这些年,他早就练出站着都能睡着的本领,更何况还能坐着!

    他自信,隆安帝离不开他这条忠心耿耿的狗,至少眼下离不得。

    而熊志达那个暂时得志的小狗攮的,也传过隆安帝的口谕,让他规矩听查就是。

    有了这句话,戴权才会有如此底气应对贾蔷。

    他还倒不了!!

    只是,在没有一丝光线的黑屋子里过去一天后,戴权的心,就开始慌乱起来……

    ……

    镇抚司内。

    青隼出身的十二个总旗,分两组,一组六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真、郑阳。

    张真、郑阳两个热血阉庶此刻激动之情已经消散了大半,贾蔷告诉他,打铁还需自身硬,绣衣卫想要查中车府,就先从自身查起。

    而他们两个千户,则负责绣衣卫内部自查任务。

    前提是,他们先经过审查,并学习领会这种审查的办法。

    张真、郑阳虽百般表忠心,也愿意接受审查,并自信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当审查小组日夜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询问数以百计的问题,并让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写过往诸般过往错误的详细经历,但凡有一点和前明所写不同,就再度重复审问,让其重复默写时,二人的内心也渐渐慌乱起来。

    因为他们为了过关,居然果真将过去的错误,不断的写出来,且越写越多,近乎不受控制。

    直至崩溃……

    ……

    五日后。

    贾蔷看着卷宗上张真、郑阳交代的那些往事,冷笑了声。

    内侍这种本不该存在的人,内心哪里又有正常的?

    偷看皇妃沐浴,和宫女搞对食,虐待新进宫人,顽弄小太监,偷盗宫中财物往外卖,造谣传闲话,乃至欺凌不得势之嫔妃、皇孙……

    他们不仅招供自己做了甚么事,还将相熟的太监做过哪些这样的事,都说了出来。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二人,贾蔷微微一笑,当即将这份卷宗随手丢在一旁,淡淡道:“本国公查的不是这些乌七八糟的破事,只要你们忠于皇上,这些事与此案无关,也不归我管。”

    张真、郑阳二人闻言感激涕零,就听贾蔷温声笑道:“如今,可学会了如何审查?”

    张真、郑阳连连点头,他们太他么的知道了!

    不过,也有疑惑……

    “国公爷,卑职等是因为甘愿接受一切审查,所以才会交代。可若有人抗拒不交代不配合,那又该如何?”

    张真迟疑问道。

    贾蔷笑了笑,问一旁商卓道:“戴权如今如何了?”

    商卓抽了抽嘴角,道:“先是大吼大骂,又开始哭叫不吃饭,三天后,只剩下抽泣声了,今天连哭声也没了,感觉快不行了。”

    贾蔷点点头,心中了然。

    即便一个正常人关这样的禁闭都有可能发疯,更何况原本就是心理扭曲的太监?

    且他特意设立的小黑屋着实狭小,空间的极度压缩更容易使人感到极度的压抑,没有时间和空间感,被剥夺了所有的感官,被黑暗和恐惧包围。

    再加上对外界的担忧……

    这样的恐惧,随着时间蔓延会无尽的放大,直至绝望到自尽!

    如此手段,又怎是区区一些皮肉之苦能比的?

    贾蔷对张真、郑阳道:“现在你们可以去审问了,若仍不配合,就继续关着,直到他开口为止。”

    等张真、郑阳带了六人离去后,贾蔷又将二人招供的卷宗拿起来,翻开看了眼,淡淡道:“去将他们供出的这八个内侍请来,另外,缇骑随时准备出动,戴权一旦开口,即刻拿人!”

    ……

    三日后。

    隆安七年,二月初一。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戴权签字画押过的卷宗,脸色难看的吓人,眼睛如同喷火一般!

    连张真、郑阳这样的内侍,都干出过一些非人下作的勾当,更何况权倾内廷的内相总管?

    这忘八,居然还染指过太上皇打入冷宫的皇妃!

    那也是隆安帝的母妃!

    至于贪墨的筹建中车府的银子,更是多到隆安帝想要撕碎了这个贱奴的地步!

    贾蔷摇头道:“皇上,那些琐碎破事不是重点,重点是,戴权身边一共养了八个幕僚。而挑唆其在御前屡屡中伤臣者,为其中两个最得信任的老人,在戴权身边已经待了超过十五年!臣在得闻此信,派缇骑去拿人时,这二人却已经没了踪影。据戴权府上下人说,早在上月二十四,也就是戴权被请入镇抚司的那天起,这二人就借口有事外出,再未归来。

    除此之外,戴权义子,御用监掌印太监失踪,直殿监掌印太监自尽,皆为戴权义子。此二人,也是中车府管事大太监,深受戴权信任。

    由此可见,中车府的确为龙雀所浸透!”

    隆安帝闻言,闭上了眼,默默沉静了足足一盏茶功夫后,方睁开眼睛,缓缓道:“但也就是说,戴权不是龙雀之人?”

    贾蔷闻言一怔,看着隆安帝眨了眨眼,道:“就目前来看,应该不是。”

    隆安帝点点头,道:“那好,那就让他出来,辅助你,彻查六宫十二监!当然,一切以你为主。但是务必要将逃人追查出来,将皇庭内外查个明明白白!!贾蔷,你是个有能为的,也是个有心的,放手去查!不管涉及到哪一个,都一查到底!”

    贾蔷闻言应下后,迟疑稍许道:“皇上,宫里的好查,可是宫里查完后,就要查宗室了。臣是不是也可放手去查?譬如,宁郡王李皙,义项郡王李向,和寿皇宫中的义平郡王李含?”

    隆安帝咬牙道:“彻查!”不过,顿了顿又道:“但要讲究手段,不要直接拿正主。无十足证据前,不好妄动。可以,先从他们身边人入手。”

    能下这样的决心,已经实属不易了,且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贾蔷躬身应道:“臣明白,臣遵旨!”却又道:“皇上,如今张真、郑阳两位千户已经步入正轨,该如何审问盘查,皆已熟悉。宫中清查,只会越来越快。臣想暂先告个假……”

    “干甚么去?”

    隆安帝皱眉道。

    贾蔷道:“贾家和赵国公府还有一桩亲事未完,就定在二月初五,没几天了……当然,这等私事原不算甚么,只是再往后,势必会向军中开刀!此事少不得赵国公出些力,发一句话。所以……”

    隆安帝也知道,彻查龙雀非一朝一夕之功。

    宫中、宗室、勋贵,以及诸大臣……

    想将毒瘤彻底拔出,或许要一二年之功,也不可能将贾蔷完全困在镇抚司。

    念及此,隆安帝颔首道:“准了。只是,案子事关重大,不可有松懈之心。”

    贾蔷笑道:“皇上放心,即便臣想松懈也不能。戴总管恐怕都想不到,皇上还会再给他出来的机会。一旦再度出山,必如疯狗一般拼命的追查下去。且如今他也知道了臣的法子,所以此案不会耽搁的……”

    隆安帝扯了扯嘴角,看着贾蔷道:“你知道就好!放他出来,说来也是为了保全你这个混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巧,滚罢!”

    贾蔷闻言嘿嘿一笑,谢恩跪安。

    ……

第八百五十六章 李暄的脑袋被他大哥打大了

    凤藻宫,中殿。

    贾蔷入内后,尹后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这不是威风凛凛的宁国公,却搅和的宫中一点也不安宁,简直有小儿止啼之恐的绣衣卫指挥使么?怎么得闲来本宫殿内坐坐?”

    贾蔷赔笑道:“娘娘说笑了,臣也是赶鸭子上架,没得法子。这不,总算查出来,戴权身边的确有坏人,他那几个义子多是不干净的,他自己也坏事做绝……总算能舒缓口气了。”

    尹后闻言修眉微微一扬,道:“戴权果真是个坏的?那可明正典刑了?”

    贾蔷摇头惋惜道:“皇上留着还有用,不仅没杀他,还让他出来,辅助臣彻查宫里。臣担心那忘八不知轻重好歹,跑凤藻宫来浑闹,所以临家前,特意过来转转。等那下流疯狗果然来了,娘娘就让牧笛跟他说一声,请他圆润的滚远。这里臣已经查过了……”

    尹后闻言,凤眸中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却笑道:“原来是关心本宫,特意过来进孝来了。也罢,本宫就承你的情。不过,你果真不查查?连皇上身边都有歹人,你就不担心本宫身边也有?”

    贾蔷笑道:“臣派两人过来听用,如何审查法子他们都会,娘娘派牧笛安排他们轮番审查一番就是,就不必劳烦绣衣卫了。不过对外,则可以宣称已经由绣衣卫查过就是。”

    尹后闻言失笑道:“你倒是机灵!好,本宫省得了,你派人来就是。还有其他事没有?”

    贾蔷道:“还有长春宫那边,也如此作法。”

    尹后颔首道:“你大姑姑那边,嗯,也好。还有么?”

    贾蔷眨了眨眼,道:“没了。”

    尹后眉尖微微一扬,道:“没了?”

    贾蔷迟疑道:“还……还有么?”

    尹后咬牙笑道:“近来可得了甚么好诗没有?”

    贾蔷闻言恍然,笑了笑道:“娘娘不说臣差点忘了,近来忙着查案,接触的人多了些,还真小有感触,得了篇小诗。”

    尹后道:“甚么诗,且说来听听。你才多大点,能写出几篇小诗词来,已经不错了。本宫也未指望你修成李白杜甫……”

    贾蔷呵呵一笑,道:“臣其实不小了……”见尹后的目光陡然变得有些审视起来,贾蔷收起浪气,收敛神情,正色诵道:“此诗名为《苔》,是观自宫中不起眼的一些内侍宫人后所得: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此诗初闻平平无奇,远不能和“人生若只如初见”相提并论,可仔细一琢磨,却也有几分韵味。

    尹后取笑道:“怎还体察起民情来了?”

    贾蔷摇头道:“好些宫人,打小进宫,大部分都学坏了,但也有些保持着善良的品质,默默无闻的做事,等着放归出宫的那天。虽然日子很苦,但依旧未放弃对未来美好的向往。臣很感动,有感而发。”

    尹后闻言,凤眸看着贾蔷,多打量了两眼后,笑道:“你率虎狼之师,行严苛峻法,本宫原以为你早已杀伐果决,心如铁石。未曾想,竟能有如此感慨。”

    贾蔷笑道:“差事归差事,品性归品性。等忙完差事,臣仍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权倾一时让人恐惧的感觉,臣并不喜欢。”

    尹后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不少,点头道:“这个年岁,能抵御住权势之欲,十分难得。也难怪,如今除了你先生外,皇上、半山公和御史大夫都喜欢你。很不错,继续保持罢……只这一首么?”

    这样的诗,让凤藻宫内的一些彩嫔昭容们十分感动,可对尹后来说,也只能算一首好诗。

    贾蔷没想到尹后还要……又想了想后,诵道:“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尹后:“……”

    不过没等她问此诗之来由,就见李暄从外面急急跑来,看到贾蔷也在唬了跳,道:“你怎么在这?找了你八圈都没寻着!”

    贾蔷笑道:“这不马上要出宫了,来探望探望娘娘。王爷来的正好,我有事寻你……”

    “球攮的爷还有事要寻你呢!绣衣卫跑爷府上拿人去了,你想干甚么?”

    李暄急眉赤眼的叫道。

    尹后笑道:“你乱叫甚么?连凤藻宫都派人来了,何况你王府?再者,宫里的确有些不素净的人手,查查也好。”

    李暄唬了一跳,道:“贾蔷派人来凤藻宫拿人?!”

    又仔细观察了番尹后,见其脸色无异,还有些嗔恼之意……

    嗯?方才贾蔷说了甚么?

    贾蔷同李暄道:“皇上将戴权放了出来,和我一道办宫中案。我若不派人去,回头戴权就派中车府的人去带人,王爷想要哪一边儿的?你若不愿我多管闲事,那我回头可让人撤了。”

    李暄闻言,登时将方才那点小狐疑抛之脑后,一张脸都狰狞起来,骂道:“你球攮的怎么这么没能为?!戴权老狗落到你手里,你居然还让他活了下来?还让父皇又启用了他?!你是猪脑子啊!不知道往他身上栽罪名?”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还用栽赃么?那老狗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除了不是龙雀外,其他该杀头的罪他一样没少干,可皇上就是要用他,我有甚么法子?”

    李暄开动脑筋:“要不咱俩悄悄让他暴毙了?”

    贾蔷点头道:“要绳给绳,要刀给刀!你要不敢,那算我没说。”

    “你激爷?”

    李暄斜着眼看贾蔷道,贾蔷“嗤”的一笑。

    李暄脑门上青筋都跳了,骂了声“球攮的”,转身就走,贾蔷没动,果不其然,李暄被尹后喝住了。

    等李暄转过身来,迎的就是贾蔷嫌弃取笑的目光,好似早料到李暄会被尹后叫住,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尹后持凤帕的手抚了抚眉心,笑道:“快去罢快去罢,好几天没挨家了,你一双儿女怕都认不得你了。还有李暄,如今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几天着家一回?本宫这里也忙,容不下你们浑闹。”

    听到逐客令后,李暄、贾蔷二人告辞离去。

    出了皇城,李暄上下打量了贾蔷一番,冷笑道:“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了不得了!”

    贾蔷斜眸提醒道:“自己注意点,我担心背后之人被查急了,狗急跳墙。”

    李暄闻言看了贾蔷两眼后,忽地想起甚么来,问道:“爷大哥那边你也派人去了?”

    贾蔷“嗯”了声,李暄眼睛都竖了起来,道:“真派人去了?!”

    贾蔷见他果真急眼了,就笑道:“原是准备派人去的,不过又一想,不好让娘娘为难,你夹在中间也难受,算了,由你去说就是。”

    李暄闻言,海松了口气,道:“爷跟你说,宝郡王府干脆也别派人去了。以大哥自负的性子,他才不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生事。你若派人去,连门都进不去。你若亲自去,那完了,势必要起冲突。到时候更叫人头大……”

    贾蔷闻言忍笑,看了看李暄的后脑勺,道:“我怎么听说,王爷去探望宝郡王时,被他按在地上,一连抽了十七八下后脑勺,咦?果真头大了些……”

    “放你的臭狗屁!”

    李暄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登时跳起脚来,头发都炸了起来,拍着脑袋道:“谁造爷的谣?爷这脑袋是打出来的么?爷这是天生头大!”

    “哈哈哈!”

    出了宫门,贾蔷大笑着上了他那匹照夜玉狮子,将马鞭握在手里挥了挥,道:“王爷最好去说个明白,如今看来,果真有那么一批暗子,藏在宫里和诸皇子身边,万不可大意了去。”

    说罢,一甩马鞭,“啪”的一声音爆,贾蔷由百五十员亲兵家将护从着,沿着御街,骑马扬长而去!

    沿途各式官轿民车,无不纷纷避让。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

    贾母枕着一个锦靠,歪在软榻上。

    虽然身子还未大安,连走动起来都有些吃力费劲,可为了宝玉的亲事,老太太还是不得不操持起来。

    凤姐儿、李纨倒是能将内宅拾掇利索,可前面如何是好?

    贾政清谈读书万事不理,即便偶尔看一看,也只略略问几句罢。

    所以大事小事,多由贾母召见林之孝家的,再由林之孝家的做中桥,和前面林之孝沟通问话。

    如此一来,倒是更累了些。

    高台软榻侧,薛姨妈瞧见贾母满脸疲倦,叹息一声道:“我家那个孽障但凡能下得了床,也必将他拖来办事。可恼,打进京来,下得了炕的时日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

    贾母闻言,生生笑了出来,道:“倒不必麻烦你家的哥儿了……只可恼蔷哥儿,原先说好是他要操持的,结果晃的我们不轻……”

    堂下黛玉笑着解释道:“老太太,蔷哥儿是因为突然临危受命,重新执掌绣衣卫,彻查宫中,着实走不开,并非故意的。”

    贾母气笑道:“我知道,不过白话几句。我就是看看,等你们成亲大婚的时候,他还忙不忙!”

    众人哄笑起来,黛玉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正说着,忽听外面琥珀大声惊喜道:“哎呀!国公爷回来啦!”

    堂上众人闻言大喜,连黛玉亦是如此,她也好几天未见到贾蔷了。

    大家纷纷拿眼望向门口方向,未几,就见贾蔷披一件斗篷,阔步而入。

    目光在黛玉、宝钗、李纨、凤姐儿并诸多贾家姊妹的脸上转过,满面微笑。

    回家,真好!

    ……

    PS:今天短了点,因为今天送老婆去医院,要做一系列的检查,还要跑腿办入院手续,明天就要生了。疫情原因,两边家人都来不了,就我一个。将为人父,心里有些慌,也有些紧张激动。这两三天更新可能不稳,也可能没有,因为我要照顾好我的林妹妹,还有孩子。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二,等三月份应该能稳定下来,就开始还账。完本前,肯定能还完。因为完本……还早。

第八百五十七章若今天变,汝能自保否?

    “怎这早晚就回来了?不是说临危受命,有极要紧的差事要办么?”

    贾母见到贾蔷回来,自然欢喜不已,不过还是关心问道。

    贾蔷瞥了眼姊妹里藏着装女孩子的宝玉,道:“这不是家里有姑娘要出嫁了么?同皇上告了假,就回来了。”

    黛玉最先反应过来,“噗嗤”一笑。

    其他姊妹们随即笑开了,宝玉则羞恼啐道:“该死的,就知道拿我说嘴!”

    贾母也笑嗔道:“你就会欺负宝玉,有能为的去欺负玉儿,我们大伙儿才算伏了你!”

    黛玉笑眯眯的看着贾蔷,贾蔷摇头道:“倒不是不敢,就是觉得不需要你们伏,我又非宝玉,就喜欢在家里作威作福。”

    宝玉:“……”

    姊妹们嘻嘻笑了起来,薛姨妈笑道:“好歹回来了,老太太这几日愁的觉也睡不好,饭也进不香甜……”

    贾蔷笑道:“我是去办差,又不是出征,哪里就担心到这个地步……”

    虽明知他在逗乐,众人还是大笑起来,贾母也绷不住啐笑道:“呸!我在担心你?”

    贾蔷笑道:“那总不能是在担心宝玉罢?他近来只成亲一件事。莫非你老担心他……那你老就小瞧这个孙子了,他早八百年就逛过青楼,上回我救二婶婶她兄弟时就撞见了,他身边坐了俩姑娘……”

    姊妹们红着脸忍笑,可哪里又忍得住?

    即便是这个时代,女孩子们也喜欢有些坏的男生……

    看到宝玉气的跳出去和贾蔷拼命,一个个快要笑出内伤来。

    贾母见之忙劝道:“宝玉快闪开些,仔细伤着耽搁了亲事!”

    宝玉被大笑着的探春、湘云拉开后,贾母怕贾蔷拾掇他,就岔开话题道:“如今家里着实没甚么人了,宝玉他老子又是个凡事不理的,好在你回来了,不然这亲事我也是真头疼……”

    贾蔷笑道:“这话说的,旁的也罢,可我也是个小年轻,哪里懂这些?合该寻些族亲来帮忙。”

    贾母闻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不是这混世魔王把族人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她何至于此,因而抱怨道:“要请你去请,如今我又从哪里去请人帮忙跑腿?”

    贾蔷笑道:“这好说……”

    话音刚落,就见管事媳妇林之孝家的进来禀道:“老太太,后廊下六房七爷和七奶奶,还有四房五爷和五奶奶,另史家四房大爷和大奶奶,五房二爷和二.奶奶等七八家子来了……”

    贾母闻言一怔,知道贾蔷已经安排妥了。可是起初还有些不高兴,盖因说起来都是爷,是奶奶,可这几房她连年节时都见不着。因此只当贾蔷为了偷懒,找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来凑数。这样的人也能待贵客?

    可等林之孝家的说出了几个史家人后,贾母就登时动容了!

    “怎么,怎么还有史家人?”

    贾母看着贾蔷有些茫然不解,又有些小心的问道。

    贾蔷笑道:“你老封君操持的婚事嘛,就寻几个史家人来,娘家人用起来到底方便些。另外,史鼎史鼐虽不成器,史家大多数也都和贾家族人一样不堪教化,但一族几百人,总有本分踏实勤学肯干的,我一直让人留意着史家,今儿来的这几家,就是其中不错的。回头或走经济仕途,或送入军中打熬,只要人性不变,史家重新兴旺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贾母闻言,老泪纵横,嘴唇哆哆嗦嗦的张合了几下,仍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凤姐儿去外面安排了一圈方回来,已经得闻前面来人,却故意高声打趣笑道:“老太太这是盼蔷儿回来盼狠了,如今见着真人了,就高兴成这样?”

    鸳鸯服侍着贾母擦尽眼泪后,贾母啐道:“你懂甚么?如今我也看明白了,这贾家门儿里,也就蔷哥儿指望的上!其他有一个算一个,都白搭!宝玉也不成!”

    众女孩子们纷纷惊笑起来,凤姐儿更是同宝玉连连大笑道:“宝兄弟可不得了,这是要真被比下去了!”

    宝玉默然稍许后,不无感慨叹道:“确是没他能来事……”

    到底是世俗之人,就会办这些俗事。

    黛玉耳尖,一下就听了出来,冷笑道:“能不能来事倒在其次,到底有没有这份心才真。”

    宝玉被一言毙杀,再不开口。

    贾蔷同贾母笑道:“我先走了,你老和他们见个面,该吩咐甚么吩咐甚么。”

    贾母还待挽留,恰巧见香菱急急进来,看到贾蔷后“呀”了声,欢喜道:“爷回来啦!”又一顿,笑道:“怪道小晴岚哭个不停,原来是知道爷回来啦!”

    众人纷纷笑道:“这又是来搬救兵的!”

    贾母大度,道:“那就让你大婶婶一道过去看看罢。”

    见凤姐儿笑的大有深意,贾蔷呵呵道:“都过去,孩子就该多见些人,不能娇气着养……宝玉就算了,别过去了,我闺女儿子都嫌弃你。”

    宝玉:“……”

    见宝玉眼泪都快下来了,迎春笑道:“罢罢,我们还是先回园子吧。小晴岚哭起来,真真叫人头疼。这样小,怎能哭的那样大声?她娘倒也由着她哭,说她故意磨人。还是李峥好,安安静静的,也不哭闹,姐姐哭的时候也只看着,乖巧的紧。”

    说笑着众人起身往外去,贾蔷道:“男孩子太文静了不好……不过也没关系,过二年落到他外公手里,跑跑江湖就粗糙皮实起来了。”

    宝钗笑道:“也亏你敢想,三岁的孩子跑江湖!”

    贾蔷笑道:“到时候你看着就是,他娘可是誓要让他成为江湖巨擘,拳脚师傅都寻起了。”

    黛玉摇头道:“还要看李峥自己喜欢甚么,果真是个爱读书的,还要强逼他去打打杀杀不成?”又道:“你几天没回来,先家去好好歇歇,我们去园子了。”

    贾蔷颔首,问道:“你晚上去不去林府?”

    黛玉笑道:“寻我爹爹有事?”

    贾蔷颔首,道:“有些事要谈……”

    黛玉笑道:“你自去就是了。”

    贾蔷叹息道:“如今身上肩着差事,太过敏感,不寻个由子都不好过去。”

    黛玉道:“那好吧,我晚上回家去。”

    贾蔷笑道:“再同我一道回来嘛,宝玉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着实没甚么人能帮手,你不回来,老太太都忙不过来,要累坏!”

    诸姊妹一阵呵呵,先一步走人。

    再不走要被噎死!

    黛玉回林府那叫去?!

    黛玉也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后,跟上姊妹们,任取笑了两回,就一并往园子去了……

    ……

    入夜。

    布政坊,忠林堂。

    林如海面容清癯,目光温和而深邃,看着贾蔷,颇有些感慨,缓缓道:“当初自扬州回京时,就各般谋划,以避免作刀杀人。因为与人作刀杀人者,难有好下场。只是未曾想到,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是为师未能保护好你……”

    贾蔷闻言忙站起身来,道:“先生,岂有怪罪先生之理?都是弟子平日里不通低调藏拙之道,方被迫至此。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和刚自扬州归来时的处境已经大为不同。二三年后,又将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弟子并未以为走上了绝路!”

    的确,以他现在大的惊人的权势,许多事做起来必将更顺手。

    眼下还只是宫里,动静相对来说并不大,毕竟不会牵涉到大多数人的利益。

    但是,等到清查范围从宫里扩大到宫外,整个神京城,所有的宗室诸王公,再扩大到勋贵,最后直至天下疆臣……

    那时才会叫人真正见识到何为权势滔天!

    当然,按常理而言,越是炙手可热,后面下场就会越惨,尤其是干绣衣卫这行,少有例外。

    但贾蔷又的确不同,这二年来,朝野上下在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分说下,早已知其志向。并且已经在扬州投下了金山银海打造海船……

    只是谁也不知,凭此,到底能不能换回一条生路……

    林如海却提醒道:“你如今的确与二年前不同了,可你莫要忘了,再过二三年,不止你不同了,朝廷也会大大的不同。到那时,皇权巩固,户部财政大大改善,四海清平,天子皇威高涨。你即便再强,又如何能抵一国大势?所以,万莫大意!”

    贾蔷微微颔首,轻声道:“先生放心,弟子从不高估朝廷的底线,但朝廷多半高估了弟子的底线。若家人无忧,若先生和弟子无忧,那弟子自愿为社稷黎庶奉献,愿为万世开太平尽平生之力。可若有人以为弟子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大忠臣,那也是想瞎了心了!

    所以,究竟是想要一个并无任何篡逆之心,愿为社稷谋福祉的臣子,还是要一个天崩地裂,玉石俱焚的下场,选择权不在弟子,在宫里!”

    林如海面色肃穆,沉声道:“我只问你,若今天变,汝可有保全之法?”

    贾蔷沉吟稍许后,缓缓点头,道:“有。”

    林如海叹息一声,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心中有数就好。切记,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可伤及无辜百姓!”

    非常人行非常事,他知道他这个弟子的心有多大,手段有多狠!

    可汗尚且敢杀,果真逼急了,焉知不会祸乱天下?

    祸乱不了天下,却也能让京城毁于一旦……

    贾蔷也知道,这是林如海的底线,因而点头道:“弟子明白。”

    ……

    PS:没病房,走廊里熬出来的三千字。生无可恋,老婆乐观些安慰我,就当天将降大任于令郎也。大任不大任的我觉得真不必要,健康快乐就好,不必去当大任。我愿我儿愚且鲁,无忧无难到百年。说点开心的,今天就要成帅爹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 小蜜桃

    “先生,弟子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那支龙雀到底会在谁的手里?无论如何,都应该在有数的人手里才是。”

    贾蔷压低声音,眉头紧皱问道。

    林如海目光深沉的看着贾蔷道:“蔷儿以为,会是谁?你可是在怀疑哪个?”

    贾蔷沉吟稍许,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在林如海目光的注视下,缓缓道:“先生,你觉得,凤藻宫那边……对劲么?”

    以林如海之城府,听闻此言都不禁豁然色变,双目陡然锋利起来的看着贾蔷,道:“你怎会往那边去想?难道查出了甚么?”

    贾蔷却摇头道:“未曾,弟子在那些有数的人里,做逆向排除法。因为第一个排除的就是凤藻宫,所以就先假定是她。这一假定,再感觉就不对了……现在回想,从一开始就不大对。”

    林如海沉声道:“因为,逼婚于你,另几番有人想伏杀玉儿?”

    贾蔷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又道:“不仅如此。还有就是,李耀、李时之倒台,其中固然有我一些手笔,可许多事明显有人在背后以极高明的手段操持着。李耀如是,李时就更不用说了,惨不忍睹。其实这两个还在其次,真正让弟子迷惑的,是太上皇之驾崩!”

    林如海目光隐隐骇然,轻声道:“你是怀疑,先帝活着时,龙雀就到了凤藻宫手里?你觉得可能么?”

    贾蔷迟疑道:“先帝身边大太监魏五至今下落不明,魏五很可能和先帝驾崩有关。可魏五多半就是龙雀的头目,以龙雀这二年展现出的缜密手段来看,没道理让太上皇如此容易被暗算,除非出现内鬼,而且还是天大的内鬼!弟子怀疑,这个魏五恐怕在先帝生前就反叛了!”

    这等但凡传出去丁点就会引起滔天风波的话,让林如海眉头愈发紧皱,他缓缓道:“就因为这些,你就怀疑上了凤藻宫?”

    贾蔷摇头道:“还有二事。其一,便是才发生不久的云氏风波。这件风波里,皇后娘娘表现出的手段,着实太弱了,这太不正常了。以皇后娘娘先前展露出的智慧和手段来看,一万个云氏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可她仍将自己弄的那样凄然狼狈,所为何事?”

    林如海若有所思道:“其二呢?”

    贾蔷缓缓道:“其二就是,皇后娘娘贤惠的忒过了些。”

    林如海连连摇头道:“岂有此理?这等莫须有之论证,如何能说得过去?岂非荒谬?”

    贾蔷却道:“先生,这些且不论,只说果真论起五位皇子里哪个好被算计,不提李暄,李景当数第一罢?为何背后黑手不先算计李景?废掉嫡长元出的李景,剩下几个才更会打出狗脑子来!还有,戴权那几个义子,实则都有直接接触到天子的机会,若想行不忍言之事,绝对有大机会得逞。可为何从没有过?”

    林如海看着贾蔷,见其眼神愈发锋利,轻声道:“你以为,若果真是那位,她想做甚么?”

    贾蔷闻言缓缓摇头,皱眉道:“多半,还是想让李景,或是李暄上位罢……”

    林如海叹道:“即便果真如此,你查下去,准备拆穿她?”

    贾蔷闻言一滞……

    林如海提醒道:“无论如何,在所有人眼里,你都是皇后爱屋及乌,宠若亲子的外臣,连我都听说过,皇后娘娘认你作义子的谣传……”

    贾蔷不解的看向林如海,迟疑道:“先生,您之意是……”

    林如海摇头道:“为师甚么意思也没有,不管背后是谁,你该清查的,都要继续清查下去。应该能查出越来越多的问题和人,但多半无法查出真正背后是谁,若是你猜的那位,就更不可能查出来。

    且皇上原本也没指望你能查出背后之人,而是让你将宫里和京城清扫一遍,不能让龙雀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

    所以,你莫要再想立奇功。背后之人不是凤藻宫那位,你查出来后就能轻动了?万一,是西南街那边的那位,你就能动他?

    蔷儿,但凡有可能,都不要将路走绝!

    这非和光同尘、同流合污,是朝堂之上的存身之道!”

    西南街那边,是宁郡王李皙的王府。

    在大部分儒臣眼中,此子乃先帝元子元孙的嫡出地位,倒比当今天子更有资格继承大统……

    对上他,就连隆安帝都要给几分薄面,早晚是要晋亲王的。

    贾蔷对上他,绝不比对上皇子轻松。

    贾蔷则敏锐道:“先生怀疑之人,原来是他?”

    林如海摇头淡淡道:“谈不上怀疑,且我能想到的,皇上没道理想不到,所以必然早有防备。如今既然没见着怎样,那就说明没有问题。蔷儿,此等密事,靠猜是不能定夺的。唯有下辣手打击铲除,但又要控制好分寸。

    你也莫要过于高看龙雀的威胁,皇上将它挑于明面之后,其实对于社稷之害,已经没那么可怕了。见不得光之物,一旦暴露于烈日之下,便不过如此罢。”

    贾蔷明白林如海之意,对于龙雀,以控制其危害为主,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力斩杀。

    至于谁在背后操刀,反倒并不重要。

    对于国事而言,是非黑白公理正义重要么?

    其实并不重要。

    甚么才是最重要的?

    对国事有利,不会产生大的动荡,维持社稷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龙雀果真在凤藻宫,也只是涉及到皇位之更迭,只是夺嫡之争!

    甚至太上皇暴毙,还是一件对国朝有利的大事。

    贾蔷恍惚间,陡然睁大眼看向林如海。

    难道,他这位智谋通神的先生,认可了他的猜测?

    龙雀果真有可能在凤藻宫?!

    他只是寻着逆向思维进行反思,对他而言,最不可能的人是哪个,其中皇后排名第一!

    但如今想来,真有这般可能。

    至于皇后是如何得到龙雀的,暂且搁置不理……

    “蔷儿,不要自寻烦恼,能斩断龙雀,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背后到底是哪位,真查了出来未必是好事。许多事,过上三五年,许也就明了了。但到那时,也未必重要了。”

    贾蔷老实道:“先生,我不大明白先生之意,听不大懂。”

    林如海呵了声,看着贾蔷的目光柔和了些,温声道:“这就是政堂立身之术。少有看对错之时,以分析利弊为准。遇到这等大事,先看看真发生这样的事后,所遇到的最坏的局面,也就知道该怎样做了。你果真查出心中猜测,并上报天子……你的处境,为师都替你头疼呐!

    你以为皇上为何放戴权出来?你都能猜到的,皇上会丝毫无所觉么?”

    天子,才是这世上最会猜疑,也是任何人都不会信的多疑之人啊!

    “最后,为师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龙雀,绝不止一部!你想想看,连你的夜枭都分两部,更何况龙雀?如果为师没猜错的话,龙雀如今应该在不同人之手中。蔷儿,哪有那样简单呐?!切记,不可过多猜想,自陷泥潭中!”

    ……

    神京西城,宁国府。

    平儿院。

    贾蔷躺在月洞窗内的一张摇椅上,望着玻璃窗外的月色,怔怔出神。

    怀中香菱如猫儿一样乖巧的依偎着,任贾蔷轻轻摩挲着她的脖颈。

    平儿则领着晴雯跪坐在一旁,给贾蔷洗脚……

    便是脾气爆碳一般的晴雯,今日都看得出,贾蔷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格外安静。

    意难平啊……

    贾蔷心中一叹,尽管林如海说了许多,但也几乎默认了,凤藻宫多半有一部龙雀,即使是不全的一支,却也是相当重要且强大的一部……

    再想想往日里尹后对他的青睐和施恩,其初衷……就让人扫兴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贾蔷又算老几,能得到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宠爱?

    便是从小养大的,该废也会废,该杀也会杀,更何况是他?

    偏他还被感动了,而如今有所猜想,才会愈发觉得可怕。

    好在亲生的俩没动,不然,干脆今晚就跑路得了!

    再者,眼下全凭他的感觉,半分证据也无。

    最可恨的是,即便果真是她,他非但无法揭露,还他么的得给她打掩护。

    因为如今他和凤藻宫的利益早就成一体的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绝顶高手罢……

    早在当初指婚时,凤藻宫那位会不会就已经想到了今日?

    这二年来百般笼络,许就是为了今日?

    一时间,贾蔷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他原还以为是他生的俊秀无敌,女人堆里人见人爱,风靡万千妇女……

    “爷,这是怎么了?”

    洗完脚,又按摩了一柱香功夫后,听贾蔷仍是长叹一声,不由担忧问道。

    贾蔷回过神来,忽地自嘲一笑。

    如今只是揣测,而且先生林如海已经将利弊说的十分明白。

    即便果真是她,除了自认其手段高明外,还能如何?

    念及此,贾蔷暗自摇头,目光却无意中落在平儿跪坐在地毯上的臀上,顿时惊奇发现,此臀虽不及凤藻宫那一方格外圆润有风情,却也算得上一个小蜜桃了……

    因此狞笑一声,将平儿从地上拉起,扛在肩头,走向了黄花梨架子床……

    这一宿,架子床险些坍塌……

    ……

    皇城,凤藻宫。

    宫门前,牧笛看着戴权愈发阴鸷的一张老脸,呵呵笑道:“咱家知道戴总管如今协助宁国公办差,也知道国公爷告了假,如今由你来做主,连皇上身边都已经彻查过了。只是,宁国公临走前,已经派人来查过,也料到戴总管会来,所以特意留了一言,让咱家转告总管……”

    戴权闻言,脸色难看的吓人,咬牙道:“倒是不知,宁国公早安排妥当了。连万岁爷那边,也不知此事。敢问,宁国公,给咱家留了甚么好话?”

    牧笛听闻此言,尤其是“宁国公”这三个字声音加重念出,其怨毒之意让牧笛都不禁眯起眼来,不过,倒也无妨,有娘娘和王爷护着,这条老毒蛇就奈何不得贾蔷……

    牧笛笑眯眯道:“国公爷让咱家送戴总管一个字:滚!!”

    戴权闻言,脸都扭曲了,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应道:“好,好!咱家这就滚!但愿宁国公能一直这般昌盛下去,咱家祝他长命百岁!”

    说罢,带人转身离去。

    ……

    “走了?”

    尹后坐在凤榻上,淡淡问道。

    牧笛躬身应道:“走了。只是,奴婢瞧着,似是恨绝了宁国公……”

    尹后笑道:“贾蔷那般手段拾掇他,连多少年的破事都交代了出来,又岂能不恨?

    这贾蔷……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多怪法子。

    牧笛,他不是派了两人来么?你就带着那二人将凤藻宫上下清理一遍,卷宗记录妥当,而后悉数呈上去。

    连本宫,都有人怀疑呢,呵……”

    如是说着,凤眸看向养心殿方向,嘴角上扬,弯起一抹极美的微笑……

    却似蕴着无尽的讥讽和冷峻……

    对一个母亲来说,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欺负了她的孩子,不能剥夺属于她骨肉的位置!

    牧笛看了眼后,忙垂下头去。

    此刻尹后绝色容颜上尽是凛冽之色,哪还有贾蔷、李暄二人面前的和蔼可亲……

    ……

    PS:昨日十八点四十八分,生子一枚,哇哈哈哈!虽然爸爸只是一个写书的,但他也因此得到了无数的祝福,谢谢大家!另外,儿子乳名小汤圆,老婆起的,因为刚过完元宵节。我的意思是叫小屋良,她叫我爬,当爹不易……

    最后,感谢新盟晓风残月,欠更会还的,你们要相信我!!

第八百五十九章 杀红眼!!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内堂。

    牛油腊点着,外面却罩了一层翡翠灯罩,屋内惨绿……

    如今姜铎单爱这个色儿……

    新晋世孙姜林看着双眼只睁开一条缝隙的老国公姜铎,道:“老祖宗,近来贾蔷权势大盛,清查宫内。接着还有宗室,勋贵,文武大臣。自高祖朝绣衣卫指挥使江辙后,国朝百年再无此等权势之臣。眼下人心惶惶,连戴权都栽在贾蔷手中……”

    顿了顿,见姜铎无动于衷,又继续道:“孙儿并非羡慕其权势滔天,而是担心,之后的反噬太剧烈……”

    “反噬也是反噬贾家,和你球攮的忘八有几把相干?”

    冷不丁的,幽緑的光泽中,姜铎开口骂了句。

    姜林冷汗刷的一下就浸透了衣裳,心里疯狂呐喊,甚至问候了姜铎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却赔笑道:“这不是,三妹妹就要嫁过去了么……”

    姜铎依旧不睁眼,撇嘴含混道:“嫁给贾家,就是贾家妇了,和姜家甚么相干?”顿了顿,又问道:“你老子那野牛肏的,回老家了么?”

    姜林点头道:“回了,还有二叔、三叔、四叔他们。族中叔伯们也都没甚么动静,都走了。”

    姜铎闻言,老眼虽未睁开,却是颇为得意的扬了扬没有一根毛的眉头,含混不清道:“贾家小子做梦都想先放家人离京,可他现在还能做的到?老夫如今又如何?不过,还不够。林哥儿,去请太医,就说老子病危了。不折腾个几回,旁人如何会信?”

    姜林迟疑道:“可万一太医诊脉诊出来真相……”

    姜铎闻言破口大骂道:“甚么好球攮的下流种子?你当老子是装的不成?赶紧让人把寿材都准备好,让和尚道士打幡儿念经祈福,给老子冲一冲。万一果真过去了,那就糟了。”

    姜林闻言心又猛然提了起来,颤声道:“老祖宗,您老……”

    “少球攮的啰嗦,老子折腾一回,再给贾家小子送个礼。这小子,老子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往下走!”

    姜铎的话,姜林已经完全听不明白了,他劝道:“老祖宗,您老还是好好保养……”

    可话没说完,却发现姜铎已经头一歪,昏睡过去了。

    他叹息一声,起身往外行去。刚行至门口,就要离开这个森幽如黄泉阎罗殿的房间,忽听身后又传来一道孱弱无力的声音:“让,让你娘……还有,还有你媳妇来,给……给老子,按了睡……”

    姜林:“……”

    ……

    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金钏红着脸进了内卧,不敢多看,叫醒贾蔷道:“国公爷,李姨奶奶要见你。”

    贾蔷“唔”了声,将扒在身上的晴雯放在一边,起身出去了……

    金钏这才抬眼多看了眼,腿都有些发软,暗自咋舌。

    乖乖!

    怪道一枪能斩可汗,好大一杆枪……

    ……

    “怎么了?这样急眉赤眼的。”

    贾蔷看着李婧笑问道。

    李婧道:“爷,昨晚赵国公府突然紧急传太医,赵国公姜铎病危,各方势力都惊动了,石碑胡同外热闹非凡!孙婆婆派出所有精锐,前去摸底,果然,坠住了好几路人马!”

    贾蔷闻言神情一震,道:“寻着老巢了没有?”

    至于姜家老鬼,他连问都懒得问……

    李婧笑道:“我亲自出马,还能叫他们跑了?爷绝对猜不到,身手最俊的那一波人,落脚处在哪里!”

    “在哪?”

    贾蔷沉声问道。

    “归元寺!”

    李婧双目明亮的吓人,一字一句说道!

    贾蔷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道:“归元寺?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李婧笑道:“爷,朝廷里可是有一位佛王!!”

    贾蔷闻言变了面色,道:“先帝第五子,义恒亲王李叶?”

    义恒亲王李叶,是贾蔷死敌端重郡王之兄,是当初艳绝六宫丽太妃长子!

    虽然打小跟在世祖爷的一位老太妃身边长大,从来吃素念佛,纯孝善良,是有名的佛王,可是……

    如今,端重郡王已死,丽太妃生殉,此人手里居然握有一支如此人手?

    见贾蔷面色凝重,李婧反倒劝道:“爷放心,最忌惮这位佛王的,可不是咱们,是宫里那位。当初要生殉丽太妃,废黜端重郡王时,这位亲王曾入宫跪了一天一夜,终没甚用,让宫里那位差人送回王府,自此之后愈发虔诚释道。归元寺,就是这位佛王的道场!”

    贾蔷拧眉道:“不应该啊,怎么可能藏得住……”

    李婧笑道:“孙婆婆说,这些高手都是僧兵!极少露面,这一次出动,也是因为赵国公之死活干系实在重大!可见,有些人正盼着他死呢!”

    贾蔷缓缓点头道:“自然都盼着。我虽也是国公,可和那位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是在军中浸淫了一辈子的老人,他一日不死,军中便无人敢大乱。至少,京城无人敢妄动。他要是死了……”

    李婧抿了抿嘴道:“看起来,不少人都在等着。好在,昨晚宫里连派出六拨太医,将人救了回来,暂时转安了。”

    贾蔷沉吟稍许后问道:“昨晚中车府没有动手?”

    李婧笑道:“几方势力联手,默契的抵挡中车府的番子,有惊无险。也是因为他们全力对付那边,孙婆婆才能顺势坠住几伙人。”

    贾蔷缓缓颔首道:“继续摸底,不管是哪一伙的,这个时候敢在京中乱跳,皆斩!”

    李婧闻言,迟疑稍许道:“爷,这一波硬茬子有些多,全凭咱们……算上绣衣卫,怕也要折损不小。”

    贾蔷笑道:“动手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咱们自己动手。你且让人去坠死了,这一波动手后,你这金沙帮的帮主,就要君临京畿江湖了。”

    李婧闻言,偏头抿嘴一笑,难掩喜色,道:“我先去看看峥儿!”

    只看儿子?

    贾蔷提醒道:“闺女不是你生的?”

    李婧笑道:“那丫头不和我亲,周围到处都是宠她的,轮不到我!”

    说罢,笑着跑走了。

    贾蔷暗自摇头,这世道,重男轻女的居然是女人……

    好在,身为国公府的大姑娘,小晴岚如同住在蜜罐里一样,倒也幸福。

    不过,抽时间还是和李婧好好谈谈,一码归一码!

    ……

    宝郡王府,前厅。

    李景看着李暄将其四岁儿子按在地上扯脸,无奈的皱了皱眉,眼中却闪过一抹柔和。

    “咯咯咯!五叔,我……我……”

    “少废话,快说,你伏不伏?”

    “不……不伏,我父王才是天下第一大英雄!五叔,你只能是第二!”

    “咦,你这小子还嘴硬,看爷痒痒挠抓抓神功!!”

    “行了!”

    看到幼子笑的喘不过气来,大两岁的长子居然还站在一旁羡慕不已,李景就冷下脸来,喝道:“小五,混闹甚么?”

    听闻此声,大些的孩子一个激灵,脸上的笑容和艳羡瞬间消散,神情一时间冷漠下来,和李景几无二样。

    小的那个也唬了一跳,悄悄的躲在李暄后面,偷瞄向李景的目光,也满是畏惧……

    李暄见之叹息一声,将老二抱在怀里,道:“大哥,孩子才多大点?你看看都唬成甚么了?老大已经送上书房读书了,难得休沐半天,不能让他痛快顽耍?老二更小……”

    “老二还小,你也小么?”

    李景懒得听这长歪了的弟弟废话,冷然打断后,道:“说罢,甚么事?”

    好似没事就让李暄赶紧滚蛋,少来祸祸他儿子……

    李暄心累,道:“如今宫里不是在彻查歹人,弟弟就过来看看……”

    李景闻言却变了面色,沉声道:“是贾蔷让你来的?他也想对本王来一手?他真以为自己是甚么好阿物?小五,你只管让他来试试,本王才教他知道厉害!”

    说罢,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背后,李暄张开的嘴还没合上,只能颓废的叹息一声,对李景两子道:“你们将来可千万不要学你们父王啊,得学五叔!”

    小二明显很喜欢李暄,小声道:“五叔,你要是我们父王就好了!”

    李暄正是稀罕儿子的时候,抱着小儿举高高道:“五叔和你们父王有甚分别?五叔就是你们的父王!走,寻你们母妃去,今儿五叔接你们回王府玩耍,看望妹妹去!”

    两个王子闻言登时大喜,随李暄一道至后殿,寻到宝郡王妃方氏,笑道:“大嫂,我接老大老二回王府看看他们月亮妹妹!”

    方氏笑道:“怕你大哥担心你带去胡混,不肯放人。”

    小二还不晓事,撒娇道:“母妃,五叔说了,他才是我们的父王……”

    此言一出,方氏眼睛就竖了起来,瞪向李暄道:“怪道你大哥不叫你同贾蔷来往,你瞧瞧你现在,成甚么混账了!”

    李暄差点跪了,道:“大嫂,我是说五叔就像他们父王一样,不是说就是他们亲父王啊!”

    “呸!”

    方氏红着脸咬牙啐道:“越说越不像了,快去快去,不然我叫你大哥来,让王爷和你理论!”

    李暄哭笑不得,拉着李景两个儿子道:“走走走,随五叔走!你父王见怪,五叔担着!”

    话虽如此,两个王子隐约还是知道这位或许不大靠谱,一起看向方氏。

    方氏看着儿子期盼的目光,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道:“去罢,早点回来。鼎儿就直接从你五叔家,回上书房读书。”

    “是!母妃!”

    “嘎嘎嘎!”

    看着比自己两个儿子笑的还欢喜的李暄,方氏好笑不已,摇了摇头,心里又犯愁,该怎么同李景交代……

    却说李暄接了李景二子李鼎、李真出了王府,他一个一个抱上马车,然后赶在李景未追出来前,哈哈大笑着调头就跑!

    至东四大街,人声鼎沸,两个王子何尝见识过这等热闹,忍不住拉开车窗,挑起窗帷往外看去。

    正当二人看到路边耍猴的江湖人拍手叫好,李暄亲兵隐蔽四散,防止意外发生时,谁也未想到,一个石锁骤然从天而降,“嗡”的划过一道破空声,“轰”的一声击中马车!

    李暄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懵然,怔怔的看着倒榻了半边的马车车厢……

    “主子小心!”

    在一片惊吼怒骂声中,陆丰一下从旁边马背上跃起,将李暄从马背上扑倒下马,随即又是“嗡”的一道破空声,又一个石锁飞落,正中李暄那匹御赐黄骠马的马背正中,黄骠马惨叫一声,生生被从中砸断,悲鸣惨死。

    李暄僵硬着身体狠狠推开侍卫,走到马车跟前,颤着手拉开车门,面色惨白,唯恐看到让他崩溃一生的场景……

    “五叔,我怕!”

    看到扑过来的两个孩子,李暄僵直着激荡的眼神,反反复复打量几遍,发现毫发无损后,再看了眼坍塌狼藉凄惨无比的一半马车车厢,忽地抱住二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喊:“这里是神京啊,这里是都中啊!爷他娘的是皇子啊!!”

    东城兵马司已闻讯匆匆赶来,胡夏带人疯了一般的往街边酒楼上冲,可是冲了一半就退了下来,盖因巨大的火舌,冲天而起!

    半个时辰后,看着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酒楼,贾蔷脸色铁青,一甩斗篷,折身阔步离去,前往宫中。

    虽然他隐隐觉得太过巧合,可是,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一刻钟后,绣衣卫、东西南北中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刑部、顺天府乃至中车府,数以万计兵马,不断接到贾蔷一道又一道钧旨,杀向京城内外三十余处私密之地,一时间,京城各处杀声震天,血气直冲云霄!!

    ……

    养心殿。

    隆安帝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后,唯有颤抖的眼角,让熟悉他的人知道,此刻这位天子愤怒到何等地步。

    韩彬、林如海等人心中皆是一叹,原本是要约束彻查龙雀的规格,最好不要过于兴师动众,尤其是在官场上。

    可是此次刺杀后,再无这般可能……

    如今就看,贾蔷到底会做到甚么地步……

    正这般思量着,戴权的身影出现在殿内,打破了君臣间的沉寂。

    戴权脸色有些焦急惶恐道:“万岁爷,怕还是要调集京营才好。宁国公杀红眼了,中车府能打杀的,都快让他拼完了!眼下已经灭了二十多家江湖帮派了,居然还剿了几座道观佛寺,连归元寺那等大寺他都让人给冲杀了。还有几家候府伯府,他不请旨就敢动手!奴婢只劝了一句,就吃了一鞭子,再说一句就要斩首喂狗……主子爷,宁国公虽和五皇子好,可这样杀下去,实在骇人!”

    狗娘养的贾蔷,也不知如何发现了那么多硬茬子老窝,专让中车府去攻最硬的那些,他的老底子损失惨重,心都在滴血呐!!

    PS:感谢新盟久丽美学教授,应该是个妹纸,多半是因为我的颜值打赏的盟主……也感谢诸多书友的祝福和打赏还有月票。是你们的支持和祝福,让我在两天一夜后更有力气抱着孩子哄,告诉自己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我高兴的泪流满面了……

第八百六十章 宁王到!

    “濮。”

    “濮。”

    “濮。”

    养心殿诸君臣,看着几乎一步一个血印走进殿内的贾蔷,无不目光凛然,皱起眉头。

    好大的杀性!

    隆安帝目光在见礼的贾蔷身上沾染的点点血色上顿了顿,声音淡漠道:“贾蔷,今日都中各处杀声震天,戴权道你杀人杀疯了。朕的御案上,弹劾你的折子也堆不下了。朕问你,手下可有无辜之人?”

    贾蔷目光森然的看向戴权,声音中似乎都带着杀气,道:“无辜之人?敢动刀兵抗拒朝廷天兵者,又谈何无辜?戴总管该不会是应该臣拿下了他的族侄,恼羞成怒了罢?”

    “主子爷,宁国公血口喷人!绣衣卫去漕帮拿人,奴婢连一句话都没说!”

    戴权忙跪下解释道。

    张谷分掌工部,今岁重在河工,少不得有借重漕帮之处,闻言皱眉道:“宁国公和漕帮不是关系亲近么?漕帮帮主丁皓如今也算明白人,又犯甚么罪过了?”

    贾蔷淡淡道:“漕帮本是松散架构,丁皓惹不起戴内相,如今京城漕帮已经淡出漕帮权力核心,另成一支了。凭白没落,戴总管之侄戴缑焉能死心?所以就勾结上了三阳教。张相可知甚么是三阳教?”

    张谷闻言皱眉道:“前朝便有这些乌合之众,朝廷数度打击,居然还能死灰复燃?”

    贾蔷冷笑道:“有宫中大太监当靠山,自然容易死灰复燃。”

    见一众君臣冷眼看过来,戴权急道:“主子爷,那些不过是外围耳目。宁国公自己都豢养着金沙帮……”

    “闭嘴!邪教当诛!”

    隆安帝不耐烦的喝止住后,问贾蔷道:“袭杀李暄的贼子可查出来了?”

    贾蔷摇头道:“不管这次是哪个,只要将京畿之地有动手之力的势力,全部连根拔起,斩尽杀绝,也就算查出来了。或许这些人不在江湖,而是托庇于官场某处,却也不着紧,如今正在彻查龙雀,天罗地网之下,臣不信贼子还能逃脱!”

    左骧皱眉道:“贾蔷,你是想血洗京城么?”

    贾蔷有些震惊的看着左骧,道:“当今五皇子,天子亲子,于闹市被人袭杀,两个皇孙若非天命贵重,几无幸存之理!这等无法无天的混账事,左相你觉得本国公杀伐太过?莫非非要等到贼子在养心殿内舞刀兵时,你才觉得该杀?!”

    左骧大怒道:“混帐!胡说甚么!此次刺杀的确当查,也是你东城兵马司的职责,可如今不分青红皂白滥杀一气又算甚么?如今外面杀的血流成河,你可知这是京畿重地!京畿不稳,则社稷不稳!社稷不稳,莫说新政难行,连天下都要震荡!老夫看你就是黄口孺子,恃宠而骄,胆大妄为!

    皇上,岂能让他再这样杀下去?臣建议此案由刑部、大理寺接手。如此惊天大案,自然该彻查到底!但也不能因怒而行屠戮之行!”

    隆安帝闻言,脸色铁青。

    未等他开口,养心殿外忽起骚乱声,一阵混乱后,御前熊公公正要去查看,就见殿门被打开,李暄急步进来,一眼就看到贾蔷在,大声急促道:“贾蔷,贾蔷,那些剁不烂的杂碎抓到了没有?抓到了没有?”

    贾蔷审量了他两眼,发现未有伤势,但急躁若狂,便道:“正要杀。”

    李暄不明白:“正要杀?那就是还没杀?没杀你在这干什么?先过来报一波功么?你球攮的脑子坏掉了?”说到最后就差趴贾蔷脸上怒吼咆哮。

    贾蔷退让半步,皱眉喝道:“报甚么功?是我杀的太多,左相不愿意了,正骂我黄口孺子,残忍暴虐!”

    李暄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震惊的看向左骧。

    左骧沉声解释道:“王爷,老臣明白王爷的……”

    未言完,就见一道身影扑了过来,兜脸就是一拳。

    等他打完后,贾蔷才在隆安帝震怒的怒吼声中,赶紧上前将李暄拉开……

    “爷的亲侄儿现在还在高烧不退,你这老忘八肏的说滥杀无辜?来来来,爷今儿豁出去王爷不当了,也让你瞧瞧甚么叫滥杀无辜!”

    李暄被贾蔷挡住,却挡不住嘴,疯狂叫骂道。

    隆安帝气的要派宫中侍卫拿人,左骧倒是冷静许多,用帕子擦去鼻血后,苦笑道:“老夫又不是说不查,无论涉及何人,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只是,不是这么个杀法。正因为贼人丧心病狂的妄为,朝廷才更应该沉着应对。老夫掌着刑部,王爷若信得过我,我老夫愿在御前立下军令状,必破此案。”

    “我呸!”

    李暄连半个字都不信,骂道:“这是第一出了么?这是第几回了?林如海的闺女被人伏杀,绣衣卫指挥使被人伏杀,乱七八糟的刺杀都他娘的几百回了!!你左老鼻子瞧不起贾蔷,来来来,今儿你倒先给爷破一桩试试!”

    左骧无言以对……

    其实对他们这些宰辅而言,那些贼子最可怕之处在于含而不发,谁也不知道,甚么时候发作,才是最麻烦的。

    可如今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各方追索下,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杀伤力就谈不上惊世骇俗了。

    只要朝廷坚持严厉打击,皇室严加防备,这种大案几不可能再发生。

    这个时候,贾蔷血洗京畿,甚至还要大索官场,对朝政而言着实弊大于利!

    但这种理智,又如何能说服李暄?

    “父皇,儿臣是皇子!李鼎、李真是嫡皇孙!就在东市街上,有人要砸死我们!有人要砸死我们啊!!李真才同儿臣说,他昨天去庄户家看鸡鸭,看到老鹰要害****公都知道拼死保护鸡仔,他方同儿臣说,他不怕,坏人再来的时候,鸡公会保护他!父皇,儿臣不怕死,可谁来保护鼎儿真儿他们?!”

    李暄伏地恸哭,隆安帝不知是怒还是激动,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

    又见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进来,禀道:“皇上,皇城宫禁,无旨意不得出外。皇孙惊厥,太医计匮,娘娘请旨,出宫接长乐郡主进宫。”

    隆安帝面无表情,口中吐出一字:“准。”

    牧笛躬身领旨后,又看向贾蔷,轻声道:“娘娘让奴婢带话给国公爷,这一次,她很生气。”

    贾蔷闻言,淡淡道:“那就再杀。”

    说罢,与隆安帝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尽管左骧数度想开口,可方才李暄那翻鸡公护崽论着实太狠了。不让贾蔷再杀一阵,难以交代……

    待贾蔷、李暄、牧笛、戴权都离去后,李晗叹息一声,缓缓道:“如此也罢,从上到下清理一遍,牛鬼蛇神清理干净了,原也是好事。秉用,刑部要跟着这股势,一鼓作气,将除恶令彻行天下!”

    左骧闻言,却是神色凛然,站直身子直面御颜,沉声道:“皇上之难,臣明白。皇上为君,亦为人父,为人祖。鸡公尚且拼死护崽,遑论天下至尊?只是,为五皇子求公道,却不该如贾蔷那般恣意屠戮京城!他杀的或许都是有罪之人,其罪却多不在此案。甚至,都未经朝廷查证审判定罪。

    这样作为,或许能出气,却也将朝廷秩序践踏破坏!偶尔小范围的为之尚可,如现在这般,数以万计兵马于京畿要地纵横出刀,大索神京,必将天下震怖!

    上有所行,下必有所效!若天下封疆也以王命旗牌行此骇人行径,天下秩序岂不崩坏?!

    且,此例若开,后继之君呢?!”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若是后继之君也如此,越过军机处朝堂,直接传旨番卫大肆杀人,岂不天下大乱?

    本来已经怒到极致的隆安帝,听完这一番话后,却渐渐冷静下来。

    左骧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还能想的更远。

    后继之君若如此行事,更易出现权奸!

    便是今日,隆安帝都能料到,自此贾蔷声名之威,也将远胜从前……

    “皇上,臣附议。”

    韩彬出列沉声附和道。

    怒而兴师,原非治国之道。

    林如海仅慢半步,也出列道:“臣亦附议!朝廷秩序之重要,不亚于新法。对权贵,尤要约束之!”

    韩琮、张谷等人,亦纷纷出列附和。

    隆安帝缓缓道:“传旨贾蔷,一刻钟后收兵。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接管,旬日之内,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左骧大声道:“不管涉及到任何人,一律先拿入狱中!不大肆屠戮,不是说就由得贼子逍遥法外!京畿之地,闹市之上,刺杀皇子皇孙,藐视的何止是皇权?又视我等军机大学士为何物?酒囊饭袋,还是猪狗不如蠢物?!无法无天!”

    ……

    神京西城,西市。

    盛和牙行。

    这是整个京畿地域,最大的牙行!

    原本贾蔷早就想打掉这座垄断整个京畿人市的黑窝,可一来不断被杂事所耽搁,二来,林如海知道这座牙行背后站着宁郡王府后,几番警告,不可妄动。

    又赶上步军统领衙门从贾蔷手中夺走西市,没了直接管辖权,这才拖延至今。

    不过此刻,这座幸存的牙行,此刻也是人头滚滚!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尤以牙行为最,又以人牙子最可恨!

    每成一桩生意,背后不知掩盖着多少人间至苦。

    此刻,京城名儒赵义安之子,宁王妃亲弟,也是盛和牙行的东家赵默被两个绣衣卫校尉押倒在一片血泥里,满眼惊恐求饶不已。

    但是方才,这位却不是这样软骨头。

    作为京畿之地最大的牙行,又专营人口,盛和牙行的看家护院之强大,不弱于京城漕帮。

    又有地位超然的宁王作靠山,根本不肯向凶威滔天的贾蔷低头,以为贾蔷会顾及宁王府,给几分薄面。

    等贾蔷派绣衣卫强行破门时,竟下令护院抵挡,甚至是不惜代价。

    等第一个绣衣卫校尉倒下后,贾蔷便下了“屠”的钧旨。

    一柱香功夫后,赵默就再无拼死反抗的勇气了……

    “国公爷,宁王到了。”

    正当绣衣卫校尉潮水般涌入牙行,打扫战场搜查证据时,商卓上前来禀道。

    贾蔷闻言,于马上回头看去,果见宁王李皙,从一顶月白王轿上下来,迎面望了过来……

    王轿一侧,骑在马上的,不是侠名满神京的冯紫英,又是何人?

    也是有趣,神武将军冯唐原是太上皇心腹重臣,可到现在仍为隆安帝所倚重,为皇城四门将之一,执掌皇城东门。

    可身为冯唐长子,居然和宁王搅和在一起,甚至从不遮掩……

    贾蔷只觉得,这其中的水当真深不见底。

    看着李皙、冯紫英往牙行这边走来,为番卫所拦,贾蔷本不欲理会,只是冯紫英摇摇拱手一礼罢,又躬身一揖,贾蔷念及当初落魄时,这位侠义公子之援手,终究微微颔首,让番卫放其通行近前……

    ……

第八百六十一章 双宁会

    “甲胄在身,不便见礼,王爷恕罪。”

    贾蔷于照夜玉狮子之上,面色冷淡的说道。

    宁王李皙只作未见贾蔷一身斗牛锦袍,看了看周遭,见小舅子赵默疯喊着救命,作苦笑道:“小王素日里都不知道王府竟还有这样一处产业,若非今日有管事前来求救,小王都当这球攮的舅子只会给我惹是生非,吃喝嫖赌。

    紫英他们平日里也瞒着我,倒不知他到底做了甚么忘八事,如今闹出这等乱子来。贾蔷你放心,果真是罪证确凿十恶不赦之大罪,小王绝不替他求情。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道理,更何况是王子的小舅子?这点道理,小王还是知道的。”

    说着,看了眼被按押在地上脸上一片狼藉的赵默。

    赵默激动道:“姐……王爷,哪有甚么证据?果真犯了掉脑袋的罪过,我只一头碰死也不敢给王爷脸上抹黑!结果这伙子来了二话不说就杀人,他们太狠了,杀疯了……杀疯了!姐夫救命啊,王爷救命啊!”

    贾蔷嫌这声音刺耳,下巴微微一扬,即刻有身边亲卫上前,一脚踹其脸上,安静了下来。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一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几乎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宁王李皙。

    李皙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他看到这一幕怔了怔,却连脸色都未变一下,甚至还拦了拦欲开口的冯紫英,转过头来看着贾蔷呵呵笑道:“早闻你是性情中人,还是至情至性之人,今日小王才算见识了。不过也理解你,小五遭此惊吓,你是他的好友,帮他出气也是应该的。小王虽不知此处牙行如何卷入此案,不过也无所谓,随你去拾掇就好。果真能让小五出口气,本王乐见其成。贾蔷,从紫英这边论,咱们也不算外人。改日,小王请你吃酒!告辞!”

    说罢,洒然一笑,转身就要离去。

    冯紫英目光复杂的看着贾蔷,犹记当初初次相识时,还是因为得知了贾蔷在恒生布号的手段,才起了结交的心思。

    只是未想到,这才不到三年的功夫,当初那个他随手给出十两银子行下好处的少年,已经成长到他踮起脚都仰望不到的高位……

    “国公爷,若无确凿证据,还请留些体面罢。”

    冯紫英心中一叹,看了眼昏迷过去的赵默,同贾蔷说道。

    贾蔷目光淡淡的看了冯紫英一眼,问道:“你觉得,在这座牙行里,会少得了杀他的证据?”

    冯紫英闻言一滞,叹息道:“即便要杀,也不该杀于此案。牵扯到这个案子里,着实冤枉,也非道义之举。”

    贾蔷呵了声,审视了冯紫英一眼,并未多言。

    冯紫英见状无奈,转身就要离去。

    显然,至今日二人早已形同陌路。

    贾蔷,着实一个冷酷到让人忌惮之人。

    然而正当冯紫英要追上李皙的脚步离去时,忽地牙行内传来一阵骚乱惊呼声。

    未几,就听到一句极骇人之言传入耳中:

    “国公爷!找到了几个石锁,和东四街袭杀恪和郡王的一模一样!!”

    听闻此言,不止冯紫英豁然转头,连前面都快回到王轿的李皙背影都瞬间一凝,站定脚后,缓缓回过身来。

    而实际上,莫说他们,贾蔷都眯起了眼,看着铁牛一手一个,举出来的石锁,又有八人,抬着另外两个。

    这一幕,并非他所安排。

    “贾蔷,过分了罢?”

    冯紫英面色铁青,甚至手扶腰中宝剑,侧眸看着贾蔷质问道。

    贾蔷未去理会,仔细的看了看铁牛举过来的石锁,问道:“果真一样?”

    铁牛魁梧如熊怪,一张罗刹脸不屑的瞥了冯紫英一眼罢,同贾蔷瓮声道:“从一处库房里抄出来的,就是东四街袭杀王爷的石锁,一号的!”

    见铁牛满脸兴奋,贾蔷微笑道:“天下石锁大同小异,怎就认出是一号的?”

    铁牛大声道:“国公爷你看,这里有字!!”

    他嗓音大,不止贾蔷,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见铁牛提着石锁的两只黑乎乎的大手下方,果然各有一字,一为“丙”,一为“丁”。

    而后面抬着过来的两个石锁上,则刻着“戊”和“己”!

    贾蔷面色渐渐冷峻下来,他先前去东四街看过,见过那两个石锁,上面的确刻着“甲”“乙”二字!

    “怎么可能?”

    冯紫英怒吼道,看其模样,惊怒到了极致!

    李皙拍了拍冯紫英的肩膀,示意其冷静后,看向贾蔷道:“此事,必为歹人栽赃陷害。既然是你发现的如此线索,可与本王要进宫面圣,呈述内情。”

    贾蔷看着冷静到极致的李皙,心里轻轻一叹。

    这厮能将冯紫英这样义侠之名满红楼的冯紫英收在手下死心塌地的当马仔,果然不是李暄那样的干饭人……

    而且连林如海都对其忌惮,想来也不应只是因为身份……

    到了这个地步,李皙还敢第一时间进宫面圣,不说其后手是甚么,只这份果决的心性,就非同一般。

    还将贾蔷抵在了墙头上,往前一步不易,往后一步,也难。

    朝野内外,同情李皙者,不计其数。

    其父义忠亲王老千岁,当初也算得上风华绝代,施恩无数。

    便是李皙自己,在宗室诸王中也因其人格魅力,拥有不知多少拥趸。

    贾蔷若只是借今日机会敲掉盛和牙行,许一些人只在背后多骂他两句,无关痛痒。

    可若是贾蔷将李皙往死路上绝路上逼,那才是捅了马蜂窝!

    半数朝臣或许都会出面维护,包括已经致仕的景初旧臣。

    千万莫要小瞧他们……

    即便人走茶凉,他们也才刚走,甚至还留在京城,茶水顶多是温的。

    并且还有一事更有趣,当初宁国府的贾敬,也算得上开国功臣中惊艳一时的人物,颇受义忠亲王赏识,入则同眠,出则同车。

    正因此,义忠亲王坏事后,贾敬一生未出世为官。

    这等君臣相知相守之事,曾一度传为佳话。

    如今倒好,贾敬的嗣孙,却要将义忠亲王之子送上绝路?

    倒也挺符合贾蔷对贾敬的态度的……

    不过,李皙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将他镇住,那也是想多了。

    今日绣衣卫、中车府并诸多武力衙门齐齐出手,将各方各面地下势力的卵子都打爆了!

    其中多半就有宁王府的人手,譬如这牙行里死的这些。

    所以贾蔷又何曾将李皙和他背后那些义忠亲王旧部放在心上过?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宫里那位对李皙的忌惮不下于景初朝的风云皇子李向等人。

    因为即便在景初朝,义忠亲王都已经被废,可李皙在太上皇处的宠爱,居然不下于他的那些叔叔们……

    越是如此,和这位太上元孙李皙闹的越僵,宫里只会越高兴,越放心。

    不想贾蔷正要公事公办,和李皙好好唱一场双宁会时,却见有宫人自东而来……

    “圣旨到!”

    养心殿侍太监王公公亦是贾蔷的旧识,他骑马紧急前来,将隆安帝“止戈收兵转角刑部”的旨意说了遍。

    显然,没人以为贾蔷听闻此言后会乖乖收手。

    连隆安帝都在圣旨里留出一刻钟,这既是给他这个君王泄愤的时间,也是给贾蔷“撒泼出气”的时间……

    而这时,商卓又在贾蔷马匹边低声言语了句,贾蔷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抬起居八座的大轿停在不远处。

    他未理李皙、冯紫英,拨转马缰左脚轻磕马腹,极通人性的照夜玉狮子就转过头去,载着贾蔷前往内造官轿方向。

    官轿前列百余精壮侍卫,应是得了吩咐,让开了条路。

    至近前,贾蔷身体前倾,双臂轻压马首,看着拉开轿帘官轿中人,呵呵笑道:“哟!这不是左青天么?这也不是武英殿啊。”

    左骧看着贾蔷,沉声道:“旨意接着了?”

    贾蔷未答,呵呵笑着审视了左骧一番,道:“你老最近该不会和窦广德好上了罢?那个老杂种还未离京?再不离京,他就走不了。”

    “贾蔷,你不要浑来!!”

    左骧闻言一惊,厉声喝道,可看贾蔷的神情,分明也只当这话是放屁,只能强压火气,低声道:“你糊涂了?窦广德把我等一干大学士骂成蠢蠹,连你这样的权奸都看不出,一味的护着你……老夫就不信你没听过这些!今日事只在公,不在私!贾蔷,今日过后你大可去问问你先生,今日这等大肆屠戮之事,难道是好事?除了给天家出口恶气外,再没有半点好处!对朝廷如是,对你亦如是!你也不是好逞凶威的蠢货,这也想不明白?”

    天子越过朝堂下旨大肆屠戮,除了加强天子极权外,对朝廷的确没有任何好处。

    今日可诛百姓,可诛士绅巨室,焉知明日不能诛百官?

    臣子的确是效忠君王的,却不是可以随意屠戮的牛羊猪狗。

    此例一开,皇权极盛,朝廷式微,说到底,仍是皇权和相权之争。

    此案即便要彻查到底,即便会株连无数,也该由朝廷三司明正典刑。

    他们自然不大清楚,贾蔷想借着这次整个京畿之地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打击做甚么……

    但眼下的确到了收手的时候了,果真硬碰硬下去,不是不敢,只是弊大于利。

    而左秉用来的正好……

    贾蔷看起来似乎听进了左骧之言,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一勒马缰,座下照夜玉狮子陡然原地拔起转了半圈,嘶鸣一声,随着贾蔷“驾”的一声,猛然蹿了出去。

    “收兵!!”

    商卓怒吼一声,随即立刻率领百余亲兵,在数千绣衣卫的目送下,追上贾蔷扬长而去!

    ……

    凤藻宫,偏殿。

    贾蔷进来时,明显发现气氛有些古怪,有些尴尬、生冷。

    显然,让贾蔷收兵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隆安帝、尹后坐在凤榻上,等着内间尹子瑜和太医老供奉们的消息。

    许多话,打死太医也不敢明言,拖一时算一时,人死了也会寻些云山雾绕的由子,故而尹后直接将尹子瑜接来。

    此刻宝郡王李景和王妃方氏也在,方氏早已哭成泪人。

    李暄满脸颓废的跪在那,悔恨不已。

    李景长子李鼎六岁,次子李真才三岁多。

    大些的还好,李真却被唬坏了,高烧惊厥,看着不大好……

    见贾蔷这样快进来,隆安帝都有些意外,一直阴沉的脸上没甚表情,问道:“外面如何了?”

    他原并未指望贾蔷能查出甚么来,如此周密的伏杀,整条街封锁都没查出甚么来,又怎会大半天功夫就能查出些甚么来?

    孰料贾蔷不无恼火道:“臣刚在盛和牙行查出些线索,发现了四个同刺杀五皇子和两个王子所用石锁一模一样的石锁,东四街的石锁上刻着甲乙二字,这几个刻则是丙、丁、戊、己,正缺甲乙!偏此时宫里来传旨收兵,严令臣转交此案。左骧左相爷更亲临现场,勒令臣滚蛋。对了,盛和牙行是宁郡王的产业,宁郡王也亲自去了……”

    隆安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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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 娘娘小心!

    “甚么?!”

    李暄听闻贾蔷之言,生生跳了起来,一张脸都快扭曲了,大声道:“原来是李皙!!那个母牛攮的,我饶不了他!!”

    而李景已经转身往外行去,隆安帝见之面色微变,喝道:“李景!”

    李景站住脚,却未回头,只缓缓道:“父皇,若是以朝政大局为重,就要让五弟和儿臣之子甘受受刺,那这大局,儿臣不要也罢!”

    说罢,便大踏步往外出。

    隆安帝差点被这自大的逆子给气死,这个长子,头脑心眼里是不是长了个包?

    都查到这个份上了,还以甚么大局为重?

    但也不能任由李景、李暄胡闹!

    正巧四皇子李时匆匆赶来,迎面碰上,急问道:“大哥,鼎儿、真儿如何了?”

    虽在贾蔷看来,这问候急切的过了头,让人觉着有些尴尬,偏李景面色却舒缓许多,下巴微微点了点,道:“有心了,我去手刃贼人后再说话。”

    说罢要往外去,隆安帝喝道:“李时,拦住他!”

    李时闻言,下意识拦在李景面前,劝道:“大哥,还是听父皇的罢。大哥何等身份,即便寻着凶手,诛其九族就是,何须大哥亲自动手?”

    李景皱眉道:“李皙九族如何诛?连你我一并诛了?”

    “李皙?!”

    李时闻言唬了一跳,失声道:“怎么会是他?”

    李暄在后面过来,大声道:“怎么不可能?贾蔷在他那劳什子人市牙行里连凶器都寻着了,还有甚么好说的?大哥,走!今儿不把李皙的脑袋摘下来,爷就不叫李暄!!”

    养心殿内诸人都知道,这话其实说大了。

    李皙在景初朝时,骑射拳脚功夫之俊,冠绝皇室宗亲。

    太上皇当初曾亲口赞誉,李皙身手为天家第一俊俏之孙,若非如此,也不能常年微服于市井间,笼络不知多少市井“豪杰”之心……

    而当初宗人府诸皇孙校武时,李暄差点没让李皙把屎给打出来……

    见李时一人拦不住李景、李暄兄弟二人,隆安帝愈怒,厉声道:“贾蔷,拦下二人!”

    贾蔷无奈,见连尹后都红着凤眸,与她颔首,贾蔷只好上前,轻轻一拉,李景、李暄连退三步……

    李景就要发作,却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随即就是隆安帝的咆哮:“朕还没死呢,你们这群逆子,想要造反不成?!几番容忍,却变本加厉,真当朕拿你们没法子?”

    李景黑着脸,转过身看向隆安帝,道:“父皇对儿臣等当然有法子,或圈或废或出继。统共也不过五子,二弟生不如死,三弟生生怄死,如今五弟险死还生,接下来是要赐死哪个皇子?”

    疯了,这位大皇子疯了!

    贾蔷小心望向凤榻,果然就见隆安帝脸色看着让人感到害怕,贾蔷恨不能学个隐身术,透明于此间……

    而见隆安帝脸色由黑转红,由红转青,最后一片惨白,尹后忙劝慰了句“皇上保重龙体”,随后一步步走下鸾台,至李景跟前,在众人震惊中,抬手“啪”的一耳光打在李景脸上。

    李景微微昂着下巴,目光似要望穿凤藻宫殿顶,望穿宇宙,以示其不屈之意。

    尹后见之愈怒,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完后,却是眼前一黑,仰头倒了过去。

    “母后!!”

    “娘娘小心……”

    李暄大哭,贾蔷也唬了一跳,上前半步正好搀扶住,牧笛赶紧上前,从贾蔷怀中接过尹后,就要传太医。

    尹后却又缓缓苏醒,她撑开牧笛,重新站定,恢复了母仪天下之姿,看着李景道:“你二弟、三弟之祸,不怪你父皇,是你母后无能,才没教好他们。但本宫最大的罪过,是没有教好你!你为天子长子,又是嫡出,怎能自私到这个地步?”

    李景亦担忧的望着尹后,听闻此言,心如刀绞,红着眼缓缓道:“母后,儿臣或许让母后失望,但,从不是自私之人。自幼得母后教诲,要兄友弟恭。儿臣,从不与手足争夺甚么。便是上回打了四弟,也是因为他算计自己的亲兄弟。儿臣,非自私之人。”

    李暄在一旁难过的不行,正想开口相劝,却听尹后陡然拔高声音,怒道:“你既然知道心疼你兄弟,就更应该知道,孝在悌前!你为甚么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父皇?他难道,不比你们更难?贾蔷!!”

    突然被点名,贾蔷心头一跳,忙应道:“臣在!”

    尹后怒声道:“告诉这个逆子,皇上因李暄、李鼎、李真一案,让你追杀凶徒,至此刻,已经杀了多少人?”

    贾蔷见众人都看了过来,硬着头皮道:“未仔细清点过……不过,即便没有五千,也有三千……另外,还抓捕了超过八千人,牢房不大够,臣有个主意……”

    尹后回头凤眸含威的看了他一眼,贾蔷立刻闭嘴。

    尹后回过头去,问李景道:“历朝历代,除残暴之君外,还有甚么大案,能一天内屠戮数千人?你知道,为了给你和五儿出这口气,你父皇要背负多少骂名?你还要让他如何?你可曾体谅过你父皇之难?

    这个逆子,给本宫跪下!”

    李景木然着脸,缓缓跪下,哥哥都跪了,李暄、李时也赶紧跟着跪下。

    贾蔷心里,给尹后点了一万多个赞……

    尹后回身鸾台,对隆安帝落泪拜下道:“臣妾有罪,罪该万死!几个皇子,一个个都养成了这般模样,臣妾虽死亦难辞其咎!”

    说罢,泪如雨下。

    隆安帝也早已泛红了眼,看着皇后,心中无限感慨,到底是发妻……

    再看看几个皇子,又想到了李曜、李晓,一家人仿佛回到了过往艰难时的岁月,那时,他们都还好好的……

    以隆安帝心思之硬,这一刻都滚下两滴热泪来。

    不过他到底心智坚定,一阵唏嘘后,隆安帝恢复神色,看着尹后叹息一声道:“快快起来!子不孝,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们能齐齐整整的长大,便是皇后之功。未能学为人杰,则是朕……还有上书房的几位先生之过。又岂能怪在皇后头上?”

    顿了顿,隆安帝不愿再说这些,目光看向贾蔷,问道:“李皙去了盛和牙行?他怎么说?”

    贾蔷还未言,李暄就小声嘟囔道:“还能怎么说?左右都是下面人干的,他不知情,不相干……”

    “李暄闭嘴!”

    尹后斥了声,就听贾蔷干咳了声,道:“宁郡王的确这样说,他说非今日事,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门下还有这样一座牙行。臣觉得宁郡王显然浮夸了些,盛和牙行是整个京畿之地最大的人市,平康坊各家青楼最稳定的供给地。一年赚的银子,不比臣少。臣上回就想端了这人间炼狱,结果没动手,步军统领衙门把西市给抢了去,就耽搁下了。这一回原只是想着搂草打兔子,没想到,真查出了点名堂来……”

    李暄激动道:“这叫甚么?这叫甚么?这就叫天意!贾蔷,干的好!”

    李时倒是冷静不少,看着贾蔷道:“查出点名堂?贾蔷的意思是……你也认为,宁郡王非罪魁祸首?”

    贾蔷:“呵呵。”

    李时:“……”

    隆安帝皱眉道:“左骧怎么说?”

    贾蔷回想了下左骧得知在李皙处查出石锁的脸色,差点没笑出来,他沉声道:“左相当然是让宁郡王给个交代,给皇上、给朝廷一个交代。不过宁郡王显然不怕甚么,一口咬定此为贼人陷害。”

    隆安帝听他不断上眼药,心里好气又好笑,喝道:“你又怎么看?”

    贾蔷摇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臣看不出甚么来。”

    他不说,李时却有话说:“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隆安帝侧眸过来,问道:“怎么个蹊跷?”

    李时道:“刺杀皇子皇孙,如此严重祸事,又怎会随意在牙行挑两个石锁,还留有印记?又这样巧,就让贾蔷随意带人发现了?”

    贾蔷纳罕:“照王爷的意思,贼子还得专门开窑烧一炉石锁出来才显得郑重?至于臣为何能发现……大概因为没人会想到,京畿之地还有人敢查盛和牙行罢。”

    李时眉头一皱,正要开口,一旁传来李暄阴风阴语:“四哥这样向着李皙说话,莫非是因为近来求了人家,帮你安抚宗室那群闹事大爷?也是,这等事,比起我这个弟弟和李鼎、李真两个侄儿的生死,可重要的多!”

    “够了!”

    李景瞪眼李暄道:“好好说人话!跟甚么人厮混,就学成甚么样,里外亲疏也不分了么?”

    李时闻言眼泪都快下来了,不无激动道:“大哥,等查出幕后凶手是哪个,弟弟不亲自手刃贼人,誓不为人!”

    李暄恼火,还想分辩甚么,让贾蔷用眼神制止了。

    李景这等人,隆安帝和尹后费尽苦心都教不过来,再说别的有甚么用?

    凤榻上,隆安帝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他怎么就生出来这样几个儿子?

    古来明君多逆子,难道本朝也逃不过这样的命数?

    隆安帝没有急着做决定,他要等李景之子李真的情况。

    李真若救得过来,那凡事皆有余地去慢慢追查。

    若李真没了……

    宁王李皙故难逃一死!

    东城诸多官员,皆要陪葬!

    包括东城兵马司的诸多官员,贾蔷都要受到牵连。

    这些都没甚好说的。

    但愿李真能救过来,回旋的余地就大一些,虽然仍难免人头滚滚的下场,但总好过诛连过广……

    正此时,就见尹子瑜从后殿走了出来。

    目光先与贾蔷对上,不动声色间微微扬了扬嘴角,然后与帝后见礼,给出一张纸笺来。

    内侍接过后,隆安帝看了眼,缓缓呼出口气来……

    尹后见了也露出些笑脸来,同方氏点了点头,方氏压抑了半天的忧痛愧思之情绪,一下爆发,以绣帕掩面大哭起来。

    李暄难过坏了,上前劝道:“大嫂快别哭了,都怪我这当叔叔的没照顾好鼎儿、真儿……”

    没等他说完,方氏因情绪过于激动起伏,头一晕,昏了过去,倒向一旁。

    李暄忙一把抱住,大声道:“大嫂!大嫂!!”

    贾蔷:“……”

    无声的悄悄往后面退了几步……

    ……

    PS:第二更要晚一些,因为要买菜,买各种东西,还要抱娃儿……

    但是,一定会有第二更!!

第八百六十三章 夺了丰乐楼,咱俩当东家!

    “皇上,盛和牙行如何处置?”

    等李暄臊眉耷眼的被赶到一旁,尴尬的无地自容时,贾蔷替其解围,向隆安帝询问道。

    隆安帝何等心智,一眼就看出贾蔷的目的,问道:“你想要这个牙行?”

    贾蔷干笑了声,点头道:“瞒不过陛下法眼如炬……其实臣倒不是为了赚银子,就是想彻底改变京城人市。人口贩卖……若说根除,目前还不大现实。有些人其实就是为了寻一份生计,签活契,并非真正卖了自己当奴才。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天下大部分牙行背后,都有见不得人的手段,做下让人生恨的勾当!臣不自量力,想将那些陋习改一改。趁着新政立法保民安宁,也借着暂掌绣衣卫之机,狠狠严打拐子和黑牙行,务必使得人间少些离合悲苦。”

    这番话,让几个男人都有些嗤之以鼻。

    人市古来有之,事实上,卖身为奴总比去当流民好,还能少给朝廷惹些事……

    但尹后、尹子瑜、方氏并诸宫人们,则对贾蔷的胸怀颇为赞赏。

    一个刚刚才屠戮了数以千计贼子性命的武夫,心中能怀有如此正气柔情,岂能不赞美?

    隆安帝扯了扯嘴角,审视了贾蔷两眼后,道:“这等事,你自己去办就是。只是朕警告你,办事就好好办,不要弄的鸡飞狗跳,再惹出风波来。”

    今日贾蔷下辣手,强势摧毁了京城大半个江湖。

    诸多江湖门派、镖局、佛道乃至各般门教势力,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得罪的人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

    这样的差事,自不能白干,他这个当天子的没有奖赏,往后谁还替他用心卖命?

    因此隆安帝倒不小气,只是将丑话说在了前头……

    等隆安帝走后,尹后则带着尹子瑜和方氏去内殿看望李鼎、李真。

    望其背影,贾蔷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这是个当祖母之人的背影……

    “哼!”

    一道冷哼声响起,贾蔷回过神来,就见李暄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贾蔷心头一跳,道:“甚么意思?”

    李暄咬牙道:“你说甚么意思?”

    贾蔷莫名奇道:“我怎么知道你甚么意思?我心思坦荡光明磊落……”

    李暄大怒:“爷在东城被人伏杀,你问爷甚么意思?”

    “你说这个……”

    贾蔷松了口气,道:“我都杀了七八千人了,还不够给你出气的?”

    “你放屁罢你!”

    李暄生生气的笑了出来,道:“你小子,吹牛前也不先回忆回忆刚才说的甚么话!刚才三千,这会儿就七八千了?”

    贾蔷轻声道:“刚才报三千才是假的,怕唬住了娘娘。这一波,京城里那些大帮派和平日里仗着有后台作奸犯科,又或是一些明明犯下不少罪过,却寻不到证据的,都被一波杀绝了!这样看我做甚么?王爷别太感动,就我推测,能在绣衣卫、中车府还有几大暗中势力彼此交错监视下,还能布出这样动静的,多半出自江湖势力。再者,这些人害人无数,都是扰乱民安的祸根,一举铲除了也就安宁了。”

    李暄压低声音道:“你少给爷打马虎眼!借着爷被伏杀的机会,帮你那少帮主小妾开疆拓土呢?贾蔷,金沙帮规模可不小了,再扩大下去,难免碍眼。连爷都能想到的事,你以为父皇和军机处那些大学士想不到?他们正等着看你怎么做!你要是真的一举接盘京城江湖,相信爷,你或许没多大事,你那小妾还有金沙帮,活不长!”

    贾蔷闻言呵呵一笑,道:“以王爷的智慧能想到的,我会想不到?放心,我有分寸,金沙帮不仅不会扩大,还会渐渐缩小。犯忌讳的事,我干吗要去干?”

    能立一个金沙帮,自然能再立一个铁山派、雪狐门……

    二十来个门派洒下去,当种子一样,其实反倒更好掌控些。

    贾蔷自己,都不愿看到金沙帮过于庞大。

    背后有一群顶级江湖智囊在出谋划策,又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连绣衣卫都在他手里,这些事操作起来,并不费劲。

    谈完正事,李暄寻了把椅子落座后,叹息一声道:“也是奇了,如今连爷都犯人忌讳了。你说说,这都叫甚么事?万幸李鼎、李真俩小子今儿没事,不然爷非疯不可。贾蔷,你说说看,到底哪个球攮的这样坏,连爷都不放过?”

    贾蔷问道:“王爷今儿去宝郡王府,是临时起意,还是事先就定好了的?”

    李暄道:“爷去宝郡王府,还提前下拜帖不成?当然抬脚就进……”顿了顿,又道:“爷大哥就是那个性子,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贾蔷笑道:“我又不和他做朋友,无所谓甚么话。不过,他府上一定有问题。”

    李暄闻言变了变面色,道:“是啊,爷临时起意去接人,居然也能被这样周详的伏杀……不止大哥府上,爷身边怕也有问题。贾蔷,你得帮爷规整规整。”

    贾蔷颔首道:“这个不难,但宝郡王处就算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一二回可以,有王爷你的体面在。可再多就不成了,我是以军功晋的国公。”

    不是恩封,是功封。

    这样的国公,不是一个郡王能折辱的。

    李暄愁的挠头,却也无计可施。

    他和贾蔷虽是朋友,却更不能让贾蔷做损其尊严之事,只能胡乱抓了抓头发,先搁置一旁不理。

    左右贾蔷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去谋算他那个傻大哥……

    贾蔷也不愿在此事上多提,岔开话题问道:“四皇子近来和宁郡王走的很近?”

    李暄冷笑一声,道:“爷瞧他是真昏了头了!不过宗室子弟里,数那球攮的人缘好。便是天家,也只爷和大哥同他不对付……”

    贾蔷点头道:“王爷和他不对付是应该的……”

    李暄闻言,眼睛登时斜了过来,语气不善问道:“可是听到了甚么闲话?”

    贾蔷嘿嘿笑道:“听说当年宗室子弟考量骑射武功,对擂时王爷被宁王差点打出屎来……哈哈哈!”

    “放屁!”

    李暄怒吼一声,道:“哪个忘八造爷的谣?别叫爷知道了!”

    又狠狠道:“今儿要不是父皇拦着,爷非叫你知道爷的能为!”

    见贾蔷笑而不语,李暄急了,道:“当初比武,要不是这忘八使诈,爷能输他半招?大哥正是因为见他使诈,才恼火他的!”

    贾蔷好奇道:“他如何使诈?”

    李暄怒不可揭的咆哮道:“爷都还没说开始,那母牛肏的就动手了!”

    贾蔷肚皮差点没笑破,他先前早就听闻过此事,两人对擂,李暄准备使用熬鹰战术取胜,在擂台上用眼睛盯着李皙,李皙忍了一盏茶功夫终于忍无可忍才出的手……

    至于李景,是见李暄被打狠了,自己跳上擂去挑战,结果也是横着下来了……

    虽如此,贾蔷面上还是留了些面子,只当做不知往事,“啧”了声摇头道:“那确实下贱!”

    李暄闻言这才转怒为喜,哈哈笑道:“说得对!就是下贱!”

    贾蔷见他模样好笑,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李暄眉开眼笑道:“贾蔷,这一回办的漂亮!别管是不是李皙干的,这一回他算是掉进粪坑里了!要不是他身份不同,好些人都护着他,这回就该废了他!”

    贾蔷笑道:“他身份再特殊,这一回也闯下大祸来。你且等着,盛和牙行的事会不断爆出来,还有他堂堂先帝元孙,却是平康坊丰乐楼的大东家,嘿,想来百姓们多好谈此事。”

    李暄闻言激动了,嘎嘎笑道:“贾蔷,连丰乐楼一道夺过来呀!爷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可又担心要是被父皇母后知道了,皮也得揭三层!你说说,像爷这样的风流王爷,居然还没正经去过平康坊,还有天理吗?没说的!夺过来,咱们俩当东家,嘎嘎!”

    “你们两个真真混帐!甚么时候都能顽闹起来!”

    二人正胡扯八扯的高兴,就听到自后殿方向传来训斥声。

    两人连忙闭嘴,规矩站直溜了……

    未几,就见尹后、尹子瑜和方氏出来。

    尹后和方氏的面色好了许多,应是尹子瑜在里面调理了一二。

    尹子瑜却一如既往的淡然静韵,一身团锦琢花衣衫、软银轻罗百合裙,头上的珠钗点翠,衬得愈发出挑。

    “大嫂,今儿是弟弟不对,不该带他们出门儿,险些酿成大祸,我给你赔不是!”

    李暄再度上前,诚恳作揖赔罪。

    方氏笑道:“快别说这些了,又不是成心的。五弟真是见外,你带两个侄儿回王府顽耍,原也是疼爱他们,又有甚么坏心思?”

    尹后目光隐隐不善的看着贾蔷,问道:“方才在说甚么?本宫怎听说甚么平康坊丰乐楼?”

    贾蔷忙道:“是这样,王爷和臣说起宁郡王之事,道此人表面光风霁月,侠义无双,市井坊间多有传唱其行侠仗义之事,落得一侠王美名。实则手里除了掌控着盛和牙行,垄断了京畿之地最大的人市外,手里还握着京城第一青楼,平康坊的丰乐楼!真真害人无数!所以王爷和臣寻思着,找机会端了这个淫窝子,替天行道!”

    尹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蔷,道:“但愿只是为了替天行道,而不是给丰乐楼换一个东家,你们自己去享乐浑闹……”

    贾蔷正色道:“娘娘放心,臣从不去那等地方。倒不只是因为洁身自好,更因为不愿去欺负那些落入火坑的女孩子。毕竟,若是能选择,谁会落到那般地步?”

    尹后闻言,凤眸中目光柔和了些,道:“好,本宫知道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出宫罢,正好送子瑜回家,想来老太太在家也等急了。”

    贾蔷笑道:“遵旨!”

    尹子瑜背着药箱,与尹后见礼罢,又与方氏颔首作别,随后与贾蔷一道出了凤藻宫。

    步履如常,落落大方。

    见二人背影,方氏叹息一声道:“果然谣言误人,外面将宁国公传的那样不堪,谁又想到,会是如此君子模样?”

    李暄点头道:“大嫂说的极是,是这样,正如外人也这般造谣我。不过贾蔷原是不大好的人,都靠我的教诲,他如今才终于算是长进了些,我很欣慰呐……”

    方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尹后看着幼子,眉尖轻轻扬了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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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四章 亡羊补牢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

    尹家太夫人见贾蔷送尹子瑜回来,先未问尹子瑜,而是关心的看着贾蔷问道:“听浩儿说,今日整个神京都乱成一团。你指挥着上万人都杀疯了,可有此事?”老太太神情有些肃穆。

    贾蔷看了身旁尹浩一眼,尹浩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贾蔷干咳了声,随即道:“老太太当面,我不敢说假话糊弄。此事起因是五皇子和大皇子的两个王子被伏杀,险些遇难,天子震怒下,命我这般去施为的。但我可以保证的是,被杀之人无一人是无罪遭构陷的。”

    尹家太夫人闻言,面色稍缓,叹息一声道:“我不是多事,过问你外面的差事。只是今日事着实太骇人,大肆屠戮原非福事,若只为泄愤就如此做,那必是种祸之根!小五遇刺,我也难过担忧,可无论如何,都不能随意屠杀无辜之人,太伤福报了!”

    贾蔷躬身领受后,道:“老太太放心,此等事蔷必不能为。其实都中执行新法,原就在严厉打击各种犯罪,从严从重。但,这些都要讲究证据。可实际上,许多是查不出证据的。譬如一些青楼、赌档、人市和江湖帮派。城外码头,一些臭名昭著的客栈。还有许多是背后有强硬跟脚当靠山的……这一次,全部一扫而空。杀一人,救百人。造一份杀孽,得十分福业,我自信这一次后,终究是念好的人多。”

    尹家太夫人闻言笑了笑,又缓缓道:“说起帮派,我听人说,你有一房小妾,就是一个很了得的江湖帮派的帮主。这一回,她又如何?”

    贾蔷道:“老太太之意我省得,老太太且放心,方才连恪和郡王都提醒了我,此刻盯着我的人朝野上下不知多少,果真假公济私,大肆扩张金沙帮,我或许能好,可金沙帮和那位妾室必死无疑。所以,我明白该怎么做。当避嫌时,一定避嫌。”

    尹家太夫人这下真放心了,同大太太秦氏、二太太孙氏笑道:“瞧瞧,连五儿都知道叮嘱人了,可见当了老子后,果真懂事了。”

    二太太孙氏笑道:“爷们儿都要经历这一遭才算正经长大……”话锋一转,问贾蔷道:“你们西府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就要成亲了?”

    贾蔷点点头道:“二月初五成亲。”

    孙氏笑道:“今儿都初三了,那就是后天?”

    大太太秦氏皱眉道:“我怎么恍惚听谁说过,赵国公府有些不大对,连寿材都准备好了?”

    贾蔷颔首道:“昨儿夜里还折腾了回,宫里派了八拨太医才抢救了过来。不过,无论如何应该也能捱过这几天。他家老公爷也是不易,为了赵国公府,殚精竭虑,连死都不敢死……”

    尹家太夫人沉吟稍许后,问道:“你家太夫人如何了?前些日子也不大好……”

    贾蔷笑道:“郡主看过,心思放开后如今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又在史家那边族人里寻了几房本分老实低调勤勉的拉扯了一把,老太太最近下榻走路都快生风了……”

    一番话说的尹家人都笑了起来,尹家太夫人笑道:“这样才是正经的!一家人总要和睦亲善些,才是兴旺之道。你说姜家老公爷不易,你家老太太这些年其实也不算容易。行了,早点回去操持起来罢。这个月忙完西府的亲事,下个月还有两场,还有公事皇差,忙不过来时,让你五哥去帮你,不要外道。另外,也要保养好身子骨,莫要以为年轻就不当回事,等到老了就要遭罪了。”

    贾蔷笑着应下,临走又想起来,道:“等下个月亲事过后,大哥二哥怕是就要立刻南下了。南海水师那边已经派人去整顿了,那边百废待兴,也的确需要靠得住的人去看着。”

    尹家太夫人闻言眉尖一扬,道:“若是要紧,他们今日就能动身。”

    秦氏:“……”

    ……

    皇城。

    大明宫,养心殿。

    宁郡王李皙跪在金砖之上,眼中激荡着泪光,声音哽咽道:“臣虽早失怙恃之人,又粗蠢笨讷,却从不敢失了天家的仪容,岂敢插手商贾贱业?且臣才知道,盛和牙行竟是京畿之地最大的人市牙行……臣素日里不曾管理家业,竟让妻弟诓骗至此,辱没祖宗,罪无可恕,请皇上重责!”

    隆安帝面色肃重,目光深沉,看向左骧。

    左骧道:“皇上,刑部、大理寺和兰台御史三司联合审讯了宁郡王府自长史至侍卫乃至前、中、后、公中、内外府管事,皆言王府这些事宁郡王从不过问。臣又请宗人府过问了宁王妃赵氏,赵氏亦答,此类事皆为其亲自操持。宁郡王生性洒脱,从不理这些俗务。但是,臣等却以为,纵然如此,盛和牙行卷入如此大案,宁郡王也绝非无辜之人。若非打着宁郡王的旗号,盛和牙行绝无可能做到今天这等地步。另就臣所知,宁郡王府不止此一处要紧产业。”

    御史大夫韩琮冷冷道:“还有平康坊的丰乐楼,西城怀远坊的万象赌坊,那是西城最大的赌坊,还有南城归义坊的焚香教,那是邪教,和宁郡王府也脱不得干系。”

    李皙叩首道:“臣虽皆无所知,却皆愿领罪。臣无能至此,着实辱没祖宗,也辱没了皇上这些年对臣的关照疼爱……”

    看着泣声叩首的李皙,隆安帝目光愈发深沉。

    对于一位身份极贵极重的一字郡王而言,只要不是伏杀皇子皇孙的十恶不赦大罪,其余的罪过,又算得了甚么?

    而左骧、韩琮两位军机大学士也有趣的紧,只朝这些罪名上用力,难道行刺李暄的事,果真和李皙无关了?

    “你先起来罢。”

    隆安帝叫起后,问左骧道:“那石锁又是怎么回事?”

    左骧沉声道:“已经请了大匠验过,是同一批无疑。不过,盛和牙行的一众管事也说不明白,这批石锁是何时进的牙行,如今还在查账簿。牙行有代商贾买卖货物、立仓库存储货物之能,盛和牙行虽然主要经营人市,却也插手了其他货物的买卖。至于这批石锁到底何时入的牙行,又是谁人所有,待查账后,应该就能水落石出。”

    隆安帝颔首道:“李皙先入景阳宫读书,其罪待此案查实后再议。”

    此言一出,即刻有龙禁尉上前,带着面色惨然的李皙出去。

    景阳宫在大明宫东侧,沿途经过户部和工部衙堂,有官员看到李皙如此模样,多有心生同情之意……

    却说李皙被押走圈禁后,隆安帝又道:“东城诸官员如何处置?”

    御史大夫韩琮沉声道:“若是依律,自当悉数罢免,革职问罪。”

    张谷呵呵笑道:“已经有人寻上门来说情了,说的倒有些意思,只道东城治安大权皆在东城兵马司手里,兵马司霸道的紧,尤其是东市,根本不容顺天府、万年县、巡捕五营等衙口插手。平日里有功劳都是他们的,如今有了罪过大家平摊,是不是没甚道理?人心不服啊……”

    林如海回头看了张谷一眼,道:“那张中堂就该问问他们,那些官员有没有吃朝廷俸禄?朝廷养着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抢功诿过的么?”

    张谷忙笑道:“林相勿怪,此非仆之意。再者,这等事是背后黑手着实诡诈,岂有千日防贼之理?”

    林如海摇头道:“该如何论罪就如何论罪,既然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没做好,就是没做好。贼子狡诈些,不是他们脱罪理由。但遇事推诿,绝非正理。”

    张谷颔首道:“正是此理。”

    御史大夫韩彬却缓缓道:“单就五城治安而论,东城首屈一指,甚至可以说是一枝独秀。这次案件极为恶劣,但不可否认,也有其特殊性,不是寻常兵马司官员能看得住的。若以此特殊案例,就将东城官员一棒子打死……未免苛责过甚了些。”

    若是李暄或是李景的两个儿子死了一个,或是残了一个,那自然没甚好说的,少不得从上到下都屠一遍,以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

    但现在,李暄活蹦乱跳,李景二子受惊吓后也都转危为安,再大举屠刀,未免苛刻了些……

    林如海皱眉道:“大夫,如果这样的案子,都不严惩重处,以儆效尤,那往后谁还谨慎办差?”

    今日林如海罕见的强硬,韩彬却不为所动,摇头道:“这多半也在背后贼子谋划之中,今日是皇子皇孙天命富贵,奇迹般得脱大难,但凡真的有个闪失,贾蔷势必难辞其咎,要受到株连。朝廷又岂能按照敌人之意行事?”

    说罢,又拱手同隆安帝道:“皇上,对于贾蔷今日大举屠刀屠戮无数,臣是有意见的,也会命御史台细细查证,他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为了暗助他小妾那个金沙帮。若是后者,则其心当诛!但若因为此案,就将平日里治政有方的东城官员悉数罢免株连,此绝非仁政。”

    元辅韩彬沉吟许久,此刻开口道:“折中一下,且先让东城官员戴罪立功罢。此案绝不能含糊过去,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查个水落石出。还是那句话,不管涉及到哪个,伏杀行刺皇子皇孙,都是十恶不赦之大罪!若连这样的大案都不能有个交代,世人眼中,臣等宰辅难道不是尸位素餐庸碌无能之辈?又谈何报答君恩深重?”

    隆安帝颔首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贾蔷自尹家出来后,就至此等候林如海归家。

    一直等到戌时将过,方得闻动静,林如海终于回府了……

    梅姨娘大着肚子,带人过来服侍了回,就被送回后宅歇息了。

    师徒二人坐定后,林如海看着贾蔷,脸色难得一见的严肃非常,缓缓道:“蔷儿,你可知,自古而今,擅杀百姓者,无一善终?”

    贾蔷感受到林如海的担忧和怒气,忙站起身来禀道:“先生放心,弟子绝非滥杀无辜之人。今日所诛之辈,皆平日里夜枭和金沙帮累积之势力和江湖帮派,非恶贯满盈者,上不了这个名单。”

    林如海摇头道:“未经衙门过堂判罪,那这些人仍就是百姓。蔷儿,非为师揪你错处,而是青史之上,必会如此记载。你啊……大意了!”

    顿了顿又道:“罢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无益处,蔷儿,莫要小觑此祸!你在清流中几为公敌,文人口诛笔伐的厉害,你还未尝过是何滋味!从前有为师在暗中相护,一些人不敢太过分。但这一次,大为不同。还是想想法子,如何亡羊补牢罢。”

    ……

第八百六十五章 自毁太阿

    所谓清流文人间的口诛笔伐,贾蔷理解,大概和前世全民网暴差不多。

    但又有不同之处,前世网暴,多是普通网民被人误导,因激愤而怒骂批判。

    而清流士林中的口诛笔伐,其主体之影响力,远高于键盘侠客。

    因为他们多有官身,其意见,朝廷和官府也不得不倾听……

    其次,网民本性多谈不上坏,除了些拳师会寻找各种奇葩角度死不认账外,其余绝大多数人,在真相曝光大反转后,都会调转枪口对准真凶。

    而士林清流又不同,不说旁个,只看前朝狄青这般盖世英雄却为士林之声生生吓死,便可知厉害!

    一句“无他,朝廷疑尔”,又比“莫须有”三个字强多少?

    今日贾蔷之所为,却要比“莫须有”要命的多!

    “先生,绣衣卫办谋逆大案,还需要有司审判么?”

    贾蔷略有些不解的问道。

    林如海气笑道:“人家是会与你讲道理的人?”

    顿了顿又道:“蔷儿,你手里不是掌握了那些人犯有罪责的由子么?寻百姓去告,再由今日被捕之人为证人,一内一外相合,争取让每一个被杀之人,都死有应得!”

    林如海思量稍许后,给出建议来。

    贾蔷闻言吃了一惊,道:“先生,数千人……”

    不等他说完,林如海摆手道:“不要怕麻烦,这种事,弄的越明白越好!每一桩案子,都要诉诸民口,让其在百姓间流传。你名下不是有戏班子和说书先生么?让人选几个典型的故事写成戏本,四处传唱。就讲一恶贯满盈之贼子,如何害人欺人,却偏偏用巧记伪装成好人,却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死于你手。”

    见贾蔷面色隐隐有些古怪,林如海沉声叮嘱道:“莫要大意!莫要轻敌!民声之要紧,之厉害,甚么时候都不可小瞧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道理,还用我来教你?”

    贾蔷颔首道:“原本觉得有些大题小做,但经先生教诲,弟子也开始察觉到此事的后患。先生放心,此事我会当成大事来办。”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平地起风波呐。不过也不能怪你,到了那个地步,原也由不得你不杀。可惜……”

    贾蔷自然听得明白林如海在可惜甚么,可惜李暄和李景的两个儿子都活了下来,但凡死上一个,贾蔷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因为,人未死,天子的心意就会转变……

    “先生,有一事想同你说一下,或许对此事也有影响……”

    贾蔷沉吟稍许,见林如海如此担忧,便开口说道。

    “甚么事?”

    林如海微微皱眉问道。

    贾蔷道:“今日刺杀案后,东城兵马司第一时间到了现场,控制了局面。等恪和郡王和宝郡王的两位王子被紧急送往皇城后,夜枭将马车残余拢了起来,带回了兵马司衙门,并且重新将碎片组装了一遍。最后发现,恪和郡王府的马车,一半是由精钢打造,另一半,则由寻常木板铺就。另外,精钢打造的一半马车内,设有点心甜水,而今日街道两侧,靠近精钢车厢的那一半最热闹,各种杂耍猴戏皆有。而对面那条街,却是出奇的安静。且根据马车废墟里的零碎发现,对面一侧的车窗窗户是封死的,多半打不开!”

    听完这番话后,林如海的眼眸登时一凝,脸色也愈发肃穆。

    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许多事,眸光也渐渐锋利起来。

    “过分了……”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跪在地上恨不能卑微到金砖底的戴权,冷哼一声,问道:“你那位族侄又是怎么回事?豢养邪教,不知死活!”

    戴权磕头叫屈道:“哎哟主子爷,提起此事,奴婢的心都要碎了!戴缑弄的那个劳什子教派,原是奴婢吩咐他去弄的,为的就是和宁王府那边的焚香教搭上干系。除了宁王府那边外,还有几家王府也各有家庙道观,奴婢费了多少精力心思,才叫戴缑弄出一个来,方便打入他们内部,结果倒好,让宁国公一声令下屠了个干净!奴婢想死的心都有了!”

    隆安帝闻言皱了皱眉头,道:“此事你没有同他说?”

    戴权哭丧着脸道:“宁国公年岁虽不高,却是老奸巨猾,故意调奴婢和中车府去清剿那些硬茬子。等奴婢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主子爷,他分明是借主子爷和朝廷之力,替金沙帮开路。”

    隆安帝喝道:“眼下没有证据的事少说!”

    戴权急道:“主子爷,如今整个京畿之地的江湖,坐拥两千众以上的帮派,独金沙帮一家!这一回空出多少地盘来,宁国公又执掌通天大权,一手遮天。金沙帮躺在那睡觉都能接收一大片,这可不是顽笑的事。多少中车府辛苦多年埋下的暗子,都让他或杀或抓了个精光!”

    隆安帝沉声道:“你这狗才能想到的事,宰辅们想不到?林如海想不到?此事勿要多言,果真贾蔷如此做派时,自有他的好下场。至于被他杀的抓的中车府卫士,问他要人,给不了人就给银子,此事到此为止。你且说说看,今日查案可有眉目没有?李景、李暄身边皆有中车府卫士护卫,怎会教这等事发生?”

    戴权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如此了。他迟疑稍许,摇头道:“主子爷,奴婢觉着,今日事隐隐透着些古怪……”

    “甚么古怪?”

    隆安帝问道。

    戴权轻声道:“奴婢亲自去现场查看过,东四街东西走向,事发时贼子于街北望月楼三楼投下石锁,砸中了马车南半边。可是,就奴婢所查,当时两位皇孙正趴在窗户边,看着北街上的猴戏杂耍。贼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又为何会砸向南半边?还有,恪和郡王是临时起意带两位小皇孙回府,怎就安排到这样缜密的地步?主子爷,这里面,有古怪呐!”

    隆安帝打小在阴谋诡计中浸泡长大的,心中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也怀疑了所有人……甚至包括贾蔷!

    但终究又压下这些疑虑,缓缓吐出两字来:“彻查!”

    戴权却又诉起苦来:“宁国公着实太霸道了些,视奴婢为猪狗,看一眼都嫌脏。且今日杀了不知多少人,手段太狠。主子爷,你知道如今外面都怎么说他的?哪里还叫宁国公,叫宁阎王!多少人都恨的咬牙,咒他不得好死。到底年轻不牢靠,都激起民愤……”

    “够了!”

    话没说完,隆安帝却黑着脸喝断。

    若无这番话,隆安帝心里已经对贾蔷起了猜疑之心,可说出这番话,却成了画蛇添足!

    他是实打实干熬出来的天子,怎会为阉庶所影响?

    “以贾蔷之智,在办此差事时,难道会不知道将招来如此非议骂名?忠于王事者,到头来反被责难,将来谁人再与朕忠心办差?你这狗才,果真妄想干政不成?”

    隆安帝厉声斥道。

    戴权唬了一跳,连忙磕头认罪,心里却乱如麻,愈发拿捏不准隆安帝对贾蔷的态度。

    按其这么多年来对隆安帝的了解,贾蔷绝难得善终。

    此刻也应该更多些猜疑才是,为何还会庇佑……

    “以后不该说的话少说,朕已经给过你这奴才许多机会,再犯忌讳,朕也保不得你。滚下去罢,用心查案,看看今日伏杀案背后,到底藏着甚么见不得人的混帐事。另外,盯紧金沙帮……”

    等戴权下去后,隆安帝冷哼一声,心中骂了句蠢才!

    这个关口去动贾蔷,岂非自毁太阿?

    ……

    贾蔷回至宁荣街时,已过巳时三刻。

    不过还未在下马石上下马,就见林之孝从门楼下跑了出来,赔笑道:“哎哟,国公爷可算回来了,老太太有请。”

    贾蔷颔首,道:“待我去换身衣裳再去。”

    林之孝忙应道:“是。”说罢,侍立在门口等候。

    贾蔷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管家李用道:“今儿家里可曾发生了甚么事?这样急着催我过去做甚么?”

    李用笑道:“国公爷别提了,今儿家里热闹了一天,多少诰命夫人登门……”

    贾蔷闻言顿住脚,皱眉道:“诰命夫人,贾家不是不待客多时了么?来甚么诰命夫人?”

    李用苦笑道:“西府老太太自然是推辞了,可是……可是人家要求见的不是老太太,是林姑娘啊!”

    贾蔷愈发不高兴道:“林妹妹都还没出阁嫁过来呢,跑这见甚么?”

    李用没法子的连连摇头笑道:“林姑娘虽还未嫁过来,可当初皇后娘娘早早就赐下金册和凤辇,论地位,这天下诰命哪个比她金贵?还能不待客?若是不见,传出去立刻就成了拿大失礼。今日前来的,有北静王太妃,南安郡王太妃,东平郡王太妃,西宁郡王太妃,另一些国公府、侯府的太夫人……都是当初给林姑娘送过生儿重礼,还在养心殿替国公爷您出过头的。这不见,于情与理都说不过去呐!”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道:“都来做甚么的?”

    李用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都是内宅里的事,也不好打听……”

    贾蔷点点头,再不多言,回了自己小院儿,就站在院子里,让香菱、晴雯取了几桶水来,狠狠擦洗了番,将一身锦衣鞋袜皆送去火房烧了,又去宁安堂看过一双儿女后,才往西府行去……

    ……

第八百六十六章 管侄儿叫爹爹

    “国公爷可回来了!”

    贾蔷行至贾母院抄手游廊上时,正见鸳鸯往里走,碰到了一起,鸳鸯惊喜笑道。

    贾蔷呵呵笑道:“等急了?别急,就快成亲了。”

    鸳鸯闻言,鹅蛋脸登时飞红,没好气嗔了贾蔷一眼,道:“谁急了?我说的是这个?”

    贾蔷呵呵笑道:“都差不离儿,走罢,进去了。”

    周围不少小丫头子都在偷笑,一双双眼睛如看唐僧肉一般看着贾蔷,他虽习以如常,但还是觉得应该保护好自己……

    鸳鸯落后贾蔷半步,随其一道入内。

    掀开门帘儿,就看到灯火通明下,满堂珠翠耀眼,欢声笑语不绝。

    怪道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说甚么呢,这样热闹?”

    贾蔷呵呵笑着上前招呼道,又与贾母见了礼。

    贾母嗔笑道:“今儿又做了甚么?惹得那么多人跑家里来闹玉儿!”

    贾蔷闻言看向姊妹中间坐着嘴角噙笑的黛玉,见她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下面则是金丝绣百花褶裙,透着尊贵气派,便知此为会客时的着装,赞美道:“真好看!”

    “咦~~~”

    姊妹们发出一阵嫌弃声,湘云更是肉麻的揉擦手臂,像是要搓下鸡皮疙瘩……

    黛玉羞红了脸,白贾蔷一眼后啐道:“呸!再胡说,仔细你的皮!”

    旁边宝琴嘻嘻笑了起来,她才不信黛玉舍得拾掇贾蔷呢。

    凤姐儿则高声笑道:“蔷儿你少得意,今儿你是没见到林妹妹的气派!论起身份尊贵来,你这国公爷也未必强得过她!”

    贾蔷隔着几步远都能闻到这句话里强烈的艳羡和酸气……

    他呵呵笑道:“我自然强不过林妹妹,我爹还在假装豪门公子纨绔子弟骗我娘时,林妹妹的父亲也就是我先生,却在秉烛夜读,十载勤学不辍。入仕之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终成大器,方有今日官居一品,起居八座之格局。大丈夫纵横天下终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眼下林妹妹为先生独女,分享其荣耀,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爹要是有这份能为,你也这般受人尊崇。”

    “好了……”

    见凤姐儿脸色一阵青红不定,快要下不来台,黛玉轻轻拉扯了下贾蔷劝道。

    不过心里依旧无比熨帖,星眸“悄悄”望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差点一口血呕出,气笑着咬牙道:“好!林妹妹是有个好老子,才有这份荣光!我倒要看看,等日后你儿女长大后,又能有甚么样的荣光!”

    贾蔷老神在在道:“女儿嘛,自然宠上天。儿子就得靠他们自己了,有那份天赋能为和造化,自有出头之日。若光想着靠他们老子,那等德性还是乖乖在家里当女孩子养起罢,旁的就不要想了。”

    宝玉:“……”

    李纨在一旁笑的不行,道:“我就知道,宝玉快要挨说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恼火道:“就知道欺负宝玉!你且等着,宝玉就要成亲了,新娘却是个厉害的,到时候自有人同你打擂!”

    贾蔷摆手笑道:“你老快歇歇罢,等宝玉被打的吱哇鬼叫时,你老别求我帮宝玉出头!”

    姊妹们都笑疯了,贾母气坏了,见宝玉脸都青了,忙安抚道:“宝玉不怕,再没这样的道理!人家国公府的教养好着呢,岂有女儿家动拳脚的道理?”

    宝玉只无言的落下两行清泪……

    “哈哈哈!”

    贾蔷大笑,问凤姐儿道:“我瞧前面搭棚结彩的,那些亲戚可是好生办事的?有没有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的?”

    凤姐儿笑道:“这倒没有,我让林之孝在前面看着,都是本分的。干活也勤勉……也是奇了,原先我怎就没发现,族里还有这样的人?”

    探春冷笑道:“这些都是低调老实的,也不敢往二嫂子跟前靠。往你身边靠拢巴结的,都是些想走捷径得好处的,你自然看不见。”

    贾蔷转头问黛玉道:“今儿那些老太妃、诰命们来见你,可是为了外面的事?”

    黛玉轻轻颔首,道:“倒也没有为难我,只说若果真十恶不赦之罪,牵扯进皇子皇孙遇刺案,那早早打死才好。便是放回了家里,也没有留他们的余地。可若不是牵扯此案中,若只是些小过错,还请你看在几辈子交情的份上,高抬贵手。”

    贾蔷奇道:“若如此通情达理,怎不直接来寻我?”

    黛玉好笑道:“你快别说了,人家那样尊贵的人,进贾府身边也只能跟一个丫鬟,还要经过搜身检查。若非北静王太妃和南安王太妃通情达理,帮着说了许多好话安抚,你今儿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人家进西府还能进得来,进东府谁敢去?”

    贾蔷无奈道:“也是为了防备万一,这段时日紧张些。”

    顿了顿又道:“欠了这些人家不小的人情,这回还了罢,回头我让人去问问,果真没大过错的,就放回去。”

    黛玉笑着点头,心里如蜜,她知道,贾蔷这次宽容,为她立贤名占七成……

    贾母在高台软榻上见了一叹,寻思稍许后担忧问道:“宝玉大婚那天,该不会也要如此行事罢?”

    贾蔷道:“来客名单都要经过审定,包括丫鬟的名字出身。想进二门儿,务必经历这一遭。若是觉得失礼,那就在前面待着。前面无所谓,随便他们出手。”

    湘云忽然伏在身边几上拼命颤抖起肩膀来,贾家男人不值钱,随便别人刺杀不成?

    贾母虽有些不高兴,可今日北静王太妃和南安王太妃都说的明白,贾蔷又做下了泼天之事,杀了不知多少人,为防止贼人报复,原也该如此。

    她也听说,如今贾家周遭都有重兵守卫。

    宁荣街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随时都有亲兵拉着狗巡逻,恍若军营一般……

    罢了,内宅就不跟着添乱了。

    “这几日外面可还忙不忙,危险不危险?”

    贾母关心问道。

    贾蔷笑道:“放心,耽搁不了宝玉的婚事。”

    凤姐儿替贾母鸣不平道:“蔷儿这般说就忒没良心了,这二三天功夫里,老太太可是逢人就夸你是纯孝的好孩子,倒把我们这些平日里在跟前服侍的都比下去了。哎哟哟,怪道人家都说远的香近的臭,可见不假。罢罢,干脆明儿我也搬去东府,隔三差五来看一眼才能落下好!”

    黛玉在一旁讥笑道:“想甚么美事呢。”

    “噗!”

    宝钗生生笑出声来,在一旁捏了捏黛玉的脸颊,道:“可见已经是当家奶奶了!”

    上面贾母笑道:“你就是搬到天边儿也没用!蔷哥儿虽然说话难听,常叫人下不得台,可办的事却是实打实的,叫人暖到心里!你们也是好的,这点却不如他。”

    凤姐儿不服道:“老太太你且再等等,再过二百年,我转世投胎成你老封君的玄孙,保管比蔷儿还孝敬你!”又看向黛玉坏笑道:“也孝敬你这当娘的!”

    贾母、薛姨妈等连李纨在内都绷不住大笑起来,姊妹们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屋子媳妇丫鬟们都绷不住笑弯了腰,黛玉红着脸啐道:“好不害臊的二嫂子,还想管侄儿叫爹爹!”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凤姐儿一张俏脸羞臊涨红,上前要来寻黛玉算账。

    黛玉哪里怕她,不过还是笑道:“三妹妹、云儿快拦着她,仔细磕碰着了倒赖上我。”

    探春、湘云笑的眼里都是泪,她们上前将凤姐儿劝了下来。

    都是未经人事的,自然体会不到此中深意,只当顽笑。

    倒是李纨,俏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一双眼不敢看人,好在此刻众人多已失态,倒无人多想……

    好一阵热闹后,黛玉轻声问贾蔷道:“听那些太妃道,今儿因为皇子皇孙遇刺,所以才大动干戈。是和你十分要好的那位王爷么?”

    贾蔷点头道:“对,就是他。不过也是有惊无险,未有闪失。”

    黛玉道:“那怎会这样大的动静?招来那么多诰命前来求情?”

    黛玉早已非当年在贾家无端落泪一宿的柔弱孤女,林如海进京后,和贾蔷的许多谈话都不避开她,耳濡目染之下,黛玉对人情的珍贵,已经有了不浅的理解。

    这些诰命当初为她祝生儿事小,上金銮殿为贾蔷出头事大,很不轻的一份人情用在今日,若非发生了大事,又岂能如此?

    贾蔷轻笑了声,道:“当时出手时,尚不知五皇子和两位皇孙无恙,尤其是两位皇孙,因惊悸而昏倒且高烧不退,很是凶险。皇上和皇后娘娘皆震怒,传旨与我,命我即刻查案。这样的谋逆大案,短时间内自然无法精准侦破。所以,我就广撒网,干脆将京畿之地所有能查得到的作奸犯科之恶徒,悉数抓捕归案。果真有反抗者,杀无赦。因此神京震动,以为我是杀人魔王。其实不是,我所杀者,无一无辜。”

    黛玉星星点点的明眸望着贾蔷,轻声道:“我信你。诛一恶,则救百善,你是行善事,不该为人所惧怕。”

    贾蔷哈哈笑道:“你放心,过些时日,他们就不会怕我了。”

    说话间,忽见李婧自外面急匆匆进来,见其凝重之神情,显然是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待李婧草草与贾母等见礼罢,就同贾蔷道:“爷,赵国公府又传来危信儿,赵国公好像是熬不过去了,这会儿半个太医院都搬了过去。”

    众人闻言皆惊,唯宝玉竟露出了些笑脸,似乎赵国公出了事,这门亲事就不用结了一般……

    ……

第八百六十七章 试探

    听闻此“噩耗”,贾母心头登时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老脸都有些发白了。

    贾蔷见之笑道:“老太太放心,那老鬼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算果真要死了,也会留下遗命,让婚事照常办。毕竟,活到他那个份上,早就成了喜丧。此事上回见面时,他就提过。”

    贾母闻言松了口气,道:“虽如此,也不敢大意了去,还是过去看看才是。”

    贾蔷想了想,虽然心中笃定此番必又是那老鬼在折腾,可还是不得不配合唱这一出戏。

    军中的水太深,眼下兵部正在清算董家,各处都蠢蠢欲动,不知这老鬼到底在谋算哪个……

    他叹息一声起身同宝玉道:“你老子都没这么操劳过,为了你的事,老太太将我指派的滴溜转。这都忙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架了,还得为你去奔波。不行,你得给我磕个头……”

    “噗嗤!”

    一旁黛玉喷笑出声,又见宝玉臊红一张脸,怒视贾蔷,便同贾蔷道:“少作怪!快去快回,早点回家歇息才是正经。在这白费唇舌,岂不浪费气力?”

    贾蔷笑着颔首应下后,告辞笑声连连的贾家诸人后,与李婧一道阔步离去。

    看着贾蔷较往日有些疲惫的背影,再看贾蔷刚走,又耀武扬威神气起来的宝玉,黛玉蹙了蹙眉头,起身同贾母道:“天色不早了,老太太早点歇息罢。我也乏了,要回园子去睡了……”

    贾母笑道:“既然乏了,那就去歇着罢。”

    姊妹们都笑着起身,要一道回园子去,宝玉瞧见急了,跑到贾母榻边抱住手臂不放手,撒娇道:“老祖宗,我也想进园子住一晚!”

    贾母极少能拒绝宝玉的请求,不过没等她开口,都快到门口的黛玉却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笑道:“你求老太太又有甚么用?园子门口守着的都是蔷哥儿安排的人,没有他的点头,你往里走走试试!便是老太太答应了,也不能!”说罢,扭头出门而去。

    宝玉呆呆的坐在贾母身边望着门口方向,一时回不过神来,凤姐儿眼珠转了转,笑道:“宝兄弟你也是,为了你的事,蔷哥儿累成那样还得奔波,林妹妹心里岂能不心疼?你这会儿闹着进园子顽耍,她心里自然不痛快。如今她性子虽好了许多,可你总不会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罢?”

    宝玉闻言,面色涨红,颤抖的手缓缓伸向了脖颈处挂着的,才修缮好重新开了光的通灵宝玉……

    这时,却又听凤姐儿高声笑道:“走了走了,都回园子去歇着了!”

    连她也在大观园内有一处落脚地,叫百花深处。

    姊妹们随即一哄而去,空留宝玉站在荣庆堂,抚玉落泪……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贾蔷为姜泰引入时,见姜铎竟双目紧闭的躺在外堂软榻上,正由太医们施为,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在此处看诊?”

    姜林红着眼道:“这是太医的意思……”

    却未多言,总不好说,太医看到姜铎卧房内鬼绿鬼绿的,布置的和灵堂一般,不像是阳间,不利于姜铎将养,所以才坚持在外面诊治的罢?

    仿佛是听到了贾蔷的声音,一直昏迷不醒的姜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让守护在周遭的大儿媳邹氏登时激动的落下泪来。

    又见姜铎嘴巴一动一动的张合着,邹氏忙凑到跟前听,听了好一阵后,抬头同贾蔷哽咽道:“老公爷说,若他熬不到明天,姜家一样要去贾家送妆,不耽搁后天举行亲事。”

    贾蔷点了点头,应道:“好。”

    邹氏又侧耳趴在姜铎嘴边听了好一阵,丝毫不避嫌甚么,不过到了姜铎这个年岁,原也不必避嫌……

    又过了片刻,邹氏方又抬起头来,却是先遣散了屋内的仆妇还有太医,让管事送他们去暖阁吃茶。

    等外人走后,邹氏方落泪哭道:“宁国公,我家老公爷说,他几番病危,军中必有异动,或出现无旨而调兵逾百人者,虽人数不会多,也会寻由子,但此等妖风断不可姑息。若他没死,则由宁国公引着姜林,打着姜家天狗旗去斩人。若他老人家……去了,就由宁国公用轮椅推着他的身子,前去斩人,断不可姑息养奸,退让半步。”

    贾蔷闻言,看到又昏过去的姜铎,心里佩服的要死。

    论起明哲保身的作秀手段,这老鬼简直到了祖宗级别了!

    念头刚起,就见国公府管事进来,小声同姜林禀告道:“小公爷,宫里来天使了,要探望老公爷……”

    姜林闻言忙迎了出去,未几,引着大明宫代总管熊志达熊公公进来。

    因姜铎昏迷着,自没甚么好说的,又问过太医不在场的缘由,是因为姜铎有话交代给贾蔷,熊志达沉吟稍许,同贾蔷道:“国公爷,还是同奴婢一道进宫罢。圣上极关心老公爷的身子情况,必是有话问国公爷的。”

    贾蔷自知又落入姜老鬼的算计中,成了他的传话筒工具人,可这老鬼手段太高明,让他着实没法跳出去。

    只能与熊志达一道进宫……

    临出门前,又回头望了姜铎一眼,看其面色神情,老的简直不像话,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这老鬼将死,倒也未必全是做戏罢……

    ……

    “都这早晚了,你去姜家做甚么?”

    贾蔷进殿后,隆安帝开门见山问道。

    贾蔷回道:“皇上,姜家嫁女贾家,明儿是送妆之日。听闻老公爷快不行了,臣就去看一看。”

    隆安帝哼了声,又问道:“老公爷与你说了甚么?”

    贾蔷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替姜老鬼表一番忠心,道:“他快死的事瞒不住了,军中必有人会出手试探,他到底死没死。所以近日里,军中多半会有异动,出现无旨而调逾百兵卒的事。一旦出现这样的事,老公爷若没死,就让臣带着姜林,打起姜家天狗旗去杀人。老公爷若死了,就推着他的尸身前去斩人。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军中失控。”

    听闻此言,不出意外隆安帝果然大为动容,蕴着悲痛感慨道:“可见,我大燕仍有忠肝义骨在!传旨,宝郡王李景、恪荣郡王李时、恪和郡王李暄,代朕前去探望老国公!”

    贾蔷忽又想起,道:“皇上,老公爷说,他若过世了,亲事照办。”

    隆安帝缓缓颔首,道:“就依老国公的意思办罢。”

    见贾蔷要告退,隆安帝却又问道:“今日诸诰命前往你家西府,做甚么去了?”

    贾蔷便将事情禀报了番,最后道:“臣让人去查了查,除却两家侯府,一家伯府,一家子爵府第的子弟参与赌坊、暗娼、放印子钱之事,手中多有人命外,其余者多是些许虽恶劣但罪不至死之事……”

    隆安帝闻言,讥讽道:“所以你就网开一面?”

    贾蔷摇头道:“网开一面做甚么?能饶得性命已是幸事,通通送去边关戍边种地罢。虽未害死人,可一样在害人。我大燕百姓往后会越来越金贵,岂容权贵欺凌?”

    隆安帝闻言扯了扯嘴角,自皇权以来,历朝历代,哪有权贵不欺负百姓的……

    他侧眸看着贾蔷道:“大燕的百姓,为何会越来越金贵?”

    贾蔷正色道:“皇上,待开海之后,臣……”

    “好了好了!”

    隆安帝眼下一脑门子的官司,哪有功夫再听他嗑这罗圈话,摆手道:“你能以民为贵,就是好事。望你始终保有此心,莫忘就是。这几日就按老国公说的办,绣衣卫严密监视军中动向。另外,龙雀追踪也不可放松。你并不清闲,跪安罢。”

    贾蔷告退出了养心殿,至宫门口,看到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等候在那,见贾蔷出来,微微躬身笑道:“可盼到国公爷出来了……”

    贾蔷面色如常,道:“可是娘娘寻我?我这就进去,走吧……”

    牧笛眼角微微一跳,笑道:“国公爷说笑了,今日夜色已深,娘娘已经安歇了。”

    说着,朝宫门内侧招了招手,贾蔷就见一认识宫人背着个包袱出来。

    “抱琴?可是皇贵妃有事吩咐?”

    贾蔷看着随元春一并进宫的大丫鬟抱琴问道。

    抱琴见礼罢,将包袱取下,奉给贾蔷道:“宝二爷就要大婚了,这是娘娘的一片心意。原该派人送家去,只是这些时日宫禁森严,出去不得,正巧得知国公进宫,娘娘就在皇后娘娘面前请了恩旨,由牧公公送我来见国公爷。”

    贾蔷颔首道:“好,我知道了,回头家去送给宝玉。这几日宫里可还好?戴权那老狗没欺负到长春宫去罢?”

    不等抱琴开口,牧笛就好笑道:“如今戴权还要在国公爷麾下办差,再给他几个胆,也不敢在六宫放肆。再说,还有娘娘在,国公爷放心罢。”

    贾蔷点点头,道:“成,我不过白话两句,走了!”

    不过还未走出两步,身后又传来牧笛轻柔的笑声:“国公爷,不知今儿五皇子遇刺的案子,可有甚么眉目没有?”

    贾蔷目光一凝,回过头来看向牧笛,奇道:“有眉目了,不早就说了?再者,这案子都让刑部他们接手过去了。一应人证物证都被他们带走了,我还能有甚么眉目。”

    牧笛闻言,轻声道:“国公爷都交出去了?奴婢不是多事,只是对娘娘而言,最信得过的,只有国公爷呢。”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除了王爷的那架破马车,我让人送回马车作坊了。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寻出法子来,打造出一款可防刺杀的马车来。往后再出这样的事,可还了得?”

    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牧笛扬起嘴角,夜色宫门下,笑容显得有些妖异……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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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介绍:
隆安五年,二世为人的贾蔷为保清白身,从虎狼之巢宁国府夺命而逃,自此,一名万年工科单身狗,迎来了他在红楼世界的春天……红楼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