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我真不是木匠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二章:将帅不和

    “进来吧。”

    朱由校的声音从殿上传至外面,依旧显得洪亮。

    看着孙传庭稳步进殿,行礼之后,朱由校放下手里的书,示意一旁摆好座位,笑道:

    “今岁二月,西虏叩边,朕还找爱卿问过退敌之策,当时爱卿所言就甚合朕意,时下西虏掳我十余万边关百姓,胁迫定盟。”

    “朕的意思,是不再与西虏签订那毫无用处的盟约,派遣大军出关把他们打疼,爱卿以为现在是不是出战的时机?”

    孙传庭不敢窥视天家上颜,垂首说道:

    “回陛下,臣以为眼下的确是出关良机。”

    “但据臣拙见,此回战事不宜拖耗太久,最好是在七月内结束,同建奴攻巴颜一样,第一战就重挫察哈尔部及漠南联军。”

    “届时朝中施展邦交之策,分化瓦解西虏诸部,定能最快解决此次战争,使西虏诸部对我朝俯首称臣。”

    朱由校不断点头。

    其实这次叫孙传庭过来,一是问问他要怎么打这一仗,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也好心理有底,二就是要给孙传庭造势了。

    虽然孙传庭已经被刻意培养了四年,但做官的履历尚浅。

    温体仁之所以这次推行新盐法后回朝就能入阁,那是因为他在地震赈灾、推行盐法之前就曾为官十余年,在地方上支持他的势力和声望都有。

    有这些东西打底,朱由校安排温体仁入阁或是其它的什么,就非常轻松,朝中很少起什么反对之声。

    就算有反对之声,温体仁背后的支持势力也会发挥作用。

    而孙传庭不同,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才中举,至今为官不过四年,底蕴和声望远不如温体仁那样能随意安排的地步。

    说白了,孙传庭现在的处境和当年熊廷弼主辽时差不多,几乎完全是在靠朱由校这个当皇帝的在撑着。

    一旦失去了自己这个皇帝的支持,朝臣们转瞬间就会将他吞没。

    这次平台召见,朱由校是刻意为之,就是要给朝中文武重臣们表露一个显而易见的态度,即重用、信任孙传庭。

    起码在战前的这段时间,这应该是能压制住那些不满声音的。

    毕竟,平台召见一向被文武重臣或是封疆大吏视作殊荣,也是代表着此人为皇帝心腹的意思。

    这次召见主要不是为了问出什么,而是朱由校在表态。

    “来人,端上来。”

    朱由校话音落地,皇极殿的小牌子王承恩亲自端上来一个铜制托盘,一剑一诏。

    一剑,为尚方宝剑,加重孙传庭在地方上的事权。

    一诏,为任命孙传庭挂兵部右侍郎衔,率领大同、宣府、密云、通州及勇卫营等地兵马出关的诏旨。

    有了这份诏旨,孙传庭就是昭告天下的第二任大明督师,在地方上拥有绝对权威。

    就是因为知道历史上孙传庭的能耐,知道他对朝廷的忠心,朱由校才敢在初次见面就委以重任。

    “孙督师,还愣着干什么,陛下等着呢…”见到孙传庭愣住不知所措,王承恩不得不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孙传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宝剑和诏旨拿在手里,山呼道:

    “臣孙传庭领旨谢恩,定不负皇恩重托,击败西虏,为朝廷安定西疆之患,救回被掳的十余万百姓!”

    朱由校含笑看着孙传庭的样子,心中委实也是颇为期待他的战绩。

    毕竟,这位在历史上的战绩颇为传神,最后被多方所坑,才惋死沙场,这次有自己的全力支持,他又能交出什么样的答卷。

    朱由校很是拭目以待…

    走在回宫的路上,朱由校依旧在想着孙传庭的事。

    这次自己已经将事权加重到了当时朱燮元出关时的同等地步,也就是说孙传庭在地方上是拥有对军政的绝对权威。

    可即便如此,地方上肯定还是会引起反对,这些就要靠孙传庭了。

    他不是辽东大战时就早有西南大捷声名在外的朱燮元,自己的信任是一回事,地方上文官、武将的轻视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大同,一战成名的大同总兵张万邦,到底能不能服从孙传庭这个初出茅庐的督师?

    ......

    大同镇城,张万邦驻地。

    本来听说朝廷要出关痛击西虏的消息,人人都是兴奋之余夹杂着些许的担忧,张万邦也不例外。

    在他想来,这次的督师人选没有别人,肯定还是朱燮元。

    在辽东之战时,张万邦就算是服了朱燮元,其余的大帅们也都差不多,因为他的表现不只是在体现在战绩上。

    在辽东之战时,朱燮元的调度和临阵战策表现,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们都能看在眼里,这都足以令他们心服口服。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次来的督师是个毛头小子,还是第一次担任这种规模大战的指挥。

    虽说是受到平台召见令他们重视一些,却还是引起了一片的喧哗。

    张万邦坐在首位上,满脸阴沉。

    “今天新督师要到大同,都给本帅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那毕竟是朝廷的督师,手里有尚方宝剑!”

    这次征讨察哈尔,也从山西调了精兵。

    太原千总贺人龙因为在把守粮库一事上表现出色,成功进入山陕总督朱燮元的法眼,在今年初成功提正,升任太原西南路游击将军。

    精挑细选之下,朱燮元选派了贺人龙率领山西兵马来大同与各路兵马会师,而不是太原总兵高业的兵马。

    太原总兵高业虽然是老牌将领,但其手下大部分都是卫所军屯制剩下的**和兵油子。

    其本人做事还算老实本分,但手底下的将领就不是那样老实了,高业也是个老好人,对这些违法乱纪的事常睁只眼闭只眼。

    朱燮元现在在太原首先需要整顿的,就是太原总兵高业的所属兵马,这个时候把他派出来,显然只能坏事。

    朱燮元能选贺人龙作为山西的领兵将领,自然有他的看法。

    张万邦也曾观察过这个贺人龙,看起来的确像是十分能打。

    其手下的兵马,个个龙精虎猛,看起来不亚于九边精锐。

    当然,作战起来如何,这还要看战场上的表现。

    张万邦也说不准,不过贺人龙毕竟是朱燮元推荐的,而一想到那个孙传庭会是个白面脸,他就一阵的恶寒。

    贺人龙这副粗犷样子,明显就更符合他武人的审美。

元旦快乐

    距2021年还有大致两个小时,石头现在这里祝大家元旦快乐,能在新的一年里顺顺利利,身体健康。

    如果可能,我希望每一个看我书的都能发大财(当然也包括我自己:P)。

    可能一些上班的还没有放假(比如我),但我相信,2021年一定比操蛋的2020要好多了。

    2020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我们经历过困难和快乐,也交到了许多新朋友,了解到他们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日子还得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安安就是福。

    另外给大家推荐一部美剧《后翼弃兵》,最近刚看完,值得一刷,尤其是在元旦的时候,这部剧还是很燃的。

    不说了,码字去了。

    崛起的石头于2020.12.31

第五百一十三章:三大军规

    “哟,新督师啊!”

    贺人龙坐在靠后的位置,虽然说他官阶不高只是个游击,但却是因为统领山西兵马的原因,也排上了一号座次。

    当然,这还有现在九边各位大帅都没有来齐的原因。

    “张帅,听说这位督师从前可并没有怎么领过军呐,还是个文举人出身,你就甘心让他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贺人龙说的话攻击力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尤其是对张万邦这种祖上出过名将,现在自己更是威望极高的九边大帅,更是侮辱性加一百。

    当然,他不是要去嘲讽,就只是嘴臭而已。

    现在要贺人龙去嘲讽张万邦,他还没有这个胆子,毕竟对方可是统领九边一镇。

    张万邦看了这边一眼,脸色非常难看,但是没有直接说什么。

    下头有人说了。

    “听说那个孙传庭手下有支叫秦军的兵马,还是当年陛下亲自赐名,这次也要来吧。”

    贺人龙满脸的鄙夷。

    “秦军?战斗力怎么样啊?没听说过…”

    “貌似没有什么传出来的战绩吧,好像也就剿匪啥的,不是我说,那也算打仗?”

    “哈哈哈,还是等他来了再说吧!”

    “当今陛下委以重任,平台召见,据说甚为满意,这定然也是有两把刷子,贺兄弟,你就少说两句。”

    张万邦直接起身,挎着雁翅刀走向总兵府外,沉声道:

    “应该要到了,走,随我五里出迎新督师。”

    ......

    “见过督师。”

    张万邦远远望着孙传庭,心底嘘了一声,面上却见不到丝毫的不尊敬,站在原地抱拳,微微躬身道:

    “督师远路而来,末将已在府中备下酒宴,为督师接风洗尘。”

    见到张万邦都如此,余的将领虽心怀各异,但也都老老实实抱拳行礼,齐声喊道:

    “见过督师!”

    孙传庭去了京师那件大红官服,在家中见了发妻张氏最后一面,换上了这副内廷为他量身定制的山文甲。

    山文甲,这可是好东西。

    甲片密集地排列在一起,十分有序,看上去威武不凡。

    最主要的是它往往都是为某人量身定做,能在不影响将领挥砍大动作时,提供极佳的防御力。

    这种铠甲制造极为繁琐,民间工艺很少,一般来说,都是由内廷制造,发给一些封疆大吏穿戴。

    现在辽东经略熊廷弼的身上,就穿着收复全辽以后,内廷有司为他特制的山文甲。

    看见孙传庭身上穿戴的山文甲,张万邦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这玩意儿的稀有程度他是知道的,熊廷弼和朱燮元都是诸将领心服口服的人物,一人一副山文甲,张万邦没有意见。

    可是这货,配吗?

    功绩还没看到,皇帝就对这个孙传庭如此赏赐,这是不是太过厚爱了,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向后一望,孙传庭身后果然跟着约莫五千左右数量的秦军,当然这些秦军,也可以被认为是他现在的督标营。

    秦军现在的这个规模,只能说不多不少。

    张万邦方才在总兵府虽然没有吭声,但心里是十分认同底下那帮将领讨论的话的。

    只是因为他是一地总兵,这种时候不能直接表露态度。

    要是自己态度太过明显,底下将领很可能变本加厉,无论如何,这位也是皇帝器重的督师,这点面子总归还是要给。

    孙传庭奉旨在榆林组建秦军,而这五千人马,基本上也都来自于榆林,那个将门世家辈出的地方。

    “督师请随我来。”

    张万邦引着孙传庭入城,同大部分的会合兵马不一样,秦军作为督标营,是可以直接进城驻扎的。

    走在街道上,孙传庭觉得还行。

    现在连年的灾害并没有到,大同除了受到西虏掳掠外,百姓的收成都还行,加上朱由校降低了赋税,这也让一些百姓家中慢慢有了余粮。

    “督师从山海关来,不如给我们说说在山海关当兵备的事,也好让大家开阔视野。”

    张万邦一手牵住马缰,笑着说道。

    孙传庭闻言即是自嘲笑了一声,道:

    “没什么好说的,山海关兵马都被高第给养废了,一群骄兵悍将,不如张总兵麾下的大同边兵。”

    张万邦一听这话,尴尬地笑了两声,就没再说话。

    来到总兵府门外,这时一些将领已经对孙传庭麾下的秦军,算是有了些了解,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仔细观察过秦军行军的动静。

    一路而来,这支秦军没有丝毫的声响,整齐前进,人人面上甚至见不到什么神情,就像是一个个麻木的机器。

    至于令诸将领不厌其烦的兵士开小差,交头接耳这种情况,秦军在行军时居然也没有,五千人,行军时居然只能听见刷刷的脚步声。

    这些小细节,都能侧面说明这支军队的军规之严。

    不等孙传庭下令,一名秦军将领便站出来,对着他说道:“督师,末将这就领队伍去营房了。”

    孙传庭“嗯”了一声,道:

    “不要搅扰到百姓的日常生活,按操典上规定,出关以前操训如常。”

    “遵命。”

    那将领点头,转身就走。

    一声令下,秦兵们也都是默默转向,行军时还是那样的安静。

    看见这些,张万邦觉得实在吃惊。

    天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部队,虽然还不知道战斗力能怎么样,可是就这第一面,已经令他刮目相看。

    诸将大部分都是实在人,之前看不起孙传庭,是因为他实在没什么名声,直接督师,难免人心不服。

    这第一面见到,发现孙传庭并府非是白面书生形象。

    反而早在出京以前就穿戴好了山文甲,脸上也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一看就是没少在军营里待着。

    就这一面,孙传庭已经令众人心思产生些许变化。

    席间,孙传庭望着下面的诸将领,举起一杯酒,环视说道:“今日这杯酒,本督喝的,是诸位的庆功酒。”

    “此回出关作战,不比支援辽东,一旦战败,十七万百姓无法救回,本朝也将在未来多年内无力出关再战。”

    “所以,此战必胜,也只能胜!”

    “关外地势于我军不利,西虏骑兵灵活轻便,当一战破之,不然就将深涉泥潭,无法自处!”

    说完,孙传庭满饮一杯,道:“此杯以后,本督会在军中立下三大军令,我秦军将校,与诸位之部下,一视同仁。”

    “禁酒!不破虏庭,敢饮一杯者,斩!”

    “无我军令,擅自屠戮关外平民者,斩!”

    “不听从军令,妄言进退,蛊惑军心者,本督将持尚方剑,斩杀他的狗头,传首三军!”

    “可都明白?”

    众人浑身一震,忙齐声道:

    “我等谨遵督师军令。”

第五百一十四章:老乡,借你人头一用

    “各营新设督战队,本督亲选督战官人选。”

    “此督战队,战时有生杀大权,将领首先溃逃,可斩,士兵转身而走,可斩,就是我这个督师,一样可斩。”

    孙传庭环视诸将,道:

    “大同总兵张万邦!”

    张万邦出列喝道:‘末将在!’

    “命你于五日后点阅到齐的部队,没来的,皆视作违反军规,本督要对他们加重处置。”

    若说孙传庭之前那一番底气十足的军规颁布,令诸将目不暇接的话,现在这个逾期不至要被重处的说法,就实在令他们觉得无法接受了。

    “逾期不到就要重罚?”

    “怎么重罚,不会是砍头吧!”

    “胡说,要是姜帅没到,他也砍头?借他两个单子他也不敢!”

    下头顿时议论起来,孙传庭倒也没说话,只是站在上面静静看着,还是张万邦转身瞪了一眼,这才止住。

    其实这也是大明军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某些时候,军规的界限很是模糊,这种规定日期一般就只相当于一个通知,告诉你要在这几天到,却不是一个强制性的规定。

    朱燮元当时就没有着急,多等了十几天,七镇的兵马才算到齐,事后也没什么话传出来。

    现在孙传庭要拿着鸡毛当令箭,玩这出,本就对他心存不满的将领,一时间有些抑制不住。

    贺人龙在下面嚷道:“督师!”

    “你当这是你五千人的秦军吗,畿辅一带的大帅们,哪个麾下没有几万兵马,调动起来,怎么是容易的事?”

    贺人龙说完,底下一片笑声。

    “就是辽东作战时,那时候的督师也没有说让大家一定在期限日期抵达,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于严苛了。”

    孙传庭一直没说话,听见这句方才突然喝止。

    “本督不是朱燮元!”

    “本督领军,有本督的规矩,此次出关作战岂能儿戏,察哈尔部已经向左翼出兵,每一日都是战机!”

    “连我这个文举人出身的督师都明白战绩稍纵即逝的道理,你这个常年带兵的将领竟不知道吗?”

    一番声色俱厉的驳斥,不知是吓到了这些将领,还是说的他们哑口无言,反正是没人再吭声一句。

    张万邦这个时候站出来,笑着说道:

    “督师息怒,日期的确太过紧迫,地方驻军集合起来尚需时日,调集出关,熟悉将校,这都需要时间。”

    “末将觉得,五日后各部兵马定能到齐。”

    孙传庭冷冷看着他,道:

    “最好是这样!”

    言罢,转身就走,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将领。

    ......

    接下来的几日,大同镇城各路兵马齐聚。

    不知道是不是孙传庭的檄令起了效果,各路兵马来得都比上次辽东大战时快了很多。

    除了贺人龙的山西兵马以外,畿辅的通州三卫,真定、保定,以及宣府、密云、榆林三镇兵马在三天中陆陆续续全都到了。

    到了第五天期限,这次要出关的兵马中,只有一个蓟镇还没到。

    这个时候,蓟镇兵马才刚刚走到距大同镇城百里之遥的蔚州,行军速度极为迟缓。

    上次辽东大战,蓟州总兵王威战死,最后是其族第副总兵王保接替了蓟州总兵一职。

    王保也是王氏将门出身,但他为将的风格,却与族兄王威截然不同。

    王保其人,蓟州军上下全都知道,不仅欺软怕硬,好大喜功,亦常有责骂兵士,贪污军饷之事传出。

    早先还有王威管着,王威战死后他接替总兵官一职,更加是无法无天,在蓟州胡作非为,疏于治军。

    听见朝廷派了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来做督师,王保心中倍感放松。

    放松的原因,自然是对孙传庭这个督师不怎么上心,也不觉得他是个有能耐的人。

    这一放松下来,王保对手下部队的督管就迟钝许多。

    一路而来,蓟州兵马逃散了数百人,不仅行军速度比不上其余的各路兵马,就连军纪也开始日益败坏。

    其实要说是蓟州军的军纪败坏,倒是从王保接手就开始了。

    王威为总兵时的蓟州军,尚是一支能正面与建奴野战的精锐,王保接手不足一年,已经是面貌一新。

    只不过这个面貌一新,不是朝好的方向发展。

    王威战死辽东,蓟州最能征善战的兵马大部分都葬身于那一战,留下的大多都是新兵,老兵稀少。

    加上王保克扣军饷,抢夺民财,疏忽治军,蓟州军的军纪开始日益败坏,对他心底的愤恨也就越来越深。

    相隔一年,蓟州已经不足以再作为出关精锐而作战,这也是朱由校所不知情的。

    毕竟,天下事太多,总不能什么事都盯着。

    “什么时候了?”

    王保骑在马上,用手指挡了挡甚大的太阳,向家丁问话。

    家丁回道:“大帅,七月十九了。”

    王保闻讯一惊,想起孙传庭的军规,下意识道:

    “这是孙传庭檄令会师的日期吧,我们到何地了,进入大同境内了吗?”

    家丁回道:“是大同境内,刚到蔚州,此处距镇城尚有百里,想要抵达,至少还需数日。”

    王保一愣,随后将心一横。

    “传令,命部队在蔚州扎营,剿剿匪!”

    反正也已经晚了,现在去也是受罚,想来逾期不至的应该不是自己一家,这军规多半是说说而已。

    就算自己一家,那孙传庭又敢对自己做什么?

    自己可是九边蓟州镇的总兵大帅,当今天下,只有天启皇帝对自己有生杀大权,他孙传庭虽然有尚方宝剑,可又算哪一根葱。

    至于说剿匪,那是王保灵机一动,想的口实罢了。

    蔚州是大同副总兵徐寿辉的辖地,贼匪早已被清剿干净,至于说是剿匪,那是王保动了歪脑筋。

    当夜,蔚州境内。

    焦山脚下,正有数缕炊烟腾起,却是当地百姓到了埋锅做饭之时,一家正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饭食。

    “快跑!”

    “官兵杀人了!”

    “官兵居然杀人了!!”

    外面忽然传进了邻居们惊恐的喊叫,男人一脸纳闷,拿着刚吃两口的饭碗来到门前,看见了他此生难忘的场景。

    本应该保护他们的官军,正从山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这批官军一看就不是本地官军,进山以后,逢人便杀,见人就砍,加上蓟州早已换了新式的衣甲,百姓们根本抵挡不住,只能一个个倒在逃跑的路上。

    很快,焦山下就血流成河。

    王保骑着马,挎着染血的长刀,望着脚下的几百颗人头,冷冷一笑:

    “割了首级,拿到镇城向督师报功!”

    “到时候就说,这蔚州一带,匪寇甚多,因而耽搁了行程,这才逾期不至,想那孙传庭也不会多说什么。”

第五百一十五章:杀良充功

    大同镇城外,官军大营中,正是旌旗飘扬,十数万将要出关作战的精锐兵马汇聚于此。

    所说现在没有敌袭的风险,孙传庭依旧采用最谨慎的方法扎营,就是为了给这些骄横跋扈的将帅们一个态度。

    颁布军规以后,官军之中风闻四起。

    有说孙传庭仗着天启皇帝信任就滥用职权的,也有说孙传庭实在是没事找事,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不过孙传庭毕竟不是空头督师,手底下军纪严明的五千秦军,还是令他说出的话很快有些令人信服。

    各营的操训也恢复如常,起码现在来看,影响是好的。

    尽管心中不满,但这些人精将帅们,还是没有几个人敢于挑战受皇帝平台召见,御赐尚方宝剑之后的孙督师。

    现在不是崇祯年间,督师手中的职权还是很大的。

    随着期限日益邻近,通州三卫、密云、保定、真定等地的兵马俱都如期而至,这片大营也就热闹起来。

    可是有一支兵马却是姗姗来迟,正是九边重镇之一的蓟州镇,蓟州镇的总兵不是什么将门,上一任的总兵王威是个从小兵做起的普通人。

    其弟王保,也是跟随王威一路过来,受其兄的荫福,顺风顺水做到了副总兵,王威在辽东战死以后,王保很快晋升为总兵官。

    兵部也是考虑到王保为王威之弟,以他继续统领蓟州兵马会很能服众,这样就避免了很多新帅到任的不必要麻烦。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崭新的王氏将门很快就会在蓟州出现。

    蓟州毕竟是九边重镇之一,九边的九个大帅在大明军界地位都很高,就连一般的地方督抚都不会没事找事去管他们。

    很多人都觉得,看来新上任的蓟州总兵官王保,是要替他们会一会孙传庭这个新上任的督师了。

    “期限已过了五日,怎么还不见蓟州兵马的影子?”

    “不知道,王大帅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拉倒吧,你还不知道蓟州的消息?我有个亲戚今年去蓟州当兵,四个月就逃回来了。”

    其余几人分别来自密云和宣府,闻言都显得十分吃惊,赶紧聚在一起八卦,将各自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怎么回事,朝廷现在不是不拖欠军饷了吗,待遇也都还不错,怎么还能当逃兵呢?”

    “切,朝廷是不拖欠了,可是人家王大帅克扣啊!”

    “还不只是克扣军饷,据说这个王大帅每隔三五日就要饮酒,叫些青楼女子来军营,醉了酒往往就要在这些女人面前责骂军士。”

    “对对对!”

    有人赶紧叫道:“我那个亲戚也被打过,你说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出来当兵就是为了杀敌报国,有几个人受得了这个屈辱?”

    “啊…这么邪乎啊?”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蓟州兵这三个月逃散了好些人呢…”

    几名属于不同将帅的官兵正在营墙上巡逻,毕竟是没有什么敌人会来,很快就闲聊到一起。

    孙传庭刻意安排这些来自不同地方,属于不同将帅麾下的官兵平日在一起操训、巡逻、打杂,也是为了让他们尽快熟悉起来,这只是他带兵的细节之一。

    正聊着,有个眼尖的望了望远处。

    “你们看,有烟尘!”

    “是蓟州兵到了,我去通禀督师!”

    ......

    远远,隔着约莫三里地,蓟州兵马正以骑兵牵头,步卒三列的阵型前进。

    不同于营中大战将近的气氛,这边从上到下的将校和普通士兵们,个个都显得十分放松。

    王保骑在马上,身侧挂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是第几天了?”他有些满不在乎的问道。

    闻言,一旁骑着马的家丁道:“回大帅,第五日晌午,看情况,孙督师应该等急了。”

    “哈哈哈!”

    王保一点没担心,反倒是直接笑了出来:“孙传庭,一个当了四年官的文举人而已,给他个下马威也好!”

    家丁也道:“大帅说的是,这样儿的新督师,以为能凭着陛下的宠信就为所欲为,就该给他点儿教训瞧瞧。”

    不多时,一行人慢吞吞来到了大营门口,接到消息的孙传庭正和各镇各地的总兵、将军们等候多时。

    孙传庭眯着眼,道:

    “王大帅终于肯来了?”

    张万邦也在这等,倒不是说怎么样,主要是他自己等得也很闹心,忍不住上前喝道:“王保,你怎么回事?”

    “各镇兵马,就只有你蓟州逾期,还逾期了五日!”

    王保尴尬一笑,赶紧下马,道:

    “不好意思啊张帅,路上在蔚州遇见了些许贼寇,与之大战几回,帮你剿灭干净送过来了。”

    张万邦一愣,这才发现打前的那些蓟州骑兵们手里都提着三五个首级。

    “蔚州?”不等张万邦说什么,大同副总兵徐寿辉蹙眉说道:“你确定是在蔚州遇见了匪贼?”

    王保没有注意到徐寿辉眼中的鄙夷,直接将一颗首级扔给了他,道:

    “是啊,蔚州的焦山,囤聚着一伙匪贼。不是我说,蔚州是哪位将军的辖地,怎么出了匪贼尚不自知啊!”

    “这次本帅率军路过,正好顺手帮你清剿干净!”

    徐寿辉看着手中这颗约莫是个中年男人的血淋淋的脑袋,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山贼。

    听了王保的话,他更是愤怒不已,直接将首级掷于地上,大骂:

    “放你娘的屁!”

    “蔚州是老子的辖地,匪贼早让我清剿干净,焦山脚下只有一个村庄,根本没有匪贼,你这是剿的哪门子的山贼?”

    说到这里,徐寿辉冷冷一笑:

    “王保,你可知道杀良充功是什么罪名?”

    “逾期不至,杀良充功,居然还敢污蔑本将辖地有匪贼!”

    的确,徐寿辉的本事,大同将领们都是清楚。

    要说谁的辖地最干净,那也非徐寿辉莫属了。

    徐寿辉的经历和王保之兄王威差不多,都是凭借战功升迁,从小兵一步步做上来,在大同诸将中,威望仅次于张万邦。

    此刻听见王保污蔑徐寿辉辖地有匪贼,第一个不干的就是蔚州守备韩荣,这事可是关乎到他今年的政绩。

    他站出来澄清道:“我就是蔚州的守备,焦山名册尚还摆在我的守备府中,焦山根本没有什么山贼!”

    “我看,你就是畏惧督师惩处你逾期五日未到之罪,杀良充功!”

第五百一十六章:先斩后奏杀王保

    孙传庭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这个王保好像是脑子不太够用,这种事能不能抵他逾期不至的罪过不提,这不是得罪人吗。

    得罪的还不只一个,徐寿辉还有大同东路的将领几乎全被他得罪了个遍。

    如果这事是真的,大同的将校和百姓都会对这位蓟州大帅有所微词,孙传庭心中活络开来。

    本来,他是想着借机杀两个人以立威,却没想到,撞进网里的是条大鱼。

    “督师!”

    徐寿辉气鼓鼓望向孙传庭,说道:“你要为末将做主啊,蔚州匪贼早让我清剿干净,这王保他杀良充功可是大罪!”

    孙传庭淡淡问道:“王保,方才这些话,可都是真的?”

    虽说事态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但王保却也不蠢,这种时候要是直接招了,五个脑袋都不够砍。

    他强自硬撑,笑道:

    “督师是明白人,现今各地哪还有没有丁点匪贼的,本帅也知徐总兵碍于面子,可却不至于如此污蔑我吧?”

    孙传庭笑了笑,看不出倾向于哪方。

    “按王大帅这意思,是说徐将军和韩守备作假了?”

    王保却是摇头,说道:“本帅可没有这么说,只是他们二人碍于颜面,对我无理取闹而已!”

    “本帅今日心情不错,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过去最好!”

    徐寿辉一听这厮厚颜无耻的话,差点直接拔刀。

    “你——,这事儿过不去!”

    “督师,还请派遣督标营前往蔚州焦山,如若蔚州守备府没有焦山农庄名册,或是在蔚州境内看见了一个贼寇,我向王大帅跪下磕头认错!”

    王保一听,呦呵,这一个小小的大同副总兵,这是打算跟本帅杠上了,他也硬气起来,冷冷一笑:

    “徐将军,本帅在蓟州与东虏作战时,你只怕还是个养马的马夫,本帅说你蔚州有匪贼,那便是有。”

    “人头都在这了,本帅也没说是你的罪过,这点事还没完了?”

    孙传庭面对二人针锋相对的气势,心里委实笑开了花,面上却是镇静如常,做起了和事佬。

    “此事到底如何,还是派本督的标营前往蔚州,一探究竟。”

    ......

    蓟州兵行军迟缓,所以五日才从蔚州抵达大营,孙传庭派遣精锐督标营,骑马并驱,第二日就抵达了焦山。

    时值下午,焦山脚下,已成一片焦土。

    蓟州兵屠戮了在此居住的一整个村落,数百百姓,临幸将所有东西抢掠一空,并付诸一炬。

    三个督标营的秦军士兵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得出来。

    一人缓缓牵马踏入村庄,第一眼便见到一个大坑,坑中全是被烧得漆黑的尸体,令人触目心经。

    三个秦军士兵互相对视一眼,为首那个把总犹豫了片刻,目光闪烁道:

    “此处,原本应该是一处村庄…”

    另一人也道。

    “是,看起来徐将军和韩守备说的不错,那王保逾期五日不至,自知身犯重罪,便行此杀良充功之举,意图蒙混过关。”

    “杀良充功…”

    有个秦军兵士有些不可置信,继而咬牙切齿道:“官军为护卫百姓而设,怎能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这还是人?”

    “行了,去收集罪证,把该做的做了,多余的话不要说,下有督师,上有皇帝,轮不到我们操心。”

    把总冷冷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三人抬眼望去,各自步入村庄。

    曾经本为百姓乐土的村庄,此刻全然尽剩残垣断壁,到处冒着乌烟,遍地皆是焚烧不尽的躯体。

    没有人想象得到,以往只能在辽东见到的场景,现在他们却在关内见到了,而且是这样的令人作呕。

    越是接近那个大坑,三人就越是不敢去看。

    他们自榆林参军,追随孙传庭南来北走,自诩早已熟悉这种场面,但他们显然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有些人的丧心病狂。

    眼前,是一个堆放死人的大坑。

    这样的大坑在这个焦山脚下还有几个,最为触目惊心的,是坑中尚有一些出世不久的孩子…

    三名秦军战士,皆是浑身一颤。

    他们并不知道,在历史上的崇祯年间,天下大乱,这样的场景已不再限于辽东,比比皆是。

    届时,人命如草,中原大地十室九空,官军则被流寇戏耍得团团转,疲于奔命,能战的那一部分人一个接一个的战死。

    剩下的,就都是如今蓟州兵这样的人。

    把总望着几名紧紧相拥,死在坑中的孩子,攥紧拳头,强忍着心中冲动,恨恨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时,一名秦军士兵转身,道:“把总,我们回去吧,蔚州城守备府没必要去了。”

    “没错,我们这就返回大营,将焦山脚下发生的事转述督师!”

    把总说道:“不,守备府还是要去,而且要立刻去,没有名册,拿什么做证据,凭我们三个的一面之词?”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只好点头。

    “走,去守备府!”

    “无论如何,名册必须要拿到!”

    ......

    两日后,孙传庭紧紧攥着手中的名册,听着三人的转述,沉声问道:“你们说的都是实话?”

    三人对望一眼,把总出面道:

    “回督师,属下以性命担保,焦山脚下原有一村庄,数百居民,全数为蓟州兵马所屠。”

    其余两名兵士也道。

    “督师,这是杀良充功!”

    “那坑里还有襁褓中的孩子啊!”

    徐寿辉一颗心落了地,冷冷一笑:“王保身为蓟州总兵,逾期五日不至,杀良充功,二罪并罚,罪在当斩!”

    “还请督师将王保正法,以肃三军!”

    余的将领也都是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杀良充功的人不得到妥善处理,其余的人很可能会纷纷效仿。

    到了那个时候,官军约束不住,军规成了摆设,百姓对官军的信任程度也就会越来越低。

    低到一个地步的时候,就会出现历史上那样,孙传庭出关作战,百姓却帮着流寇的场面。

    一旦失了人心,大明也就是完了。

    孙传庭以掌击案,怒道:“传本督命令,带蓟州总兵官王保!”

    王保被押缚上前,却是没有丁点悔过之意,仍旧是对着孙传庭冷笑不止。

    “孙传庭,我告诉你,我蓟州数万大军就在城外,你敢动我一下——”

    “动你,你敢怎么样?”

    张万邦再也忍耐不住,起身说道:“我就不信,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大同城闹事!”

    言罢,他环视座下蓟州各个兵将,被扫视到的人,无不是垂头或后撤半步,张万邦的威名,毕竟不是虚的。

    张万邦坐在原位,冷哼一声,道:

    “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蓟州总兵王保滔天大罪,罪在当斩,督师要如何处置,我都没有一句怨言。”

    “谁要是敢与朝廷法度过不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孙传庭这才起身,环视诸将道:

    “蓟州总兵王保逾期五日未至,在蔚州境内杀良充功,屠戮焦山百姓八百余人,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斩!”

    王保这才愣住,有些不敢相信。

    “孙传庭——”

    “你就算有尚方宝剑,可我是蓟州总兵,九边大帅!你无权斩我,我要直奏陛下,治你擅杀总兵之罪!”

    孙传庭知道,自己是无权处置。

    但现在人心已齐,若不斩此獠,前功尽弃,况且这个王保的确兵事不通,罪过甚多,论罪该斩。

    但是出师未曾,先斩大帅,还是越权先斩后奏,这个消息传出去,一定会有人大做文章。

第五百一十七章:手铳问世

    “孙传庭——!”

    “我是大明朝蓟州总兵官,你无权杀我!”

    “要想杀我,必须呈报京师,听凭陛下裁定!”

    “你这是越权,你们都说句话啊,他这是越权,今日杀了我,明日就能以微小口实再杀你们!”

    王保实在没料到,孙传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前山海关兵备,居然有直接斩杀自己的魄力。

    他不甘心,这个总兵他才做了半年,什么都还没享受到!

    自己不过是杀了几百个普通百姓而已,自己可是九边大帅,拿几个百姓的头叙功又能怎么样?

    现在的王保,显得有些疯狂。

    孙传庭站在点将台上,冷眼看着状若癫狂的王保,须臾,他向北方抛去一瞥,遥遥抱拳,大声道:

    “陛下,孙传庭越权行事,皆为平定西虏,此战以后必赴京师请罪,以安军心!”

    言罢,他转身过来,看着冷笑不止的王保,大喝:

    “王保纵兵害民,斩!”

    焦山脚下的情况,早随着三名秦军兵士的转述在营中各明军中口口相传,谁也不敢相信蓟州兵会做出这种事。

    对于这种人,没有谁会下不去手。

    两名秦军兵士上前,将王保死死按住,挥起雁翅刀,然后猛地挥下,仿佛整个天下都清净了。

    王保的头颅滚落,鲜血喷涌而出。

    张万邦发觉,孙传庭这个人与他曾经想的不同,文人出身,却能做到投笔从戎,看着砍头而毫无惧色。

    这样的文人,世间罕见!

    看起来,当今皇帝看人依旧很准,这个孙传庭或许真的有两把刷子?

    想到这里,张万邦率先说道:

    “杀得好!”

    徐寿辉及蔚州守备韩荣也出言附和。

    “督师杀得好!”

    孙传庭冲三人分别点头,下令道:

    “这次出关,蓟州兵就不必去了,余部点齐兵马,带好辎重、军械,三日后本督将在此处誓师出征!”

    “不破西虏,誓不回还!”

    众人全都被这种视死如归的气氛所带动,各营的明军将校们纷纷举起手中刀枪山呼。

    “不破西虏,誓不回还!”

    “不破西虏,誓不回还!!”

    夜晚,孙传庭回到帅帐,一直紧绷的脸色方才有所缓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大呼出口气。

    在这些将帅们面前,就要装出这副样子,只要你稍有软弱迹象,他们就能骑到你的头上。

    缓了一会儿,孙传庭提笔伏案,认真的写着奏疏。

    经过此回立威,他已看得出来,虽说各将帅们骄横跋扈,但军心可用,相比王保,各将帅们都有军功在身,自有骄横的资本。

    至于眼下奉诏汇聚而来的各地兵马,除蓟州兵以外,余部尽为精锐,用的穿的,长枪钢刀、鸟铳火炮…,都是朝廷最新式的军械。

    统领这些骁勇善战的精锐出关,孙传庭是很紧张的。

    天启一朝已近五年,孙传庭知道当今皇帝为了整顿九边付出的努力,蓟州兵辽东战后的颓废,皆因王威战死,一将之别。

    可他亦能看得出来,西虏各部年年月月号称自夸的蒙古铁骑,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乌合之众。

    想来与西虏的这番较量,也并不需要过于忧虑。

    ......

    奏疏送至京师时,朱由校正在西苑观看演示。

    朱由校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心中甚至比毕懋康还激动,因为他知道这对大明意味着什么。

    演示内容是军器司的最新式火铳,这种火铳的仿制成功对于大明的意义,就和仿制荷兰舰载炮而城的镇虏炮一样重大。

    这是一种截短型火铳,与如今普遍装配于步军的遂发鸟铳不同,这是军器司为骑兵专门研制的。

    如今第一批五百把截短火铳,灵感源自于澎湖之战缴获的那一艘荷兰皇家海军的盖伦战舰。

    有大明水师兵士在盖伦战舰的船长室中发现一个精致的小箱子,箱子中就装着这种截短型的火铳。

    初一看起来,这种火铳就像是鸟铳被懒腰斩断。

    如此短小精致的火铳,起初很多人都只是将它当做荷兰贵族佩戴的装饰,但是军器司的毕懋康无意中击发一次,却是发现这种火铳威力不俗。

    短铳击发的瞬间,毕懋康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这种短铳能装备于骑兵,那么骑兵就拥有了远程攻击的能力,在作战前对准敌军面门来上一轮排铳,这对敌军骑兵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那么如果这种短铳能够应用于边军,会不会让大明骑兵在与八旗骑兵作战时有些还手之力?

    甚至是,占据优势!?

    说干就干,毕懋康、毕懋良二人找来徐光启,再叫来澳门卜加劳铸炮厂引入的葡萄牙人,还有军器司的匠师们,群策群力。

    这一钻研,就是一年多。

    所幸,朱由校自从设置军器司以来,就未曾少过军器司的款项,拥有朝廷的支持,这让他们事倍功半。

    随着,“砰”的一声撼响从骑着马的锦衣卫手中发出,整个西苑都是寂静了半晌,然后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毕懋康、毕懋康还有徐光启,以及一帮为此付出过心血的匠师们都是喜极而泣,对视无言。

    从天启三年四月到天启四年七月,新式短铳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数不清的挫折,终于在今日试铳成功了!

    天启四年七月二十二日,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请陛下为此铳取名!”毕懋康拿着军器司制作出的第一把成铳,毕恭毕敬地奉到朱由校面前。

    在他的脸上,岁月的痕迹甚为明显。

    朱由校曾经记得,毕懋康第一次被召见委以重任时,鬓发尚还没有如此花白,现在看去,却是像个十足的糟老头子。

    “爱卿快起来——”

    朱由校亲自扶起毕懋康,将这杆短铳接在手上,并且和摆在一旁的缴获荷兰短铳对比一下,随即发笑。

    “你们看,这两把短铳,有何区别?”

    众人看去,盖伦船长的短铳短小而精悍,不仅威力不俗,最主要的是制作极为精致,一看就是贵族佩戴。

    军器司这把成铳与之相比,就像是个歪瓜裂枣。

    听着众人的发言,朱由校脸上笑容止不住,道:“是啊,咱们的这把铳实在是太难看了!”

    “不过,朕就要配着这把铳。”

    “这把短铳今后就是朕的御配制物,朕相信,日后我大明定会做出比红毛们更加实用好看的手铳。”

    听到这话,徐光启在下头提点毕懋康一声:

    “陛下赐名了,就叫手铳。”

    毕懋康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臣谢陛下赐名,这把短铳今后就叫手铳!”

第五百一十八章:新式骑兵的兴起

    约一百年前,这种截短型的火枪开始在德军骑兵和步兵中普及,这就是手铳的第一个版本——转轮打火枪。

    后来德国与法国交战,以转轮打火枪为主要武器的德军骑兵越战越勇,将没有任何火器的法军传统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受此战影响,欧洲开始重视转轮打火枪,发明者约翰也被德意志皇帝召入宫廷成为贴身侍从,专为德军制作转轮打火枪。

    法军的惨痛经历,标志着新式火枪骑兵的兴起。

    自此以后,传统骑兵在欧洲屡遭败绩,几乎绝迹,而以装备转轮打火枪为主的新式火枪骑兵逐渐成为主流。

    值得一提的是,因此屡遭失败的法国国王痛定思痛,很快决定雇用了相当数量的同类骑兵,这些骑兵都配备了转轮打火枪。

    后来,这种雇佣果然起到效果,法国也逐渐淘汰了维护费用昂贵且作战能力低下的传统骑兵,将火枪骑兵纳入常备军。

    欧洲各国有样学样,没挨打的提前准备,已经挨了打的,如同法国一样,不惜斥资也要引入火枪骑兵。

    这样,转轮打火枪很快就成为欧洲骑兵的主要武器。

    到现在的天启四年,传统骑兵几乎已经在欧洲绝迹,几乎所有欧洲国家都有相当数量的火枪骑兵作为常备军。

    然而,转轮打火枪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它不仅结构复杂,造价昂贵,使用麻烦,而且在钢轮上有污染时还不能可靠地发火。

    于是,欧洲各国又开始研制新的“点火“方式。

    不久,居住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西班牙人发明了燧发枪,他们取掉了那个源于钟表的带发条钢轮,而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

    如果需要射击时,就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点火药。

    这种击发机构称之为撞击式燧发机,装有撞击式隧发机构的枪械称为撞击式燧发枪。

    撞击式燧发枪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

    眼下欧洲各国的骑兵、步军,几乎都普遍装配了遂发火枪,上次在盖伦战舰上缴获的,自然是第二代转轮打火枪。

    加上军器司在天启二年就已经完成对遂发装置的仿制,这次自然不能用原始的击发方法,直接作出遂发手铳,倒也不足为奇。

    有些时候,创新是必要的,但也要分情况。

    现在这个年头,再去自己钻研这个东西,一没有经验二没有知识,毕懋康在历史上十年后才改进了原始鸟铳的火绳击发方式,太过耗时耗力。

    直接借鉴西方已经成型的做法,自然是最稳妥的。

    况且西方各国对装备技术的流散,似乎并不是很重视,只要你肯学,对方有钱赚,那就肯教。

    提起这个,朱由校还是颇有自豪的。

    毕竟,是自己的穿越,让遂发枪在大明的出现提前了十几年,并且研制出了历史上在大明从未出现过的镇虏炮和手铳。

    对手铳来说,朱由校期待感十足。

    这个玩意儿虽说实战如何还没见到,可其在欧洲能得到普及,甚至于在一百年的时间里代替了原始骑兵,这就说明放在骑兵手里,战斗力一定不错。

    过来人的经验在这摆着,要是短铳搁到步兵手里有用,那现在欧洲各国的主力火枪兵为什么用的是长杆遂发枪?

    所以朱由校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给骑兵装上就是。

    反正无论如何,这是火器的时代,这是大航海的时代,鞑清那种做法,注定是要被世界所抛弃。

    大明不能去和鞑清去学,搞什么重装骑兵,搞什么骑射立国,那岂不是舍本逐末,固步自封么?

    这种时候,就该不耻下问。

    别人什么先进,咱就学什么,花点钱也在所不惜,因为你把军事科技学到手以后,是可以直接用的。

    换言之,给出去的也能再打回来。

    可你要是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花,难道就一直被鞑清和蒙古钳制,与当今世界上的机遇失之交臂吗。

    朱由校心情大好,研制出手铳,对付鞑清引以为傲的骑兵,那就算是有了手段。

    德军、法军新旧骑兵对决的一面倒场面,似在眼前。

    “传旨,军器司参与研制手铳的匠师,全部记大功一次!”

    言罢,朱由校望向阶下的二毕,示意他们起来,微笑说道:“四年了,朕一直亏欠你们一份赏赐。”

    不等二人说话,朱由校便就以不容置喙的口气接着说道:

    “听旨!”

    闻言,一众人等全都俯身候旨。

    朱由校负手而立,肃声说道:

    “研制镇虏炮,研制手铳,九边军械可用,皆赖二位之才,今朕心情甚好,数功并算!”

    “毕懋康,授太子太师,继续主持军器司。”

    “毕懋良,授太子太傅,辅助尔兄,为大明制造优质火器,不必吝惜钱财,有失才有得!”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说道:

    “臣谢陛下,皇恩浩荡,无以为报!”

    朱由校冲他们点了点头,转头面相其余人,继续说道:

    “徐光启,虽说你不是军器司之人,但却在研制手铳时尽心尽力,也有其功,朕意,授詹事府少詹事,协助军器司行事。”

    “其余主要参与之人,各赏五千两白银,以作慰问。军器司下属各匠师、匠户皆有赏赐,户部拟一份折子,明日呈交乾清宫。”

    “还有,在军器司匾额上新添‘皇家’二字,今后再无军器司,只有大明皇家军器司!”

    一干旨意宣完,众人都有赏赐,皆大欢喜,都是高高兴兴,感谢圣恩。

    恰在此时,一名小阉拿着奏疏跑到西苑门口,正待闯入,却被守在这里的皇极殿小牌子王承恩拦住。

    “干什么去?”

    “没见陛下正说要紧事儿?”

    那小阉显得十分焦急,喘了几口,也顾不上行礼,直言说道:“王牌子,是…是大同的孙督师发来的急奏,大军就在今日出征!”

    王承恩想了想,却是放下了自己送进去的想法,眼珠一转,让开身子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进去啊!会不会办事儿?”

    小阉点了点头,冲进西苑,看着天启皇帝并众臣一齐转身朝他看来,顿时心下发虚。

    朱由校倒没想太多,一面示意演示继续,一面让小阉为自己读奏。

    小阉打开急奏,扫了一眼,皱紧眉头,心中有些忐忑。

第五百一十九章:总要有人背锅

    朱由校见这小太监欲言又止,心中已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稳住语态,淡淡问道:

    “可是孙传庭已经出师?”

    小阉眼皮一跳,皇帝这般淡然自若,反而令他更为紧张,现在也算明白为什么那皇极殿小牌子王承恩不亲自来送的原因了。

    “孙…孙督师在大同镇城外的大营,斩了王保…”

    闻言,周围人群中一片的惊呼四起。

    “王保,那是谁?”

    朱由校现在反而成了最迷糊的人,据他所知,上回奉旨出关的重要将领中,似乎并无这一号人物。

    小阉没有答话,因为这不是他该说的。

    现在这种时候,尽量少说两句最好,这次的使命不过是传话,目的达到,就没自己的事儿了。

    兵部尚书崔呈秀擦了擦汗,出来说道:

    “陛下,王保是现任的蓟州总兵,是…是上次在辽东战死蓟州总兵王威的亲弟弟…”

    “王威战死,兵部部议,王保战功不错,又是蓟州人,就叫他继任做了总兵官。”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陛下,孙传庭虽然身为督师,但王保毕竟是兵部正选的蓟州总兵官。总兵一级的将官,无论犯了何罪,依律都该查明实证再行处置。”

    “孙传庭如此行事,若地方督抚均照此为之,武将稍有过错,便先斩后奏,越权行事,岂不天下大乱?”

    说话的,是英国公张维贤。

    张维贤平日很少说话,朱由校明白,孙传庭这般做法,实是威胁到了地方武将的地位。

    碍于影响不利,他这才开口声讨。

    的确,要是九边大帅都能说杀就杀,地方的参将、游击、守备,甚至是底层千总、百总,那不就连上报都不用了。

    这种风气不加抑制,就会提高文人督抚的地位。

    武将本就受人鄙夷,现在各地就是一个文贵武贱的局面,这样看来,这事倒是有些棘手。

    朱由校不用问就知道,从历史上的孙传庭来看,这个王保不做了错事,是不会遭到如此严重处置的。

    最为难的地方,就是孙传庭所做于法不合,但于理却是对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给张维贤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朝那小阉问道:“将奏疏拿给朕看。”

    闻言,小阉松了口气,好像手中奏疏烫手似的,赶紧呈了过来,然后恭恭敬敬退下。

    朱由校扫了几眼,面色微有所动。

    “哼!”

    朱由校放下奏疏,对周围说道:

    “这个王保,该杀。”

    “奏疏上说,这王保逾期不至,惧怕处罚,便在蔚州境内的焦山纵兵为祸,屠戮了焦山脚下的数百百姓。”

    话音落地,周围全然都是震惊之声。

    张维贤也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可置信,“这…天下间怎么还会有做出这等事的人?”

    随即,他转向崔呈秀,斥道:

    “崔部堂,你兵部是怎么办事的!”

    “王保是什么样的人,莫非兵部事先没有查清,便让他继任了蓟州总兵如此重要的职位?”

    闻言,崔呈秀显得有些窘迫。

    在兵部当尚书,除了早年制衡东林以外,他实在没什么任人识兵的大才,这他也知道。

    王保若是真的做出了这等事,那么就绝会牵扯到他的身上,毕竟兵部当时只是考虑到王保为王威之弟,叫他在蓟州原地上任比较方便。

    底下众人也分为两派。

    “英国公说的不假,蓟州为京师咽喉,便是我这样不懂兵事的文人都知道此地要害,怎么崔部堂在考虑总兵人选时如此草率!”

    “诸位听我一言——”李邦华站出来说道:

    “此事倒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兵部处事不明,孙传庭此人如何,我等皆不知晓,这不过是他一面之词。”

    “到底王保在焦山脚下做了什么,蓟州如今情况如何,还是要全部查清楚以后,再做决断。”

    李邦华的话,倒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朱由校这时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这样吧,锦衣卫派人分别去大同和蓟州,探听清楚真实情况,再来向朕回禀。”

    “记住,要快!”

    ......

    守候在朱由校身边的锦衣卫很快将消息报到了北镇抚司。

    听见以后,指挥使许显纯甚为重视,放下手头其它事,叫来锦衣卫千户田尔耕、崔应元分别领队前往大同、蓟州,探听情况。

    田尔耕和崔应元,一个在朱由校南巡时证明过自己,一个曾在锦衣卫彻查山东闻香教时立了大功。

    选派此二人前往,足以证明朝廷对这件事的重视。

    倒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回府以后,坐立难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这种紧要关头去魏府问计。

    当然,去的是当今首辅魏广微的府邸。

    当夜,魏广微才刚处置内阁政务,回到府中烧茶,忽然见老仆前来,说是兵部的崔部堂来了。

    魏广微轻轻一笑,他自然猜得到崔呈秀的来意,起身道:

    “引他来正厅。”

    少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阁老,救我!”

    崔呈秀甫一进门,便就急切的说起来龙去脉,魏广微品着刚刚烧好的清茶,静静听他讲完。

    崔呈秀话音刚落,魏广微放下茶杯,轻轻问道:

    “崔部堂,你觉得当时陛下任你做兵部尚书是为了什么?”

    “为你崔呈秀通晓兵事,才能出众吗?”

    “不是,你是一颗棋子,陛下用来对付东林的棋子,科举案以后,东林党人都被清出朝堂,你早该引退了。”

    “这…”崔呈秀满脸为难,“阁老,难道就没有其它的方法了吗,我不想就这么回乡啊!”

    “况且带着这种丑闻回乡,那些旧日仇敌也不会放过我的!”

    “那就是还想继续做官…”

    魏广微不无意外,官儿瘾很大,不止崔呈秀,他也有,这满朝文武,都是犯了瘾头才来的。

    “也有办法。”

    听到这话,崔呈秀忙问:“阁老请说,我要如何做,才能渡过此劫?”

    魏广微呵呵一笑,负手起身,边走边道:

    “倒也简单,此事无论对陛下还是北征局势来说,最好的结果都是孙传庭无事,王保之罪,证据确凿。”

    “如无意外,这次锦衣卫下去查,回来只会是一个结果,王保大罪,本就难逃一死。”

    “出了这么大的事,偏袒武将还是督抚,陛下也很为难,说到底,总要有个背锅的…”

    闻言,崔呈秀茅塞顿开。

    “阁老的意思…,是叫我主动向陛下请罪解职?”

第五百二十章:明察、暗访

    朱由校没有回乾清宫,而是从西苑直接回了坤宁宫。

    “陛下,出了什么事?”

    “有好事,也有坏事。”

    朱由校嘴里塞着内廷秘制的糕点,吐字不甚明晰,又翘着二郎腿,显然不将老祖宗教导的食而不语放在眼里。

    张嫣抬首觑了一眼,心底暗暗有了猜测。

    晚宴上皇帝封了贵妃,许诺要让咸福宫增添龙嗣,张嫣是很为之高兴的,毕竟这大明朝的后宫,一直都只有裕、良、纯三宫。

    除裕妃童静儿一子以外,也只有自己这个正宫皇后诞育了“皇长子”朱慈燃。

    龙嗣太少,就算皇帝不想,她这个做皇后的,也要多加考虑,总不能什么事都等着刘太妃主持。

    绵延后嗣,对内宫来说,向是头等大事。

    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张嫣固然高兴,可身为皇后,却也不能只考虑自己,其余三妃,天长日久了,也都是不错的人。

    张嫣想着,内心有了想法。

    朱由校用完点心,净面梳洗之时,张嫣站在一旁,屏退了宫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去咸福宫,打上次晚宴以后,就再没说过了。”

    朱由校净面完毕,正在擦脸,却是一拍额头,“你看看,朕这个脑子,一忙起来,又给忘了。”

    旋即,朱由校抬眼看了看宫外渐暗下去的天色,神色有些犯难,说道:

    “今日晚了,还是改日再去吧,朕今日就留在坤宁宫陪皇后好了,何况累了一天,朕也乏了…”

    张嫣没说什么,蹲下来为朱由校取了脚靴,一边小心地揉脚,一边说道:

    “臣妾听人说,西苑轰鸣了一下午,是在做什么?”

    这倒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朱由校一想起来,心中顿时变得有些高兴,躺在榻上享受着张嫣的小手,说道:

    “军器司新火器今天下午在西苑试射,朕给取名叫手铳,只不过制作工艺比较繁琐,批量造起来麻烦。”

    “不过朕已经吩咐户部给军器司拨款了一百八十万两,朝廷不是和葡萄牙…佛朗机人签了贸易协定吗?”

    张嫣听得半懂半不懂,只是歪着脑袋一字一句听着,插不进来话。

    朱由校躺在榻上,完全没注意到张嫣的表情,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缺什么就找他们要,这个贸易协定咱可不能白签,腓力四世那个货,这是瞧见大航海的机遇了,不然也不能签的这么痛快…”

    说了半晌,张嫣却是默默没了动静。

    朱由校这才反应过来,支起身看了一眼,发现张嫣一头雾水的样子蹲在那,顿时哈哈大笑。

    “行了行了,朕也不和你说太多,说了你也不懂。”朱由校说完,把张嫣从头到脚审视一番,尤其在某个部位多流连忘返了一会儿。

    张嫣注意到了,羞得不行。

    “皇后,你这,比去年又大了一圈吧?”朱由校将张嫣一把揽到榻上,几乎是嘴对着嘴,促狭笑道:

    “这是朕的功劳吧?”

    “陛下…”

    随着朱由校的双唇接近,张嫣闭上眼睛,声音渐弱。

    宫外,女官徐氏瞥见这一幕,也没敢多瞅,赶紧吩咐偷笑的宫娥们熄了灯,各自散去,看守在周围。

    ......

    第二天上午,蓟州城。

    马蹄声逐渐减弱,自北方而来的一溜尘土之前,停下了五名神色凝重的锦衣卫,个个都是龙精虎猛,为首的更是一名令人不敢小觑的锦衣卫千户。

    这不是普通的锦衣卫千户,而是朱由校的心腹之一。

    之所以说是心腹,那是因为这名锦衣卫千户的身上穿着的是华丽威武的飞鱼服,腰间挎着的,是那柄削铁如泥的绣春刀。

    天下间,有这种配置的锦衣卫除许显纯外只有五人,个个都是朱由校绝对的心腹,是锦衣卫中五个大名鼎鼎的千户。

    这五大千户都是各有上位的狠事,尤其是田尔耕,最开始差点被朱由校放弃,然后凭借自己的本事,居然又争取到了信任,最终调到京师。

    要与这种人为难,没有人不害怕。

    五大锦衣卫千户,也都是指挥使许显纯最得力的下属,就连东厂番子见了,也不敢随意招惹。

    被派到蓟州的,正是在山东调查闻香教甚为得力的崔应元。

    自从接到命令,崔应元就片刻不敢耽误,放下了手头全部事情,连夜赶来蓟州打探虚实。

    崔应元一手按着绣春刀,抬眼望了望守备稀松的城头,心中有了些猜想,蹙眉说道:

    “这里就是蓟州了,都分散开来,到城中打探一番,王保做总兵这半年多,到底在蓟州做过些什么,都要打探清楚。”

    说到这里,崔应元环视四人,沉声道:

    “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在明日前打听个差不多,都明白吗?”

    四人正要离开,崔应元又唤住他们,嘱咐道:“本地督办司就不要去问了,我只相信你们查到的第一手消息。”

    “去吧!”

    “遵命!”

    四名锦衣卫纷纷于马上抱拳,分散从各门进入。

    守门的把总见有人来了,正要问话,却是直接被一枚腰牌怼在脸上,只听来人道:

    “北镇抚司小旗犁恒,不该问的别问!”

    言罢,策马而入。

    来人一看就是京师缇骑,为首的更是穿着他们从未见过的衣服,一看就是绝对的贵家人。

    把总赶紧后退,看着这名锦衣卫入城后,在一家客栈栓了马匹,然后攥钻进巷子里就不见了。

    崔应元进来,自然是有目的性的。

    他直接来到上一任总兵王威剩余不多的下属,也就是留守在蓟州城内的家丁队官家中。

    根据情报,这名昔日的总兵家丁队官,住在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错综复杂,崔应元找了足足半个时辰,实在没想到会住得这么寒酸,看着眼前的残旧木门,他狐疑地上前敲响了门环。

    “谁啊!”

    半晌,院子里才传出一句不耐烦的声音。

    崔应元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敲着。

    随着大门打开,一个胡子拉碴,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崔应元的眼前。

    这男人看见崔应元,下意识就是一惊,立马就要关门跑路。

    不过崔应元早有防备,他用绣春刀拦在了木门的中间,男人见关门不成,转身就走,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崔应元没急着追,不慌不忙的走进院子,一边环视一边道:

    “跑?”

    “你知不知道,蓟州军到了大同,被划出了作战的名单。”

    “啧啧啧,这洋相可出大了,要是再这么让王保在总兵这个位置干下去,蓟州军就算废了。”

    “曾经好歹也是与建奴作战的精锐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一代不如一代?”

    “有个大人物,有意惩办王保,但没什么证据,我本来想到这里看看,怕不是来错了地方哟!”

    说着,崔应元眯起眼睛,将手摸到了绣春刀上,却是那中年男人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聪明人做聪明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如此说来,蓟州军会被剔除北征名单,这倒也不足为奇,怕是眼下的蓟州军,出了关也只能添乱。”

    崔应元坐在院子里,听那中年男人说完,心中大致明白了王威死后,蓟州都发生了什么。

    想着,他嘀咕几句,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中年男人紧跟着站起来,忐忑追问道:“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大人物,有没有你说的这样大的能量?”

    “王保在蓟州做了总兵以后,可是无恶不作!”

    闻言,崔应元轻笑了一声,紧握绣春刀,本不想与他废话太多,想了想还是留下一句:

    “莫说是一个蓟州总兵,就是皇亲贵胄,那位大人物也办得。”

    “这…”中年男人看着崔应元的华丽飞鱼服,脸上的震惊溢于言表,“皇亲贵胄都能办…?”

    “砰——!”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关门声。

    ......

    “什么,崔呈秀居然主动请辞了?”

    约莫五日后,朱由校正坐在西暖阁看着奏疏,听见一旁魏忠贤禀奏,当即笑出了声。

    崔呈秀不想做官了,这说出去谁信?

    这只怕是另有其人,给他出的所谓“良策”,不过这样也好,这厮如此明白事理,倒也省了朕一番功夫。

    “忠贤,你怎么看?”

    朱由校端着这份请辞的奏疏,轻轻挑了挑眉,静静注视着眼前人。

    魏忠贤在袖子中搓了搓手,心思活络开了。

    其实他早猜到,皇帝内心是希望崔呈秀主动请辞,君臣好好演一次戏,然后再换一个懂兵事的人来做尚书。

    对崔呈秀来说,这一招也算明哲保身。

    所谓当断则断,如若不断,必受其乱,这崔呈秀,的确是个聪明人。

    “回陛下,崔部堂为兵部尚书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今请辞,许是因为扶了王保为蓟州总兵一事。”

    说着,魏忠贤略微抬头,窥视上意。

    发觉朱由校没说什么,这才心下一轻,继续说道:

    “老奴觉得,当时王威战死,蓟州军急需一个总兵来管理,王保作为王威之弟,其人如何,大家都是不知。”

    “这事不能只怪罪崔部堂识人不明,兵部之中,那些辅官也各有罪过,如若要罚,应该一并处罚。”

    “你说的不错,的确不知是崔呈秀自己的原因。”

    朱由校“嗯”了一声,淡淡说道:

    “崔呈秀的确是个有才之人,除了兵部,到其它地方也能为朝廷尽忠,你就如此回复。”

    “崔呈秀的请辞,朕不准,户部尚书郭允厚不是科举大案牵连革职了吗,就调他到户部去吧。”

    魏忠贤忙不迭地躬身,呼道:

    “陛下圣明!”

    处理完崔呈秀的事,下一个就是王保到底该不该杀了。

    田尔耕和崔应元的回奏在这两日送至京师,消息让很多人都是不敢相信,自从王保继任以后,蓟州军队一落千丈。

    王保在蓟州军内部,先是裁退了大批从前跟随王威南征北战过的老卒,连前者的家丁队也不例外。

    裁退老卒还是第一步,接下来王保组建了自己的家丁队。

    他的这个家丁队,虽然也叫家丁队,但是战斗力和王威的那个天差地别,带兵打仗没什么本事,欺压良善倒是一把好手。

    除此以外,王保还疯狂克扣蓟州军的粮饷。

    朝廷每月发往蓟州的粮饷,都要被克扣七成甚至更多,兵士们稍有不服,便会被大加责骂,以至于赶出官军队伍。

    至于操训这种事,王保继任以来,除了应付检查搞过几回,其余时间都是根本不管的。

    这样一来,蓟州军的军纪越来越败坏。

    如今还留下来的,要么是欺负百姓的好手,要么就是被塞进来混吃等死的兵油子,都没有什么战斗力。

    至于田尔耕的回报,更是令人汗毛直立。

    孙传庭所奏回的一切,不出朱由校所料,全都是真的,而且事实比奏疏上说的更令人不敢相信。

    据田尔耕所说,焦山脚下一公有四个填埋尸体的大坑,里面的尸体都被烧得面部全非,而且大多数首级都被割下来了。

    锦衣卫后来去当地卫所找来官兵,将大坑填满,受难百姓也被一一安葬,统计的受难者约有八百多人。

    原本欣欣向荣的一个小村子,现在已经是人间地狱。

    看见这两份密报,朱由校的眼神逐渐阴暗下去。

    在自己的治下,竟然有官军作乱,残杀了山脚下的一整个村落,只为了避免逾期不至的惩罚。

    死在官军手里的百姓,比蒙古人都还要多!

    这让朱由校想到了历史上的崇祯年间,这种事情在全国各地,简直是司空见惯。

    这种风气,绝对不能助长。

    现在连天启五年还没到,连绵的灾害才刚露个苗头,官军就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不严肃处置,还有人敢再犯!

    蓟州军,原本是一支能出关与建奴作战的精锐兵马。

    朱由校实在是没想到,仅仅半年的时间,精锐从无恶不作的官匪,他们居然裂变的这么快。

    一任总兵选错了人,整支军队都被污染了。

    说起来,这事朱由校也有责任。

    王威战死,是员良将,朱由校当时很觉得心疼,爱屋及乌所以也就默许总兵一职让王保接替。

    却不知道,这王保根本就是个在长兄羽翼庇护下,什么也不会的废物。

    “若是王威在天有灵,也该为有这样一个兄弟而耻。”朱由校默默说了一句,紧紧攥着两份奏报,道:

    “鉴于王威的作战功劳,便不殃及王氏族人了,只是…”

    “蓟州军的问题很大,要即刻重组,召回老兵,补偿粮饷,大明的官军队伍里,不需要这些残杀百姓的爬虫。”

    “派东厂下去,一个一个查,一个一个问,凡是有在焦山杀过百姓的,一个不留!”

    “整顿蓟州兵马的人选,你有没有考虑?”

    说着,朱由校望向魏忠贤。

    后者一愣,想了想说道:

    “陛下,英国公之子张世泽,今年二十有二,勇武有为,老奴听说他一直都想领军作战。”

    “张世泽…”

    这个人朱由校自然熟悉,历史上的末代英国公,甲申年国破,他也是唯一一个领兵出战顺军,杀身成仁的勋戚。

    这个人值得信任,只是现在还太年轻,尚需历练,能力怎么样也还不知道。

    其实整顿军队这种事不难,让他去试试也好。

第五百二十二章:皇帝身后的剪影

    张世泽是勋戚子弟,世袭英国公,日后更会是北勋戚之首。

    朱由校南巡以后,基本将江南勋戚一网打尽,一些兵权也都借机收回,现在还剩下的,都是听话的。

    京师的英国公,现在基本上也就成了全国勋戚之首,这是朱由校刻意“制造”出来的。

    勋戚这个势力,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吧,大多数时候他们也屁用没有,但是有个首领管着,对朝廷总归是好事。

    因为朱由校只需要管着他们的那个首领,也就是英国公。

    自从张维贤的儿子被皇帝委派出去整顿蓟州兵马的消息传出来,人人都在为他道贺,自从那日,府门都快被踢平了。

    大家都知道,本就是勋戚之首的英国公外出带兵意味着什么,皇帝有这一手,明显日后是会让张世泽有兵权的。

    可身为直接受益人,张维贤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就和他当年被朱由校硬塞进军机房一样不高兴。

    可这毕竟是皇帝的决定,不高兴没什么用啊,你不想进场,有人推着你让你进场。

    他本想着顶多也就是自己趟了浑水,也就踏踏实实干着了,却没想到,皇帝连他的儿子也不肯放过。

    最主要的是,这傻儿子比谁都高兴,一点儿没意识到这是个坑。

    据说当时张世泽听见消息以后,乐得一蹦三尺高。

    张维贤来找儿子,打算在他离开以前,促膝长谈一下,把该说的都说清楚,省的这小子出去以后放飞自我,被人一顿坑都不知道。

    刚开房门,张维贤便皱紧眉头,他看见张世泽正穿了一身的盔甲,像个武夫似的在仔细的擦拭佩刀。

    张世泽的佩刀没有什么不同,也是大明绝大多数武官的制式佩刀,作战能力极佳的雁翅刀。

    张维贤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默默走进房间。

    可能是因为张世泽太过兴奋的原因吧,擦拭雁翅刀的时候也在想其它的事情,竟然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来了。

    “咳咳…”

    张世泽听见两声清咳,这才从自嗨中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将佩刀立在一侧,躬身道:

    “父亲。”

    “嗯。”

    张维贤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床榻边上,拿起雁翅刀,“噌”地一声抽出来。

    雁翅刀成为军官的制式佩刀,自然有原因,锐利无比的刀锋,在黑夜中也能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点点寒光。

    “好刀。”张维贤将刀放回鞘内,拍了拍自己身边。

    “坐吧,明日你就要出去到蓟州了,为父的有些话要和你说。”刚说到这里,见张世泽已经面露难色,他又道:

    “你不要不耐烦,这都是为你好,仔细听着就是。”

    张世泽一惊,连忙抚平心中的烦躁,一副聆听状。

    “陛下南巡以后,你觉得有什么变化?”

    闻言,张世泽先是一愣,想了半晌也没明白这话中有什么深意,笑道:“自陛下南巡,京师中的勋戚们都老实不少,平日里不见再有什么牢骚话。”

    “这只是其一…”

    张维贤叹了口气,这孩子果然没看出来。

    “陛下南巡,意在收服江南兵权,金陵附近的三卫反叛,只掀起了一个浪花,陛下却借机将十余家勋戚的兵权一齐收回。”

    “这是在打压江南勋戚,打掉了徐氏,现在我们就是天下勋戚之首。”

    张世泽脸色一僵,疑惑道:

    “父亲,我们成为勋戚之首,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张维贤颇有些语重心长,在他看来,张世泽即将前往蓟州整顿兵马,而皇帝之意,绝不仅仅只是叫他去整顿兵马而已。

    不出意外,日后张世泽在外领兵会是常事。

    “自靖难以来,我英国公一脉世为北勋之首,执掌京营,一直都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眼下更是全国的勋戚之首。”

    “儿啊,你要切记,在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

    “这种权利,再出去领兵,那是一般人能干的吗?”

    张维贤满脸的担忧,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坐在勋戚之首这个位置上,除非于国有大功,特别受皇帝信任,不然很容易倾覆。

    一个不慎,整个家族都要陪葬,树大招风啊!

    皇帝能以口实逼迫江南三卫勋戚造反,再堂而皇之的收回他们手中兵权,也就能对自己再来一次。

    其实,朱由校打击江南勋戚那一次,同样把张维贤这个老牌的北方勋戚唬得不轻。

    直到现在,兴奋的张世泽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他从没看过自己父亲神态中有这样的凝重。

    他缓了缓神色,站起来揖身道:

    “父亲放心,我在外领兵,一定惟陛下之命是从,我知道,英国公一系,是替历朝皇帝看管勋戚,而不是我们自己。”

    张维贤听见这话,也就稍稍安心。

    他不打算再说什么,站起来拍了拍张世泽的肩膀,从此以后,他们英国公一系将迎来最大的人生路口。

    要么同江南勋戚一样,身败名裂,要么就再上演一次靖难的辉煌,无论走在哪条道路上,都是要做日光之下,皇帝身后的剪影。

    ......

    张世泽外放到蓟州,整顿蓟州兵马。

    一石激起千层浪,外廷文臣窃窃私语,勋戚们更都觉得,张世泽可以领兵,他们同样可以。

    和张维贤预料的一样,英国公府果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不过无论如何,皇帝没有改变态度的意思,张维贤只好从阴影中站出来,开始真正的统领全国勋戚。

    至于张世泽,他在蓟州的一举一动,都成了勋戚及文臣们关注的焦点。

    天下间勋戚何止数千,勋戚诸子有建功之心者更不胜枚举。

    英国公张维贤之子张世泽是何品行,是否安分,对于这些,外廷文臣一无所知。

    有无数的人等着以骄横跋扈的借口置他于死地,勋戚们则在等待着后面的消息,都是跃跃欲试,有领兵之心。

    英国公一系,世代执掌京营兵权,统领五军都督府,权势无可比拟,地位更十分稳固。

    如今外放领兵,这是不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这一系列的疑问,外廷文臣,天下间的文人士子们都只能猜测,因为知道答案的只有朱由校自己。

    不论如何,外廷文臣与天下间的文人们都很确定。

    皇帝身边,安排的重要人物驱之不尽,魏忠贤、魏广微、崔呈秀、温体仁、张世泽…

    无论是谁,以什么姿态出现,都是自己这些士大夫们的对立面。

第五百二十三章:五军都督府

    第二天一早,穿戴整齐盔甲的张世泽在永定门踌躇不已,不断的向后去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但是始终,他要等待的人都没有出现在城门。

    自昨夜与父亲的促膝长谈之后,张世泽也不再认为这是个什么好差事了,这对于英国公一脉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小国公,走吗?”

    这是府中家仆问的第三遍了。

    张世泽凝眸向城门看了一会儿,才是转身说道:

    “走吧,不过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国公,与其他人一样,叫我将军。”

    家仆一愣,下意识点头,跟在后面。

    张维贤没有去城门相送,因为该说的在昨晚已经说完了,今后的路要如何去走,还是要看他自己。

    他站在城南的望楼上,看着张世泽与家仆的身影,转身就走。

    对于张维贤来说,再怎么去藏着都没有用了,因为后面有人不想让你藏着,这个人就是皇帝。

    原来当今的皇帝早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这是在用手段逼自己下场,看起来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的确不是能自己左右的。

    既然如此,那也就不藏着,索性站出来统领局面了。

    当然,还需要向皇帝表露一个态度,好让皇帝知道自己的想法,所以张维贤这次不是回府,也不是去五军都督府衙门,而是直奔乾清宫。

    “爷,英国公求见。”

    朱由校从坤宁宫离开不久,屁股还没做热,刚看了三封奏疏,都是关于天启四年下半年地方饥荒的。

    听见王朝辅的话,朱由校没急着回复,先是轻描淡写地在陕西某地大旱的本子上批了一笔,然后才似无意间说道:

    “让他进来吧。”

    张维贤来干什么,朱由校已经猜到了。

    逼他下场的是自己,不出意外,他这是摊牌来了,英国公一系被推到全国勋贵之首这个位子上,不是做的无用功。

    要是这张维贤执意像历史上那样,继续打酱油,摆弄他的小聪明,那朱由校这次也不会再等下去了。

    朱由校能把英国公一系推到勋戚之首这个位子上来,自然也能轻易地再将他们压下去。

    只不过,朱由校不想这么做。

    须臾,张维贤迈入西暖阁,见皇帝正在批阅奏本,便毕恭毕敬地行礼,站在旁侧说道:

    “启奏陛下,臣这次来,是有要事禀奏。”

    “英国公有什么要事,可以直说。”朱由校说完这话,随手翻开下一份奏本。

    看见这是河南道巡查御史奏上关于河南一带发现小型鼠疫的事情,当即就是眉头一皱。

    鼠疫,这个在崇祯末年夺走无数生命的大瘟疫,终究还是要来了。

    河南的鼠疫规模很小,奏本上说是在一个村子突然发现,有司处置及时,派遣了许多的医师前往,如今已经被顺利平定。

    奏本上还说,鼠疫只感染了那一个村子的几百人,并没有向外扩散,而且没有什么遗存,朝廷可以高枕无忧。

    可熟悉历史的朱由校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的讯号。

    更大且席卷整个中原的灾荒瘟疫,正在一步步向大明走来。

    接下来,蝗灾、鼠疫、地震、饥荒以及霜冻,各种各样灾害的规模之大,有明一朝以来绝无仅有。

    朱由校这些年已经在各地加紧建造粮仓,扩充驿道,就是为了能在灾害来临时及时处置。

    各地囤积的粮草,畿辅一带的番薯,还有内帑中堆积如山的金银,都是用来应对的手段。

    现在看来,这种应急手段还远远不足。

    正想着未来的规划,张维贤的话,却是直接将朱由校拉回了现实。

    “陛下,五军都督府建立至今,早无实权!”

    “各地文贵武贱司空见惯,臣为英国公,对当下勋贵之境况,自然明晰!”

    “既然陛下让小儿前往蓟州整顿军备,何不让各地有才能且有志气为朝廷效力的勋贵子弟,有一个领军的方法。”

    朱由校抬起头望他一眼,随即垂头下去翻看着奏本,蹙眉道:

    “英国公真是这么想的?勋贵子弟也要报销朝廷,在外领军作战?”

    “若要如此,勋贵子弟与将门子弟,寻常百姓家的青壮子弟,皆需一视同仁,军法调度、上命下尊,一个寻常出身将领的呼来喝去,勋贵们真的能遵从?”

    张维贤既然来了,那就是已经打定主意彻底下场,被皇帝问到这些话,就更不能有什么犹豫。

    他道:

    “陛下,其余的勋贵子弟,臣不敢为之担保,但我英国公一系,世为朝廷统领京营,早知如今京营弊病!”

    “还请陛下让臣整顿京营,臣以事实说话!”

    “用事实说话?”朱由校重复了一句,抬起头猛地盯着张维贤,忽而哈哈大笑,“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现在还是英国公在做吧?”

    “那朕有个想法,英国公在整顿京营的同时,一同整顿中军都督府下属各卫各所,如何?”

    闻言,张维贤瞪大了眼睛。

    整顿中军都督府!

    中军都督府,领在京留守中卫、神策卫、广洋卫、应天卫、和阳卫、牧马千户所,蕃牧千户所。

    并领在外直隶扬州卫、和州卫、高邮卫、淮安卫、镇海卫、滁州卫、太仓卫、泗州卫、寿州卫、邳州卫、大河卫等几十个卫所。

    五军都督府这个机构,非常重要。

    自土木堡以后,皇帝对兵权的逐步丧失,其实就是五军都督府的兵权被文官逐渐分化,式渐衰微的结果。

    现在,朱由校虽然通过各种手段,比如组建勇卫营、江南大营,逼迫江南三卫造反,在一步一步的收归兵权。

    可归根结底,全国的兵权,朱由校现在依然没有直接统领权。

    地方武将所直接负责的,要么是地方督抚,要么就是兵部,就连一般的操守、编训、屯种事务,亦皆需经文官之手。

    这也就造成地方上文官节制武将的规则,形成了文贵武贱的局面。

    虽然现阶段通过掌控兵部,朱由校间接做到了重掌兵权,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想要让历代皇帝手中紧握兵权的手段,现在只有重建朱元璋的五军都督府。

    提高武勋的权利,让地方武将通过五军都督府的方式,直接听命于皇帝。

    朱由校想的不只是自己手里握着兵权,下一代皇帝,下下一代皇帝,都要牢牢握着兵权。

第五百二十四章:武勋势力抬头

    按照朱由校的想法,中军都督府还只是试水。

    试试到底有谁反对,试试到底谁跳的最厉害,为此,朱由校甚至做出了大开杀戒的打算。

    天下间没有不流血的改革,既然现在时机成熟,更没什么好犹豫和退缩的。

    整顿中军都督府,就和在山东推行新盐法一样,张维贤、温体仁,都只是朱由校这副权利棋盘上的棋子。

    说起组建五军都督府,朱元璋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利用五军都督府,让后世之君直接掌控武将。

    掌控了武将,做什么都有底气。

    洪武初年,朱元璋以自己的侄儿朱文正担任大都督,其最直接的目的,便是通过扶持朱文正,来确保军权的掌控。

    其实,朱元璋这种计划带有长期性,对初代甚至第二代的皇帝影响都不是很大。

    因为从改制的人事调动来看,朱元璋首先是将诸将纳入自己的直接掌握的中书省内,但中书省这种军政合一的领导体制,只是为了适应战时的需求。

    一定程度上来说,就和朱由校利用崔呈秀临时掌控兵部来间接性的收回兵权一样,都是权宜之计,并不适合于将来的政权建设和皇朝延续。

    而朱文正任职大都督府大都督,就可以确保之后中书省军政分离,军权继续能够掌握在朱元璋手中。

    但是朱元璋没想到,仅仅几十年之后,一场土木堡之战,摧毁了他的全盘部署。

    朱祁镇的纨绔自大,不仅葬送了统领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张辅,也让朱元璋留下来帮助历代皇帝掌握兵马的武勋集团彻底葬送。

    在那之后,五军都督府地位一落千丈。

    兵部逐渐合并了五军都督府的职权,军政一体,某种方面又和明初的中书省类似。

    甚至于到现在,五军都督府完全已经形同虚设,全部的职权都已经被兵部接管。

    五军都督府的官职,对武将来说,只相当于“兼赠”,完全不需要述职,寻常军务都由地方文官接手,再由文官上报兵部。

    五军都督府既不能管理武将的升迁调动,也不能插手卫所屯田和寻常操守,已经完全丧失了统管天下兵马的职能。

    朱由校现在要做的,其实只是恢复祖制。

    有些祖制需要唾弃,朱由校没有半点愧疚感,因为时代需要进步,同时,有些祖制则需要恢复。

    五军都督府直属于皇帝,只要五军都督府的职权仍在,皇帝就拥有对地方武将的直接控制。

    手握兵马大权的皇帝,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换句话说,如果江南三卫反叛时,五军都督府的职权仍在,很大程度上他们是闹不起来的。

    “英国公有异议吗?”朱由校看了一眼张维贤,面色带着略微的不满,但语气并不是很强硬。

    张维贤只是一时惊呆,他自然知道整顿中军都督府的影响。

    “陛下圣明,臣无异议。”

    “这样就好。”朱由校轻轻的点头,然后说道:

    “既然要整顿中军都督府,那在此之后中军都督府下辖各卫所的屯种、操训事务,悉都交由地方中军都督府衙门接管。”

    “中军都督府下辖,各京卫、外卫所属武将的升迁调动,俱都不用呈报地方督抚了,皆由中军都督府衙门管理。”

    “祖制上说中军都督府有什么职权,现在就有什么职权,你记住,这话是朕说的,只要整顿得当,朕会为你做主。”

    听了朱由校的话,张维贤如鲠在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要变天了,而且是彻底的变天,方才皇帝交给中军都督府的权利,原本就是各地都督府的职权之一。

    只是土木堡事变后这些职权都为兵部接管,现在则是被皇帝金口玉言,直接又交给了都督府管理。

    这是在利用皇权直接提高武勋的地位和权利,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在逼迫天下间所有的武勋站到一起,站到文官利益集团的对立面。

    如果让五军都督府重新掌握职权,这对文官势力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有一件事永远不变,只要皇帝绝对权力在手,任何阴谋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臣领旨!”

    张维贤没想到这次摊牌,竟然换来了这么大的改变。

    看起来这件事在皇帝心中的酝酿早有时日,只是时机不到加上无人领头,这才不断搁置。

    事到如今,正是大刀阔斧的时候了!

    ......

    天启一朝的大事,从科举大案开始,就越来越多。

    如果说新盐法是在与地方豪强斗智斗勇,文官们只是一部分利益受到侵害,那么整顿中军都督府,则相当于向整个体系宣战。

    朱由校要彻底改变督抚管理地方,文官兼领军务的局面。

    这对文官们来说,无异于直接宣战,即便是魏党的官员们,也都觉得很难接受,更别提地方的督抚和文官们了。

    这件事的影响,绝不仅限于朝廷。

    因为长久以来,五军都督府式渐衰微,早已经没有人将那里的勋贵当做一回事,地方上文官们,一个个都相当于“土皇帝”。

    地方豪强、商会豪商,甚至于一些普通的地主和小商贩,如果需要路走的宽些,都需要不断和各地官员打交道。

    这相当于直接将中军都督府辖内文官的权利削弱了一半,数十个卫所的整顿范围,由此波及的军户何止数十万!

    文官们的权利被转移到了原本形容虚设的都督府衙门上,在这些地方,一切都需要重新洗牌。

    武勋势力的重新抬头,对文官集团和与之合作多年的财阀集团,都是一个面对面的挑战。

    现下的整顿范围不大,仅限于中军都督府的在京和在外的几十个卫所,但是唇亡齿寒,对其它地方的震撼程度是相同的。

    可问题又来了。

    就从上次新盐法推行的力度上来看,这次明着看虽然是英国公张维贤提出的整顿中军都督府,实际上,背后一定是皇帝在操盘。

    新盐法在山东可谓一波三折,起先地方豪强联合地方官员,在暗中策划民变,一度使新盐法推行受阻。

    但皇帝是怎么做的,没什么阴谋阳谋,他直接出动了军队,大规模平叛和搜捕罪犯,用人头滚滚来告诉天下。

    这是皇帝的底牌,也是绝杀。

    没有人斗得过手握兵权的皇帝,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影响到天下百姓的大改革,百姓不跟着动,扔再多的银子,不过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五百二十五章:我是官兵我怕谁

    蓟州城南,迎恩门。

    车轮儿“吱吱吜吜”响个不停,一辆牛车正行在官道上,上头坐着一个老农,如沐春风,看样子正要出城前往京师。

    这辆装满粮袋的牛车,是这老农最擅种的黄米和黏高粱。

    说来倒也奇怪,也许是手法独特吧,老农去岁到京师赶了趟集,回来就成了京师一所点心铺子的专用“供货商”。

    点心铺的掌柜是这样说的,宫里有人专门爱吃他这儿的黄米和黏高粱做出的精致点心,每岁的所有收成,都叫他送到京师,这是第一年的第一车。

    京里的人出价很高,高于市价,老农美滋滋地觉着,来日的美好生活就在等着他。

    他“啪”地一声,甩出响鞭,指挥牛车靠在城门边上再进入官道,正是为了不影响行人的进出。

    “啊哈!黄老汉,好大一车粮食!”

    刚到城门,就听一个难听的公鸭嗓在大声嚷嚷,“这是要送去哪儿发财啊,听说你去年在京里遇见贵人了?”

    原来是守在城门的一个把总,这不是以前老农认识的那个姓赵的把总,自从王保做了总兵,四门的兵丁都被换了个遍。

    新来的这个,据说是以前在辽东当兵受不了压力逃回来的。

    这年头,逃兵一年比一年多,起先朝廷还管管,后来实在查不清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名逃兵就来到蓟州,快活地做了一个把门的小把总。

    还是有些眼力见的,知道什么人不该惹,而什么人是绝不会有人替他出头,崔应元带锦衣卫来蓟州的时候,这把总就没敢多问。

    至于这老农,一身的粗汗衫,一看就是个没什么靠山的。

    老农自然知道这半年来官兵的变化,已经在心底不愿搭理这些人,一边挥鞭,一边冷冷地回了一句:

    “人家的货,我给送货!”

    那把总跟着牛车走了几步,哈哈一乐:“别吹了,这一大车的黄米,就你这祖上几代赤贫的,有谁肯买你的货?”

    老农皱了皱眉头。

    的确,现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扯上东家也不好,万一来年人家不要自己的米了呢?

    “瞧瞧,圆不成谎了!”见老农没继续说下去,把总哈哈直笑,满脸的嘲讽,发现老农一声不吭地只顾赶车,上前几步道:

    “哎我说,黄老汉,你倒是停停啊,我有话给你说,你这也太不给本把总面子了?”

    “好歹我也是官军的把总,想过这门,你要先问问我的意思啊!”

    说完,把总身旁,几名歪歪斜斜靠在墙上门边的官兵都是直乐,看着窘迫不堪的黄老汉,打心眼里想要敲它一笔。

    老农无奈,只好喝牛停车。

    把总眼睛里冒着精光,骨碌碌地直往牛车上那些米袋子转,这看看,那瞅瞅,“唉,唉,黄老汉,你听我说。”

    “前一阵子京里有锦衣卫来了,说要查什么事情,还到巷子里转了半日,搞得各营的弟兄们人心惶惶的,都不敢干活。”

    “这几日,我运气也不算好,看着人进人出的,都没敢多问,混得穷透了,这两天就要揭不开锅了。”

    一听这话,老农立即明白了什么事,但对方是官兵,也不敢过于强硬,一声声应付着道:

    “军爷,锦衣卫早都查完了,平日啥样,现在就啥样呗!”

    “嘿嘿,你说的倒对,过了半个月了,我琢磨着,锦衣卫那帮大老爷个个都是大忙人,也不至于在这闲待这么久。”

    把总贼眉鼠眼的看了车上一眼,说道:

    “这么着吧黄老汉,你看,我现在可是把总,手底下还养着一群兄弟呢,你借我一石,你也是我好兄弟。”

    “成不成!就一石!”

    “什么?”老农吃了一惊,连忙说道:“军爷,这车粮食真不是我的,是京师铺子里要的!”

    “一石不是小数目,误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把总听见这话,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住了,渐渐黑下去,生硬问道:

    “一石,半个月准还,一句话,成不成?”

    老农自然知道这些官兵的做派,说是借了,可你敢去要么,就算去要了,人家不还你又能怎么。

    现在蓟州这的官兵,与其说是官兵,还不如说是披着官兵的皮,竟做一些欺压良善的事!

    何况这人还不是本地的,是王保不知从哪找回来的,一旦跑了,追都没处追,更别提还了。

    这一石的黄米黏高粱要是借出去,就真别指望着还了!

    老农还想着靠去年的守成赚一笔,儿子日后的婚事,自己的后半辈子,一切的希望都在这一车粮食上了。

    他连连摆手,赔笑说道:

    “这一车又不是大米白面,尽些个黄米和黏高粱,是京里点心铺子早就订下的,实在不能动。”

    好不容易赶上一回,把总哪里肯听。

    他上前死皮赖脸地缠住老农,甚至将手握在刀柄上,作势威胁,“是你的也罢,不是你的也罢!”

    “京里点心铺怎么了,老子可是蓟州把总,这点儿面子也不肯给?”

    “一石不行了,现在我要三石,一个月再还!”

    “我就要看看,到底京里的什么点心铺子,敢压我们蓟州王大帅帐下的官军,敢压吗?”

    “要敢,叫他来,老子在这等着!”

    “要不敢,老老实实给我三石粮,今儿这事就算免了,不然,黄老汉,你别想在蓟州再待下去!”

    “对付你们这些人,老子有的是办法!”

    老农一再退让,就是不愿招惹官兵,没成想还是闹到这种地步,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他挥手一鞭,牛吃痛迈开步子,向前狂奔。

    把总大怒,指挥守门的七八个官兵追赶,老农拼命甩鞭,可牛车才刚起步哪里能跑得过人。

    牛车被官兵追上,官兵这时也都急了,挥舞着刀枪在周围虎视眈眈,把总得意洋洋地走过来。

    这下子,总算是引起了城门附近其他行人的注意。

    可是其他人大多也都无计可施,只是围着看热闹,谁不害怕官兵啊,与官兵作对,就甭想待下去了。

    老农没什么办法,只能上前哀求。

    “算我倒霉,送你一石黄米,总行了吧?”

    没承想,把总连甩都不甩他一下,大笑说道:

    “现在晚了!”

    “早给我一石不就没事了,你们这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惩戒惩戒不行,这会儿涨到五石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895/ 第一时间欣赏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崛起的石头所写的《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为转载作品,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介绍: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