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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二审、翻供

    朱由校很高兴,这次王在晋带来的的确是好消息!

    有了稳定及增长的粮食来源,有了一些存粮,心中也就有了底子,要尽可能避免日后农民大起义的发生!

    最好,将这些农民起义的头子都喂饱了,招募到明军之中来为自己效力,要知道,这些人里可不乏能征善战的勇将和献策文臣!

    魏忠贤走后,朱由校看着王在晋,道:

    “南地各省的事朕很在意,你要常向朕禀报,朕许你直奏之权,从今往后你的奏疏,可以直达紫禁城。”

    说完这话,朱由校与回京述职的王在晋又促膝长谈了一个多时辰。

    除了问问南地各省的情况以外,主要还是在说后续推广番薯和开始引入玉米、马铃薯的事情。

    朱由校划定了十几个城市,作为南方主要存粮之地。

    这些存粮之地都要开始建造大规模的粮仓,派遣江南大营的皇帝亲军把守,督办司校尉日夜巡查,谨防出事。

    对于逐步进入小冰河期的大明来说,粮食,就是整个国家的命脉。

    只有吃饱了,百姓们才不会去造反,只有吃饱了,地方上才能开始复苏,诸如民生建设、水利措施,城防兵备,这些才可以付诸实行。

    ......

    第二天清早,二审在魏广微的主持下开始。

    魏广微越过了那些规矩,直接将全部的二十几名官员带到大堂上,当着他们的面开始审。

    这二审的第一堂,便是李之令与四川监生钱汉的对质。

    大堂正中坐着魏广微,周嘉谟和李养正在他的左右落座。

    再往旁侧,则是吏部、刑部的陪审官员,还有书记的位置,要将这次会审当做历史记载下来。

    大堂左右,丫丫叉叉地摆放着各种刑具。大杖、木棍、夹具、皮鞭、铁链等一应俱全,上面还沾着许多人红褐色的血迹,一副阴森可怖的气氛。

    吏部大堂向不设刑具,这是魏广微特意的安排,就是要用这些东西杀一杀这些昔日大官的威风!

    李之令被押上大堂,见到钱汉早已等在最中间,再环顾四周,感受到与一审时截然不同的气氛。

    向上一望,主审官不再是熟悉的周嘉谟,却成了那个令人咬牙切齿痛恨的魏忠贤干儿子魏广微,顿时害怕得浑身哆嗦。

    他心中明白,今日这次二审怕是不会那么轻易过去。

    钱汉就是当日茶馆中的监生一员,当时觉得招惹不起,事后越想越气,便先写揭帖,后又上了科道衙门的大门,欲将此事闹大。

    没想到这件事真的闹大了,而且还是闹到了皇帝的面前,直抵天听,成了本朝的第一大案!

    钱汉恶狠狠地冷笑道:“李之令,你也有今天!”

    李之令不答腔,“呸”地一口浓痰啐到钱汉脸上,钱汉正要跳起来揍他一顿,却是被衙役直接按住。

    等钱汉稍稍冷静,审问这才继续。

    这两人,一个是进士及第的贡生,一个是落榜的监生,竟然不顾斯文,在堂上表演了一出老妇骂街。

    可见此时民间那些落榜的士子对这些舞弊贡生还有维护他们的官员,究竟是痛恨到了何种地步!

    魏广微一直在上头看着,肃然问道:

    “你二人是旧仇还是新怨?怨仇如此之深,莫非曾经相识?”

    这话魏广微是故意问的,就为激起二人矛盾。

    钱汉这才回过神来,整理下衣襟,作揖说道:“回主审大人,我与这厮平生未曾相识,只在考前茶馆有过一面。”

    “学生当时就听这厮在那自吹自擂,说他乃同考官族中子弟,折桂、夺魁如何如何轻而易举!”

    “当时学生还不信,事后才知,原来他早有关节,可以提前阅览试题!”

    说着,钱汉跪了下来,高呼道:“今科会试,学生不顾脸面首揭此弊,大闹科道,实有难言之隐,只想为天下失意人扬眉吐气!”

    “哦,这倒情有可原!”魏广微赞了一句,转向一旁,“李之令,你可认识这名四川监生?”

    “回主审大人,此乃忘恩负义之狠毒小人,学识不够,落榜竟疑有弊,还不如尽早回家种地!”

    李之令早有说辞,即哀声道:“可叹我两榜进士,居然看不透他的蛇蝎心肠,还在茶馆为他请客做东,实在是犯贱!”

    钱汉听到这里又是暴怒,挥着拳头就要上来,直接被衙役再次按住。

    “茶馆请客的确是真,可当时请客的并非是他,是一位商人付了这厮的全部开销,还与他商议兜售试题!”

    “主审大人,他这是在信口雌黄!!”

    钱汉看着李之令侃侃而谈,也被他毫不在乎的神态彻底激怒,若不是被衙役死死按着,只怕现在已经重拳打在李之令的脸上。

    衙役还想继续按着,却见刑部尚书李养正打了个眼色,于是放开向后退了两步。

    钱汉这时也意识到这是在大堂会审,并没再做什么过激举动,但想想还是来气,便伸手指着李之令的鼻子跺脚大骂:

    “学生所说确系属实,主审大人若是不信,当日茶馆的小厮掌柜,监生商人,都可以叫来作证!”

    听到这里,魏广微脸上露出得意地微笑,不时瞟一眼周嘉谟及李养正,前者此时已然看得呆了。

    李之令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过想到那茶馆的掌柜小厮俱都被给以厚利,商人黄华堂现在不知身在何处,而且钱汉所言也并无什么实质证据,便又安了心。

    钱汉话音一落,他便是冷笑一声,申辩道:

    “全然是胡言乱语,蓄意诬陷!”

    “诸位大人难道还听不出来,能作证的贡生都与他同行,尽数落榜,自然对我等两榜进士心中嫉妒,说的话怎能当做证据。”

    “其余商人也罢,掌柜小厮也罢,都是一面之词罢了!况且会试比拼的是真才实学,他钱汉若满腹经纶,又岂能落榜?”

    魏广微一拍惊堂木,大喝:“传茶馆掌柜及小厮!”

    很快,两个穿着朴素的男子,一个中年,一个约莫只有二十余岁,俱都被刑部衙役带到了公堂之上。

    两人拜过以后,魏广微肃声问道:

    “本官问你们,当日李之令的开销,是商人黄华堂所出,还是李之令为监生们请了客?”

    两人对视一眼,小厮目光躲闪,抢先说道:“回、回大老爷,当日是李、李李公子请客。”

    魏广微又将目光望向掌柜,后者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然后立马低眉顺眼笑嘿嘿道:“主审大人,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当天李公子大方得很,为监生们出了二十几两银子!”

第四百一十九章:重处尔等以谢天下

    “你胡说八道!”

    钱汉听到这些,更是气急,接连说道:“主审大人,他们这是做了假供!当日不是这样的情况!”

    听到这里,魏广微心中大抵已经清楚,看来这些人在被抓之前就做足了工作,统一口径还是其次,重要认证也尽都被他们威逼利诱的翻供,要么就是直接做了假供。

    这样审,是审不出什么结果的。

    钱汉毕竟只是个四川监生,而李之令身后却是一整个利益集团,正常审问肯定是没有什么用的。

    天启皇帝要的是出结果,而不是像周嘉谟一审那样毫无意义的干问,自己今日定要审出一个所以然。

    魏广微凝神沉思半晌,没有继续去问,沉吟道:“传商人黄华堂!”

    听了这话,李之令呆了。

    黄华堂不是说回苏州去了吗,而且商人都是四海游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查到他的身上?

    正思量间,一名商人走上大堂,不出意外,正是与李之令“合作”的商人黄华堂。

    魏广微问道:“黄华堂,听说李之令交给你一批会试的考题,叫你兜售、贩卖,可有此事?”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正常人是不会承认的。

    承认,就等于坐实了自己是同伙的罪名,不过黄华堂既然策划此事,自然早有安排。

    他上前说道:

    “回大人,确实如此。”

    “只是在下前去李府,实是受了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的授意,拿到试题后即转交北镇抚司,并未售卖!”

    许显纯一直在旁观看,这时也走上大堂,正色说道:“这件事我可以证明,确实如此。”

    话音落地,官员们纷纷议论开来,审问至此,事情一下子清晰了。

    如果是锦衣卫事先发现试题泄露,但没有证据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寻找了商人黄华堂与李之令接触确认,那么这不仅无罪,还有大功。

    没有售卖,自然也就构不成同伙一说。

    李之令淡定不下去了,大声问道:“胡说!你明明给了我二百多万两,说是首批试题的进账!”

    黄华堂此时全无在李府时对李之令的毕恭毕敬,仿佛换了一个人,冷笑说道:“你这番话,空口无凭而已!”

    “主审大人,在下刚好有一事上报!”

    魏广微眉头一动,道:“讲!”

    黄华堂转身指着李之令,道:“草民受了皇命,要在苏州建立与夷人通商的新商会,可是前段时日,商会的资金却有二百多万两不翼而飞!”

    “我怀疑,是李之令偷了这二百多万两!”

    李之令震惊不已,连忙申辩:“他这是血口喷人!这些银两明明是我自己赚取所得!”

    钱汉发现事态有所转机,一直按捺着没有吭声,这时跳出来道:

    “李之令,你方才说这二百多万两是商人黄华堂给的,现在又说是自己赚取所得,不觉得前后矛盾,于理不通吗?”

    “你说漏了吧!”

    许显纯自校尉手中取来一份试题,虽不是正式的会试纸张,但上头的考题却与会试相差无几,清晰能辨。

    魏广微一看,心中大定。

    他冷笑一声,拿起试题对准李之令,喝问:“你来认认,这是不是自你府中往外兜售的考题?”

    李之令正为紧张说错话而后悔,闻言只扫了一眼试题,便是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声音软弱无力。

    “这、这……”

    二审到此,清晰明白。

    一时之间,其余还未来得及审问的官员们都又惊又怕,面色苍白,看来他们先前的对策全都不管用了。

    “李之令,你还有什么话说?”

    魏广微看着失神落魄的李之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李之令,你们这些贡生提前售卖试题,以致于士子怨愤、纷议沸腾是,实在是可恨至极!”

    “若不重处尔等,本官只怕是无以谢天下!”

    “来呀!将审问结果记下,待二审完毕呈送陛下,以请旨最终裁定!”

    这一初审,魏广微就彻底击溃了众官员的心理防线,接下来的审问就如水到渠成一般,官员们都是供认不讳。

    其中被认定罪行最严重的,就是此回的主考官顾大章。

    见左右夹上的衙役,顾大章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让我一个人承担全部罪责和臭骂,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除了你们这些考官,莫非还有人通同作弊吗?”魏广微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立即问道。

    “很多官员都来分润,有得一千两的,有得数万两的…为什么他们没错,为什么独独要拿我做文章!”

    顾大章整个人如同垮了一般,不断的摇头。

    这恰恰是魏广微最希望见到的,他淡淡问道:“还有很多官员?这些都是何人,从速招实!”

    这次会审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魏广微拿下初审后乘胜追击,又扒出了如左都御史刘宗周,国子监博士蔡元嘉、大理寺右评事张存仁等一批中下层的官员二十余人。

    魏广微当堂提审这些官员,这些官员也没有令人失望,都是如同疯狗一般在堂上乱咬乱吠。

    魏广微则稳坐钓鱼台,只静静地每隔一会儿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将这些人的所做所为还有真实秉性,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世人眼中。

    ......

    二审结束时已到万籁俱寂地深夜,魏广微拿着整理好的奏疏来到乾清宫外,却被管事牌子王朝辅拦住了。

    “久闻魏大人才干过人,真是名不虚传,如此棘手的一个案子,竟一日的功夫就审完了?”

    魏广微自然明白,眼下韩爌致仕,在自己是否能就任首辅的关键时候,还是少招惹是非,离别人越远越好。

    他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拱手谦逊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要论才干,请旨归乡的韩阁老比学生高过十倍,当初学生还没有入仕时,他便名噪天下了!”

    王朝辅蹙眉,然后笑道:“魏大人过谦了吧!”

    “哪里哪里…”魏广微一个劲儿地嘿嘿直笑,然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陛下现在暖阁吗?”

    王朝辅点头,轻声说道:

    “天色已晚,陛下才刚在御案上趴着睡着,魏大人若是结案回奏,可以交给咱家呈进去。”

    “这次只是报给陛下一个结果,好让陛下放心,若说是结案回奏,怕还要几日的功夫。”

    魏广微想了想,还是将奏疏交给了王朝辅,说道:

    “顾大章等人招供时说了不少同谋之人,此案牵涉甚广,必须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交给陛下处置。”

第四百二十章:整顿兵备

    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校好似浑身悬空一般似的,在西暖阁的御案上猛然间惊醒。

    起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打了一个长嗝。

    此时的西暖阁,大门紧闭,内中仍有宫娥及太监们环侍两侧,淡淡的熏香自宣德炉中飘散出来,萦绕在昏暗的角灯周围。

    朱由校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此时,王朝辅已经离开,魏广微的奏疏也正踏踏实实地放在御案上,朱由校的触手可及之处。

    闻言,近身的一名宫娥先是躬身行礼,然后婉声说道:

    “陛下,亥时了。”

    “哦,都亥时了,这是什么?”朱由校一眼看见奏疏,只随口一说,也没打算听宫娥回话。

    翻开奏疏,神情逐渐舒缓。

    半晌以后,朱由校放下奏疏,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他最觉得舒服,喜欢凝神细思的时候。

    这次科举的事,影响不亚于明初的南北榜案,历史上并没有出现过这种事,看起来应该是自己的蝴蝶效应。

    魏广微查到的这些人,考官们必须要全部处置。

    科举夹带、舞弊,的确是家常便饭,但是闹成这么大实属罕见。

    试卷被私下售卖这种事,若在嘉靖以前,那是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发生的,可他却在这天启一朝发生了。

    发生的原因,自然就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有很大不同。

    有明一朝,科举都是“八股”取士,这次的会试也一样,府学、县试、乡试各级科举考试全考八股。

    做文章一讲八股,就等于把考评才学的文章,变成了死记硬背的道德性文章。

    学孔孟,说孔孟,成了天下士子公认的敲门砖,用完了就可以直接扔,没有几个人会蠢到在做官时照着办。

    这样下去,所谓的大贤也就愈发显得假了。

    唯一能让这帮文官们稍有收敛的,就是死后的名声,当很多人不在乎死后名声时,贪官污吏,以及真正的奸佞小人也就随之出现。

    笑贫不笑娼,笑廉不笑贪。

    很多官员比较是否功成名就的标准只有两个,一个是死后的名声是否足以青史留名,另外一个则是生前腰包里的银子重量。

    那些文官在这种趋势下,为了追名逐利而变得表面要脸而暗地坏事做尽,自然是大势所趋。

    历史上到了崇祯年间,这种风气甚至还要从朝堂上蔓延到民间,约束官员们的道德裤腰带一松,他们可就什么都敢干了!

    东林党居然在私下里同气连枝的兜售试题,想要用新晋官员的占比来重新夺回朝堂的控制权。

    这样的行为出现在这帮所谓的名士、大贤身上,朱由校一点儿也不意外。

    既然东林党贼心不死,那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留着他们了,东林内阁必须彻底裁掉,增补一批新的阁臣!

    从前的东林内阁,能力虽然也有,但是他们不用到正路上去,整日间的争斗、推诿,疏于政事。

    朱由校需要这天启一朝的内阁挑起整个国家的担子,内阁可以为自己分担一些压力,与此同时,内阁中的臣子又能互相制衡!

    至于军机房,还是要留着约束内阁。

    魏广微审案的节奏很快,朱由校也决定下狠手收拾这些拉帮结派的文官,不论东林还是其它党派,朝廷里不听话的一概不留!

    想到这里,朱由校放下魏广微的奏本,看了看堆积成小山的几十份奏本,开始一个个的翻看。

    第一道奏疏,是卢象升所呈。

    卢象升说的,基本上是天启二年下半年至天启三年八月以来,他在南直隶一带的情况。

    南巡过后,朱由校重新划分了南直隶各省的区域,将几个叛乱的卫所兵力交给卢象升,让他编训天雄军。

    卢象升在奏疏中说的,就是他已经将天雄军编训完成,并且如何带着这帮昔日作乱的叛军将几个府的马匪、山贼都清剿一空的战绩。

    这种事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对于卢象升这种新人来说,却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军功。

    朱由校不会拔苗助长,该怎么升就怎么升,就和黄得功一样,历史上的人物想要发光,也得靠他们自己的努力。

    畿辅之地是重中之重,王在晋曾上奏说保定府、河间府的军备废弛,卢象升有才能出众是一定的,可以让他带着天雄军作为本部,去这两个地方整饬军备。

    至于孙传庭,朱由校另有安排。

    辽东战争结束后,蓟州总兵王威因山海关总兵高第贪生而战死,高第也已经伏诛。

    以孙传庭现在的军功和资历来说,尚还不能到九边任职,还是叫他到山海关做个兵备,将高第留下的烂摊子收拾收拾。

    山海关是建奴入关的屏障,必须要有一支能战之军把守。

    山、陕二省是历史上农民起义集中爆发之地,虽然朱由校已经免除了三饷加派,但防备之心不可无。

    朱由校准备设立一个山陕总督,整顿这两个省份的卫所屯兵及地方驻军,为日后可能到来的大乱做准备。

    人选不用多说,底定西南,在辽东战胜建奴的大明督师朱燮元,自然当仁不让。

    卢象升、孙传庭资历尚浅,朱燮元已经有充足的政务和作战经验。

    这些都是在历史上极有能力的人,朱由校不会放过,要将他们充分培养出来,为自己效力。

    对于一拖再拖的袁崇焕,朱由校一直顾忌他在历史上的名声,现在也不打算再犹豫什么。

    这样的人,在作战时连圣旨都敢不听,无所谓能力强与不强都是留不得,何况大明也不缺将才。

    手指在桌面敲着,朱由校沉吟许久才道:

    “传旨,升卢象升为保定、河间府兵备,整饬两府军备,升孙传庭为山海关兵备,即刻赴任!”

    “以辽东大捷有功,封朱燮元为山西、陕西总督,调查粮草存储,军备状况,整顿两省兵马!”

    “告诉魏忠贤,去给三法司一点压力,袁崇焕的案子,要在月底前审出个结果来!”

    内部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辽东之战后的蒙古、伪金、朝鲜周围形势也该趁胜改变一下了。

    这次出兵的原因,主要就是为了保住福余卫,保住了福余卫,就是扼住了建奴入寇的边墙。

    为了安抚泰宁、朵颜诸卫,朝廷事先花费了大量的银两,既然打胜了,这些银子也不能白花。

    泰宁、朵颜、福余三卫,一共有几十个蒙古部落,说多不多,说少,也有几百万的蒙古民众,作战时能拉出的轻骑兵也不少。

    这些蒙古部落最早还是跟随永乐靖难,现在形势不容乐观。

    他们在西面受察哈尔部的林丹巴图尔压迫,东面又被建奴攻打,北面就是强大的外喀尔喀部,这样的四战之地,导致他们在历史上很快就被兼并。

    这战打胜以后,必须要对这三卫的首领进一步拉拢,朱由校思虑再三,才是说道:

    “传旨,派翰林院侍读学士冯卓前往塞外,召朵颜、泰宁、福余三卫的首领进京面圣!”

    “还有,叫翰林院写一份胜奴诏,辞藻一定要让百姓都能读懂!朕要以此功昭告天下,建奴没什么可怕!”

第四百二十一章:扬眉吐气,当浮一大白

    现在大明的情况就是,国内还没出什么大乱子,南巡之后,南直隶那个贼窝也安稳下来,辽东之战得胜,建奴在舔舐伤口,短期内必无力再犯。

    朱由校也就能腾出手来,为日后可能的乱子做准备,借着这次科举案,肃清朝堂。

    半月后,棋牌街某酒楼一层。

    北京作为大明朝的京师所在,每日间来往的各类人士源源不绝、熙熙攘攘,而棋牌街的鼓楼附近,更是从早到晚的人山人海。

    现在这个时候,很多人孜孜不倦讨论的几乎都变成了一个话题,就是前两日由刑部公布出来的会审结果及最后处置。

    说起来,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根据朝廷的核实,以主考官顾大章为首的等十五名同考官勾结联合,提前兜售试题,对此次会试造成了许多不利影响,对天下士子不公。

    为处事公允,朝廷将革除此回会试的全部进士功名,拟定新试题,以内阁大学士魏广微作为主考官,进行重考。

    告示中还一并说了殿试的最新安排,简单来说,今年一切都不同以往,重考会试及殿试都要在年底前完成。

    消息一出,朝野沸腾。

    少部分因此遭受牵连,靠真正实力及第的进士们,自然有所怨言,但这一少部分人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浪潮之中,并不能影响大势。

    听见贪官遭受重处,会试成绩作废重考的消息,欢呼雀跃的士子们连日聚在一起,高唱皇帝圣明。

    歌颂天启皇帝的诗词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数也数不清,连带着小民百姓也都高兴不已,京城一连几日都似逢年过节一般,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这件事有了一个圆满结局,的确令人兴奋。

    有明以来牵连最广,影响最深远的一次科举大案结束了。事先很多闹事的士子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自然更是感恩戴德,努力上进。

    “好!!”

    一名士子说的兴起,登高而呼:“当今陛下圣明,我看那些什么为阉党所蒙蔽的话,全都是狗屁而已!”

    “我等觉得也是,这样的圣君,百年难得一遇!怎会、怎能被阉党蒙蔽?”又有士子喝得醉酒,满脸通红,摇摇晃晃站起来说道:

    “你们都听说了吗,除了主考及同考官员外,其余被追查出有牵连的官员多达二十七、八人!”

    “若不是陛下圣明,我等何有今日这般快意!”

    “这些人,都会被一起杀头吗?”有人小声询问,显得有些胆怯。

    很快有人回答道:“杀头不至于,但必得革职,也该革了他们的职!永不叙用,有些人更得发配边疆!”

    一名身穿青衣的士子站起来,举起酒杯,眉飞色舞道:

    “今日我等扬眉吐气,诸位,满饮此杯,一月之后我等必得高中,为当今圣明之君效力!”

    “好!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士子们依旧是那副高谈阔论的样子,只是话题变了,心态也变了。

    现在的他们,都是浑身充满干劲,一心想着为入朝为官,做些真正的实事出来,就连吟诗作赋也都是映衬此事。

    下午,棋牌街的人变得格外多。

    很多人扶老携幼,骑马乘轿,三五成群,都兴致勃勃地向南走。

    三名魁梧的塞外行人正在一块吃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纳闷之间,随手抓住一人,问道:

    “干什么去?”

    那人看起来是某个酒楼的小厮,身子也还不弱,可这塞外人力气贼大,如同被铁钳抓住似的脱不开身。

    小厮当即急的直跳脚,转身骂道:“你有毛病啊…!你别拽着我,去晚了可就占不着儿地啦!”

    那塞外人笑着,并不放手,悠然问道:“那你先回我,急急忙忙的这是干什么去?”

    小厮挣扎着,眼见人流从自己身边涌过,恨恨转身道:“看杀头!”

    “啊,杀谁?”塞外人一惊,下意识松了手。

    小厮也不回话,抬腿就跑,一眨眼的功夫便钻入人群之中,想找也找不见了。

    “宰塞,这是要杀谁,居然这么大动静,只怕在这看戏的,都要有我们的部众多了吧!”

    桌上另外一个塞外人哈哈大笑:“这些明国人也真是的,这么爱看热闹,杀个人而已,至于这样吗?”

    宰塞就是方才抓住小厮的塞外人,他摇头笑笑,看了一眼天色,忽然说道:“明国皇帝召见我们进京,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也去看看。”

    “这样大的动静,只怕要杀的人地位非同一般!”

    与宰塞一齐坐在小小茶馆里品尝汉人淡茶的其它两个人,正是兀良哈三大部的首领永谢布,还有泰宁卫诸部的领主以儿邓。

    两人对视一眼,以儿邓一摊手表示无所谓,方才说话的永谢布却是哈哈大笑道:

    “这样也好,反正明国皇帝日理万机,早去了也是候着。”

    三人出来前,已将侍卫全都留在了居住的驿馆,既然主意已定,便就迈着四方步,跟着人流向南而去。

    很快,他们看见了行刑的高台。

    高台周围起落了不少酒馆和酒楼,三人寻了个酒馆准备吃酒,甫一进门,便被里头的热闹气氛吓了一跳。

    门边坐着一群长衫秀才,又说又笑,而且声音一个比一个亮,在三人看来,就跟疯了似的。

    明国文人一向这么勇敢吗?

    三人刚刚落座,坐在黄华堂周围的云五色高举酒杯,大声说道:

    “考官认权、认财,唯独不认人,知钱亦不知文章,以致多少高才之士失意终生!”

    “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天下寒士今日扬眉吐气!”另一个也举杯大喝一声,如此高涨的气氛,又是吓了三人一跳。

    “当浮一大白!!”一不知名的士子也举杯高呼。

    士子们身处政策之间,这次会试重考,他们都有了新的机会,对此自然感触最深。

    其余的行人、百姓虽不如他们这般兴奋,却也聊得兴起,一时拍桌推盏之声不绝于耳。

    小小酒馆,寻常根本装不下这么多的人,议论声、叫喊声震动屋梁,使得宰塞、永谢布、以儿邓三人都是惊讶不已。

    宰塞喝了一口就,环顾四周,冷哼道:“你们之前竟还有大明打不过金国的想法,现在看来简直可笑!”

第四百二十二章:血流成河

    “干!”

    十几个士子轰然答应出声,高举十几只酒杯,“砰”地清脆一撞,一时酒水飞溅,众人却满不在乎,哄然大笑。

    这般愉快的笑声,将小小的酒馆都快要抬起来。

    宰塞不喝酒了,拔脚就往酒馆外走。

    虽然他是蒙古人,却也对中原的汉人王朝极为尊敬,他知道汉人的一个规矩,但凡杀头,顺天府衙门都要在各街的道口张贴告示,这是最快了解发生什么事的方法。

    以儿邓和永谢布虽然心中各有算盘,却也对这一幕十分好奇、敬畏,二人对视一眼,由永谢布在桌上留下几个大钱,便纷纷赶出去追上了宰塞的脚步。

    宰塞越走,看着街边的热闹,心中就越是好奇,一时脚下生风,竟不慎撞上了三位穿戴盔甲的明军将领。

    这三名将领官阶最高的一个是游击将军,其余两人只是千总,这样的地位,在明军中不高不低,只能说一抓一大把。

    在京城里头随便踩上一脚,都能踩死五六个千总。

    撞上时,这三名将领也在议论,转身见是三个蒙古服侍的塞外人,眼神变了变,一个千总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

    那名游击将军没有什么恼怒,却是用蒙古语笑着说道:“几位都是从塞外来的吧,看服饰,不是从一个部落进关内的?”

    宰塞正觉得有些窘迫,因为如果他撞到的是关外的建州将领,就算不被处罚,也要被狠骂两句。

    如今的福余卫诸部,三面是敌,只有大明才是他们存续下去的希望。

    而且这次大明兴师动众出关援救,宰塞也不敢有所冒犯,正想着如何解围,是不是要低头认个错。

    可还没等他动口,对面却是先开了腔,而且一开腔,就是一口漂亮的蒙古话,这更令他惊讶。

    对方根本没有生气,而且还满怀好意地与他用蒙古语交流,好像生怕他听不懂,会错了意似的。

    表达清楚自己会汉语之后,宰塞用汉语道:

    “我们的确不是来自同一个部落,这位是来自朵颜的永谢布,这位是来自泰宁的以儿邓,我叫宰塞。”

    很显然,游击将军并不知道他们三人的名号,但也没什么讥讽之意,呵呵一笑,抱拳说道:

    “原来是三卫的蒙古兄弟们,大家都说,你们这些蒙古人与鞑子不同,学习汉语,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工吧?”

    宰塞摸摸头,尴尬一笑,转而问道:

    “不知这几日京师发生什么事,还是说平日大明朝的京师就是这样人来人往?”

    闻言,游击将军笑道:

    “往日京城里也很热闹,但是不如现在人多。”

    “这一回是出了科举舞弊大案,搞得天威震怒,吏、刑两部会审结案的折子一上去,陛下立时就批下来了!”

    “这月十六日结案奏疏才上去,当晚就御批下来,今天十八日便行刑了,现在的朝廷办事,真个干净利落!”

    宰塞也知道科举在中原朝廷中的重要性,深以为然,道:“许是这些贪污官员给脸不要脸,不好好儿给大明朝办事,谁还绕得了他?”

    一名千总狠狠道:“贪官没一个好东西,若是没有陛下圣明独断,弟兄们的军饷早都被他们贪污得一干二净!”

    另外千总也道:“杀吧,杀个干净,我才称心!”

    永谢布这时才插上话,大笑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这事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要,可我也听出来了,要是我在大明朝当兵,也该是和你们一样儿的想法!”

    “哈哈哈…”

    六人很快就聊到一起,同行在一起,有说有笑,根本没有往日间宰塞三人在八旗将领面前的唯唯诺诺。

    说实在的,这种感觉连永谢布和以儿邓都觉得舒心,为大明办事,的确比给女真当走狗要强多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六人很快便来到一个路口,分道扬镳前互相抱拳致意,宰塞这才是快步赶到刑场。

    看着这三个蒙古人的身影,游击将军笑了笑,道:“走吧,军器司新到了一批盔甲,我们还要去试试到底怎么样。”

    一名千总闻言很兴奋:“自陛下继位,弟兄们的军饷不仅没有拖欠,还水涨船高了!“

    另外千总也大摇大摆走在路上,高声笑道:

    “每次作战,我等又能凭敌军的人头换赏银,换军功,兵械盔甲几乎年年都有新发,这日子,舒坦哪!”

    宰塞觉得一定要看一次行刑,才算不枉此行。

    高大的台子一侧贴着顺天府衙门的告示,上面还有天启皇帝批下的谕旨,有《京报》司的人员在免费发放定量报纸。

    很多人都在争相围看,台子周围全是披甲持锐的甲兵在守备,更有一名面色严肃的参将坐镇,单手按着雁翅刀,正与监斩官一句句说着什么。

    宰塞现在对大明的兵持有很高的敬畏,根本不敢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就硬挤,只能是在下面尽量伸头去看。

    和他一样,永谢布和以儿邓也都全无在自己部落中的蛮横无礼,在大明京师得格外老实巴交。

    这时,正听刑部官员持着一份公文站于高台之上,朗声宣读:

    “……贪赃枉法,朝廷屡有严律禁止,科场为取士大典,关系最重,系各省观瞻,岂可恣意贪墨徇私!”

    “此回所审,受贿、用贿、过付、兜售试题种种情实,均系人赃并获,其等目无王法,若不重加惩处,何以警戒来兹?”

    “主审官顾大章,同考官李元胤、郑我朴等十七人,并新科进士李之令、邬作林、田昶等二十二人,惧着立斩!”

    “主审同考命官,皆抄没家产,查封名属田地,父母、兄弟、妻子俱流徙边疆,充军戍边,子孙后世,永不叙用为官!”

    “参与此回舞弊者,核查有八十六人,无论举人、进士、贡生、监生等,尽革功名,永世及子孙三代不得叙用!”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国子监博士蔡元嘉、大理寺右评事张存仁等二十六人,知情不报,贪赃受贿,俱着革职,子孙五世之内,不再叙用!”

    “……”

    听到这里,为官人群中猛然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好!”

    “陛下圣明啊!!”

    “贪官污吏们,尔等若再贪赃徇私,且看看这回得的上好报应!”

    宰塞听到这里,便就不再细听,他已经明白此回明朝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连他一个蒙古人也看得出来,这件事的确影响不小。

    太阳缓缓落下,很快来到黄昏。

    声声长锣响起,呜呜咽咽的长鸣从紫禁城传来,棋牌街两旁人头攒动,京军将士不敢懈怠,站岗值哨,随着人流一直铺到永定门外。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幸灾乐祸地喊了一声,一下子引爆了震天的呼声。

第四百二十三章:内廷五老阉

    声音一出,消息越传越快,数万名看热闹的人,一会儿伸长了脖子向北张望,一会儿又互相大声传告着。

    “来了,来了!”

    监斩官站起来,望向北方。

    街道上渐渐被清开一条通路,后方人群一阵骚乱,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只见一队手持砍刀的刽子手自街上而来,很快站在高台上每个人犯的背后。

    然后,便是众多衙役护送的囚车,前前后后,足有几十辆。

    观看的人群一时拥挤,有对人犯们破口大骂,扔烂菜叶、臭鸡蛋的,也有指手画脚,乱嚷乱叫的。

    很多人都在讨论,这里边哪一个是那位东林名士,此回会试的主考官顾大章,谁又是该死的李之令。

    “这里头有论罪死几遍也不够的,也有几个倒霉的。”

    听百姓谈论,以儿邓笑问:“这群人不是贪赃枉法的人吗,为什么又说他们倒霉?”

    闻言,永谢布和宰赛也都转头看过去。

    宰赛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还会对大明的‘家事’感兴趣,在泰宁的时候,要不是没有那三十万赏银,你还会出兵?”

    以儿邓也回以冷笑,无所谓道: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结果就是我还是出兵了。宰赛,你未免管的有些太宽了吧,真把你当明国皇帝的心腹了?”

    宰赛呵呵一声,没有作声。

    那百姓显然注意力不在这边,就算听见了,怕也听不明白这三位说的出兵不出兵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踮起脚尖,边看边道: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我听传闻说,有几个官儿只是跟着附和一番,没有检举揭发而已,本身没落几个钱,只当个顺水人情。”

    “没想到这次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陛下,最后都以知情不报一同正法,你说倒霉不倒霉。”

    “搁在往日,这个罪名顶了天也就是个罚俸的罪过。”

    这时候,一名担夫问道:“我数了数,怎么囚车比告示上说的少了一辆,那个人呢,放了,还是逃了?”

    有那嘴快又想表现的,直接张嘴解释出来。

    “没来的是个新科进士,他聪明,不必挨这一刀,落个身首异处,听说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时候撞墙自尽了。”

    正这时候,宰塞对接下来砍头的环节失去了兴趣,而且也不愿意在这继续挤,问了永谢布和以儿邓的意见,打算直接去面圣。

    据他们估计,这次明国皇帝召见三人觐见,有很大情况是要宣布大事。

    好不容易钻出人群,稍微松快一些,还没来得及歇歇脚,就听见后面又是一阵骚动。

    宰塞没有去看,永谢布转身看了,然后转过头来大声笑道:

    “砍头了,那个东林名士的脑袋已经落地了,连同几个同考官也都是一刀,这明国皇帝年龄虽然不大,行事竟然如此狠辣。”

    “了不得,了不得呀!”

    听他这话说完,以儿邓还是禁不住转头抬起脚望了一眼,正看见第二批士子的人头落地,鲜血淋漓。

    他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帮行人百姓见了这等场景不仅不害怕,反而显得如此兴奋。

    现在,他更加坚定靠在树下好乘凉的心了。

    ......

    晚膳之后,按照惯例,朱由校去向刘太妃请安。

    这天朱由校心情很好,请安后也就多在慈宁宫里多待了一会儿,刘太妃正好也和皇帝说一说今日后宫发生的事儿。

    大明朝的后宫,虽然也有争斗,但远不如后世的清宫剧,女人间的争斗达不到那样残忍,而且也实在没什么好争的。

    天启一朝的后宫,除了太妃、皇后,也就只有三个妃子和不足十个嫔妾而已,况且朱由校对太妃刘氏极为尊重,对皇后张氏也极为宠爱,这两人的权柄根本无法动摇。

    自驱逐客氏,万历皇帝的郑贵妃也被打入冷宫后,这天启一朝的后宫,就更加平静了。

    说起来,这还要和张嫣有关。

    张嫣小民出身,但非常文静,除非大事,平日也是平易近人,与宫人及妃嫔都关系较好。

    再加上刘太妃生性恬淡,不怎么过问后宫,现在这后宫更像是一个大的皇室家庭,众妃嫔每日间做的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闲聊。

    明初定制从平民中遴选秀女入宫,为的就是避免后宫争斗殃及朝廷,甚至于出现外戚篡权,这种事倒真的几乎没发生。

    慈宁宫里灯烛辉煌,朱由校正陪刘太妃说话。

    热腾腾的茶水使得两人都是谈兴倍增,谈起这段时间后宫里的闲谈趣事,刘太妃如数家珍,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时,乾清宫的管事牌子不声不响地来到慈宁宫外,见到值守的宫娥,问了一声:

    “陛下从没有品笛的习惯,还在不在里面?”

    宫娥笑了,“瞧公公说的,这次还是陛下主动说要听笛的,刘太妃拦都拦不住呢!”

    王朝辅因为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在内廷中的地位很高,俨然成了所谓的内廷“五老”之一。

    这内廷五老,是盛传如今执掌内廷,最得天启皇帝恩宠的五名有权有势的大太监。

    第一名自然是东厂厂公,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

    第二名是天启二年开始掌印御马监,提督南海子,兼领都监府左兵监的王体乾。

    由于朱由校刻意的扶持,以致王体乾虽不如魏忠贤,但是在内廷的权势依旧不容小觑。

    第三名就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王朝辅了,王朝辅能上来的原因,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内廷所有太监之中,只有王朝辅是几乎整日都陪在朱由校身边。

    南巡时朱由校带着他,就连西南之役亲征,也是王朝辅鞍前马后两头跑,这样的人耳边风也是最有威力,没有人不会怕。

    其余两人,其一是南京改制以后的原南京留守太监杜升了。

    杜升原是南京留守监的守备太监,改制时被东林党拼命拉下水,最后居然还成功留任,眼下在参赞机务院担任内监之首,权势可谓显赫一时。

    所谓内廷“五老”,除了魏忠贤外,其余四人有三人都和他有各种各样的联系。

    王体乾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这谁都知道,王朝辅也是当年魏忠贤举荐,才得以进位,杜升更不用提了,是再忠诚不过的阉党要员。

    最后一人,起先没有人能想到他能成为五老之一,这个人就是与魏忠贤毫无干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实。

    这李实的渊源,还要从万历四十七年说起。

    那时朱由校还没有选妃,已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李实主动请缨,出宫前往民间遴选秀女。

    后来回宫,李实自然立了大功,直接被朱由校钦点为苏杭制造局的提督太监,主管桑蚕与洋商人的交接。

    值得一提的是,最先开始办理皇商事务的不是黄华堂,而是近两年将根本没参与任何争斗,毫不起眼的李实。

    魏忠贤着眼于朝堂,起先连他都忽略了这个小透明。

    直到通商条约签订,朝廷要在苏州建立皇商会,苏杭制造局成了重中之重,李实才被搬到台面上来。

    等魏忠贤发现李实占据了这样重要的一个位置时,这家伙的权势已经不小了。

    而且对朱由校来说,李实为自己办事多年,已经是心腹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收服塞北三卫

    王朝辅捧着本子来到慈宁宫,未进宫门,便听内中悠扬的笛音,心中顿时觉得不该这个时候来叨扰,正打算退走。

    刚刚转身,却听宫内笛音渐息,刘太妃语重心长地声音传来:

    “进来吧。”

    王朝辅浑身一震,忙打开宫门。

    “见过太妃…”王朝辅先是向刘太妃行礼,得了后者的首肯以后,方才面相朱由校,轻声问道:

    “陛下,您要的本子都搬过来了,咱是现在读,还是歇一会儿再读?”

    朱由校此时正坐在刘太妃身边的卧榻上,两人离的不远,正在闲话宫中之事,转眼间便听出王朝辅的话外之意。

    后宫不得干政,自然也不能随意打探或知晓政事,王朝辅这一问,其实是在问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读出来。

    毕竟,刘太妃还在慈宁宫。

    刘太妃也是极聪明的人儿,自然听得出来,没有说话,也是在等天启皇帝做主,这种时候,最好就是一言不发。

    朱由校是后世来的,没有那么根深蒂固的想法,头也没回,望着刘太妃,摆摆手道:

    “念吧,挑重要的念。”

    王朝辅意会,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道:

    “辽东经略熊廷弼奏,自辽东大捷以来,奴酋连遭败绩,损兵折将,以致心力交瘁,旧疾复发。臣请移民戍边,以稳固辽沈如今之局势,以图进取,光复辽土。”

    朱由校静静思索,刘太妃也没有插话,王朝辅静静候着。

    几息之后,朱由校才是说道:

    “准奏。辽东一战,是我大明宣扬主权之战,若不妥善处置?这一战中战死将士的英魂何以安息?”

    “下旨?将上次地震中失去家园、亲友的一部分百姓,分出一部分迁徙到辽沈一带,屯田戍边。”

    “要让户部和熊廷弼商量?拿一个妥善的安置方法。”

    朱由校说到这里?向后靠了靠?道:“日前朕已着人出关召福余、朵颜、泰宁三卫首领觐见,他们现到了何处?”

    王朝辅放下手中的第二个本子?躬身道:“回陛下?奴婢正要说此事?他们才刚进宫?正等着陛下召见。”

    “来的倒还挺快…”朱由校微微一笑,“今日该是处置人犯的日子,他们到京,看见了吗?”

    王朝辅道:“看见了?听番子说,他们三个还买了个稍近一些的空儿,挤进去看了一会。”

    朱由校颔首过后?笑道:“叫他们三个进来吧?朕就在慈宁宫面见。”

    王朝辅刚刚转身?朱由校又补充道:

    “这次辽东战胜建奴,实非我将校上下用命,建奴野战不可小觑,你要嘱咐熊廷弼,恢复全辽切不可操之过急。”

    “要他同辽东巡抚洪承畴互相扶植,经抚同心?莫要再出昔日王化贞之祸了。”

    王朝辅点头说记下,然后笑道:

    “陛下,自那一战后,听说经略在辽阳收编了十余万的兵士难民,用陛下御赐的尚方宝剑斩杀了不少战时畏敌避战的逃将,也杀了许多贪墨军饷的文官。”

    “造战车、冶火器,复建城墙,这几月下来,辽沈已与当初天差地别。”

    说着,他翻开第二份奏本,激动念道:

    “沈阳总兵满桂率部出战,于郊外三战三捷,斩首一千二百级,收复抚顺、三河诸堡。陛下,这也是喜事啊!”

    辽东这一仗不是白打的,打完自然要做点什么来改变局势,收服三卫还只是其一,辽沈兵马趁胜进军也在意料之中。

    这一点,朱由校早就料到,但依然很高兴。

    “传旨,命兵部验功,战时将校有功则赏,统计战死将校性命籍贯,入奉忠烈祠!”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声音,却是宰塞三人到了。

    “臣福余卫指挥使宰塞,参见大明皇帝!”

    “臣朵颜卫指挥使永谢布,参见大明皇帝!”

    “臣泰宁卫指挥使以儿邓,参见大明皇帝!”

    后两人山呼叩首后纷纷起身,只有宰塞眼中含着泪光,膝行几步近前,“通通”叩头说道:“宰塞及福余卫大小诸部族人,感谢陛下的天恩!”

    “您就是我们的在世父母,长生天在上,您就是我们的可汗!”

    朱由校还没来得及说话,以儿邓也站出来说道:

    “听说陛下在辽东收复了许多土地,打得女真人抬不起头,大明天威如此,臣祝贺陛下得胜!”

    两人说完,永谢布这才心中一惊,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说一句,连忙附和道:“臣也恭贺大明得胜!”

    这第一面,朱由校对宰塞印象最深,其次便是以儿邓,但是据朱燮元传回的话来看,这以儿邓与其粗犷的外表不同,似乎是个挺有心机的人。

    对这等有心机的人,要么提早除掉,要么就是一直强势下去,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朱由校面色不动,挥手示意他们起来,笑着说道:

    “不用这么见外,可汗不可汗的,朕不在乎。”说到这里,朱由校转头望向宰塞,问道:

    “福余卫诸部的损伤如何?”

    宰塞心中感激,忙道:“谢陛下挂怀,大明兵马来得及时,部众损失不多,牛羊也还有不少!”

    “朕听说你们在苏温河以少胜多,打了个漂亮的胜仗?不错,不错啊!”朱由校一副这便放心的样子,说完这句即面色一变,冷冷说道:

    “科尔沁的布达齐想要投靠朕,这个你们都听说了,可是奥巴还想做伪金的走狗,竟然连亲弟弟都杀。”

    宰塞含恨道:“请陛下带领我的族人向科尔沁人和女真人复仇!”

    以儿邓也喊道:“我们的族人都愿意追随陛下南征北战!”

    永谢布慢了半拍,两人话音落地才是说道:“女真人及科尔沁欺压我等久矣,只等陛下这样的雄主带领我们复兴!”

    朱由校嗬嗬一笑,眯眼说道:

    “科尔沁这笔账,朕早晚都要让他们还,跟着伪金作乱,不只是你们的敌人,也是大明四万万百姓的敌人!”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朱由校看了一眼坐在身旁一言未发的刘太妃,缓声说道:

    “朕这次召你们来,一是为战后封赏,二是要与你们商量商量开市贸易,这第三嘛,便是要问问你们,有没有想法与朕共伐科尔沁了。”

    闻言,宰塞没有片刻迟疑,张口便道:

    “长生天在上,我宰塞向着草原发誓,子孙及后世皆归顺大明皇帝治下,指东打东,指西向西!”

第四百二十五章:熊廷弼反攻

    这次永谢布倒不是学尖了,而是他明白,眼下最好的出路就是跟着大明一路干。

    这次入京,在民间的所见所闻,大明宫廷的富丽堂皇还有一切的井井有条,都促使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永谢布说道:“朵颜三卫自成祖靖难时,便跟随成祖皇帝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至今也不例外。”

    “朵颜愿与乌齐叶特联合,追随陛下,无论日后讨伐科尔沁,还是兵压女真,任凭调动!”

    这是要表露忠心的节奏啊!

    以儿邓这次来,虽然也见到了大明从外到内的强大,但毕竟塞外环境错综复杂,大明出一次关也不容易,不能一直管塞外的事。

    指不定这次打赢了,两年之后便又打输了。

    以儿邓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说要死心塌地到底跟着谁干,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了。

    他出来说道:“臣愿意率领泰宁卫诸部追随陛下,讨伐科尔沁。”

    朱由校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现在的以儿邓实则是被宰塞和永谢布胁裹着,不得不向自己俯首称臣。

    如果日后出了什么变故,这样的人是最容易随风倒的。

    可若是大明一路连战连捷,力压女真,威慑漠北,以儿邓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忠心不已的狗腿子。

    朱由校暂时还不打算动他,就算想动,在其余两个卫刚刚归附这个节骨眼上,时机也不合适。

    朱由校显得甚为高兴,示意三人平身,说道:

    “朕与户部商量过了,打算在三卫之地建造五座城镇,以作关内关外的互市之地。”

    “宰塞,你近前来。”

    宰塞闻言,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近前,一副俯首帖耳的恭顺样子。

    朱由校一手扶着他的头,肃声道:

    “宰塞,朕封你为蒙顺王,世袭罔替,你的家族此后就在福余卫新建的开市之城居住。”

    宰塞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显得极其震惊?跪下来连连叩头道:“臣感谢陛下的天恩!”

    朱由校对方才永谢布的表现很是满意,第二个示意他过来,待永谢布近前,才是说道:

    “永谢布,朕封你为蒙恭王,世袭罔替?朵颜要建两个互市之地?你和你的家族可以挑一个地方居住。”

    永谢布很高兴,但表现的没有宰塞那么夸张。

    到了自己,以儿邓显得格外紧张?因为在场的三个人之中?有两个都是和大明绑在一起,唯有他还摇摆不定。

    “你且近前来。”

    听了朱由校的话,以儿邓胆虚不敢对视?垂头上前静待下文。

    朱由校心中冷笑一声?道:

    “以儿邓?念你在辽东之战出兵助战有功,朕封你为蒙义王?世袭罔替?在泰宁的两个开市新城选一个,带着你的家族去住吧!”

    以儿邓的确很是惊讶,他抬起头微瞟一眼,看见朱由校也在凝眸望着自己,即是浑身一颤,垂头喊道:

    “臣谢过陛下大恩!”

    朱由校看着臣服在自己脚下的塞北三卫头领,嘴角渐渐翘起。

    昔日间纵横南北的铁木真绝对想不到,他黄金家族的子孙会臣服在汉人皇帝,也就是朕的脚下!

    若是铁木真见了他的后裔如此,会作何感想?

    朱由校将目光望向西方,这三个黄金家族的支脉还是开始,以后,朕还要让整个蒙古全都臣服在大明这座大山之下。

    朕要的,远不仅是支脉,而是正宗的黄金家族,也就是孛儿只斤家族的直系子孙!

    鞑清组做得到的,朕要做,鞑清做不到的,朕更要做到,鞑清算什么,朕要的是这个世界!

    ......

    消息流传的很快,福余、朵颜、泰宁三卫几十个蒙古部落全部臣服大明的消息在半月后便传到盛京。

    这几个月,大明出现了前所未见,波及半个朝廷的大案,最后砍下了无数颗头颅,京师血流成河,后金这边也不好过。

    还不只是战败,由于半路被明军各路截击,八旗各部也损失不小,最重要的是日期被严重耽搁了。

    耽搁所导致最严重的结果,便是赫图阿拉被毛文龙偷袭。

    毛文龙一直在辽东打游击,是趁虚攻克许多后金城镇,可这次是他第一次兵锋直指赫图阿拉。

    谁也没想到,受朝廷数载资助但却没什么大战绩的东江军,在天启三年闹了了大动静。

    东江军攻克和后金的都城赫图阿拉,虽然时间紧迫,没有进入正黄旗奋力死守的汗王庭,却也将城内外犁了个遍。

    等努尔哈赤率部返回的时候,毛文龙和以前那些次一样,早就是跑的没影儿了。

    努尔哈赤看见被吊在城门上,五大臣之一何和礼的无头尸体,当场气的吐血落马,躺了半个月才算恢复。

    何和礼南征北战,也算是为统一建州,建立伪金立了大功,如今却死在一个小小的毛文龙手上,努尔哈赤自然觉得不值。

    而且最主要的,努尔哈赤此后少了一个可以在大军南征时安定后方的人才。

    这还没完,熊廷弼可不是吃醋的。

    他在辽阳窝着这些年,忍受朝廷言官成篇的谩骂,为的就是等到这样一天,证明皇帝信任自己是对的。

    现在时机来了,以这熊蛮子的性格,肯定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打法,一点儿空间也不会给!

    自胜利后,熊廷弼在辽阳召集部将升帐大议,改变了以往严防死守的政策,开始一步一步反攻。

    辽阳明军趁胜进军,几个月之内,先后收复了重镇抚顺,三河、宽甸六堡等诸多失地。

    对于后金来说,就是在几个月之间失去了数百里土地,让他们本来就不大的国土变得更狭窄。

    明军节节胜利,收复失地的消息接连传来,努尔哈赤更是每日都在惊怒中渡过,背后的毒疮很快复发。

    毒疮复发后,努尔哈赤最常待的已经不是汗王庭了,而是赫图阿拉以南五十里的一处天然温泉。

    这里的温泉,能缓慢治疗努尔哈赤背后的毒疮,上次他就是在这泡了几个月泡好的。

    塞北三卫臣服于大明得消息传到赫图阿拉,在这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是个人就知道,塞北三卫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他们倒向大明,再加上察哈尔部与大金是死仇,这将让他们在科尔沁以西寸步难行!

    留守的黄台吉眉头紧蹙,正在府中来回踱着步子,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通知努尔哈赤。

第四百二十六章:老寨议政

    “唉!”

    黄台吉眉头紧锁,自战败回来以后,明面上的局势变动不大,可却是暗流涌动,很多人别有用心之人都在谋划着什么。

    说起辽东之战,起先是他们大金为攻灭福余卫,扩大优势,却没想到大明也倾国而出,猝不及防的打了一场大战。

    对后金来说,本来也没想着是这样一场硬仗,准备有所不足。

    对大明来说,更是突然集合大军出关,据说主帅都是从西南抽调回来的,可见这件事在大明那边也没有什么提前打算。

    可凑巧的是,这本应该在一两个月内结束的战斗,在天启二年却打了个昏天黑地。

    当时的辽东,东至辽阳前线,北至福余三卫,南到山海雄关,到处都有兵马调动,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打仗。

    金军围攻,明军反攻,大小战役此起彼伏,双方都没有任何后退的打算,事先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战会旷日持久,足足打了近一年!

    为了这一战,大明仅封赏出去的银两就多达数百万,更别提兵马往来调动,还有后勤辎重所需的军费了,这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黄台吉也是后来才听见的,要是早知道大明有这样的决心,他绝不会再支持努尔哈赤出兵。

    虽然是一波三折的退回来了,可他们这边呢,也不好过!

    打到朱燮元率领七镇援军出关的那个时候,后金实际上已经骑虎难下了,轻易撤不走,除了打赢,他们别无选择。

    可那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双方在前线斗智斗勇了,更多的还是要比拼底蕴,这恰恰是后金的弱项。

    黄台吉刚刚接到了鸦鹘关的飞报,称明经略熊廷弼率兵数万出城,连赢了几仗,已经收复清河堡,还有沈阳总兵满桂,也南下配合。

    辽沈明军的反攻,在黄台吉的意料之中,可是现在他除了干瞪眼看着,几乎没什么办法。

    清河堡这个地方,是去年后金军打下来的,两界临河?也是出征和凯旋的必经之路?位置非常重要。

    清河堡被明军夺回?意义十分重大。

    “派人去将此事禀报父汗!事情重大,不得延误!”

    “嗻!”

    一名黄甲女真兵应喝一声,转身就走。

    待女真兵离开,范文程才是望向黄台吉?忧心道:“大汗毒疮复发?这个时候派消息回去,只怕会……”

    黄台吉自然明白他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冷冷说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父汗听到以后会大怒,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熊廷弼兵压过来?意欲夺回辽东?我们总不能束手待毙!”

    范文程看见黄台吉眼中的森寒,张了张嘴,不再决定继续说下去。

    三日后,消息传到努尔哈赤所在的温泉镇?后者闻言果真勃然大怒?率领亲随拍马赶回。

    这天,努尔哈赤穿戴着盔甲,大跨步走上汗王庭?喝道:

    “图尔格,八面击鼓,令贝勒群臣速速上殿议事!这个熊廷弼,连续用兵,欺我太甚!”

    图尔格见努尔哈赤脸色凝重,心知有重大事务要议,当即亲自上前,用力敲响汗王庭前的大鼓。

    不多时,贝勒群臣纷纷赶来。

    黄台吉正站在努尔哈赤的御座旁,看见全部人已经到齐,便负手说道:

    “近三年以来,小皇帝继位,诛杀王化贞,任用熊廷弼,辽东局势已大不如前。上一仗打输以后,我军损失惨重,已无法再维系如今辽东局面。”

    “这次叫你们来,就是要议一议,要不要完全退出辽东!”

    闻言,在场的后金贝勒群臣议论纷纷,他们此前根本想不到,会有在汗王庭议论这种事的时候。

    努尔哈赤咳了两声,靠在椅子上,缓声说道:

    “本汗一再试图打破辽沈,一直没能成功,这次又尝试攻灭宰塞,打通边墙,却还是功败垂成!”

    努尔哈赤的声音中,颇有些壮志未酬,老骥伏枥的忧怀。

    “近二三年来,我大金战事多有失利,三贝勒还受了重伤,至少要恢复半年。你们说,本汗到底该怎么办?”

    扈尔汉是如今五大臣仅存的两人之一,众人还在议论时,他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大汗,熊廷弼在前些年一直固守不出,此战以后才开始反攻,可见确实是有所依仗。”

    “以他的性格,若不完全打回辽东,怕是不会收手,当务之急要议的,就是要不要再去守辽东。”

    的确,这个问题才是这一次讨论的重点。

    范文程出来说道:“大汗,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努尔哈赤看他一眼,抬手示意。

    范文程磕了个头,继续说道:“奴才觉得,辽东不能再守下去了。”

    话音刚落,便在汗王庭中激起数声喝骂。

    代善一向老成持稳,但这次也不肯苟同,冷笑道:

    “先生不是我女真族人,体会不到我族人如何呕心沥血从南蛮子手中夺得辽东,一堡一城,都是我女真勇士用鲜血性命换来。”

    “先生说话如此轻佻,怕不是心中早有想法?”

    范文程听出代善这话中之意是在含沙射影,讥讽他乃是汉人,不过他早已习惯,在后金为官,这种事是家常便饭。

    他对代善话中的讽刺毫无反应,自顾自说道:

    “若上一战打得短暂,大金损伤不多,自可以再图进取,可我大金国力本就不如明朝,战后更是损伤甚重,守卫辽东得不偿失。”

    “况且,上一战之后,只怕许多旗人也不是很愿意再度披甲出征了吧?”

    范文程说到这里,看着努尔哈赤,语重心长道:

    “大汗,攻取辽东是长久之计,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大金退出辽东,才可保存实力,意图来年再进啊!”

    黄台吉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道:

    “父汗,范先生说的确是实情。”

    “镶黄旗及两蓝旗损失最重,急需重建,战后家家户户都有白丧,要他们这个时候出征守城,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一旦激起旗人们的逆反之心,怕会动摇大金的根本。”

    黄台吉说的有些激动,嗓门听上去有些嘶哑,说完还在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一看就是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会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

    努尔哈赤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神变了变,终究叹了口气,道:“难道本汗尸山血海中打出的辽东,就要这样拱手相让了吗?”

    “熊廷弼,熊廷弼!!”

第四百二十七章:努尔哈赤重病缠身

    和硕贝勒济尔哈朗站出来道:“奴才观今日情势,退出辽东长城之外实出万全。攻城围城,鏖战退守,显是后者易见成效。”

    “辽东之战后,明军士气大振,我大金若再死守辽东,不能完全掌握主动,可若是退守,则可置明军于不利。”

    努尔哈赤听得很认真,胸口的起伏也逐渐平静下去。

    济尔哈朗继续道:“大汗想,明军收复诸地以后,到处都需要重建,要人要钱,也需要分兵置守,所以必从关内调集物资!”

    “大金弃守辽东以后,可以空出大量兵力,常年骚扰,恢复自身,再找准时机,意图复进。”

    五大臣之一的图尔格也点头表示赞同,出来说道:

    “和硕贝勒说的不错,辽东经略熊廷弼还有满桂的明军固然强悍,但我八旗精兵更是身经百战,锐不可挡!”

    “我们可以退出辽东,消耗南蛮子的人力辎重,待他们建的差不多了,再联合科尔沁出兵劫掠一番,必能让他们手忙脚乱!”

    范文程轻抚胡须,笑道:

    “奴才以为,明朝国运渐衰,中原灾荒连年增多,加上课税沉重,如今各地已经起了流民。不出几年,必有叛民举义!”

    “明朝气运已尽,我大金才是天命所归!大汗不必急于一时,只等明朝自乱,我们便可长驱直入,一举攻取辽东!”

    “时不容缓,机不再来?大汗可在老寨静候佳音?不出两年,明朝必有叛军自乱!”

    “哈哈!”努尔哈赤大笑几声,说道:“知我者范先生也!“

    “本汗的确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辽东?但此事也真急不得?传本汗诏令?撤出辽东全部军力,本汗就不信他熊廷弼敢过长城!”

    大殿上起了一阵笑声?黄台吉松了口气?努尔哈赤也没有先前那样震怒?一众的贝勒群臣?更都是兴奋起来。

    对他们来说,城镇的作用有限,放弃辽东不容易,但是等缓过神来?再想打回来却也不难。

    刚走几步,黄台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忽然转身?发现努尔哈赤正神色慌张的将右手紧握成拳。

    黄台吉也怕努尔哈赤发觉?根本不敢细看?微看一眼便就佯装无事,转身而走。

    来到汗王庭门口,黄台吉故意放缓脚步,朝正走回内宫的努尔哈赤微微瞥眼回看,却是陡然间瞪大了双眼。

    努尔哈赤的手没有放下,还是紧紧握着?而且正有血迹正从他右手的指缝之间往外渗!

    “刚才,父汗咳血了?!”

    当夜,努尔哈赤躺在榻上,床边就放着暖炉,一次又一次地接到探马呈上来的密报。

    “孤山堡已撤军!”

    “东州堡已撤军!”

    “一堵墙堡已经撤军!”

    大部分说的都是尊奉辽东后金军尊奉诏令撤军的事,其余说的则是一些明廷最新在辽东的人事安排,还有熊廷弼的动作。

    虽然已经想开了,但每看到这些密报,努尔哈赤依然觉得心头一阵悸,对他这样争强好胜的人来说,很难能对这两次失败完全释怀。

    “咳咳咳…!”

    忽然间,努尔哈赤猛咳一阵,赶紧用手去捂着。

    过了一会儿,努尔哈赤颤颤巍巍展开手,看见了他最不愿看见的一幕,满是鲜血。

    ......

    黄台吉下了汗王庭以后就没闲着,他在白天虽然只是微瞥一眼,但他却十分肯定。

    从最近努尔哈赤的情况来看,应当是旧病加新疾,还有连日的打击,让他的身子支撑不住了。

    如果今日真的是咳血,那就不能视若无睹了!

    这个时候,黄台吉不得不想,如果老汗死了,最有可能继位的人是谁,没有人不想争这个位子。

    他叫来范文程等一些心腹,在大厅来回踱步,神情显得有些慌张,呼吸也比接到熊廷弼进军消息时更加急促。

    几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出大事了,都没先吭声,在等黄台吉自己想好再说出来。

    不多时,黄台吉的步子停了下来,顿顿说道:“父汗今日在汗王庭咳血了。”

    范文程立即起身,差点儿惊掉了下巴,确认道:“咳血?!”

    他没有等到黄台吉的回复,坐下来回顾半晌,喃喃说道:

    “大汗背后一直都有毒疮,上次在城门晕倒以后连骑马也少了,总能见他咳嗽捂着嘴,莫非……”

    说到这里,范文程面色一动,望着黄台吉。

    后者凝眸看向这边,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这一下子,在场众人全都明白了,老汗可能就要不行了,老汗一旦不行,这大金怕是就要变天了!

    黄台吉自诩是诸子中最聪明的,但他一直没有摸清老汗真正的想法。

    实际上,努尔哈赤一直没有对他说过一句不满意的话,几乎每句话都是在表扬。

    可正是因为如此,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黄台吉才会比其他人都更想得到那个位置。

    黄台吉能从努尔哈赤每一个难以捉摸的动作中捕捉到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什么都知道。

    黄台吉虽然是第一个察觉到努尔哈赤身体有所异样的人,但他不敢做出太多动作,因为他害怕功亏一篑。

    而且黄台吉看得出来,除了他,起码还有一个人是非常聪明的,便是那个小贝勒多尔衮。

    无论什么事,只要是有多尔衮在场,努尔哈赤总是偏向他多一点,甚至这段时间在温泉待着,也是多尔衮陪在老汗身边。

    黄台吉不会把努尔哈赤的一句话当做玩笑,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身体如何,老汗肯定是最清楚的。

    除了多尔衮以外,阿敏和代善也要计算在内。

    在辽东之战中,阿敏吃了极为严重的败仗,可就是这样,老汗依旧保他不死,并且给了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

    黄台吉不确定如果犯下那次错误的是自己,老汗会不会这样对待他。

    三个月前,阿敏在朝鲜立功回来,老汗一个高兴,似乎将在辽东的败仗忘了,将两蓝旗都交给他统领。

    虽然两蓝旗中的镶蓝旗遭受重创,可那毕竟是两个旗的建制!

    除了阿敏,代善这个大贝勒职权也是极重。

    代善如今不仅在朝中担任要职,每天辅佐老汗处理军国要务,而且也是两红旗的旗主贝勒,有一大票的死忠。

    黄台吉不禁在想,前一阵子,代善建议在老寨周围安置哨探加强边防,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监视毛文龙和控制民众吗?

    还是他早就知道了老汗身体的变化…

第四百二十八章:共做大汗梦

    商议过后,努尔哈赤不再想留在赫图阿拉这个伤心地,又跑到五十里外的温泉镇去了。

    说是养伤,也是散心。

    最近这两年,自诩百战百胜的努尔哈赤连遭挫折,心性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放弃辽东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永远都太沉重了。

    尽管努尔哈赤保密措施极为严格,但时间一久,后金的诸贝勒大臣中还是有了风言风语。

    这种事情,无论关外还是关内,都是无法避免。

    继黄台吉之后,代善也后知后觉,从一名侍女拿来带血的绢布上看出近日的风闻,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代善在府中紧紧攥着绢布,虽然近些年来他退居幕后,但也曾久经战阵,看得出来这绢布上的血迹的成色已经很久,至少在半年以上。

    这么说来,在辽东之战还在打的时候,努尔哈赤身体就已经不行了,那个时候就开始咳血了…

    这样一想,代善顿觉一惊。

    还没等他说话,他的长子岳托穿着一身镶红旗甲胄走来,搓着手道:

    “我看立刻派人去把那个科尔沁来的侍女宰了,叫她永远闭嘴,这个秘密就烂在肚子里,咱们还是装作不知道!”

    “先别谈此事了…”代善想了一会儿,将碗推到几人面前,道:

    “先吃饭,吃完了饭再说。”

    岳托看着眼前的饭碗,冷笑一声,却是说道:

    “出了这样的事,黄台吉只怕早就知道了,我们已经处于被动,我可是一点儿也吃不下去。”

    “砰——!”代善手中夹菜的动作一顿,将碗直接打碎在地上,沉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去和黄台吉斗吗?!”

    岳托也是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两人就这样僵住。

    代善叹息一声,蹲下来捡起碎片,边捡一边道:

    “我现在看着风光,可是还有在大汗面前说话的资格吗?大福晋的事已经害我丢了太子之位,我又能去争什么!”

    “你们哪,消停点儿?该做什么做什么,也告诉下面的人?不要去争了。”

    岳托闻言极为惊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也不好对亲爹说什么重话?愣了半晌?转身就走。

    ......

    温泉镇。

    努尔哈赤全身都泡在温泉里,这次他也没带多尔衮来。

    对他来说?身体有变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自己什么情况他也是最清楚的,掩耳盗铃不行,还得提早打算。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望向身侧的那名正黄旗一等侍卫统领?示意他蹲俯下身来,开口问道:

    “阿敦,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本汗的?”

    阿敏赶紧说道:“回大汗?奴才是万历二十一年四月跟随大汗的。”

    “也有快三十年了…”努尔哈赤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侍卫统领,问道:

    “跟本汗这么久,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你也算是看着本汗诸子长大的,依你看,大位传给谁好?”

    阿敦被这一问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敢想传位的事,将这番话在脑子里转几圈后?机警说道:

    “奴才一向都觉得大汗最为英明睿智?不敢说三道四。可汉人有句话,叫做知子莫若父,阿敦怎么可能比大汗更了解各位贝勒……”

    “你跟了本汗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努尔哈赤眼神微变,冷冷道:“让你说你就说,别在本汗面前耍这个花腔!”

    斥责完,努尔哈赤又叹一句,道:

    “阿敦,本汗是念你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准备赏你个差事,你来说说心里话。”

    看样子是非说不成了…

    阿敦在心中叫苦,他自然明白,这话一说,就不可避免的要趟到这个浑水里去了。

    一旦这里说错了话,将来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阿敦犹豫不已,飞速地在心中盘算起来。

    最近这几年,在努尔哈赤面前最受宠的除了多尔衮,就属阿敏了,除了阿敏,在朝中黄台吉的势力也比不上大贝勒代善。

    作为经常伴在身边的一等侍卫统领,阿敦第一个就排除了黄台吉,在他看来,最有机会继位的就是阿敏。

    上次围攻辽阳,阿敏犯了那么大的过错,大汗依旧力保他不死,现在更是让他掌握了两蓝旗的权柄,这般宠爱又怎似有假。

    怎么看,都该是传位于阿敏!

    不过这句话的确实难出口,阿敏是最有机会的,代善和黄台吉两人平日里待他却也不薄…

    阿敦犹豫再三,含糊其辞地道:

    “依奴才看,还是让大家都信服的人最好。二贝勒刚在朝鲜立了功……”

    听到这里,努尔哈赤明白了,他是支持阿敏。

    他眼神不动,点头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本汗明白你的意思了。”

    待阿敦离开,努尔哈赤眼中露出精光,喃喃自语:“他是说的阿敏,可阿敏这个小子,勇猛有余,谨慎不足啊。”

    “代善呢,谨慎却又过了头。诸子之中最为聪敏的就是多尔衮那个小滑头,可他还太小,传位于他,只怕人心不服。”

    离开温泉镇,阿敦快马加鞭赶往老寨。

    对他来说,既然方才已经说了,那就只有一条路,跟着阿敏走到底了,如果失败,下场他承担不起!

    老汗问起这个事情,一定与最近的传闻有关,可这次是绝密的谈话,除了自己也没人知道。

    不久的将来,若是阿敏承继汗位,又如何能知道自己的举荐之功?

    阿敦越想越觉得着急,他定要赶回老寨,让阿敏知道在老汗面前是谁推荐的他,以阿敏的性子,定有重赏。

    当天晚上,阿敦就赶回老寨,跑到阿敏那儿去了。

    可是赫图阿拉城这么大,到处都是其他人的眼线,阿敦身份如此特殊,一向跟随在努尔哈赤身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秘密禀报了黄台吉。

    探子一直走到正厅,上了台阶,跪在地上说道:“四贝勒,阿敦已经到二贝勒那里去了!”

    黄台吉正与阿济格、图尔格和范文程凑在一起,闻言眼神一动,抬手示意探子下去,沉声说道:

    “阿敦不是一向护卫在父汗身边吗,怎么忽然回老寨了?”

    “不好!”范文程是汉人,最明白这些条条框框,当即神色一变,站起身说道:

    “四贝勒,看来阿敦已经知道老汗病重的消息,他这是去通知二贝勒!”

    黄台吉已经猜到,阿敦一向不离老汗左右,在这个节骨眼忽然回来,必定是温泉镇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或许是老汗已经定了传位于阿敏。

    又或许,是阿敦看见老汗重病缠身,知道了什么消息,打算提前给自己物色新主子,新靠山?

    黄台吉想到这里,手心不经意间冒出了细汗。

第四百二十九章:兄弟相争

    莽古尔泰和黄台吉是生死之交,又在辽东之战中左肩中了明军的火铳,正在养伤,所以并没有争夺汗位的意思。

    而阿济格,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力挺黄台吉。

    阿济格是努尔哈赤第十二子,与多尔衮一母同胞,年纪虽小,却早就跟在努尔哈赤身边南征北战。

    相比于其他贝勒,阿济格因为年纪的原因,还没有立过什么显赫的功勋,可他也从没在努尔哈赤眼前畏首畏尾,每战都是冲在前面。

    但阿济格也嫉恨多尔衮,因为努尔哈赤一直好想看不上他似的,一提起他的弟弟多尔衮就眉飞色舞,说其他来就怅然若失!

    阿济格支持黄台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打压多尔衮。

    因为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这也导致了阿济格对黄台吉极为依赖,每每在努尔哈赤眼前受了委屈,他都要跑到黄台吉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黄台吉防备的是多尔衮,对阿济格一直都毫无成见,他们两个算是真正的兄弟。

    “十二弟,别想了,一切都有你四哥我呢!”黄台吉见阿济格坐在那里满脸黯然,忍不住出口安慰。

    阿济格猛然间抬起头。

    “四哥,我全身心的支持你做大汗!”

    “可你要是做了大汗,可别忘了多多照顾我这个苦兄弟呀!那多尔衮受老汗器重,在我面前都是飞扬跋扈得很!”

    阿济格看了一眼范文程,受了他的眼色,继续说道:

    “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褚英死了,代善废了,莽古尔泰又身受重伤无意争夺汗位,你说还有谁?”

    “况且你听不见诸贝勒大臣说的吗,这老寨里里外外,哪个不盼着你承继汗位,带领大金继续强盛呀!”

    “不会忘,绝对不会忘!”黄台吉笑眯眯打着保票,听阿济格说完这话,神色才是一动,笑道:

    “说什么胡话!父汗身体健壮,况且我也不是长子,又不是太子,这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图尔格这时笑道:“我大金中最有能耐的当属四贝勒,代善太过稳重,莫说老汗,我们这些跟过来的老兄弟都是看得出来?谁才是雄主!”

    图尔格乃五大臣之首?自以儿邓死在毛文龙手中后?五大臣仅存其二?剩下的便是支持代善的扈尔汉了。

    有图尔格的支持?黄台吉也算是静心不少。

    听图尔格·说完这话,黄台吉直接走到门口?忽然推开房门,朝外面大声喊道:

    “来人!十二弟饿了?叫阿哈们准备点吃的东西端过来!”

    阿济格虽然小,却也明白这是黄台吉故意为之?看了一眼范文程,也大大咧咧嚷道:

    “阿哈们做的我可不吃?这帮南蛮子,如猪狗一样的东西?我看见就烦!他们做出来的饭菜一个比一个难吃!”

    “你们聊吧,我走了!”

    看着阿济格离开,黄台吉负手站起?脸上笑容逐渐凝固,微微瞥眼问道:“范先生?你觉得我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范文程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状,抚须说道:

    “阿敦向阿敏告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们恰可利用此点,说阿敏妄图趁老汗病重,觊觎汗位!”

    黄台吉回头:“此法可行?”

    范文程似成竹在胸道:“此法自然不行,但阿敏必定会用,我们要想好应对之策!”

    黄台吉呵呵一笑,负手道:

    “这倒也不无可能,我那个二哥,想法一贯天真,听了阿敦的话,一时兴起,什么都干得出来。”

    ......

    同一时间,阿敏府。

    阿敏这时候刚刚打猎回来,朝桌上眯了一眼侍卫们放的杯盘碗筷,心里动了动,问道:

    “出什么事了,这不是给本贝勒一个人准备的吧?”

    侍卫显得有些惊讶,道:“贝勒爷不知道一等侍卫统领阿敦在下午来了吗?奴才还以为……”

    “本贝勒传信回来说过阿敦要来吗?”阿敏指着空荡荡的大厅,言语中显得有些恼怒。

    侍卫还以为是因为擅自放人进来而发怒,眨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睛,哆哆嗦嗦道:

    “他…他正在偏厅等候。”

    阿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起头见侍卫还在愣着,不由怒道:“还不快去请他进来,难道要本贝勒亲自去请?”

    侍卫慌忙而走,阿敏却是冷笑一声,自语道:

    “哪里来的榆木脑袋,办事这般,用他在府中当差,只怕早晚误了大事。”

    不多时,阿敦快步进来,谄笑着说道:“奴才来给二贝勒贺喜!”

    阿敏夹了一口菜,不以为意道:“贺喜?贺什么喜,你莫非知道本贝勒今日狩猎颇丰吗?”

    阿敦凑上前去,悄声说了一句。

    “你说的都是真的?”阿敏听后瞪起大眼,显得极为高兴。

    阿敦忙道:“奴才所说句句属实,大汗就是这么问奴才的,奴才也和大汗说,大金最有才能继承汗位的,非二贝勒莫属!”

    阿敏眼珠转了转,冷笑道:

    “我继承汗位,只怕那个黄台吉头一个就不服,代善和莽古尔泰可能会服黄台吉,也不会服我。”

    “不过你有功,得赏,本贝勒一向赏罚分明,自己去账房拿银子吧!”

    送走阿敦,阿敏眼珠放下筷子,叫来一批两蓝旗的心腹,连夜秘密商议着什么。

    本来阿敏是不再想着汗位能飘到自己头上,可是阿敦的话,叫他又激起了许多心思。

    阿敏坐在床上,头一次这么认真的想着对策,他想利用阿敦告诉的这个消息,占据先机,好压黄台吉一头,向努尔哈赤证明自己的能耐!

    就在今晚,阿敏竟然觉得自己前程似锦,好似大汗的位置就在那儿向自己招手。

    他觉得大金的大汗之位,第一次这样唾手可得。

    许多日以来,他已经心如死灰了,不再妄想,可他一直以来也不肯接受黄台吉会成为大汗的想法。

    他与黄台吉一向不和,如果这家伙做了大汗,会如何对待自己?

    阿敏心中陡然间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猎猎冲天而起,经久不息!

    ......

    第二天一大早,阿敏跑到温泉镇,哭喊着跪倒在了努尔哈赤眼前。

    “父汗,四弟听说您病重的传言,竟然纠结和两黄旗的勋贵,还有范文程那一票汉臣,已经在私底下自称大汗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努尔哈赤怒火满腔。

    “真的,父汗待我如此,我怎敢欺瞒父汗任何事!”阿敏哭喊着说道,一副天可怜见的模样。

    努尔哈赤忽然显得有些将信将疑,问道:

    “你听谁告诉你的?”

    阿敏早想好对策,当即回道:“一等侍卫统领阿敦!就是那个跟随父汗多年的阿敦!”

    “父汗您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阿敦吗?”

第四百三十章:黄台吉胜阿敏

    不知是对阿敏极为信任,还是已经年老昏聩,努尔哈赤虽然有过疑虑,但却真的相信了这番话。

    努尔哈赤火速赶回赫图阿拉,进汗王庭的第一句话便是:

    “叫阿敦来!”

    “黄台吉、阿济格、范文程、代善,全都给本汗叫来!”

    阿敏在一旁看着老汗震怒,心中窃喜,看来他这一手确实是占得了先机,这次就是要杀杀黄台吉的气焰。

    黄台吉一路而来,也在琢磨着。

    阿敦昨日才到阿敏府上,今天父汗就火速赶回老寨,还如此兴师动众的叫他们来,想是知道了什么要事。

    对于黄台吉,巴牙喇护卫自然是不会阻拦的。

    黄台吉长驱直入到了大厅,看见努尔哈赤依然还在气头上,粗喘着大气,浑身颤抖,似乎下一刻就要原地爆炸。

    许多人都知道,努尔哈赤这位老汗,最接受不了的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分崩离析,还有兄弟子侄间的自相残杀。

    从立国到现在,努尔哈赤杀了好些个亲弟弟、亲子侄,太子之位立了又废,废了再立,就连长子褚英也杀了……

    这每一件事,都令在场这些人对他的恐惧增添一分。

    谁也不知道努尔哈赤真正愤怒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莫非是又要在亲族中大开杀戒?

    范文程也在想着,努尔哈赤已经到了风烛残年,辽东战败、老寨的失陷,更冲他的心头猛插了一刀。

    要是再开杀戒,他还经受得起吗?

    现在这个时候,的确是该选择明主,为自己的日后铺路了。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黄台吉。

    黄台吉显得淡然,心中却飘忽不定。

    最开始,他的确对上头的努尔哈赤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这和其他人一样。

    可现在看着一言不发的努尔哈赤,再环视一眼噤若寒蝉的诸王贝勒,黄台吉忽然间少了些许恐惧,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没错,他想到了关内的大明。

    听说现下的关内正在风风火火的改革、建设,这必定是那天启皇帝增强自身的举措,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在内斗。

    要是叫南蛮子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一定会在那里笑?尤其是他们的皇帝?他会在那里开怀大笑!

    自己在这里争夺汗位的时候,南蛮子也在看着大金,看着他们在这里手足相残、内斗相争、自砍臂膀!

    笑吧?等自己成为大汗?一定要让他们笑不出来!

    黄台吉暗暗攥紧了拳头?努尔哈赤还在满腔怒火,他却已经在心中规划夺取明朝江山的蓝图!

    阿济格还小,最是害怕。

    代善自然也提早打探到阿敦回来的事,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一定是阿敦告密了什么?才会导致如今这个情势。

    过了一会儿?就连还在养伤的莽古尔泰都被抬进来了。

    莽古尔泰无意争夺汗位?但他已经表露出支持黄台吉的态度?躺在榻上一触到努尔哈赤锐利的目光,就知道天塌了。

    现在的努尔哈赤?已经没有那种饱满的感觉了。

    在这些贝勒大臣眼中,他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努尔哈赤的脸面塌了一圈?眼睛就像两个窟窿?鼻子也歪扭起来,曾经整齐的胡子变得乱糟糟,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

    “跪下!”

    努尔哈赤忽然怒喝出声,看向阿敦,冷冷道:“本汗早就知道,问了你那句话就要出事!”

    阿敦吓得当场魂飞魄散,哪还有什么争夺日后名位的意思,瘫软在地上,恨不得当场自尽。

    “洪。”

    努尔哈赤看向一侧,道:

    “我问你,你和莽古尔泰、阿济格合谋,要取朕的汗位而代之?你是不是早已将自己认定做了大金汗位的继承人!”

    黄台吉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扑倒在地上,哭道:

    “父汗,这是谁造的谣?”

    “此人知道军国大事,定是我大金的肱骨之臣!这些谣言既恶毒又拙劣,整个大金都知道儿子与父汗的感情!”

    “父汗难道要轻信了谣言,而忘却了我们之间的父子之情吗!”

    话音落地,阿济格也站出来,大喊冤枉。

    莽古尔泰更是在榻上挣扎着要起身,道:“父汗,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争夺汗位的资格吗?”

    努尔哈赤没有去管年幼的阿济格,只朝莽古尔泰那边冷冷一瞥,话中全无父子之情,说道:

    “你确实没有这个资格!”

    莽古尔泰本是替黄台吉辩解,闻言浑身一震,似乎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也不再多说。

    这时,黄台吉察觉到了机会,忽然站出来,义正言辞地喝问:

    “阿敦,是不是你向父汗进的谗言?近日在老寨造谣生事的,也是你的部下吧!”

    “阿敏是个好哥哥,我从不怀疑他!”

    本来想进一步激怒努尔哈赤的阿敏听了这话,反倒不好开口了,神情变得有些犹豫。

    阿敦没想到会被直接指出来,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就想赖掉,矢口否认道:“我…这事我真不知道…!”

    这一赖,倒把阿济格惹急了。

    小阿济格上前,指着阿敦的胸膛说道:“阿敦,你这个狗东西,昨天夜里我的人还见你回了老寨,第二天就起了谣言!”

    “这事肯定与你有关,你竟敢在父汗面前撒谎!”

    努尔哈赤听到这些,情绪有了些变化,怒火消散一些,也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随即,他眼神一松,看向阿敦。

    看阿敦这副熊样子,努尔哈赤下意识一阵恶寒,他受不得跟了自己多年的一等侍卫统领是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阿敏处境变得有些尴尬,话也说不出口,现在要是再跳出去说黄台吉怎样,可就是不打自招了。

    原地想了半晌,他决定不发一言。

    “阿敦——”

    努尔哈赤不想在这继续墨迹,他将桌子狠狠一拍,道:“本汗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回没回过老寨!”

    面对努尔哈赤,阿敦可真没有半点撒谎的想法,仿佛他的每一个念想,都能被这如鹰般的眸子射穿。

    “…是,奴才回了老寨放的谣言,奴才该死!”

    阿敦说完,努尔哈赤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这是故意在往死路上走。诬告黄台吉这事,主使肯定不是他。

    不过努尔哈赤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出来,代善别看老实巴交,却城府极深,心里也有想做大汗的想法。

    莽古尔泰身受重伤,难道就能挡住心中的蠢蠢欲动?

    还有阿敏,这家伙看着忠厚老实,要是没自己压着,他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事指不定就是他故意为之!

第四百三十一章:争夺

    努尔哈赤已经猜到,主使的肯定是这些儿子之一,现在这个时候,没必要追根究底了。

    他最受不了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刚刚身体有些异样,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斗起来。

    他转头望向阿敦,眼睛微眯。

    既然他有意自顶罪过,那也没必要深究,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努尔哈赤还没有决定好到底要谁继承汗位。

    “阿敦,念你旧日功勋,本汗便不再罪过于你,自己脱了衣帽,回家去吧!”

    这天的事情,似乎到此为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场阿敏与黄台吉的明争暗斗中,是一向得宠的阿敏输了,黄台吉胜了。

    阿敦喜极而泣,更感慨逃过一劫,逃也似的离开。

    可他不知道,他刚刚离开,阿敏满含杀气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对阿敏来说,既然今日不能斗垮黄台吉,那阿敦这个点就必须要掐死,老汗放过了他,可他却不能。

    “阿敏这个蠢蛋!自私而且毫无韬略,就这样的人,也敢和四哥斗!”阿济格在回去的路上高兴不已,一直在叫嚣。

    范文程也显得有些轻松,但却警惕说道:“这次四贝勒在老汗的心中又加重一分,现在只有代善还有能力与四贝勒一争!”

    “奴才先行恭喜大汗!”

    范文程头一个喊出了这个称呼,黄台吉察觉四下无人,先是一惊,随后倒也没有拒绝,就这样受了。

    他这样一受,阿济格和图尔格也纷纷喊道:

    “参见大汗——!”

    黄台吉这时才微微一笑,道:“别高兴的太早,代善城府不浅,在朝中势力也比我要强。”

    “谁知道这段时间他表现出来的与世无争,是不是为了让本贝勒放松,好一举而胜?”

    “阿敏虽得父汗重用,但他没有脑子,代善可顶十个阿敏!”

    闻言,其余几人也都收了面上的喜悦和兴奋,聚在一起讨论将来如何对付代善。

    巧的是,代善在回去的路上,也在和长子岳托、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汉,以及几名心腹和硕贝勒在说今日发生的事。

    他们都知道,努尔哈赤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们兄弟之间,为了利益和汗位而互相猜疑、争斗。

    这次虽然老汗还没猜到到底是谁先下的手,可无论如何,除了黄台吉的其余人,代善、莽古尔泰?都将在他心中失去一些地位。

    这个地位要是不赶紧挣回来?只怕大金就会是黄台吉的了!

    这个结果?第一个接受不了的就是岳托?剩下那些心腹也都看不惯黄台吉和南蛮子相似的性格?总觉得不舒服。

    倒是原本无意争夺汗位的代善,在这天心态陡然间发生了转变?看着阿敏落败,他心中好似出现了一团火。

    阿敏失败是必然?因为黄台吉手下能人众多,阿敏的两蓝旗才刚起?虽然有老汗器重,但没什么真正有能耐的心腹。

    可自己统领两红旗已久?朝中势力根深蒂固,长子岳托能征善战不输阿济格?又有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汉鼎力相助。

    朝中支持自己的人更比黄台吉多了半数,这样大的势力,为什么不放手一搏?与黄台吉争上一争?

    代善到底怎样决定短期内也不会出结果,总而言之?这几日忽然而来的争斗是黄台吉暂时获得胜利。

    胜利的结果,就是阿敏基本上与汗位无缘。

    努尔哈赤虽然还没做出决定,但就连他也不知道,自此之后,在他心中黄台吉的比重又增加了几分。

    至于阿敦,虽然在汗王庭上逃得性命,回家后却没有那样幸运。

    不久,有人发现曾经的汗王庭一等侍卫统领阿敦在家中被杀,连同身死的还有他的一个旗人妻子,还有一儿两女。

    不用想,这是阿敏灭的口。

    ......

    天启三年十月十二日。

    紫禁城,懋勤殿。

    大明的皇宫从来都是那样奢华,两壁的金色挂画,殿顶的轩辕宝镜,还有燃着熏香的宣德炉,皇帝宝座周围点缀的装饰更是富丽堂皇。

    朱由校平常都在西暖阁理政,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忽然来到懋勤殿。

    太监和宫人们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不敢去猜,更不敢怠慢,都是侍立左右,忍耐着心中狂跳。

    天子近在眼前,行事自若的人,处事但凡稍微圆滑一些,向都是能混上去的人才。

    朱由校来到一架紫檀木的巨大书橱面前,取出一本典籍,开始一本本的翻看,冲着魏忠贤淡淡说道:

    “行了,这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上次科考大案牵涉众多,仅是被杀的官员就多达二十几人,受牵连革职查办的更是数不胜数。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阵子,可朝廷毕竟还要运转。

    这也就是说,皇帝要在近期增添大量的新臣子来充实朝廷各部院,这对所有的党派都是一个机会。

    魏忠贤正捧着本子,打算将此回内阁、六部各院的增补名录递上去,因为以往举荐大臣的事,都是他来负责。

    这次听了这似逐客令一般的话,他先是一愣,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出了门,就连魏忠贤都是松出口气。

    他悄悄吐出口气,转头又看了一眼懋勤殿,自甬道向东华门走去,只是这次他的步子,显得有些沉重。

    自从出了宫,魏忠贤的心头就仿佛萦绕着一缕乌云。

    古往今来,臣子们话中都在说伴君如伴虎,所以魏忠贤一直以来行事都是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为皇帝办事,以求安心。

    可是随着东林党在朝廷的彻底倒台,所谓的“世态炎凉”,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东林党倒台以前,朱由校对他经常有“忠贤哪”这种话,随着东厂势力愈发减弱,这样的话他再没听见了。

    这般增补阁臣部院的大事,皇帝一向都是叫自己和阉党人来商议,可是这次,皇帝的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他回头一看,只见到懋勤殿中皇帝孤独却又坚实的身影。

    如今他也算是明白,天子早在当初就知道自己的作用,现在天子已经长大,大权在握,不是他能再妄加揣度的。

    叫他出来那句话,皇帝说的好似漫不经心,可在魏忠贤听来,又似蕴意颇深,像在暗示什么。

    这种种猜想,让他在路上的步子越迈越深,以至于头皮发麻。

    魏忠贤第一次有些不确定,自己一直以来为皇帝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看着魏忠贤离开,朱由校将书放回书橱,眼神微微一动,负手而立,静静吩咐道:

    “传魏广微、张世泽。”

第四百三十二章:魏广微的最后考验

    等着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朱由校走回到御案上,随手翻开一本奏疏,静静看着。

    这第一份说的,是上个月的河南某地饥荒。

    这是当下最常发生的事,现在每个月朱由校接到的各地饥荒或是灾害报告,没有一百份也有个七八十份。

    只不过天启三年底这个时间线还早,各地的饥荒大多数都仅限于县内,还没发生什么席卷全省的大饥荒。

    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饥民遍野了。

    “将畿辅今岁第一批的番薯运过去些,反正这个东西也不能储存太久,今后各地旦有饥荒,首先要运番薯过去,其次才是赈灾的银粮。”

    王朝辅心中纳闷,陛下是怎么知道番薯不能储存太久的,但也没问,只静静点头,表示记下。

    朱由校没说什么,再翻开第二本。

    第二本说的是件喜事,是辽东巡抚洪承畴与辽东经略熊廷弼联名所奏,说是据哨骑探报,努尔哈赤上一战之后似乎旧疾复发,整日待在一个叫温暖镇的地方。

    显然,奴酋是在那边休养身体。

    奏疏中还提到,前不久在赫图阿拉斩获颇丰的毛文龙,正率领众将连日商议战策,似乎又想有什么新动作。

    他还没上奏过来,朱由校自然也不会心急去问。

    毛文龙的毛病虽然多,但留他在皮岛总归在战略大局上是有好处的,而且东江军在外若是没有朝廷帮扶,确实处境艰难。

    奏疏上也说,现在的辽东形势一片大好。

    借着战胜余威,加上朵颜、福余、泰宁三卫的配合,辽东经略熊廷弼正谋划着在明年以前,彻底收复辽东失地。

    看起来,自己当年构建以洪承畴御内,熊廷弼主战的想法成真了,而且正在发挥效用。

    洪承畴虽然看不惯熊廷弼那个臭脾气,可两人治所一个留在辽阳,一个却搬到了海州,基本上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都是有大局观的人?更不会在关键时刻使绊子。

    洪承畴作为辽东巡抚?可比之前的袁应泰强多了,他一方面招抚流亡,另一方面在安置第一批出关的中原流民?大约十二万人。

    朱由校合上奏本?静静想起来。

    说实话?这第一批出关的人数,少的出乎了朱由校的意料。

    看起来这个年代的人?的确是很少有那种愿意拖家带口出去过新生活的人?更何况还是大多数人谈虎色变的塞外。

    十二万人?也聊胜于无了。

    至于其它的流民?可以发布些新政策,剩下的就是顺其自然,没必要生拉硬拽。

    辽东汉人的比例上去了,才能开垦屯田?安稳边疆。

    想到这里,朱由校笑了笑,正打算翻看下一本?却听侍立在门口的王朝辅轻声禀道:

    “爷?小公爷和阁老来了。”

    “请他们进来。”

    朱由校还是翻开了这本奏疏?但是心思却没在这上,眼角微瞥见两人进来,随口吩咐道:

    “你们来了,赐坐。”

    来的不是英国公张维贤,却是年方二十余的小英国公张世泽,也就是历史上在李闯进军京师城下?率兵出去奋死抵抗的那位末代英国公。

    这个人能力还没看出来,但是忠心程度,朱由校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当初想让他管宗人府,就是想提前培养一下。

    “内阁的人选,准备的怎么样了?”朱由校这句话,是对着内阁次辅魏广微说的。

    这人以前是东林,但是被东林党当做了政局斗争的牺牲品,后来就投靠到了魏忠贤名下,称他作“魏父”,可谓铁杆阉党。

    但是最近魏广微很是识趣,他渐渐远离了魏忠贤,也再听不见“魏父”那种亲切的称呼。

    较事府禀报,现在的魏广微就连私下对魏忠贤都是礼敬有加,保持着一些距离。

    正是因为这些,朱由校才打算给魏广微一个机会。

    这次的内阁增补名单,朱由校实际上是没打算直接用的,因为他心里另有人选,主要是想看看这位未来首辅的心思。

    魏广微也意识到这对自己未来人生的重要性,恭恭敬敬呈上了一份奏疏,说道:

    “臣初拟内阁增补阁臣六人,这是名单,请陛下御览。”

    朱由校接来也没看,随手仍在御案上,却是起身活动了一下,笑道:“在这里待了许久,陪朕出去走走吧。”

    两人不敢说什么,只是闷声跟在后面。

    现在这个时候,连宫中的御花园都没有那种莺莺燕燕的感觉了,但是因为内监们照顾有加,在里面走走总还是觉得神清气爽,心神舒畅。

    一君二臣走了约莫百米,来到一处小亭,朱由校刚刚落座,便有随身的宫人上了御茶。

    这时,察言观色已久的魏广微忽然开口说道:

    “旧有阁臣两人,除臣外,王在晋多是挂名,常年在南京理政,不在内阁坐班,现下内阁诸多政务均由臣下一人做主,臣惶恐。”

    抬头窥视一眼,发觉皇帝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花草,魏广微心下一松,继续说道:

    “八人内阁,按以往规制来说已是多出一人。可本朝有本朝的做法,陛下有陛下的圣断。臣觉得,还是增补七人为好。”

    朱由校样子很悠闲,吃着点心,喝着贡茶,似听非听。

    可实际上,魏广微的每句话,他都听到心里去了。

    直到这最后一句话说完,朱由校才是起身,也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不断向插不进来话的张世泽打趣。

    自顾秉谦请辞,韩爌归养以后,内阁真正就只剩下了去年入阁的魏广微了,对他来说,这是声威高涨之时,却也是异常危险的时候。

    万历末年方从哲一人独相的下场,可还历历在目,内阁中那些权势极大的臣子,如张居正,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魏广微每日都能听见关于自己必定为下任首辅的传言,这更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如坐针毡!

    说不想做内阁首辅,那是假的。

    做了内阁首辅,必能青史留名,这是为人臣的顶点,搁在大明以前,这就是当朝宰相!

    可同时呢,无数只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又酸又臭,他们没本事上来,就各凭本事拼了命的把你拉下来,把你弄得身败名裂!

    这个位置,机遇与风险并存,人生在世,要是在这个时候退缩,那还能叫男人?也白活了这一场!

    回到懋勤殿门前,朱由校才走上了两道石阶,忽然转头说道:

    “朝廷的当务之急是收复了辽东以后要如何治理,你也回去想想,再写个本子给朕呈上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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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