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开战
夜袭管效忠几乎没有缴获,这是一次骚扰战,目的是为第二天的决战做准备。郑成功听说李存真夜袭管效忠,大喜,连夜召见李存真想要问清楚情况。李存真让其他众将休息,自己与李茂之、吕英杰一同前往郑成功大营。一见李存真呈上来的首级,郑成功左右便有人认出是费雅住,另一个待在头盔的札尔布则由李存真说明。郑成功说道:“还没开战,敌人就失两将,怕是彻夜难眠了。”说罢与众人一同大笑。又问:“是何人立下此功?”
李存真说道:“乃是吕英杰将军。”
郑成功下令召见,一见吕英杰剑眉猫眼、虎背熊腰、气宇轩昂,便赞叹道:“壮士!三国时候关羽张飞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今这样一个年轻俊杰怕是要小关羽张飞十岁,竟然也能由此本领,壮士,不可多得的英雄。来人,赐酒!”
吕英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郑成功问:“如何?”
吕英杰回答:“好酒,可惜只有一杯,我那帮兄弟喝不到。”
郑成功听罢大笑,送美酒五十坛与吕英杰。
李存真趁机说道:“国姓爷,清军今夜吃了点亏,可是并没有伤筋动骨,明日一战仍然不可大意。我这些人马愿为前锋,替国姓爷扫平管效忠。”
郑成功说道:“很好,李先生精神可嘉。只是你的人马奋战一夜,如今已经疲乏,来日恐怕力不能支。管效忠虽然是鞑虏宿将,可是说到底不过是一条看家狗罢了。他又被骚扰半宿,明日来时我自能胜过他。你的千人队可在阵后策应。”
李存真应诺而去。
回到营中,李存真对众人说:“明日一战,国姓爷必胜。”
姜诚瞪大眼睛忙问:“老大你怎么知道?”
李存真笑着说道:“我若是不知道,又怎么好让你叫我老大呢?”
赵无极问:“难道是因为盟主又夜观天象了,所以事先知道了?”
李存真穿越的时候十七岁,而他身边的这些人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到如今差不多都已经二十七八岁。穿越的十二三年时间里,李存真每战必胜,逢“算”必准,手底下的人很多都迷信他。而他为了增加威信,没少说自己动天相会算命,把众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李存真故作神秘地说说:“正是。其实我此前也说过了,可能大家没注意。我不仅知道国姓爷必胜我还知道,明天管效忠会败得非常惨。”
“怎么败的?”何天骄急切地问
“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这句,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老大,你每次说话都说一半,我听不太明白。而且你给我上上课儿,天机咋就不能泄漏呢?”
李存真说道:“泄露上天的机密,老天爷怪罪怕是就不准了嘛。难不成你想让国姓爷吃败仗?”
何天骄赶快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闭了嘴,鼓起两个腮帮子瞪起大眼睛如同一只青蛙。
“如果真是天机,就算泄漏了也应该能实现,不然怎么能叫‘天机’呢?如果真天机是天机,怎么能让大头领算出来呢?让人知道的时候不就已经结泄露天机了吗。再说了,让一个人知道也是泄漏天机啊!为何不让别人知道?”白驹大咧咧地说。
听得白驹如此说话,李存真面露不悦,赵无极见状,瞪着白驹说道:“毛病!滚出去!”
“好的……”白驹三步并作两步,猫着腰窜了出去。
吕英杰听罢泄了气,说道:“既然我们明知道郑军大胜那还跟去干嘛?真是没得劲。”
李存真说:“我们明天就是去抢东西。”
何天骄说道:“你才说过不要抢劫!怎么……”
李存真说:“我是说不要劫掠百姓。明天清军打了败仗,肯定撒丫子跑。另外一定要多抓俘虏,特别是满洲兵,抓到了满洲兵全都给我藏好了,别让国姓爷知道,否则他们非死不可。”
有人问:“大头领,要满兵作甚?”
“我自有用处。而且满兵越多越好!我能把这些满兵变成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怎么弄?”
“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这一句,怕泄密直接说嘛,怎么总扯上老天?吕英杰心中嘀咕个不停。
李存真继续说道:“我再强调一点!我们不要去和郑军抢首级,多多准备大车,我们只管抢兵器铠甲,八旗兵的铠甲还是很精良的。他们的蒙古马耐力很不错啊。”
何天骄听了大笑道:“原来是大家一起去发财啊!”
说罢,众人欢快地大笑起来,只有吕英杰不以为然。
清顺治十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夏至。
天还没亮,郑成功银山大阵还没有布置完毕,管效忠带着清军便冲了上来。虽然夜里清军遭到李存真的突袭一夜没睡,精神不好,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实力犹在。经过休整,管效忠承诺打胜之后所俘郑军全部掠为包衣,从将官到战兵全都重赏,是故清军士气有所恢复。管效忠和众位将官商量决定连夜起兵,趁着郑成功还没有部署停当先下手为强。
管效忠看到郑军银山大阵全是步兵,虽然旌旗招展蔚为壮观,但是他仍然坚信胜利在自己一方。于是他决定主动进攻,将骑兵分成五队,冲击郑军。一来振奋士气,二来探究郑军虚实。
清军一万五千来到银山,只见银山上旌旗招展,明郑铠甲鲜明,阵容严整,虽然布阵未完,但是各色旗帜在风中飞舞,前后有序,从容不迫。
管效忠见此拔剑在手,大喝一声:“上银山!”清军便朝银山攻击。管效忠认为郑成功本人在中军,所以出动一千八百骑攻击郑军中军。这一千八百骑兵全是最精锐的满洲骑兵。
一千八百骑兵分成三波,秩序严整,他们人数不多,却用严密的队形凝聚成滚滚的马潮,伴随着群马的嘶鸣,满兵大喊三声,声如惊雷,自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
伴随着马蹄践踏大地的隆隆声中,满兵呐喊着狂飚电驰般的冲击中向郑军。借助马势,满兵朝着郑军放射利箭。一阵凌厉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伴随着在空中和着风声飞舞的箭矢,管效忠似乎看到了明郑士兵被箭矢扰乱,然后被骑兵搅乱,进而被击败的情形。
第十七章 铁人钢锋
清军虽勇可郑军同样刚猛并不退缩。此时面对满清的大股骑兵,郑军排出三小队步兵迎战,第一排二百人。前敌指挥是郑成功的右武卫将军周全斌。作为排头兵,周全斌的表现万众瞩目。他决定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于是,在士兵身后拉了一根长绳,颁下严令,有退过绳后的定斩不赦。刚刚布阵完毕,第一波满洲八百铁骑霎时冲到。
清军气势惊人,箭如雨下,然而铁人却毫发无伤。清军大感奇怪,于是勒马而回,再一次冲锋,期待能够以惊人的气势和箭雨扰乱郑军的队形。然而,周全斌的铁人队依然纹丝不动。与铁人队和满兵恐怕弄不出大声不同,铁人队里鸦雀无声,一片静寂。此时的郑军士卒乃是郑成功选拔战士中勇力超群之人组成的重步兵。这些士兵头戴铁盔,身穿铁臂,下着铁裙,配斩马刀、藤牌,弓箭,号称“铁人”。这群战士从头到脚都被铁甲包裹,可谓全金属外壳,屹立不动,如同一面铁墙。在铁面具后面的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和一颗颗火热跳动的心,他们正屏气凝神迎接命运的挑战。
满兵第三次冲击,这一次清军不再虚晃一枪,迎头撞上铜墙铁壁一般的郑军。周全斌大喝一声,率领铁人队挥舞斩马刀,大杀大砍,清军顿时血流如注,人仰马翻。然而周全斌毕竟只有两百人,拦不住清军,清军长驱直入,透过周全斌铁人队,杀向郑军第二队。
第二队郑军也是铁人,且人数比第一队多几倍,他们干净利落的一番乱砍,将满兵连人带马砍死上百骑。刀光处血如泉涌,战马惨叫,满兵哀嚎,残肢断臂和翻滚的头颅到处都是。剩下的满兵被对手的凶残震住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见不是对手掉头就逃。哪里想到反倒挡住第二波满骑,两队人撞在一起,有往回跑的有往前冲的,一时之间自相践踏,往回逃的满兵许多都被撞翻在地,竟然被战友的军马踩死。然而,满人不愧是白山黑水杀出来的彪悍劲旅,能够做到其疾如风,不动如山,一见形势不对立即全队站住,毫无混乱。
管效忠见恐吓战术不起作用,于是下令清军调整战术,清军立稳阵脚重新编队。管效忠乃是清朝宿将,富于战争经验,深知重甲步兵的致命缺陷是“战胜不能追赶,战败则难收退”。决定采取稳健战术,命令满兵张弓射箭,向郑军射出一轮又一轮箭雨,期望打乱郑军的队形。然而几轮箭雨过去,郑军仍岿然不动,任其乱射,竟无一人倒下。满兵也不慌不忙,就在他们身后,是满载箭枝的骡马队,箭矢充足。管效忠觉得只要这么拖下去胜利必然属于自己一方。
然而,右武卫将军周全斌已经看透了清军的心思。他大喝一声,率领铁人队冲锋。郑军铁人队被清军几轮箭雨射击,早就已经按奈不住,士气高涨,更兼训练有素,是以行走如飞,转眼之间就冲到了清军跟前。清军还没回过神来。铁人队的大砍刀就劈了下去。郑军铁人队采取三人一队的阵型,破阵时,由执藤牌的士兵掩护两名队友,一兵砍马一兵砍人。一阵乱砍,满兵倒了一片。死的血流如注,没死的大声哀嚎。其他没有被砍到的纷纷逃命。幸好满兵骑马,催动马力,很快就把铁人队甩在身后。
清军败退下来的骑兵与后队汇合后又一次重新集结准备再战。管效忠见连败两阵,忙将汉人旗兵的鸟铳、行营炮调到满军阵后,为之压阵,一旦再抵挡不住,就以火器截杀郑军,以掩护满兵撤退。又将另三路马队全部调来,只以一千余汉军八旗牵制其它的郑军。四五千满清骑兵重整旗鼓,再次向铁人队发起凌厉的冲击。
连战两阵的铁人队已然疲惫,此时又被满人突然的反击弄得措手不及,但见阵中白旗挥舞,郑兵纷纷向两边跑开,许多人逃退不及则趴伏在地上不动。管效忠一见大喜,以为郑军已经崩溃了,立刻命令骑兵加速前进,力图一举摧毁郑军。
看到这里,李存真叹了一口气说道:“管效忠完了。现在该看我们的了。”于是举起红旗,在银山侧翼列阵的李存真军立刻出动。
吕英杰、何天骄、赵无极、何天骄率领骑兵一起出击,侧击满兵右翼。出征前赵无极建议撤去马铠,骑兵士卒只保留胸甲,否则战马过于吃力,行动不便。李存真深以为然,毕竟他不是特别懂得怎么带领骑兵,那还不如让明白的人来。骑兵冲杀出去了,李存真又命令李茂之、姜诚率领火枪兵和脱去重甲的步兵出击,很多士兵兴高采烈,因为他们不是去打仗,他们是去发财的,开战前说好,谁抢得多谁得重赏,所以很多士兵三人一队,用木棍做了类似担架一样的器具,准备搬运抢来的铠甲辎重,甚至还有个别机灵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手推车。
清军快马加鞭猛冲郑军,眼看就要交手,不料对面郑军阵后早就排列着整齐的火器队!鸟铳、行营炮、弓箭,一起发射,炮声震天,一阵弹雨打落下来,清军惨叫着人仰马翻,中弹者非死即伤。
在李存真看来,郑军这一招叫做“饱和攻击”。箭矢、铳弹、各色炮弹分层次如雨般落下,全方位无死角。自然打得满汉旗兵一批批的坠马。一顿乱轰,清军被打死千余,余军惊溃,清军一时阵脚大乱。郑军铳炮稍停铁人队便迅速返身杀来,截住溃兵大砍大杀。
恰在此时,吕英杰等人率领骑兵杀到。清军慌忙躲闪不少满兵的马力已然不济,被李存真骑兵从背后追上砍杀。何天骄开弓放箭,专挑军官打扮的下手,汉八旗将领白博文和王国盛惨死于箭下。
在后方压阵的管效忠也被溃兵冲乱,但他仍不放弃,一边败退一边收罗败兵,好容易逃到银山的山坡上才终于压住阵脚,重整队形。
银山山坡崎岖,不利于战马奔跑,而且骑兵骑在马上高出众人一大截,失去速度便成了活靶子。管效忠重新布置,使清军依仗地利尽行下马死战。其实满清并非马背民族,他们更擅长步战,当下立住阵脚打算绝地反击。
第十八章 三箭穿云
周全斌见清军居然下马步战,大喜过望,抖擞精神,挥舞着大刀冲杀过去。满兵赢过太多次了这一次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军士气如虹且十分英勇,自己竟然不是对手,转瞬之间就被砍倒一大片。
其余清军没有逃走,挥舞钢刀拼命抵抗。管效忠一次次地组织反击,却一次次被郑军迎面击溃,许多满兵迎刃而靡。郑军越聚越多,清军陷入重围。
何天骄等人催马来到一处山坡上,见到清军当中有一军官打扮的人正挥舞战刀督战。何天骄说:“想必那人便是管效忠!看我一箭毙敌。”说罢站在马镫上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正当此时,赵无极道:“距离太远,相隔四百多步,恐怕射不中。不如看我用南洋火枪毙敌!”可赵无极话音未落,一声响箭过后,管效忠应声跌倒。
何天骄一见仰天大笑三声,对众人说:“管效忠这清狗死在虎爷箭下,算是好命的了!”
“好箭法,不愧神射之名。当年那些荷兰水手不也死在你箭下?你这神箭专射当官的!”吕英杰赞叹道。
然而谁能料想,那箭没射中管效忠。管效忠也是弓箭高手,那箭矢飞来时管效忠早听在耳中,一侧身,只听得噹地一声射破了肩铠,那箭力道极大来势并未减弱竟然直射在坐骑马臀骨上,那马吃不住痛往后跌倒把管效忠掀翻下马来。
管效忠的副将武世权见折了马匹便赶忙又牵过一匹马来给他换上,管效忠上了马重新回归人们视野,挥舞战刀继续指挥清军作战。
何天骄一见,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也不说话,弯弓搭箭,第二箭射去。只听得嗖地一声。管效忠再次应声落马。
何天骄啪地一声,把弓挂回原处,长出了一口气。不要说何天骄长出了一口气,就连吕英杰、赵无极、关盛年也都跟着长出了一口气。众人相视而笑。这箭若再射不中他们怕何天骄生吃了那弓。
然而,这一箭又只射中了管效忠的坐骑。管效忠听得箭的破空之声,往坐骑上一趴,那箭正好射在马的后脖颈上,那马一头栽倒在地,又把管效忠掀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管效忠晃晃悠悠又起来了,副将武世权又牵过一匹马来给管效忠换上。
当管效忠再次回归众人视野时。何天骄的脸色已经由青变红,他催马上前几步,跳下马来,取出黄杨大弓,这弓乃是硬弓,需要三石方才能拉开。
何天骄取了一只重箭在手,抖擞双臂,以地中海式三指拉弓,麒麟臂名不虚传,三石的大弓应力而开,只听得“嘭”地一声弓弦响,箭矢破空飞出。管效忠应声倒地。
终于射中了,何天骄心道,若再不中还哪有脸见人。赵无极在旁感叹,若是用火枪,一枪毙命,何须如此麻烦?
然而,也许是管效忠命不该绝。就在何天骄的重箭射出之时,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根铁鞭打向管效忠,管效忠为躲铁鞭往后一仰,猛地一拉缰绳,座下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
只听得“噗嗤”一声这一箭再次射中坐骑。武世权知道有人要狙杀管效忠。赶忙过去查看,只见一直长矢钉在管效忠大腿上,已然洞穿,连腿带马串在一起。
那马来回动弹,扯痛管效忠伤口,管效忠躺在地上惨叫连连。武世权见了,一刀斩杀了战马,又快速用刀斩断长矢。用一根布条勒住管效忠大腿,防止失血过多。
此时,周全斌已经破开清军大阵。感觉没有希望的清军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捂脸、露出臀部,整个一个顾头不顾腚,郑军见了也不手软,一刀斩下,劈成两段。清军哭爹喊娘,显然已经支持不住了。
管效忠见大势已去,一脸绝望,颤抖着双唇对武世权吩咐道:“事不济已,走吧!”武世权闻言背起管效忠,撒腿飞奔逃去。
管效忠弃军了,清军有序的组织终于彻底瓦解,士气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滚滚而逝。
魂飞魄散的满兵未及上马的和急忙上马的挤作一堆,又冲乱阵后的火器兵和各队绿营。大伙汇成一股逃命的洪流从银山上奔泻而下,此处恰恰又坡势陡翘,狂逃者马失前蹄,成片成片的绊倒,滚滚如洪潮怒涛。
清军的后队踩着前队往山下冲去,他们毫无秩序可言,乱哄哄的只顾着自己逃命,本来可以不死的清军就这样被踩死一大批。
何天骄见管效忠居然跑了已经怒不可遏,他非要为自己挣回面皮不可。正要再次张弓射箭,但是管效忠就像一只老鼠,身子晃了两晃,鬼鬼祟祟的身影便淹没在乱军之中。
正当此时,天上淅淅沥沥有雨点落下,竟然下起了小雨,不到十分钟,小雨变成了中雨。雨中的弓箭失了准头,更难射中。
何天骄大骂着上了马,狠狠地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鞭,那马大叫一声,飞奔而出。吕英杰和关盛年见了也一同跟进。赵无极却先行一步,早就追杀出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雨下得更大了,大雨倾盆,瓢泼而下。
清军乱糟糟地冲下银山之后一头扎在江南水乡之中。银山之下是成片的水田,身披绵甲的八旗马队同绿营部队一万多人挤在泥泞中。
此时的他们就像一群在泥潭中玩耍的猪,浑身沾满了泥水,正在高兴的时候突然遭到了一群饿狼的围攻,惊恐着相互拥挤逃命,你撞我,我撞你,大家都站不稳纷纷跌倒。铠甲沾了泥水,变得更加沉重,清军跑不快,被郑军追上。
郑军步兵无情的追杀过来,毫不留情。为行动迅速,他们熟练的脱掉铠甲战靴,赤脚冲入溃兵中纵情宰割清军。郑军冲到哪,哪里就卷起一股血雨狂飚,满兵填满沟壑,尸横遍野。郑军一直追杀出十里之远。
这一仗,清军大败亏输,被斩一万。被明郑遇着的满兵无一幸免,绿营被俘四千。江宁驻防满洲八旗灰飞烟灭,和硕额驸正蓝旗萨尔泰,正白旗骁骑校阿哈尼等均惨死于乱军之中,唯独跑了管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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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前文已经说了,何天骄有一把上好的英国长弓。英国长弓可以打366米远。
第十九章 银山大胜
且说,武世权背着管效忠逃出,一路狂奔。不曾想却遇到赵无极。赵无极武艺卓绝,挺枪便刺,武世权也不逞多让,挥舞大刀与赵无极打在一处。
两个缠斗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酣战之时,吕英杰、关盛年杀到,关盛年掷出流星锤,武世权不及躲闪头盔被击飞,脑中嗡嗡作响分不清东南西北,正迷糊间为吕英杰所擒。管效忠无力反抗,被赵无极打倒在地,用绳子捆了,负在马上而还。
何天骄策马急速追赶清军,大雨倾盆辨不清道路与吕英杰等人失去联络,走散了。不多时雨稍停,何天骄身边只有三骑跟从,其余士兵都去抢清军的器械铠甲去了。
何天骄惦记着捉拿管效忠,策马前行,在泥泞之中追击清军,十里之中,弯弓四次,射杀正黄旗佐领扎布巴、正黄旗佐领宝金泰、正白旗佐领都哈尼、二等轻车都尉猛格图四人,全叫部下割了首级,何天骄又命人摘了几人头盔为凭证。
又追出五里地,已然没有了清军的影子,管效忠亦寻不见,何天骄仰天长叹:“是我箭术生疏,还是老天戏耍我们猫虎兄弟呀?猫仔哥,我没追到管效忠,我对不起你啊……哎呀卧|槽泥|马的,管耗子你他妈的四处乱窜,跑哪去了?这回我算是栽了面儿了,以后还怎么吹这麒麟臂的牛|逼啊……”感叹过后,竟然泪湿眼眶,偷偷擦拭,失望而回。
李茂之、姜诚和李存真率领步兵跟在后面拼命地搜集清军丢失的器械辎重,所获颇丰,满载而归。
且说,众将尽皆回营,李存真见活捉管效忠大喜过望,冲到赵无极身前一把抱住,大喊:“果然是神枪,名不虚传,一出马就活捉了管效忠,太厉害了我的无极!你捉管效忠如同我亲自抓他啊!”说罢大笑。
赵无极捉到管效忠本就兴奋,又被李存真夸奖大为感动,说道:“赵无极愿为大头领效犬马之劳!”
李军内一片欢腾。
何天骄是最后一个回营的,看见自己三箭射不中的管效忠居然被赵无极给生擒了。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他隐隐地对赵无极有些怨恨,但是更多的是对自己运气不佳的感叹,对自己箭术退步的哀叹。
李存真听说何天骄居然射杀四名清军将领,大喜,跑过去也给了何天骄一个熊抱:“神箭,神射啊!”李存真高兴地大喊,“我知道你厉害,可怎么都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太厉害了。哎呀呀,语言真是贫乏啊!没办法形容我内心的激动,也没词形容麒麟臂的手段是多么的高明!”
何天骄被李存真忽悠蒙了。本来以为没有射死管效忠会被大家嘲笑,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头领会如此夸奖,称自己为“神射”。难道自己真这么厉害吗?何天骄稍微思量一番,感觉盟主说话可能也不无道理。不过,没有拿下管效忠还是让他感到十分遗憾。
此时,赵无极一脸堆笑,走过来说:“全凭将军神箭,鞑虏管效忠未能乘马,这才使赵无极有了可乘之机。”
何天骄虽然心高气傲,但也知进退,赵无极已经如此说法他敢有一丝怨恨,不等他说话,吕英杰赶忙上前说道:“哪里,还是赵老大手段高明,管效忠那厮撞到赵老大手上,如同耗子见了猫,怎么跑得了?”说罢,众人大笑,相敬融融。
经此一役,李存在发了笔财,缴获战马三百匹,各色铠甲三千七百多套,其中八旗精良铠甲八百多套,鸟铳三百多杆,行营炮十五门。另外此番一战还活捉了满兵二百五十多名。
这些满兵全都是受伤或者力竭被俘的,没有一个举手投降。因为历来满兵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满兵在战场上都能奋战到底。李存真命人看好这些满兵,给他们饮食,使他们不死,又下令封锁消息。
吕英杰问为何如此,李存真神秘地说道:“你可不知道,这些家伙可是金疙瘩,可值钱啦!”
吕英杰不解地问:“几个满洲人怎么是金疙瘩?难不成你还让他们投诚不成?”
李存真却说:“天机不可泄露!”
郑成功听说李存真捉住了管效忠,大喜过望,忙来索取。李存真带着李茂之、赵无极和何天骄等人到了郑军大营,见了郑成功众人齐声道贺说道:“国姓爷神威,银山大战,鞑虏土崩瓦解,大明中兴有望!”
郑成功却谦虚地说道:“这全赖将官用命,士兵奋勇,方才有此大捷。”转而又说道,“我听说你活捉了管效忠?”
李存真忙把赵无极、吕英杰、何天骄和关盛年等人介绍给郑成功认识,说道:“全赖这四位将军才能捉住鞑虏将官。”
郑成功点头赞叹:“壮士!李军之中藏龙卧虎。”
郑成功大将甘辉问:“李先生,那管效忠在哪里?”
李存真说道:“不忙!国姓爷,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郑成功其实早就猜到李存真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用管效忠换些东西。毕竟据李存真自己说,他抗清多年,却只有八千余人,此番活捉管效忠定然是想要些好处的,毕竟管效忠可是鞑虏的江南提督,并非寻常之辈,只要不过分全都随他。于是说道:“莫不是要做买卖吗?”
“不敢,不敢!存真哪里有资格与国姓爷谈条件?”
甘辉说道:“难不成你抢去的铠甲器械还不够吗?”
郑成功朝着甘辉摆了摆手,示意甘辉不要添乱,说道:“那些清军的破烂铠甲,既然李先生喜欢那就全都归你。你还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李存真伸出右手大拇指称赞道:“国姓爷快人快语,果然是人中豪杰。既然如此,小子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斗胆请求国姓爷水师出动,歼灭清军江宁水师,使江南清军彻底成为旱鸭子!”
“旱鸭子?”郑成功听罢大笑。
甘辉一听心道:还以为是要狮子大开口,原来是这等小事。
郑成功说道:“不肖李先生开口,鞑虏水师我绝不会放过,一条船也不给鞑虏留下。我本意就是要光复江宁,然后以水师隔绝南北,断了虏庭东南财富源流,使其再无支撑。”
李存真赞叹道:“国姓爷高明,高,实在是高!管效忠已经押解到大营来了,国姓爷要亲自审问吗?”
不等郑成功回答,甘辉一脸阴狠地说道:“汉人千千万,何以败给鞑虏,还不是因为有管效忠这样的汉奸为虏庭卖命?这一次就怕他说不干净。”
李存真心道:难不成是要给管效忠上刷洗?嗨!管他呢?他死不死啊他?就算他这家伙放回去能有多大价值?满八旗这一仗损失了四千多人,很多人都沾亲带故,南京城里的有亲戚,北京城里的也有亲戚,甚至就连鳌拜和索尼可能都和那些满洲死鬼沾亲带故。满洲人狠起来连自己亲妈都杀,管效忠还想活吗?
第二十章 斗酒
(作者:虽然很难为情,但是还是想求些收藏和推荐票。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李存真等人回营,正赶上曹海涛也回营来。听说银山大捷,曹海涛大喜,忙来祝贺。李存真一见曹海涛,抢上前去握手。曹海涛对握手早就不陌生了,当下也跟李存真紧紧握手。
曹海涛一边握手一边咧嘴大笑着说:“盟主所料不差,清廷驻扎在崇明的苏松水师确实想要把船全部凿沉。幸好我们及时赶到,抢回来一些。”
李存真不想听战斗过程,他只关心抢了多少船回来,问道:“一些是多少?”
曹海涛伸出一只手掌,李存真瞪大眼睛说道:“五艘?这么多?”
曹海涛却说:“不是五艘,是二十五艘!而且只有四艘是小船,其余全是大船。那种能够容纳一百六十人的戎船。”
“二十五艘?”李存真大喜尖叫,“天助我也!我事成已!”于是也给了曹海涛一个熊抱。
银山大捷,李存真军沐浴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六月二十四日,军中饮宴。吕英杰、何天骄、姜诚、武达摩和赵无极拉着一众海盗拼酒。
姜诚最是逞能当着众人的面仰头喝下一大坛子的米酒。然后他就讲起自己当年连喝十八碗酒,借着酒劲和三色娘们儿滚床单的往事,很好的给周围的一群“痴汉”上了一堂性教育的公开课。
何天骄和吕英杰等人喝的是蒸馏酒,大概四十多度,虽然不是太高,可是已经很有些酒劲了,每人一口气居然喝了一小坛。
武达摩不服气,说道:“你们喝的都不算,说是喝了一坛子酒,可是你们两个的嘴巴上有洞,酒都洒出来了。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胸坎子,全是酒,都洒在上边了。一坛子酒洒出来最少半坛子,都不是好汉!”
“你说谁不是好汉?谁不是好汉?”吕英杰大叫道。
“嘴巴上有洞的就不是好汉!你看看你自己,都快用酒洗澡了。”
吕英杰大着舌头叫道:“好!就算你说的对!我告诉你,我猫仔的酒品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既然你说我嘴巴有洞,漏酒,那你说这么办吧!”
武达摩说道:“有种用大碗喝,不可以洒一滴也不可以剩一滴,敢吗你?”
“有什么不敢的?”何天骄已经喝大了,方才他和赵无极斗酒,喝了一坛蒸馏酒,把赵无极喝倒了。现在看武达摩和猫仔较劲便拎着酒坛子踉踉跄跄过来说道,“不敢的都不是爷们!”
“好啊!一人十八碗!敢不敢?一口干,连干十八碗!”
“谁怕你啊?我告诉你,不敢喝的就他妈……是你爷爷!”其实何天骄想说,不敢喝的是孙子,喝下去的是爷爷,但是这酒已经上头了,话说不利索两句合成了一句。
“行!虎仔……你说的算!”武达摩也喝高了,“爷爷就爷爷!来,干!”
李茂之大喊道:“等一等,先不要忙着干,我来说几句。以前你们都是比谁喝得多。可是这不算能耐,有人擅长喝慢酒不擅长喝快酒。赵无极就是慢拉锯型的,平时慢慢喝能喝一缸,现在喝了一坛就倒了。你们四个比就比又快又好又多。不仅不能洒酒不能剩酒,还得喝得快!弟兄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众海盗大叫着,“快、好、多这才行!”
于是四个人摆出七十二只大碗,吕英杰、何天骄、姜诚和武达摩四人站成一排,每人前面一次摆放着十八碗酒。搞得众位军士在旁边兴奋地叫好起哄,大声喧闹。
“开始!”李茂之大叫一声。四个人就开始喝起酒来。咕咚咕咚,一碗接着一万地往嗓子眼里倒。
“喝,喝,喝,喝,喝!”众海盗一边喧哗,一边齐声呐喊给四个人加油鼓劲。
最后,吕英杰喝了十七碗,抱着第十八碗醉倒了,酒洒了一身;何天骄喝了十八碗后呕吐不止;姜诚喝了十八碗后倒地不起口中含糊其辞地念叨着:“西贡的那个小幺妹儿,真呀真带劲……”武达摩喝完了十八碗,从容地放下酒碗,一言不发走到墙边双手一伸就开始挠墙,原来是要往上爬。众人见了赶快把他抬出去休息。
李存真没有喝酒,他和陈显祖站在大船的船头望着江上的景色……
当夜,李军尽欢而散。
管效忠银山大败,明郑损失不过数人,皆为清军中汉军的炮火所伤。而满兵则损失惨重,常州绿营三百人仅逃出三十七人,镇江五百绿营,仅八十名骑兵逃出生天。管效忠亲带的四千多多满汉骑兵仅一百四十人逃回南京,且人人“魂魄尤惊,策战者鞠缩不前”。而遭受打击最沉重的,则是不可一世的驻防江宁满洲八旗,中高级军官被一扫而空。这怕是满汉交战一来最悬殊的伤亡比了。
满兵输得确实太惨太窝囊,影响太过恶劣。清方镇江守将高谦、知府戴可进在城墙上目睹了整个战役的全过程,战后毫无脾气地向郑军交了城。就在李军庆贺胜利的时候,郑军进入镇江城,郑军入城“市不易肆,人不知兵”。
李存真坐在海上飞龙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喝了一口酒,轻声地对身边的陈显祖说道:“这怕是国姓爷在大陆获得的最后一场胜利了。下面可能就要看我们的了。”
陈显祖不解地问道:“盟主何出此言呢?难道又是夜观天象所知吗?”
李存真笑而不答。
镇江覆军,南京被围,郑成功祭拜明太祖陵,满清震动了。
“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吴三桂引清兵入关至今十六年了,北京不知多少次被前线激烈紧张的战况奏报搞得沸沸扬扬。但从未像这一次被震动。不久前还为云贵节节得逞而弹冠相庆的满洲权贵们,无不骇然失色,慌成一团。
爱新觉罗·福临,年号顺治。作为满清入关的第一位皇帝,满洲贵族集团的总代表,一个只有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惨败彻底推入了失态与狂躁的深渊。
作为皇帝,顺治是合格的。对摄政王多尔衮的隐忍,多尔衮死后的清算都显现出顺治的厚黑学素养。为了能够真正做到君临天下,这位少数民族少年每天努力学习汉语用了很短的时间便能够听得懂汉族官僚都在念叨的东西,用了不到七年的时间就摸透了汉人的心思。
顺治肩负了难以形容的压力与考验。殚精竭虑十余年,仗着八旗兵的所向披靡,汉人一盘散沙气数将尽。他目睹了一个个汉人政治军事集团的瓦解冰销,看惯了一个个老谋深算、强横一时的汉族政治强人成为自己恭顺的奴才。然而,汉人韧性太深厚了,残余力量明明被大清压在偏远一隅多少年了,可只要他们一作努力,满人的统治根基仍是那样的松脆。
第二十一章 顺治疯癫
福临在皇帝的宝座上干了十六年还算成功,可是在做人上却是失败的。他最爱的女人董鄂妃本来不是他的妻子,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就算不是他的弟媳,那一开始也是别人的老婆。顺治抢别人的老婆又杀了丈夫,简直就是大清的西门庆。不过,满人向来没有贞操观念。他自己的老妈也不干净,照样能母仪天下。
蒙古女人不洗澡,身上的骚味能熏瞎眼睛,又十分贪财,只要给钱就跟人睡,老公还很支持。所以不光是汉人,就算是给大清当奴才的朝鲜人都看不起蒙古人,于是他们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叫“骚鞑子。”有母如此,有妻如此,作为一个男人何以算是成功?
也许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也许是小鬼缠上了九五之尊。命运对顺治的折磨还不止于此。顺治十五年,董鄂妃为他生下的孩子和硕荣贝勒不幸夭折。董鄂妃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生命垂危。
痛失最宠爱的江山继承人的顺治,面临着又将失去心上人的痛楚。一年下来,形销骨立,体弱多病。如今郑成功又从遥远的小岛扑腾过来,拦腰一刀,要将整整一代满洲人用鲜血打下的东南半壁夺回去。
而此时满洲主力又远在云南,一旦郑成功拿下南京,心向明室的江南将一呼百应。而盘据四川湖北的抗清势力与之联络,又将轻易斩断满洲大军回援的归路。失去武力支撑的京城又一日不可无江南运来的钱粮。
“朕太难了!”这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来说,这一系列的恶果实在令他难以想像。接到银山覆军的消息,顺治的身体好像立刻就被抽空了,没有一点力气。瘫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万岁爷,万岁爷,你别吓奴才呀,万岁爷!”大太监吴良辅跪在顺治脚边,带着哭腔轻声地呼唤着顺治。然而顺治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就连洋官汤若望也担心起来,但是怎么叫顺治,他都没有回应。过了半晌,顺治仍然呆滞地坐在那里。老汤以为顺治会这么一直安静下去,直到他的母后来看他。然而就在此时,顺治突然大叫一声,从御座上跳起,吓得吴良辅瘫倒在地。
“朕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么多年了,朕不能就这么算了!朕要和他们拼了,朕要和他拼了。不管生也好,死也好,总要有个了断。海逆,来把,来和朕决一死战!”顺治狂叫着,如同一只发了狂的幼师。
他先是在地上来回地疾走,然后便跳上御座,跳下来又是疾走,一边走,嘴里一边唠叨着“决战”、“亲政”、“拼命”的词汇。面色撒白,嘴唇颤抖,不听地念叨。
“万岁爷,万岁爷,你可得想开点啊。”吴良辅爬到狂叫的顺治脚下,扯着顺治的裤脚哀求。
汤若望见状赶快上前安抚:“陛下稍安勿躁,陛下缓一缓,请陛下自重。”
可能是汤若望的话起了作用,顺治安静了一点。然后狂叫转为安静,安静转为沮丧,到最后顺治竟然哭泣起来,哭声由小变大,到最后竟然大哭不止。
“这劳什子的皇帝我不干了,这劳什子的天下我不争了。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不在这了。我想走,我要走,我要回盛京去,我要离这一切远远的,我要走……我要走……对,我得走,马上就走……”顺治兴许说的是实话,甚至都不用“朕”字来称呼自己了。想当初他是多么地喜欢这个字呀。
正哭泣着,顺治朦胧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身着华丽,姿态雍容的女人。
“母后?母后……”顺治大哭着奔向昭圣皇太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脚下,抱着太后的腰大哭起来,把脸埋在太后的衣服里大叫,就像一个受了气的孩子。“母后……太难了!儿不想搁这儿,儿不想再制这群汉人南蛮子了,咱们走吧,咱们回家吧……”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顺治的哭叫。
一只缠着佛珠的右手指着顺治的鼻子尖铿锵有力地骂道:“好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要把你皇阿玛,皇祖父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吗?你要让爱新觉罗的子孙永远记得你是个胆小鬼吗?你要让天下的奴才都看我大清的笑话吗?”
顺治瞬间收了泪,瞪着眼睛看着太后。
太后额头青筋暴起,骂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可还记得我们母子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有的今天。
前方的将士们奋力拼杀,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你说要回盛京就回盛京吗?这满京城的百姓还回得去吗?当年从龙入关,现在从狗回家吗?老天让你做了皇帝你就要有皇帝的样子,多少人都睁着眼睛看你,多少人都盼着你,望着你。可是你呢?受了这么一点点挫折你就要死要活,太不成器了。
我来问你,海逆朱成功比李定国如何?定南王孔有德桂林兵败,敬谨亲王尼堪衡阳中伏,磨盘山惨败哪一次不比这次来得凶险?
江阴大战,姜镶谋反,李成栋叛变,哪一次不比这次来势更猛?
狗奴才管效忠出战兵败真该处死,可银山一战全军也不过几千人战殁。我大清还有六十万大军,区区几千人的损失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你快点给我起来!像个爱新觉罗的子孙那样给我站起来!”说着,一把抓住顺治的脖领子把顺治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皇祖父靠着十八副铠甲起兵,你皇阿玛与敌人多次周旋于辽东。天启七年的时候何其危险,伪明何其庞大,我大清尚且不惧。现在你坐拥天下,一个小小的银山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满朝的文武大臣怎么看你?你看看你自己,你就连个最起码的奴才你都不如,胆小如鼠,懦弱无能……”
听得昭圣皇太后的痛斥,顺治感到一个热流涌上头顶,一把抹掉了眼泪和鼻涕,面红耳赤地大叫道:“谁说我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谁说我不如皇阿玛皇祖父?我自幼习武,绝不逊于那些摆牙喇,我一个能打十个。
我也能纵横天下,纵马飞奔,但见我的大纛,敌人无不望风披靡。朕要亲征,朕要亲征……对,朕一定要亲征,朕要亲手砍下海逆的狗头当夜壶!”
昭圣皇太后布木布泰见顺治几近发狂,刚要阻止。不想顺治居然仓啷一声拔出宝剑,这可把房间内的众人吓坏了。
“福临,把剑放下!”
顺治哪里肯听,他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宝剑,打落了笔墨砚台,打碎了摆设花瓶。太监和宫女吓得纷纷躲避。“我要和海逆拼了,我也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我要亲征,不管是死是活总算有个了断!来吧,来吧!都死吧,都死吧!”他像一头年幼的狮子,发疯一样地怒吼,面目扭曲,浑身颤抖着用剑奋力挥砍自己的御座,“砰砰砰”劈得碎屑横飞,直至把御座劈得稀烂。
“陛下息怒,陛下自重。”汤若望看着爆发了狂躁症的顺治在旁边连声苦劝。
“来人,来人!”昭圣皇太后连声唤人进来。四个护军应唤而入。“去,过去,把他给我按住!”
护军是皇太极创立的帝室亲军,满语作摆牙喇,人员皆是从基层的八旗牛录中十七选一挑出的精兵强将。虽听得太后吩咐,但见是皇帝疯癫,四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你们这群狗奴才,想要抗旨吗?”
“奴才不敢!”
“快点!”
四个护军迫于太后的威严,七手八脚地上去扶住顺治。顺治毕竟是皇帝,是主子,怎么可能说给按住就真的按在地上?四个护军小心翼翼地把顺治抬起。
此时顺治已经像是疯了,嗓子沙哑地只能发出“吱吱啊啊”的声音,四肢已经没有了力气但还是劲力挥舞着,漫无目的,毫无意义地乱打乱蹬。
“小心点,哎呦,你们都小心点啊!”吴良辅怕伤了顺治担心地小声责备着几个护军。
过了好一会,顺治脱力了,终于安静下来。太医紧急入宫,给顺治灌了一碗安神补脑的汤药,顺治便沉沉地睡去了。
看着发狂到虚脱,已然酣睡的顺治,一抹泪水从太后眼中滴落下来……
第二十二章 图谋济州
虽然李存真知道历史上这一次明郑北伐南京先胜后败,但是事关汉人江山,自己还是打算再努力一次。毕竟,如果明郑失败,自己能不能单独对付清朝还很难说。李存真认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入侵者,如果蝴蝶效应真的存在,那这次努力也许就是蝴蝶翅膀振动的开始。
李存真与赵无极、李茂之、吕英杰等一同拜见郑成功。很快就被准许进入,刚一进入大帐,李存真等人就傻了眼。
只见,大帐里面灯红酒绿,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又有歌女弹琴舞女起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好不欢乐。
“李先生!”郑成功见李存真来了,便热情地招呼道,“快点给李先生看座,倒酒。”
李存真不好推辞,谢过郑成功便在末席坐了。抬头一看,只见白景春就在自己的对面。平心而论,白景春确实很是漂亮。肤如白雪、肌如凝脂、黛似远山、皓齿红唇,柳腰款款,明眸一对波自流,妩媚娇羞惹人怜。当下白景春正一脸媚笑地看着自己,李存真不想和她对视,扭头侧过。
此时,一曲唱罢。李存真赶忙起身说道:“国姓爷,管效忠银山覆军,满清如今在江南已经没有多少兵力了。江宁城大,而满清驻兵又少,防御不过来那么多地方。此时正可以一举而下江宁。我愿率本部兵马抢先攻城,为国姓爷扫清前障。”
还没等李存真说完,郑成功笑着说道:“李先生好生性急啊!我大将甘辉也建议我就此一举拿下江宁。可是要我说,这些鞑子吓破了胆,不日自会请降的。何苦将我等练就的野战精兵消耗在江宁城下?”
“国姓爷……”
“哎呀,李先生,你便等着好消息吧。江宁城中我再请你看戏。”
“这……多谢国姓爷,小人实不敢当。”
郑成功听罢大笑,起身向在座的各位敬酒。
李存真见郑成功已经有如此说法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再看白景春,那女人正一脸魅惑地看着自己。
当夜宴罢,李存真告辞出来,白景春便跟了出来。赵无极等人识趣走开只留下两个人说话。
李存真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李大当家的这是哪里来的火气呢?难不成还怪我没和你一起偷袭管效忠吗?”
李存真说道:“白当家的说哪里话,我哪是那样的小人。不知你还有何话说?”
“怎么这么着急呢?”白景春娇喘一声说道,“不如去我帐中饮酒如何?”说罢就要把手搭在李存真肩膀上。
李存真赶快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说道:“白岛主客气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在下这就告辞了。”说罢就走。
白景春喊道:“你是看我帮你引荐国姓爷,心里记恨上我了?”
“我李存真没那么小气,白岛主多心了,这便告辞。”李存真也没去看白景春那气急败坏的表情,径直走开了。
赵无极问:“白岛主有事?”
李存真看了看赵无极,面无表情地说:“有事,这事让姜诚去合适。”一句话反而逗乐了在场的所有人,于是众人一起回到大船上。
当晚,能来的将领全都到了。李茂之、陈显祖、赵无极、吕英杰、何天骄、关盛年、姜诚、曹海涛、武达摩等全都齐聚一堂。灯火映衬着每个人的面庞,大家都盯着李存真。
李存真说道:“国姓爷一直是我所佩服的人,特别是他以金夏弹丸之地养兵十几万,还能组织起一次轰轰烈烈的北伐,实在是我的榜样。
不管他这次北伐是为了一己私利还是为了中兴明室的大业,他的决断都很正确。
可是今天,我看到国姓爷沉迷歌舞,南京还没有拿下就开始歌舞升平起来,好像已经拿下南京了似的。
‘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国姓爷这是把林子里的鸟当成自己手中的鸟了。
银山大胜,本来就应该一鼓作气拿下南京,东南的抗清形势定然为之一变。
可是在这个决定历史命运的关头,也不知他是中了什么风,突然之间好谋无断起来。干大事缺乏果断气度的品质暴露无遗。压根没有一鼓作气、坚决迅速夺取胜利的决心。
他固执的认为南京清军是无论如何都会放弃抵抗了。舍不得将野战精兵消耗于攻坚,一心只等对手交城。简直异想天开!”
李茂之说道:“今天我等都看得分明,大头领你说该怎么办呢?”
李存真说道:“他们歌舞升平,我们却不能如此。歌舞升平,每天花天酒地,长此以往,士气跌落。如果清军反扑,那必然来势凶猛。堕了士气的士兵没办法抵挡虎狼之师。”转眼看了看曹海涛说道:“海涛,我现在再给你一个任务,只是这个任务怕是要艰巨得多。”
“大头领,你就吩咐吧!”
“我们有多艘夹板船,还有许多大戎船,这些是可以远洋航行的。我要你北上到达济州岛,夺取济州岛,你能做到吗?”
“啊?大头领,我没去过那里啊!”曹海涛瞪大眼睛说道。
李存真想了想,觉得曹海涛说得也对。“你没去过,这就不好办了。这样,你现在带着两艘荷兰夹板船四艘大戎船,辅兵六百人,缴获的蒙古马给你十五匹。北上去探查济州岛。这济州岛就在朝鲜半岛的南面。”
“大头领,这朝鲜半岛我知道在哪。这么多年,你给俺们当教师爷,天天给我们将历史地理,这济州岛不就是以前的那个什么耽罗国吗?是个大岛。就是咱们弟兄们都没去过,海路不熟悉。好像是有牧场的……难道,大头领你是要……”
“没错,我就是要这济州岛,要这上面的牧场。这一次你就要去熟悉一下海路。”
李茂之说道:“盟主高见,属下佩服。要说这东方之地能养马的地方不多。一个是辽东和漠南,能产蒙古马。一个是河西,能产河曲马。再一个就是云贵地区能产滇马。可惜滇马擅长走山路,不擅长走平地,不是骑兵的好坐骑。听说日本也有牧场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不现实。最现实的地方就是这济州岛了。”
第二十三章 满清廷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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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真对陈显祖说道:“陈先生,你们有所不知,我此前和英国人做了个买卖,就是要他们英国的一种马,叫做夏尔马。这马十分高大,四条腿着地,比赵无极还要高半头。”
“这么高?”何天骄大叫道,“这是马还是大象?”
李存真说道:“这是马,很好的马!还不都是为了你们的骑兵准备的?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夏尔马到底能不能当骑兵的坐骑。我记得这种马虽然高大但是速度不够快,不过如果当不了战马就让他们当挽马,用来拉大炮。”
他对陈显祖继续说道,“还劳烦陈先生跑一趟,跟英国人接洽这单生意。走之前我已经同意英国人在水真腊设立通商口岸,这个事情工部的羊老板已经在办了。现在的问题有三个,一个是英国人能不能不远万里给我弄来夏尔马,如果弄来了那就运过来,如果没有那就算了。二是马六甲现在被荷兰人占据着,而英国和荷兰之间马上就要进行第二次英荷战争,这一仗英国怕是要败,如果英国真的败了,我怕荷兰人封锁马六甲切断我们和泰西的一切联系,我们得不到白银怕是要不好办了。要么我们就要鱼死网破袭击大员,要么就得想办法让日本吐出些白银来,这还得有赖于国姓爷的日本商路。所以我们占了济州岛,这岛子正好在中国、朝鲜和日本之间,悬在海上,以后做生意也方便。第三我还有些担心清军的广东和福建的水师会配合安南袭击水真腊,需要仔细探听消息,如果清军水师确实有袭击水真腊的打算,就要好好防守。如果没有袭击水真腊的打算,那么还请陈先生通知王金玉和杨氏姐弟立刻北上。如果能够北上,务必在来年五月前到达厦门外海,如果不能在五月前到达厦门就要晚一点启程,一定要等着,等六月以后再过厦门北上。反正就是不能在五月到达厦门。至于原因,你就跟他们说,就说我算到会有台风。”
陈显祖不明所以地问:“别的都好说,只是广州福建水师的消息我怎么得到,他们会不会袭击水真腊我怎么能知道呢?”
李存真说道:“常琨早就已经派了探子过去。道长你到了广州,住在鸿通客栈,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络。陈先生再劳烦你去澳门一次,看看能不能招募到会筑造火炮的人,再一个就是会造船的人。这个事情非常重要。我们的枪炮都是从英国人那里买来的,船只英国给制了一艘,贵得离谱,其他的都是抢来又修好的,晃晃悠悠也不结实。特别是以后我们要拓展商路,必须自己会造船。钱的事跟羊老板说,他有办法。只不过要记得,我们不是要工人,我们不缺人,我们是要技术,你的挑中人才。明白吗?”
“大头领的话,陈某听懂了。”
李存真点了点头,又对曹海涛说道:“你去济州岛自己要干什么知道吗?”
“知道!”
“说来听听!”
“观察济州岛的山川地形,绘制海图,找到适合登陆的地点,设法搞清楚济州岛的兵力,包括水师和陆师。”
“还有呢?”
曹海涛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说道:“不知道了,还请大头领给提个醒。”
李存真说道:“朝鲜再不济也有三十万人。文武、军队、百姓一应俱全,不是说想要咬下一块肉就能咬下一块肉的。你要看清楚,朝鲜有多少水师。特别是那种龟船很厉害,你要看看还有没有,就是长得想个王八的庞然大物。你得仔细算一算想要隔绝半岛和济州岛之间的海域需要多少船只兵马。”
曹海涛说道:“明白!我这就去办。”于是起身便走了。
李存真对众人说道:“今天的内容要个保密,不能跟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娘们也不行,明白吗?”
“明白!”众人应诺。
当郑成功大宴群将,歌舞升平的时候,满清已经开始行动了。昭圣皇太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安抚了突发狂躁症的顺治皇帝之后,立刻召开御前会议。
“众位卿家,如今海逆朱成功兵围南京,伪明张煌言率军越过江宁已然占据了太平、宁国、池州、徽州四个府三州二十二县。如果他再向西扩展与夔东众贼联合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的情形已经非常危急了。我想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皇上吵着要亲征海逆,已经派人四处去张贴告示了。现在京城里人心惶惶,骚动异常。众位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一时之间朝堂鸦雀无声,索尼、苏克萨哈、鳌拜、遏必隆等一干满洲大臣低头不语,其他满官汉官就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了。
太后猛然起身大声说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平日里不是常常夸奖自己勇武吗?又是神机妙算,又是决胜千里,现如今江宁危在旦夕,伪明就要复辟。你们却一言不发,是何道理?”
鳌拜见众人都不说话,赶快站出来说道:“太后息怒,江宁被围,奴才也是心急如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终日在思索策略。”
太后见到终于有人说话了,松了一口气,坐下说道:“你说吧!你有何策略。”
“策略不敢当,只是些蠢想法,最后还得请太后和皇上拿主意。奴才以为,海逆不足挂齿!”这句话一说出来满朝文武侧目。鳌拜也不理会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海逆之所以能兵临江宁,全是因为我大军主力尚在云南,后方空虚,海逆渡海而来甩开了汉八旗,于是便占了个便宜。至于张逆,虽然占有四府三州二十二县,也不过是侥幸成功而已。奴才以为只要击败海逆,张煌言必然受到各省驻军的围攻,到时候定然失败,不足为虑。”
鳌拜见太后听得入神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老太太的心思,继续说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岂可轻动?奴才以为,区区海逆不足以动摇根本,陛下不必亲政,只要派个得力的大将军前往即可。”
苏克萨哈见鳌拜已经先看了口,便也跟着说道:“奴才以为鳌大人所言甚是,天子不可轻动。当务之急便是调集大军迅速南下,一举击败海逆才是。”
苏克萨哈说完,朝廷文武全都随声附和。只有索尼默不作声。索尼抬眼看了看鳌拜,只见鳌拜面目坚毅,再看看苏克萨哈,苏克萨哈竟然面有得意之色。心道:这是白旗系和黄旗系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危机时刻你们两家穿起一条裤子了吗?这一次可是事关江南半壁江山的大事,还算你们两个识相。于是说道:“太后,奴才也以为应当立刻聚集兵马南下才是。”
太后说道:“可是京城的人马并不多了,要全都调集到南面去吗?”
索尼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击败海逆,解江宁之围。其实张逆不足挂齿,区区四个府也不是甚大的地方,他兵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只要稍有挫败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待收拾了海逆,张贼不战自乱。海逆却最是要紧,镇江乃是漕运枢纽,连同南北。镇江一失,漕运就从中间截断开了。京师一日不可缺了南方的漕运,若是海逆久在镇江,即便江宁仍在我手,北方半壁也危在旦夕。如今京城尚有八旗人马,应当系数征发,立刻南下,刻不容缓啊太后。”
鳌拜跟着说道:“太后,全国的满洲兵丁除去那些包衣,只有四万多人,不到三百个牛录。除了部署在云贵前线和此前就调往江宁的几支满兵,拱卫京畿的甲兵不过一万数千人。为了彻底压服云贵的永历,朝廷先后将满洲的两黄、两蓝、两红旗的主力和一部份两白旗调去远征。汉军八旗则主要驻守在东南沿海应以应付海逆,剩下的一点满兵撒在江宁、杭州、西安几个重镇。留驻京城的满军仅剩下正黄、正白、正蓝这几旗护军,以及镶白旗等各旗留京的一些零散甲喇。而前锋营主力也在云南,左、右两翼统领都去了,留京的前锋兵只有小几百人了。”
太后说道:“护军是陛下的亲卫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先皇在的时候称之为摆牙喇,人数虽少却能以一敌百,岂能小看?”
鳌拜说道:“护军旗自然是精锐,奴才的意思如果征调护军旗怕是没有人带队。”
索尼说道:“不如让镶黄旗护军参领乌沙带队,先把他提升上来任个委署前锋营统领。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黄白之争
摄政王多尔衮活着的时候,白旗系如日中天。他们仗着得势,上下都在打压黄旗系。黄旗系的鳌拜曾经三次被多尔衮“论死”,要不是布木布泰护着早就死了,坟头草怕是都一尺高了。
除了政治上打击迫害外,利益分配上,也非常不公,总是损黄肥白。京畿和直隶的好田好地,都抢先留给白旗系官兵和家属。
更过分的是原属黄旗系的好田,也被强占,黄旗系官兵家属被强迁到远离京城的保定、涿州等地安置,靠次等田养命。
财政紧张时,白旗系自恃权柄在手,甚至给黄旗系部队停饷,任其生计无着,而他们本旗官兵却照旧享受足额全饷。
如此种种,在黄旗系,尤其是螯拜一伙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鳌拜咬牙切齿非要搬到多尔衮不可。
机会说来就来,顺治七年末多尔衮翘辫子了,白旗系折了靠山,突然成了没娘的孩子。
这下轮到帝室和螯拜一伙的黄旗系红着眼捋起袖子准备好好报仇雪恨了。这个关键时刻,白旗系的新掌舵人苏克萨哈虽出身多尔衮的近侍,却很会见风使舵,多尔衮断气未出三月,他就积极卖身投靠帝室,出卖故主,捡举揭发。而且特别注重走太后的路子,狠拍马屁。
也许是思念多尔衮吧……
一个女人,只要不是去卖,付出肉体的时候总会带上点灵魂。
何况皇太极不爱布木布泰,爱的是海兰珠。
多尔衮死了,布木布泰竟然也病了,而且很重。正好给了苏克萨哈一个卖力表现的机会,他奉汤送药,“昼夜勤劳,食息不暇”。
苏克萨哈的临时抱佛脚,居然大获成功,被认为“告发有功”不仅没被处置,反而备受重用。也许是思念多尔衮,也许是出于平衡内部势力的考虑,白旗系由此逃过一劫,而且继续与黄旗系分享政治利益。
这在鳌拜看来简直就是臭不要脸!但是,他自己也是太后保下来的,面对同样托庇于太后活蹦乱跳的苏克萨哈一时之间也不好下手。
其实,想要整死苏克萨哈也并非没有一点办法,只要皇上支持,就没有搞不定的“奸臣”。然而国家多难,残明势力仍有复辟的可能,苏克萨哈也并非无能之辈。鳌拜顾全大局,没对苏克萨哈下手。
然而,世事多变,总是超出人的意料之外。
多尔衮死后的十几年,明清战争不断。托庇于帝室的白旗官兵们在前线格外卖力奋战,多尔衮遗部似乎逐步扭转了劣势,又有兴旺之势。
而螯拜的猪队友哥哥卓布泰一伙畏敌如虎,屡次战败,不断给黄旗系减分,以至两白旗甚至又开始有了占黄旗系上风的苗头。
苏克萨哈的腰杆也因此越来越硬,在朝中上蹿下跳,地位声势已渐出螯拜之上,仅次于黄旗系的资深大臣索尼。
苏克萨哈见鳌拜和索尼两个人一唱一和说的正欢,暗暗一笑说道:“太后,京畿内的八旗以我两白旗最为完整,奴才提议这一次便由两白旗和正蓝旗做主力南征海逆。至于黄旗,人数太少,不如就坐镇京城维护京畿治安好了。”
这一次南征,在苏克萨哈看来,这又是为白旗系增加政治资本的一大良机。毕竟,武力从来是满洲贵族高度自负的来源。从多少年来在中原大地上,从来天兵所到,贼即败亡。
虽说镇江之战,满洲骑兵确实败给了汉人的步兵,但那点人规模还抵不上一个旅。而今两白旗和正蓝,加上八旗护军能征调的可是上万人规模的满洲铁骑兵团,对付海逆绰绰有余。
苏克萨哈说道:“奴才提议,不如以镶白旗都统索浑为大将军,以正白旗护军统领赖塔辅之,统领各旗人马,汇合绿营共剿海逆。”
鳌拜听了大怒,也不顾体面大声呵斥道:“苏克萨哈算个什么东西,谁做大将军轮得着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意思?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在想着争权夺利吗?你的那个赖塔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辅佐大将军吗?”
“赖塔一向勇武,其祖父是‘和硕额附’康里礼,先皇在的时候便是十六大臣之一,赖塔父亲迈色,任护军统领,宁锦决战时壮烈殉国,他与汉人南蛮子打了一辈子交到了,深谙汉人底细,我看他当这个副将军正合适。”
“你放屁!”鳌拜大叫道,“康里礼那怂包在北京城下被袁崇焕打得大败,早就被削掉了爵位,还谈什么额驸?赖塔真的勇武吗,真的勇武吗?如果赖塔勇武,大同的时候就不会吓得两腿筛糠。大冷的天他下半身冻成冰坨了,得让人抬着走。我看赖塔这老狗跟他爷爷一样都是怂包,看见汉人就尿裤子,怂包一个!”
苏克萨哈听了两眼冒火,可是面对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已经握紧了拳头的鳌拜反而有点发憷。鳌拜是个硬茬子,不怕死,多次对抗多尔衮,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属正常。苏克萨哈怒极反笑,然后又趁势变成了真笑,根本不再搭理鳌拜转而对太后说道:“奴才以为一切还应请太后定夺!”
鳌拜在旁边叫嚷:“你们两百旗什么意思?苏克萨哈,你以为你两白旗就了不起了?我两黄旗虽然人少,到了江宁假着祖宗保佑,打汉人南蛮子照样摧枯拉朽!我看还是你们两百旗留在京畿吧!”
布木布泰听两个人争吵早就听烦了,她深知黄旗和白旗之间的矛盾。自入关以来,满洲上层经历过几次权利争权,最终以皇太极一系取得最后胜利。不仅巩固了正黄、镶黄旗这两支帝室掌控的嫡系力量,又没收了多尔衮苦心经营多年的正白旗,和他执政时霸占的镶白旗与正蓝旗。
这样,八旗之中帝系直接控制五旗。济尔哈朗派的镶蓝旗孤掌难鸣,两红旗则向来持中立态度,只管听差做事,这样一来帝系力量如今已经无可挑战。鳌拜、苏克萨哈再怎么吵怎么叫也逃不出他们爱新觉罗家的手掌心去。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布木布泰轻声说道,“我老了,听不得你们这么大呼小叫,吵得我头疼。都几十岁的人了,吵架像个孩子。”她对苏克萨哈说道,“不管怎么跟别人说,赖塔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要说他勇武那都是吹给汉人听的。咱们自个就不要骗自个了。不要说副将军,就是当个护军统领都已经是抬举他了。”
说到这里苏克萨哈赶忙低下了头,看来赖塔的事是不行了。不过还好,镶白旗建制完整,且还有索浑这个正牌的都统在,想来大将军的位置还是很有希望的。
“镶白旗都统索浑确实不错。英勇善战,多年来屡立战功。不过要说服众嘛……索浑还是显得太年轻了一些。”
“哼!”鳌拜听太后说到这里,瞪着苏克萨哈狠狠地哼了一声又白了他一眼,站着不说话。苏克萨哈此刻也知道,索浑的大将军之位算是飞了。
索尼沉吟半晌,见鳌拜和苏克萨哈都不说话了,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后,奴才以为内大臣达素,勇猛非常、身经百战、深具韬略、资质深厚、威望很高,不仅在八旗之中名声显赫,而且人品贵重,任事勤奋又能干,任内大臣三年多无人不称道其思虑周祥,行事果决。奴才以为不如就让达素统兵南征,若达素为大将军必然能够团结众人使上下一心,击败海逆不在话下。”
一番话,说的太后连连点头称善。
真是失策啊!苏克萨哈在心中狠狠地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推荐索浑呢?不就是个固山额真吗,怎么能比得了达素呢?毕竟达素才是太后的亲信嘛,索尼这条老狐狸真会选人啊。只是达素和鳌拜要好,这一次又被索尼推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后,奴才也以为内大臣达素是最佳人选。奴才附议。”
“大家都觉得达素行?”太后问道。众人纷纷附议。“好吧,既然大家都说达素可以,那就认命达素为安南将军,统领八旗兵马汇合绿营克日南下,扫平海逆!”又对索尼说道,“将原定自贵州返京的满洲正白旗副都统噶褚哈、正红旗副都统玛尔赛所带满兵改调荆州,换乘快船顺流星夜疾抵江宁协防。皇上病了,不能理事,可上谕照样得发!”
“喳!”
顺治十六年七月,满清朝廷授章佳·达素为安南将军,乌沙为前锋营统领,辅以固山额真索浑、摆牙喇纛章京赖塔等率师赴援江宁。其时,京城守兵为之一空,各旗均只剩下一百多人,皇帝只能依靠蒙古八旗来保卫。
第二十五章 暗藏危机
郑成功在银山大破管效忠,然而却没有乘胜攻取南京,长期对南京围而不攻。更加糟糕的是,当初北伐的时候由于怕自己的厦门老巢被偷袭,干脆就带上了所有的女眷。这本来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郑成功却没有做到男女分营。郑军官兵偕妻带妾而来,久围不攻,士气越来越散漫,白天“挥戈筑垒雨花台”,晚上“左狎夫人右酒杯”,追逐风流快活。日子一久,郑军根本就找不回当初的状态,难免松懈。整天释戈开宴,纵酒捕鱼为乐。一些将领们也沉溺温柔乡里,饮酒观戏,倚红偎翠,同美人们“笑指金陵佳丽地,只愁难带荔枝来”。初来时的锐气,消磨殆尽了。
李存真看到明郑大军这个样子知道不可能挽回了,失败就在眼前,于是整顿军队。李军全军移师江畔,准备朝舟山进发。
“没人要的东西,我再捡起来没问题吧?”李存真对李茂之说道。
李茂之说:“当初明郑大军过舟山的时候,舟山守军被打得大败,如今这个海防要塞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可惜,明郑没有占领舟山。”
李茂之笑着说道:“国姓爷谋略深远,算无遗策。江宁指日可待,江宁都能拿下,这舟山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存真点了点头,叫来何天骄、姜诚、张一鸣吩咐道:“你们三人带四百战船,六千辅兵,即日进攻舟山,十天之内就得给我拿下。”
“得令!”
“得胜之后,留下张一鸣和四千辅兵镇守,立刻招揽浙江的抗清志士,人越多越好。何天骄、姜诚率领战船再回江宁来。不得有误!”
“是!”三人应诺而去。
李存真担心郑成功兵败会威胁到白景春的性命,毕竟白景春是救过他的人,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不管她。便星夜赶往白景春的大营。白景春只有两千弓手,大小船只五十艘。如今停泊在瓜州江面,由于是外藩白景春即便与郑成功的关系更近,但是仍然被勒令屯驻在水上,不得上岸。
听说李存真来了,白景春喜不自胜,可是突然她又感觉自己不应该变现出来,女人嘛,就应该矜持一些。屏退左右,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动,等着李存真进门。
“白岛主,别来无恙?”李存真进门便拱手打招呼。
“行了,咱们认识十几年了。一开始你管我叫姐姐,后来管我叫妹妹。”白景春自嘲地笑了一下,“如今我什么都不是了,你便叫我‘白岛主’,连景春也不称呼一声了。”
李存真心中苦笑,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叫你白岛主,难不成要叫你小甜甜?
此时的白景春一身白衣,那白衣贴在身上显示出白景春玲珑的曲线。由于是海盗,常年奔波在海上,因此白景春喜欢光着脚穿鞋。那又是李存真设计的现代感十足的凉鞋,稍微有些鞋跟,让穿的人显得更加直立挺拔。在明清的人看来,白景春的脚是一双大脚,但是在李存真看来却是一双玉足。通体雪白如玉,宛如波翠,趾尖精心打理,显得很是精致。唤作任何一个恋足癖如今已经心甘情愿地拜服在地了。此时的白景春正翘着二郎腿笑盈盈地对着李存真说话,那右脚的脚踝处还戴着纤细的黄金脚链。那脚链正是李存真送她的。
“我把它戴在你的脚上,拴住你,嘿嘿,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死鬼,我能跑到哪去,最后还不是你的人?”
情话犹然在耳,命运却已将两人分开。看着脚链怎么能不让李存真心中感到一阵唏嘘?
这女人性感十足,很有几分电影《本能》里那个沙表子的气度。李存真看了一怔,但是立刻缓过神来。
黄金无罪,可要看戴在谁的身上。
李存真立刻收回心思,这一次来是说正事的。
李存真正色大声说道:“白岛主,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商。”
“说吧,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要事,不然你哪里肯来?”白景春收了自己的媚态,端坐在那里。霎时之间,就像换了个人,满屋内弥散的荷尔蒙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白岛主以为此次国姓爷北伐如何?”
“还能如何,就那么回事呗?”
李存真皱了皱眉头,问道:“白岛主说的‘那么回事’是什么意思?”
白景春说道:“郑军的将士们刚来的时候,士气旺盛,锐不可当,一战而破江宁八旗。本应该乘胜攻城,江宁一股可下。可是非要等着人家投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人家投降还好,不投降怎么办呢?”
“白岛主睿智。”
“不是我睿智,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来时兵锋锐不可当,敌人都要避敌锋芒。现在可好,清兵不用坚守城池,郑军自己在城下嬉戏,把锐气都磨没了。请军若是反击怕是要败。国姓爷不下令攻城,围了也就罢了,居然还不断绝交通,真是……”
李存真问:“你跟国姓爷建议攻城没有?”
“建议?”白景春嗔笑一声,“我一个女人,人家能听我的吗?识趣老实呆着吧。”
李存真说道:“既然这样,白岛主,不,景春,跟我们一起走吧。”
“什么……你说什么……”白景春惊讶地说道,“你说走?去哪?”
“去舟山。”
“可是……国姓爷这里怎么交代?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没义气了?”
李存真说道:“我等都是外藩,又不是他的下属,交代什么?我们连岸都上不了。银山大战的时候我还好,在阵后,又抢了些东西。你被当成水师,就在江上干看着,什么都没捞到。都这样了还谈什么义气?我们是海盗,何时开始讲义气了?我看国姓爷怕是要败了,我们不如先走。免得兵败如山倒,连累我们。”
白景春听罢想了想笑着说道:“还是你心眼子多。难怪我那妹妹能看上你。”
“看上什么,不是都去找黄芳度了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白岛主,你倒地走不走?”
白景春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李存真说道:“那好!你现在就和我的兄弟何天骄三个人一起坐船去舟山。”
白景春问:“你不去吗?”
李存真说道:“我夜观天象,发现郑军有大劫难。我要在这里等着救人。”
“救谁?国姓爷?”白景春问,“你不是说要不讲义气吗?”
“国姓爷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自然是不用我来救的。我要救的是别人。”
“何人?”
“天机不可泄露。”
白景春说道:“你怎么一天到晚老是这一句?”转而又问,“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李存真大笑三声说道:“放心,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哼,我就知道,你的命大着呢,怎么都死不了!”
当夜,白景春也没拜别郑成功,率领自己的两千人马与李军的何天骄、张一鸣、姜诚等率军向东,朝舟山进发。
第二十六章 形势转折
明郑的松弛散漫终于引起了清军江南方面的注意。绿营崇明提督梁化凤就如同一条警犬,敏锐嗅出郑军士气越来越疲软的味道。他率领三千多人甫抵南京,很快就与江南总督郎廷佐见了面。
“梁军门一路辛苦了。”郎廷佐见梁化凤到了,赶忙起身迎接,毕竟这是第一支援救江南的队伍。
“总督大人亲自来迎,末将愧不敢当。”
两家接着,又有江宁将军喀喀木一起来迎,使梁化凤受宠若惊。当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说道:“不敢劳烦将军大架,小将死罪啊,死罪。”
喀喀木赶快扶起梁化凤说道:“你哪里有死罪?你可是功臣啊。你在崇明明明路途遥远,竟然能第一个到达。哪里有罪,要我说你是劳苦功高啊!”
梁化凤听罢心中欢喜,看来自己这一次积极应对确实是作对了,总好过苏淞提督马逢知那墙头草。
喀喀木问起梁化凤是怎么到的。梁化凤说道:“我军先向南偷过长江,然后到达苏州。星夜前来,三日便到。”
“沿途海逆未曾阻拦?”
“郑军看起来如狼似虎,其实蠢笨如猪,我等一路而来十分顺畅,就像是走自家后院一样。”
说罢,三人一起大笑。
梁化凤说:“总督大人,末将以为海逆虽然得胜,但是不足为虑。海逆虽然勇猛,可是并不擅长攻城。此次江宁之所以被围也是因为海逆看到自己对高大的城墙无能为力所致。末将以为我们可以使个‘缓兵之计’。”
郎廷佐问:“何为缓兵之计?”
梁化凤说:“总督大人可以给海逆修书一封,书信之中谦卑,恳切,大大称赞一番海逆的人品武功。海逆最听得好话,给他几句好听的下面的就好办了。大人就说本来是打算立即投降的,可是我们的家人全都在京城之中,若是此时投降,我们在京城的家人性命不保,请他暂缓些时日。如果过了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和朝廷说我们坚守了一个月,按照大清的律法那个时候投降朝廷就不会为难我们的家人。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妻儿?请他酌情考虑。大人这么一说我想那海逆定然不会着急攻城。我想趁着这个时间,快速搬来救兵,各地救援江宁的援兵也会跟着一起到。到时候,我们看准时机,出兵偷袭,海逆定然一举成擒。”
“好!妙计!”郎廷佐大声称赞,“梁军门有勇有谋,真是我朝栋梁。”
喀喀木说道:“没有想到竟然还是你们汉人鬼心眼子多呀!有了你这计策,何愁海逆不破。你可不知道,这几日可把我担心坏了。就怕这江宁城里南蛮子犯了病,跟海逆串通一气里应外合献了城池。我就说尽杀城北尼堪,郎总督硬是拦着不让。”
梁化凤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即便没杀这些汉蛮子尼堪,可是传出了风声去,照样有震慑力。你看看这些天都没有人敢上街了。将军的策略还是起了作用,震慑住了那些宵小之辈。没有动用一兵一卒,这江宁城里就安静下来了,这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远胜过末将的小伎俩,末将才是佩服得很呢!”
说罢,几人一同大笑。明郑围城一个月,江宁城内米价腾贵,很多人怕被杀,不敢出门买米,许多人都饿死在家中。
郑成功得到郎廷佐的书信果然中计,因为这跟他的判断不谋而合,越发志得意满起来,认定江宁指日可破,遂与众军饮酒嬉戏,好不快活。就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清军不断地涌入江宁城中,多达四万多人。真是人喊马嘶,清军逐渐集结壮大起来。
李存真是穿越者,知道银山战役后有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他看准了时机,首先占据了舟山。顺治十六年农历八月二十五日,何天骄等人回到瓜州江面上。
李存真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让你们十天就回来,你们去了二十天。”
姜诚惭愧地说道:“我们本来以为舟山上没有满清的守军,可是没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上去了一千多人,还有炮。我们的那群辅兵根本不管用。老大你也知道,他们不是高棉屯子就是安南的蛮子,毫无组织纪律,清军才开了一炮他们就吓得哇哇大叫,四处乱窜。幸好何天骄善射,几箭过去射死了不少清兵这才稳住阵脚。白岛主的两千战兵上来之后,我们才稳定了局势。好不容易才拿下舟山,不过也没用十天,三天就拿下了。”
听说三天就拿下了舟山,李存真松了一口气,问道:“损失大吗?”
“损失倒是不大,只不过我们占领舟山后。那些辅兵闹事,大打出手死了不少人。”
“死了多少?”
姜诚吞吞吐吐地回答:“三……三百辅兵。”然后就把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什么?你是怎么带的兵?”李存真大怒,大骂道,“你是让女人给吸干了脑髓吗?没有第一时间拿下舟山也就算了,你居然能损失三百辅兵,三百!你是怎么搞得?”丝毫不给面子,大骂了半个多小时,累了方才停下,又问:“现在局是如何?”
姜诚本就没理,在一旁静静地挨骂不敢出声。一听问现在的局势,便来了精神说道:“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了,没有任何问题。白老大还分出了五百弓手这次随我们回来了。”
李存真听罢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
李茂之说道:“这一次都是因为轻敌所致,在一个就是姜诚治军不严。辣姜,何天骄和张一鸣年纪都没你大,你也是沙场老将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以后作战之前一定要首先探查敌情,明白吗?颁布军规必须及时,而且一定要说到做到,杀伐果断,这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我辣姜定然吸取教训,绝不再给大头领丢脸。”
李存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记住教训吧!”
其实,这一次姜诚是打算先探查敌情的,可是何天骄大喊着“没问题”非要上岸。这才导致姜诚轻敌,没有在第一时间拿下舟山。
后来,已经占领舟山便认为没事了,也没有严格约束手下。半夜又发生营啸,士兵们以为清军半夜偷袭,自相残杀起来,直到天明方才把手。清点人数居然死了三百多人。看着横七竖八一地的尸体,姜诚欲哭无泪,这可怎么交代啊。
当下何天骄看了看姜诚没有说话,自己在一边面红耳赤,听着李存真的大骂没有做声。因为在回来的路上姜诚对何天骄说:“猫仔和我是老铁,你叫我一声辣姜哥也是我兄弟。这一次我本来就是主将,出了事当然是我来扛,你不要说话。”
“辣姜哥,要不是我吵着上岸也不至于这样。到了大头领那里,该咋地就咋地,我不能让你替我受过。”
“别说了,虎仔,既然我是主将,有事当然是我来扛。你在旁边乱说话只能增加罪责,明白吗?你的脾气得改一改。我看了你那个疯样其实也很发憷,如果哪一天大头领看着你发憷,你就死定了你。”
“嗯……嗯……嗯,明白,明白!我改,我改,一定改!”
姜诚没能带好队伍,从大头目降成中头目。何天骄、张一鸣每人上缴罚款三百两。三人都要写下检讨书,在众人面前做三次检讨,以示惩戒。
第二十七章 明郑大败
农历八月二十七,公历七月二十二日,这一天恰好是郑成功三十五岁的寿诞,他高兴非常。一个原因是自己过生日,再一个是距离江宁交城的日子只剩下几天了,真是双喜临门。郑成功决定大操大办,全军张灯结彩,饮酒庆寿,连甘辉等治军严明的将帅都离开本部去看戏听曲。而南京城里,梁化凤一伙绿营兵却在砺兵秣马,磨刀霍霍。
就在当晚子夜,清军悄悄掘开了被封死的神策门。梁化凤带着三千绿营兵直奔狮子山的郑军前锋镇。这也是郑军纪律最松懈的一个镇,许多士兵平时甚至去江边捉鱼嬉戏。
一声令下,清军乱炮齐发打乱郑军阵脚。梁化凤亲自率领五百绿营骑兵突击。郑兵长期不战,加上一天的寿庆松驰嬉乐,许多人烂醉如泥,此时也都没披甲。骤然被劲敌捣入,整个营地顿时成了被掀开的蚁窝,一时营中大乱。清军大砍大杀,郑军全军覆没,大将余新稀里糊涂间就当了俘虏。
前锋镇整个被一窝端,“大小将领官兵全军战没”。连中冲镇也连带被冲溃,副将萧拱柱死于乱军之中。清军士气大振,满兵本来畏敌如虎,此时见绿营兵取胜,士气大增,遂蜂拥出城外扎营。
前锋镇失手,这恶狠狠的当头一棒终于让郑成功清醒过来。面对突然严峻起来的形势,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又乱了方寸。郑成功连夜将全军主力重新布置,分别驻扎于观音山山顶、山间盆地和山脚,以图凭险阻击清军的反攻。
可是凶狠狡猾的梁化凤远远比郑成功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绝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时机。七月二十三日,梁化凤趁郑军布置未停当,再出神策门偷袭。与此同时,其他满汉大兵数万抄出山后,从仪凤门绕到观音山后方夹击。他们完全利用了郑成功布署失当与郑军“无令不许轻战”,各部不能互相救援的缺陷。所有满蒙骑兵一并下马死战,“对山用炮击”,一边“拥挤蝟集”的仰攻观音山。
郑兵居高顽抗,满州云骑尉多内被击毙,但清军“攻具齐备”,来势极度疯狂,不顾一切的强攻,郑军到底松懈太久,骤临恶战,官兵很难找回当初的状态。终于,未及扎稳阵脚的郑军防线“退却三处”。此时郑成功刚在山下督率右冲镇、右虎卫官兵击退了从观音门杀出的数千清兵。见山上危急,急命二镇增援。
郑成功慌乱之间,又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明郑大兵困于山上,他却以山下行动不便的铁人队作机动力量,这纯属脑袋让那个驴给踢了。铁人队再怎么勇猛,气力终归是有限的。结果两镇官兵气喘喘吁吁的爬到半山腰,观音山阵地已招架不住。左先锋镇、援剿后镇、后劲镇、前冲镇先后被清军冲垮,前冲镇总镇将军蓝衍阵亡。
攻占山顶的清军又居高临下猛冲山内盆地的中提督甘辉、五军中军张英的核心阵地。甘辉不愧郑氏集团第一号大将,御下甚严,甘辉高举长枪大喊“报国就在近日”,死战不退,士兵见主帅如此也奋力迎战。他们硬是将清兵进攻浪潮一次次打退,急于戴罪立功的喀喀木部满兵和各处来援的满军又遭迎头痛击,不得不暂时退下。
甘辉击退了喀喀木,本来可以从容撤退。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腹背却遭到从小东门绕出来的绿营兵的袭击。梁化凤一声令下绿营兵乱箭齐发,苦战良久的甘辉身中三十余箭,终于不支,且战且退。但是,此间地形十分复杂,难于突围。甘辉和张英所部全军覆没,张英战死。
打了两个多小时,如今只剩下明郑中提督甘辉一个人了。他见已经没有希望取胜,弟兄们都已经战死,便单枪匹马开始突围。甘辉武艺高强,那枪上下翻飞,好似春天的瑞雪,又如翻舞的梨花,斩杀清兵数十人。绿营兵不敢挡他锋芒,纷纷避让,眼看就要逃出升天。却听得一声弓弦响,梁化凤突然放出冷箭。那箭十分刁钻,正中甘辉坐骑后腰,那马吃不住痛,跌倒,把甘辉摔下马来。甘辉被摔的七荤八素,手中的长枪也不知道跌落到哪里去了。身上本来就中了箭,如今失血过多,没了力气,便起身慢了些。趁着这个空档,绿营兵一拥而上,将甘辉擒住。
梁化凤驱马上前问道:“你可是海逆中提督甘辉?”
甘辉虽然失了力气,可是却也大声喊道:“我乃大明甘辉!”
梁化凤听罢仰天大笑说道:“我是提督,你是中提督,咱俩差不多嘛。”说罢大笑不止。
甘辉厉声怒骂:“呸,我生是汉家男,死是汉家鬼。你这满清走狗,也不看看你头上那根老鼠尾巴,还说跟我一样?我有祖宗,你有祖宗吗?我从来都是堂堂正正一决胜负,你却不敢与我一战,只会放冷箭偷袭,算不得英雄。”
梁化凤笑着说道:“我是满清的奴才,自然不是英雄。可是我能活,你却该当鬼喽!我就是会偷袭,那又怎么样?”喝令手下,“给我带走!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咱们的前程全在他身上了。”
手下绿营官兵大笑着应诺。
甘辉等死战不退,为郑军撤退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大军虽败,可全师犹在,这都是甘辉、张英的功劳。
此时山下也打得不可开交,关键的大桥头阵地陷落了。心思灵活的明郑大将万礼此时陷于清军重围,万礼无论如何不愿白被清军俘去做枉死鬼。所以抵抗得格外激烈,终究寡不敌众,死于乱箭之下,所部也被清兵首尾合攻战殁。
得胜的清军又从山顶冲下,将山下的左武卫与铁人兵左虎卫团团围住。二卫官兵“整搠死敌”,在武艺高强的左武卫大将林胜率领下死扛梁化凤,却遭东门冲出的清军骑兵夹攻,林胜战死,全军尽殁。
山腰上观战的郑成功心里在流血,他跟下户官潘庚钟说:“你守在这里我去下山调水军来援”。然而,他并不是去调水师援救,扔下潘庚钟代其指挥,用以吸引清军,他自己脚底下抹油跑了。跑的时候还故意不撤山上的统帅黄盖,用以吸引清军。清军不知情,以为郑成功在山腰,梁化凤下令猛攻。绿营兵跟打了鸡血一样,死命冲击。
明郑左虎卫大将陈魁也不知情,不顾身陷重围带兵来救,不幸中弩牺牲,所部伤亡殆尽。而面对大批清兵的围攻,潘庚钟挥剑率卫兵血战,也全部牺牲。
郑成功“抽身下船”后,却不去救援部属,而是东逃镇江,弃岸上众军于不顾。此时江中等候多时的清军早已“水师蚁集,齐拥下来”,好在郑军水师尚强,击沉了好几艘清舰,清军水师不敢追击。
大海舶上的郑军女眷们纷纷挤在船头焦急的目睹岸上的丈夫们漫山遍野的被清军追杀。许多人未能逃过骑兵的毒手,更多的人则逃到江边,“噗通噗通”如同下饺子般地跳入洪波之中。好在郑兵生于沿海,多习水性,有几千官兵幸运的游到眷船脚下,被救起。还有很多郑兵一路追着船队游,在大江的浪滔中漂了不知多远,终于在镇江江面赶上了船队,还有不少人干脆从陆路跑到镇江。
这一仗彻底把郑成功打得没了脾气,铁人队有一半战殁了,其他的陆战精华损失了一大半。优秀将领大量牺牲,仅大将就损失了中提督甘辉、后提督万礼、五军中军张英、左虎卫总卫陈魁、左武卫总卫林胜、前锋总镇余新、户官潘庚钟等七人。镇将一级损失董廷、萧拱柱、张禄、郭良玉、蓝衍、李必、魏其力、朴世用、洪复、礼仪官吴赐等多人。
然而满清代价也不轻。仅满军就有协领瑚伸布禄,骑都尉索博多、云骑尉多内、佐领额色、巴撒礼、垢勒深等多名官员阵亡。
梁化凤在此战当中出尽风头,他率领的绿营成了满兵的开路先锋,一路之上所向披靡先后杀死张英、万礼、林胜、陈魁等多名明郑大将,又俘虏了大将余新和中提督甘辉,战功赫赫,可谓一战成名。
郑成功坐船跑了,殿后的郑军则悲剧了,退到江边早无一船,欲哭无泪。清军追得又紧,这群汉子不愿做俘虏,纷纷投入江中。就在数千郑军官兵在长江中奋力挣扎的时候,数百艘大船向他们驶来……
第二十八章 长江沸腾1
李存真的舰队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由李茂之率领,战舰六百艘停驻在丹徒江面上;另一部分由他自己率领,包括大型战船海上飞龙号,停驻在南京江面上。当清军战船蜂拥而来的时候,李存真下令避敌锋芒,立刻向丹徒方向撤退,与此同时李茂之的船队也向上游行驶而来。
清军水师虽然疯狂,可大多都是小船和带着蓬帆的戎船,在长江和近海十分灵活。郑成功水师战力依旧,一番较量击败清军水师之后,便向长江口撤退。长江江面宽阔,郑军舰队在北,李军舰队在南。一个进,一个退。
观音山大败,许多郑军断后的士兵不想成为俘虏纷纷跳入江中,此时的李存真早就算准了时机。率领自己的舰队沿江救人。从南京到镇江,李存真从江水中共救起五千多人。招呼沿岸奔跑的士兵上船,又得到两千多人。正兴高采烈的时候,赵无极来报,清军跟上来了。
李存真笑着说道:“国姓爷击败了他们,我还以为他们不会来了,没想到却还敢来送死。放烟花,通知李茂之带领救起来的郑军士兵朝舟山撤退。其他战舰和大戎船由我带领,我要给辫虏点颜色看看。”
此时,只见清军长江水师一共有大小船只六百多艘,蜂拥而来。这六百艘舰船中有一部分是原驻扎在江南的水师残部,更多的则是湖广和江西来援的水师。总计官兵一万九千多人。
李存真下令:“保持距离。其他兵船先行!命令所有三十五艘炮舰一字型排列,顺流而下,斜一字前行,侧舷火炮对准清舰。”
赵无极向桅杆最高处的旗语手大喊:“线列阵,斜一字前进。方向东。”
李存真下令:“升招摇旗,叫各船应旗。”下令之后,各船便纷纷升起各船的号旗,表示听从旗舰号令。
李存真继续下令:“实心弹,上弹。火枪装填。”
赵无极大喊:“上实心弹!火枪装填!”
“全军听我号令一起开炮,不准擅自开火。炮手集中精神,务必首发命中!”
“是!”
清军蜂拥而来,摆好了队形只等进攻。此前虽然败给了郑家水军,但是看到陆战得胜,水师也不甘落后,经过调整,清军士气高涨。此时,宽阔的长江江面上,清军六百多艘战船,分成五个梯队,每梯队一百多艘船只,又分为前锋和后援。最前面的船只上承载的都是较为精悍的士兵。
此时的清军水战思想仍然能十分保守,以接舷战为主。两船接近后用绳索勾住对方船只,然后再在两船之间铺设木板,以此为跳板跳上敌舰,也或者使用绳索利用类似荡秋千的方法荡过两船之间的空隙。意图通过近战和肉搏战取胜。
清军顺流而来,渐渐接近。
“传令,队尾炮舰首先开炮,然后其他各船依次开炮。”
“是!”
李存真所率船队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一部分一百多艘为戎船,上面没有装载大炮,而是装载的士兵,称之为兵船或兵舰。此时全部集中在最东侧,分成三组,每组将近五十艘船,每组之间相距二百米。最前面一组为最高大战船,其他组依次减小。
另外一部分为炮舰,炮舰上面承载着火炮,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集中打击力量。如今三十五艘炮舰一字排列首尾相对,从东北到西南将江面摆开,海上飞龙号最靠后。
此时的清军见李军船只横在江面上,不明所以,仗着自己人多船多又有水流的优势,便蜂拥而下。
“轰轰轰!”西南面的炮舰判断清军距离已经接近,便开火了。虽然侧线只有六门火炮,但使仍然依次发射,瞬间击沉一艘清军小舰。接着其他船只依次开火。
李存真虽然有几艘夹板船和盖伦船,但是他也下令不准一次性齐射,因为十七世纪的船只在李存真看来拼接应该是有问题的,如果侧线上的大炮一次性齐射他怕振动太大使船只解体。因此定下规矩,每艘炮舰上的大炮和炮位都编好了号码,作战时依次发射,不得有误。
当下,长江上的李军炮舰依次开火。清军只见对面一股股白烟腾起,如同揭开了蒸馒头的大锅,接着便有炮弹呼啸而来。炮弹摩擦空气带来的尖厉声响和打在清军船只上发出的碎裂声,伤员痛苦的哀嚎声融合在一起,混合者着腾飞而其的木屑,四溅的水花,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李军三十五艘炮舰侧弦火炮第一轮射击结束。清军第一梯队瞬间损失了三十多艘战船。三十八磅炮的炮弹掠过提督廖文况的脑袋,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将他带倒。起身的时候尚感觉头颅嗡嗡作响。再回头看时,只见自己座舰后方的船只被火炮洞穿,倾斜下去很快沉没,上面的士兵乱叫着纷纷弃船逃命。
廖文况也是个刚猛的人,突然遭到袭击却也不怯懦,当下拔剑在手大喊:“后退者斩,冲,给我冲!”
清军擂起战鼓,呐喊着操控战船依然猛冲。第二梯队见第一梯队没有退缩反而擂起战鼓,也跟着呐喊前冲。
此时,东方的海战战术已经大大落后于西方。虽然屯门海战,料罗湾海战和此后的收复台湾海战都以中国的胜利告终,但却是凭借着绝对数量压倒了相对质量。
郑家海军虽然有大熕船和大战舰,上面摆满了火炮,却不是用侧弦火力接敌,而是用船头火炮对敌,由于船头较窄,布置的火炮比较少,所以火力大大降低。但是郑家海军的思想是,船头对敌,首先发射火炮震慑敌舰,然后急速前进接敌,跳帮取胜。或者以火船为前导,火攻取胜。
像西班牙、荷兰、葡萄牙还有英国的这种侧弦战术,郑家认为船只扭来扭去太过麻烦。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当时中国人力充足,以人数压倒性优势取胜更加有力,而西方则恰恰相反。
李存真面临的问题和西方一样,人力不足。而且作为穿越者,他很清楚海战线列战的意义,因此在一开始就以训练自己海军侧射火力为主。由于火炮数量不足,因此只装备了三十五艘战舰。每艘战舰上舰载火炮数量从八十门到十六门不等。
当下,三十五艘战舰一次开火侧弦火炮数量二百四十五门,炮弹密集发射,横扫江面。清军水师第一梯队第一部几乎全军覆没。许多士兵没有中炮,然而船只倾覆,只能跳水求生,长江水流虽然不急可一时之间士兵也游不上岸只能在水中挣扎。后队看到前队有人落水却也不去救援,从这些落水士兵头上碾压而过。
第二十九章 长江沸腾2
后队清军见到前军的状况虽然震惊,但是仍不气馁,力图凭借数量优势取胜。清军第二波攻击又是以五十艘战舰为前锋冲击而来。虽然相距甚远,但仍能见到清军在战舰上狂呼呐喊的样子。
“不知死活的东西!”李存真看到五十艘战舰多数都是兵船便轻蔑一笑,说道,“调头,命令火炮装填。反斜一字前进。”
接到命令后,本来处于最西南角落的李军战舰立刻掉头东去,其他战舰依次而行。不多时,阵型便即列成。此时海上飞龙号旗舰最为靠前,处于李军阵列西北部,而一字阵线的另外一端则东南面。
“开火!”
二百四十五门火炮再次怒吼,清军第二波的五十艘战舰转瞬之间就被击沉三十五艘。两次齐射,清军便损失了七十艘战舰。清军被吓住了,纷纷停住不敢再前进。
“命令第十八到第三十五号炮舰顺江而下,其他炮舰掉头,侧弦再射。”
“是!”赵无极立刻发出旗语。
“兵船进攻!”
李军炮舰发射之后随即掉头转向,就冲着转向的这个空档,李军兵船从炮舰之间的缝隙冲了出来,撞向清舰。
海上飞龙号是一艘三级战舰。船上有火炮八十门。其中船头火炮十二门,全是四十磅炮,船尾火炮六门,三门是四十磅跑,三门是三十八磅炮。转向之时,船头和船尾火炮开火,从容击碎清军三艘战舰。
“轰轰轰!”李军炮舰上的大口径火炮再次发射,又击沉了十七艘清军水师的战船。
清军见李军没有撤退反而冲上来了,吓得立刻下令撤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李军的大戎船一头撞进清军的战船队伍之中。高大兵船的冲击就如同老鹰冲进了鸡窝里搞得鸡飞狗跳。
许多清军的小船被撞碎撞翻。李军兵船士兵用火枪齐射打击清军战船上的士兵。许多火枪都是重型火绳枪,如同小炮,一枪打出便洞穿清舰木板,把藏在木板后的清兵头颅打得稀碎。李军又有弓箭手不断射出箭矢,在十七世纪,重箭威力不如重型火绳枪但绝不弱于鸟枪,且发射迅速。白景春的弓箭兵名不虚传,箭无虚发,清兵中箭者甚众。
水上作战,历来都是大船胜过小船,大炮胜过小炮,大枪胜过小枪,斗船而不斗兵。李军兵船又高又大,士兵居高临下,枪箭一起招呼,打得清军哭爹喊娘。清舰艇又矮又小,平均比李军的戎船矮了四米多。戎船上面刷了一层油,滑不留手,清军根本无从攀爬。这层油本来是为了防止船木腐朽的,现在却成了阻挡清军攀爬的利器。
清军面对高大的李军戎船,既不能搪木板,也不能荡秋千,根本没办法跳帮,只能被动挨打。又有李军士兵向清舰投掷手榴弹和火罐,清军舰船瞬间起火。清兵浑身带火纷纷叫嚷着“噗通”一声弃船投江。
长江沸腾了!
李军大戎船和清军小船混战在一起。大戎船上不时腾起一股股白眼,那是火枪怒吼喷出的气体。爆炸声、叫骂声,火枪爆豆般的鸣叫声,杀喊声淹没了长江的水声。一股股火光腾空而起,那是火罐炸裂腾起的火焰。一团团黑烟冒起,那是手榴弹爆炸腾起的黑烟。清军士兵毫无还手之力,偶尔射出的箭矢都被高大的戎船船舷挡住,而李军却能从船舷旁探出头来打击他们。清军被打得太惨了,只要是从戎船上扔下的东西十有八九都能砸到他们,清兵在船上你推我我抓你,惨嚎着躲避打击,可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他们就像烧烤店门口鸽笼里面等着被宰的鸽子,毫无希望。
许多清军见情势已经不可挽回,便脱掉铠甲,跳入江中。兵舰上的李军士兵早就杀红了眼,管你江里扑腾的清兵有没有战斗力,火枪弓箭可劲往水里的活人死人身上招呼,打江水里一阵阵血水翻涌。不少清兵见投江也不能活命,有些坚强的、水性好的藏在尸体下躲避箭矢子弹,心理素质差的竟然纷纷崩溃大哭起来。哭嚎声、水花溅起声,呛水的剧烈咳嗽声成为演奏的另一段乐曲。
李军炮舰紧随兵舰之后,大口径火炮向远处清军舰开火。海上飞龙号船体高大,从江面到桅杆高达二十四米,外包铜皮,本就有一种压迫的气势。如今跟随在兵船之后就好像是一座摧不垮,挖不塌的靠山。海上飞龙号上的士兵拿着南洋火枪,远距离狙杀清军,更是让清军大为惊恐。
白烟阵阵、水花四溅、火光腾起、船板漂浮,又有下沉的船只,更有人投水江中,在江水中奋力挣扎,拍打水面。许多人在江水中抽搐。血液都把江水染红了。此时的长江如同一炉火锅,煮得正旺。
激战一个半小时,清军大败。六百艘战舰中,有一百五十多艘被火炮击沉,二百五十多艘被焚毁,三十多艘被撞沉,六十多艘被俘虏。许多小船见逃不掉便划到岸边,士兵弃船登岸观望。李军炮舰轰击江岸,清军又被打死一百多人,这才让这群傻了吧唧的大兵知道火炮的厉害,逃得远远的。当下清军长江水师就剩下不到一百艘小船,因为船小轻快得以逃脱。此战清军士兵阵亡一万八千人,漂尸江中,江水为之阻塞。
清军长江水师提督廖文况被火炮打死,总兵郝文被手榴弹炸死,副将王奉国被火枪打死,李大奎被火罐点燃投江溺死,守备刘德第跳入江中挣扎时被火枪打死,其他游击、参将、千总、把总等军官更是在江面漂了一层。
李军大胜,齐声高呼,顺长江而还。
被救起的郑军士兵本来已经灰心丧气,可是看到前面大战,许多人都跑到船舷边大喊着要李茂之掉头跟着冲杀,以报观音山大败之仇。但是,李茂之哪里肯听他们的?坚持要全军顺江而走。这个时候许多郑军士兵跑到李茂之面前,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咚咚磕头,求他不要就这么走了。应该伺机而动,如果前方有失,或可以救援。若是前方大胜,或可以掠夺掠夺辎重。李茂之认为此言有理,前军大胜再行撤退也无不可。于是率领其军候在江面观战。至前军大胜,这些死里逃生的郑军官兵激动非常,许多人纷纷跪倒在船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胜了,胜了,弟兄们那,咱们胜了!”许多士兵一边哭一边大喊。更有甚者两个男子竟然抱头痛哭。当有清军尸体漂到他们船边的时候,郑军士兵有的吵江里吐口水,有的指着尸体大骂。“你们这群满清奴才,真该死!”。谁人知道,在这泪水当中饱含着多少辛酸、怨恨和无奈?在这些激动面孔后面隐藏着的是一颗颗多么不甘失败的心。汉军大胜!在这一刻,士兵们吃得苦,受的罪全都值当了!
忽然之间,这些郑军士兵听到一身战鼓响,霎时安静下来。便听得李茂之大喊:“万胜!”
一声高呼,郑军士兵为之振奋,跟着一起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呐喊,“万胜!万胜!”喊声山呼海啸般的响彻云霄,喊声中的激动之情更是震荡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一路奔流入海。
第三十章 攻打崇明1
“这是真的吗?”李存真自言自语,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事实。
“什么是真的?”赵无极问,李存真也没有回答,赵无极便兴奋地大喊:“老大,咱们赢了,赢了!”
接着全军便是山呼海啸一样的欢呼。
李存真被突如其来的胜利惊呆了,这一仗赢得似乎太轻松,太容易,又太过辉煌了。李存真的初衷只不过是想救下几千郑兵为己所用,毕竟自己只有八千战兵,对付满清显得太少了。也没想把满清的水师怎么地。可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当年师兄曾经跟李存真说,观音山战败之后,许多郑军官兵溺水身亡,清军此后在江中打捞出四千五百具尸体,其中老兵就有一千五百人。老兵是军中的精华,没有老兵就没有强军。可以想到,在原本的历史上郑成功败得有多惨,捞上来的是四千五百人,还有那些没有打捞上来的加在一起怕是不会少过八千人。李存真痛心于汉人的损失,更加不能放过一次壮大的机会。于是他趁着郑成功观音山之败开展了投机业务。
本想放两炮给清军一点教训,但是清军太不抗打,四次齐射居然就把前锋打得大败。当他命令大戎船兵舰冲向清军的时候,他的肾上腺素也被迅速点燃了。命令海上飞龙号和其他炮舰一起加入战斗。然后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胜。
太容易了!要不要这么潇洒?
当清军丢盔卸甲逃跑的时候,李存真被自己的胜利震惊了。现在,他眼前是兴奋的人群,耳边是热烈的欢呼,然而李存真看到却不敢相信,听到却不能确信,这一切如梦似幻,太过飘渺!
何天骄、姜诚乘小船来到海上飞龙号上,见了李存真两个人拜服在地。何天骄大叫:“大头领,大头领,你就是天啊!你就是神啊!”说罢屁股一撅咚咚磕头。
姜诚也喊道:“赢了,赢了!我们没有损失一艘战舰,敌军败了。大头领,辫虏的长江水师完了!他们完了!”
“大头领,大头领!”吕英杰抓住李存真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李存真只感觉一阵摇晃,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吕英杰长者大嘴喊道:“大头领,咱们赢了!”
“赢了?”
“赢了!赢了!”众人纷纷叫嚷着。
李存真这时才缓过劲来。我赢了,我打赢了。好像很容易,可这却是我十二年来精心准备的结果。果然机会只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此言非虚,智者诚不欺我也。
李存真目光炯炯,环视众人,只见此时的众人也在热切地看着他。
“郑军的弟兄们,观音山咱们败了,你们知道给满清当狗嘶咬咱们的是谁吗?”李存真大声地问明郑的士兵。
“是狗日的梁化凤!”郑军士兵愤怒地喊着。
“没错,就是那老王八!他是个无耻的汉奸!”李存真大声喊道,“他是崇明提督,弟兄们走啊,跟我一起去崇明,抄了他老巢啊!”
赵无极大喊:“咱汉家的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
姜诚喊道:“对!用大棒子猛抽这反骨仔,让他活不痛快!”
“走啊!走啊!攻打崇明!”何天骄扯着嗓子发出雷鸣一般的声响。
“攻打崇明!攻打崇明!”士兵们跟着一起高呼。
一听说要抄梁化凤老巢,郑军士兵本就兴奋的神经变得更加兴奋了。大军士气高涨,扬起风帆,朝崇明进发。
就在此时,一叶小舟追上了李存真的海上飞龙号——常琨回来了。
且说,常琨从崇明岛回来了。这让李存真等人大感意外。李存真拉着时迁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莫不是暴露了?你如此打扮难不成是被捉住又逃出来了?”此时的常琨一身污垢,如同乞丐。
“你的头发呢?”
“剃掉了,不然没办法混进去。”
“我不是让你找个人混进去吗?”李存真问。
“那些人都不靠谱,我还是自己打听更安心。”
“你以后要多训练些得力的手下,不要老是亲自上阵。你是负责管理情报工作的,谁负责搜集情报,谁负责分析情报你都要找好人手。特别是这种搜集情报的事情你应该让别人去做。”
“好的,老大,等人手够了我一定弄个你说的那个谍报网络来。”常琨笑嘻嘻地说道。
李存真问:“你回来了,还有别人在崇明吗?”
“没有了,崇明这个地方是归个叫什么梁化凤的满清大员管理的。这家伙狡猾得很,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混进去。”
“有什么情报?”
常琨一脸深沉地回答:“崇明本来只有三千绿营兵,后来都被梁化凤调走了。现在崇明岛上的兵力反而更多了,但是大多都是民夫船上铠甲号衣临时充当的。国姓爷攻打过崇明,可是没打下来。”
其实,郑成功兵败之后本来打算攻打崇明将士兵的家属亲眷全都放在岛上,但是没有成功。
常琨继续说道:“郑成功攻打崇明,可是崇明岛西侧地形狭窄,根本没办法展开兵力。崇明的清军非常狡猾,居然开城偷袭,还抢走了郑成功十几门红夷大炮。不过他们缺少火药,大炮对我们也够不成威胁。我看这次国姓爷之所以兵败,主要原因是士气不高。士兵根本无心恋战。就在不久之前,郑成功已经带队南下了。”
“还有什么情报?”
“崇明岛的守将是陈慎,乃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朽。他以清臣自居,守土很是尽责。又有游击刘国玉,很是骁勇。崇明岛探哨很多,一旦有船只靠近城中的人便能知道。由于崇明把崇明三万多男女全都收拢进城了,所以让士兵装扮成逃难的百姓诈开城门也是不可能的。”
“你就探到了这些消息?”
常琨笑着说道:“如果是这样我怎么还好意思在老大手底下混呢?”
“快说,别废话!”
常琨说着,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一看,竟然全是沙土。
李存真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沙土,而且是筑城用的沙土。全崇明都是这种沙土。平时质地松软,但是如果一旦填入一些糯米胶泥,立刻就变得坚硬无比。”
“所以呢?”
常琨一脸坏笑说道:“可以给他来个钻天猴!”
李存真听罢点了点头,转而一脸坏笑地对常琨说:“都说你是个坏逼,连着你都想到了!好,干得好!”
“嘿嘿,谢谢老大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