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我真不是木匠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七章:剥皮楦草

    晚香淡淡,唐王朱硕煌看着崭新修好的皇极大殿,整个人都显得胆战心惊,在他身旁那个侍妾蔡氏,更是胆裂魂飞,整个人如筛糠般的抖动。

    “传唐王朱硕煌,并王妾蔡氏上殿!”王朝辅站在皇极殿门前,王承恩正一脸憨厚老实模样的候在一旁。

    蔡氏心中更加惶恐不安,她明白,这位才是眼下大明距天子最近的人,真正的天子近侍。

    王朝辅喊完话,见蔡氏要与自己通气,将头转到一边,语气中没有半点感情,“王爷和夫人不要耽搁了,爷还在里头等着呢。”

    言罢,他似无意间的又补充了一句。

    “近日山西大震,畿辅牵连,受灾者重,爷心情可是坏着呢,王爷进去了,要仔细着说话才是。”

    朱硕煌肥胖的身躯一颤,忙道:“小王知道…感谢公公提醒…”

    堂堂一个亲王,在王朝辅这种皇帝家奴面前居然自称“小王”,可见,朱硕煌此时此刻是惊惧到了何种地步。

    皇家对于血统,一向是看得极为重要。

    天启帝朱由校,乃是泰昌皇帝长子,万历皇帝之长孙,是现在大明皇室宗亲中血统最纯正者。

    这也是为什么移宫案中,朱由校只要见到群臣便能即位,从而天下底定的原因,因为整个大明,没有比他更适合做皇帝的人。

    反观唐王一脉,不过只是皇族的远支,祖上才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二子朱泾。

    虽然按辈分,朱硕煌是朱由校的爷爷辈,但两人的血统已经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在皇室中,像是这种疏藩亲王地位是最低的,没有人会真把自己当成皇帝的长辈。

    当然,福王朱常洵要是还活着,还是有在朱由校面前摆摆辈分谱的资格的,可惜他已经没了。

    所以要面见天启皇帝,朱硕煌只有满心的惊惧,没有半分身为长辈的庆幸,更别提还从唐王府出了这档子给整个皇室蒙羞的丑闻。

    历经三载重建后的皇极殿,两侧显得空旷,一进入大殿,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座象征着九五至尊,在御阶丹陛之上的皇位。

    但是由于皇极殿一概使用金砖铺地,又显得明亮异常,只是这样的亮堂中,透着令人喘息不过来的极度压抑。

    自从踏上皇极殿的那一刻起,朱硕煌感觉自己就连呼吸都能被人听得一清二楚,银针落地,清晰入耳。

    御阶丹陛之上,朱由校正背对唐王与王妾二人,负手而立,两侧宫人亦都屏息不语,垂眸望地。

    “小王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朱硕煌艰难地跪下,蔡氏也顾不得搀扶了,仓皇跪倒在地,时不时抬眸微瞟丹陛之上。

    但又不敢细看,只贪图那一眼一息之刻。

    朱由校微微转身,侧颜微瞥:“唐王,尔偏袒侧妾,打压皇胄,这番所作所为,毫无礼仪廉耻,令皇室蒙羞,令朕沦为天下间的笑柄!”

    “囚禁世子十三年,整整十三年!若不是这次王承恩去的凑巧,怕还发现不了此事,你瞒朕瞒得苦啊!”

    朱硕煌才刚上殿,已是汗流浃背,只顾仓皇叩拜,根本不敢有丝毫身为长辈的托大之举。

    蔡氏一旁听着,也是骨寒毛竖,浑身不住的发抖,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个就到了她。

    “蔡氏!”朱由校完全转过身来,瞪着蔡氏,厉声道:

    “汝妖言魅惑亲王,压制正室,囚禁宗亲,朕是留你不得!传旨,剥夺蔡氏王妾名份,拉到承天门外,游街示众,处剥皮楦草之刑!”

    “蔡氏之子,福山王朱器塽身为皇室宗亲,竟对囚禁宗亲之事置若罔闻,且助蔡为虐,欺辱兄父,着即剥夺郡王爵禄,降为镇国将军。”

    “其脉后嗣,永世不得再入皇家族谱。”

    蔡氏听了这话,最后一丝侥幸也是荡然无存,整个人瘫软在殿上,口中凄厉地叫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贱妾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啊,贱妾愿意给陛下做牛做马,将功赎罪啊陛下!!”

    朱由校摆手道:“拉下去,即刻行刑,不要在这碍了朕的眼。”

    两名魁梧的大汉将军立即上殿,将蔡氏一左一右架住,随着喊叫声渐行渐远,朱由校这才坐回到御座上,冷淡的道:

    “唐王,来说说你想怎么处置自己吧。”

    “皇室中出了这样的丑闻,朕也很难处理。”说着,朱由校叹了口气,道:“好歹你是朕的长辈,朕给你这个自行选择的权利。”

    方才毕竟是有外人在场,所以朱由校不得不表现得严厉一些,此刻只有唐王在场,算作是自家人,才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朱硕煌跪在地上,仿佛先前的昏聩,全都随着蔡氏被诛而烟消云散,他抛却了先前的恐惧,泣不成声:

    “陛下仁德,然小王已是皇室中的罪人,还请陛下赐下一缕白绫,或是一杯毒酒,留个全尸吧。”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朱由校可惜的看了一眼跪在阶下的唐王,良久才目光闪烁道:

    “你有罪,然世子二人无罪,真要免了你唐王一藩,朕为免有些太不近人情,这样吧。”

    “传旨,册封朱聿键为唐王世孙,剥夺朱硕煌唐王爵禄,令世子朱器墭袭唐王爵。”

    朱硕煌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赴死,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不轻不重的结果,顿感天启皇帝偏袒宗亲之意,更是深为自责。

    他泣道:“陛下天恩,臣无以为报…”

    朱由校呵呵一笑,“朕不需要你报答,你只要让你的那些藩亲子弟,少给朕惹些麻烦,也就够了。”

    “这次的丑事,朕替你扛了,你走吧。”

    看着朱硕煌离去的背影,皇极殿外的王朝辅也是不明白皇帝这次雷声大雨点小,如此处置的用意。

    不过他心里总有预感,皇帝肯定是还有别的想法。

    实际上,他猜对了,朱由校对这个便宜皇亲基本上没有任何好感,之所以这样处理,一是为保全皇室颜面,二则是在酝酿真正的大事。

    丑闻已经出了,削掉一个唐藩毫无意义。

    接下来做的,是将丑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借助这次藩王闹出的大事,彻底解决藩王的遗患。

    果然,朱硕煌离开皇极殿不久,朱由校便召见了东阁大学士温体仁。

第八百零八章:开宗禁、考承法

    “臣温体仁,参见陛下。”温体仁这次算是吃了个小福利,听见要来皇极殿面圣的时候,给他吓得浑身一激灵。

    随后,就是放空一般的放松。

    多少年了,天启一朝有多少年没有文臣在平台受到召见了,没想到我温体仁,才入阁辅政不到一年,就获此殊荣!

    对此,朱由校只是想说,省省吧你,朕只是懒得换个地方。

    其实也不尽然,这次倒也有让温体仁得到威望,从而抬高浙党在朝中地位的想法,反正是有作用的。

    现任阁辅魏广微想破了头也没想通,想想自己也算是天启朝建立至今最长寿的内阁首辅了,连自己都没有得到这种殊荣,他温体仁凭什么能有?

    自己究竟差在哪儿?

    不过无论如何,温体仁是兴冲冲的来了,在满朝文官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中来到了朱由校面前。

    “唐王之事,想必爱卿已经知道了。”

    一听这话,温体仁脑子立即活跃起来,随后说道:“陛下,臣一直在家中睡觉,不甚详知。”

    “你倒机灵。”朱由校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开门见山:

    “朕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对天启二年施行宗室限禄法的看法,直言吧,朕恕你无罪。”

    温体仁心想,皇帝这样问,很显然是要对宗室限禄起心思了,所以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想要撤销宗室限禄法。

    第二,想要借此次唐王闹出的丑闻,顺势对天启一朝施行近五载的宗室限禄法,做进一步修订。

    就现在这个形势来看,只可能是第二种。

    温体仁想到这里,说道:“臣以为,宗室限禄法于本朝施行几近五载,其利弊政解,均已显现。”

    朱由校起了兴趣,靠在龙椅上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笑道:“哦?那你来说说。”

    温体仁却是没有皇帝这么放松,他只是庆幸自己猜对了。

    他继而又道:“宗室限禄,以天启元年各府宗藩禄银为定额,对各亲王府进行规定,永不加派,而对各王府支系,却无甚约束。”

    “天启元年山西宗藩禄银四十七万两,天启二年以此为限,推行宗室限禄法,然今岁天启六年四月,江西巡察御史汪海伦上奏称,山西的禄银已经增加到五十二万两。”

    “各地王府均有类似情况发生,朝廷虽然明定各宗藩禄银,然历岁消耗不减反增,皆与各亲王府之支系有关。”

    “各宗亲子弟,全国多如牛毛,朝廷只规定了亲王府的禄银,地方官府又无权管辖郡王府、镇国将军府等宗亲子弟府邸。”

    “因而……”

    朱由校点头,冷笑说道:“看来朕的这些亲戚们,是钻了国法的漏子,在自行其事,真是屡教不改!”

    温体仁发觉皇帝理会错了意思,忙说道:

    “也不尽然,陛下,朝廷对宗室管理严苛,宗室子弟不得从商为官,亦不可参军领兵,因而各地宗室除禄银加派外,没有什么收入来源。”

    朱由校听了,恍然大悟,自己倒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一层,现在明朝这个时候,肥的是上头的亲王和郡王。

    底层那些中尉、都尉,不能从商从政,也不能种地当兵吃官粮,所以只有吃禄银一种活路。

    现在看来,天启二年的那次改革,并没有也不能解决问题,至今为止,大明仍要面对来自宗亲子弟巨额的财政消耗。

    并且因为藩王的数量仍在不断的增长,这个消耗还会逐年增长,到了后世,依旧是个难题。

    这个难题,最好在自己这个时候就给彻底解决。

    光宗室限禄是不行的,看起来开宗禁,是让底层宗亲子弟得以存活的最好方法,他们有了存活手段,自然不会依赖于禄银。

    宗亲子弟自力更生,不再依赖禄银,朝廷给出的禄银就会逐年降低,到最后,宗室限禄也就是真的成功了。

    仅这一项,就能为大明每年节省至少上千万两的开销。

    朱由校想着,随即起身说道:

    “摆驾西暖阁,召英国公张维贤、内阁首辅魏广微、东阁大学士胡士广、文华殿大学士许为京、兵部尚书王洽立即见朕。”

    五名朝堂的骨干重臣,背后代表着各方利益,他们被召入西暖阁,再加上新兴浙党领袖温体仁,一次小规模的会议便就开始了。

    这次会议的主题很明确,就是针对目下的宗藩子弟,对天启二年施行的宗室限禄法,进行进一步的修订。

    朱由校的意思很明白,历经五年的试验,宗室限禄的难点,弊端已然全部明晰,这次务必一步到位,解决这个隐患。

    约莫是两个多时辰后,日落西下,一脸疲惫,但是面上写着兴奋的六名朝堂重臣们方才离开西暖阁。

    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兴高采烈的讨论,仿佛很有成就感。

    东阁大学士许为京说道:“这次的宗室改革,陛下想法奇特,我觉得可行。”

    文华殿大学士胡士广也笑道:“是啊,如若行之有效,大明日后宗室禄银将彻底不再是财政的负担!”

    英国公张维贤边走边细细思索,不发一言。

    而兵部尚书王洽,则是与武英殿大学士温体仁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谈笑间,早已没了党派之争。

    在这场大势所趋的宗亲改革中,他们都是追随天启皇帝的主导者,宗亲的利益,与他们无关。

    只要皇帝强势,宗亲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

    第二天,也便是天启六年的七月初九,宗室限禄法经过朝臣的激烈讨论,根据天启二年至天启六年的各地王府宗藩禄银情况,规定了新的禄银定额。

    除此以外,对宗室限禄法进行进一步的修订,决定开续宗禁,允许镇国将军以下的宗室子弟从商、从政、从军、务农。

    但是一旦宗室子弟选择其他道路,便被视作自动放弃承袭爵禄的权利,除了宗亲子弟的身份以外,别无优势。

    除此以外,新增一条新法——“考承法”。

    天启六年考承法与万历年间阁辅张居正之考成法一字之差,意义却完全不同。

    在这道法令中,天启一朝在有明以来首次规定,将在下个月,即八月初开始,对郡王以下的所有宗亲子弟爵位进行重新考核。

    考核分为三个科目,火器、骑术、步战,有优中劣三等成绩,根据成绩决定该宗亲子弟是维持原爵、降等赐爵,还是剥夺爵禄。

第八百零九章:一石千层浪

    有明以来,宗室子弟一直都是历朝皇帝十分头疼而又无法解决的难题,而考成法,则是朱由校意欲攻克这一难题的第二次尝试了。

    可以说,这次改革宗室子弟的承袭制度十分大胆,这种决策,不会有几个皇帝有胆量做得出来。

    原因就在于,传统意义上的朱家皇帝,他们为太多的当代思想所束缚,即便偶有两个较为聪明的,如嘉靖、万历,也不过是慢慢为朝臣消磨了耐性,最终躲在深宫不出。

    朱由校则完全没有这种思想上的束缚,首先在骨子里,便不是真正的朱家皇帝。

    对朱由校来说,这个天下更像是为自己而再塑,而非是流传甚广的所谓天启中兴。

    朱由校只会考虑如何解决问题,以及如何摆平其他人的反对。

    当考承法出台的时候,天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他们聚在一起,热切的讨论这次改革的意义和可行性。

    当然,对于求活小民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饭后闲谈的谈资罢了,于他们目下的生活而言,既没有改观又没有造成恶化。

    一群各色人等聚在顺天府衙门外,看着告示上的内容,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次的考核之严,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告示中对各个情况都做出了严格的规定,不仅各地官府告示陆续放出,连《京报》也为之单独做了一期宣传。

    一名士子凑近了,指着告示上面的字,正一字一顿念读:

    “每个科目分优、中、劣三等,三科皆优,即允许袭封爵位,赐予典制上应有的世袭爵禄。”

    “两优一中者,许降一等袭爵;两优一劣、一优两中者,许降二等袭爵;三中、一优一中一劣者,赐降三等袭爵。”

    “一优两劣、两中一劣、一中两劣及全劣者,削爵夺禄,终生不许袭爵。后世子嗣若想袭爵,需以嫡长子经考核,得三优则许降一等袭爵。”

    很快,众人议论起来。

    最开始读告示那士子心有余悸道:“如此说来,朝廷岂不是不再供养那些闲散宗亲了?”

    说着,他一边琢磨,一面喃喃道:

    “如郡王,世子得三优方可袭郡王爵,从子得三优才能袭镇国将军爵,若有一人为庸碌无为之辈,便削夺一爵。”

    “若想后世袭爵,需以一辈之嫡长,得三优才能降一等袭爵!若之前为亲王,也只能复郡王爵!”

    “这…会不会太过苛刻?”

    “兄台分析得在理,但是我看,这根本算不得苛刻!”一名青衫生员笑道:“陛下能有此令,乃是大明有福,天下万民有福!”

    “朝廷宗亲,放眼天下,何止百万!历岁朝廷供养宗亲子弟之禄银,又何止千万?”

    “考承法推出,即证明朝廷不再供养闲散宗亲,得以袭爵者,必火器、骑术、步战三科皆优,如此,也叫我等信服啊!”

    “诸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围一众士子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连最开始读告示那士子也想过半晌,拱手笑道:

    “兄台言之有理,何不寻一处详谈朝廷此政?”

    那青衫生员揖身大笑:“这有何妨,我看你虚岁年长于我,便以长兄相称,长兄请!”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名士子很快成为莫逆之交,在人群中边走边谈,随便寻了处酒馆,对天启皇帝考承法和开宗禁之举,大为赞叹。

    ......

    考承法一出,天下间的宗亲子弟们俱都慌了。

    雪片一般的奏疏飞往的不是乾清宫,却是慈宁宫了。

    虽然明太祖朱元璋早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对宗亲们来说,去求太妃,显然比向皇帝哭诉更为有效。

    毕竟皇帝如此尊敬太妃,世人都看在眼里。

    刘太妃刚从花园散心回慈宁宫,宝丰王朱常毕便来求见,刘太妃心里也纳闷,但想想还是见了。

    毕竟这宝丰王朱常毕可不是一般的郡王,乃是老潞王第二子,而潞藩又是现今大明除福藩以外,最接近皇统血脉的皇族。

    真要比起来,这个宝丰王虽然只是郡王爵禄,他的本事和威望却比之前来的唐王朱硕煌还要大得多。

    刘太妃虽说终日在深宫礼佛不问政事,可却也是在后宫逐渐上位的,心里还是明白这些皇家密辛。

    宝丰王过来,一定是朝上出了大事,众多宗亲子弟推他出来,找自己做说客的。

    想到这里,刘太妃忽然有些后悔要见他了。

    不过朱常毕一听太妃回来,立马颠颠就到了慈宁宫,行礼说道:“宝丰王朱常毕,见过太妃太后。”

    朱常毕不像唐王朱硕煌那样肥胖,许是由于多年未曾踏出王府,二十五岁的年纪,长得面相白皙,给人一种十分纤弱、娇嫩的感觉,看起来就和外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士子。

    “太妃太后,太妃太后!”朱常毕口口声声叫着,并跪着膝行过来,直到刘太妃脚下:

    “陛下不信任我们了!先是限了我们的宗禄,眼下连好好儿的王爷也不让我们做了!”

    “太妃太后,您是我们朱家的长辈,您来给评评理!我们这些宗亲子弟,总是朱家的皇子皇孙啊!”

    “怎么在陛下的眼里,还不如那些勋贵武夫吗?”

    刘太妃还不知道朝廷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涉及皇室宗亲,从未听见哪一个皇帝对自家宗亲子弟如此心狠的。

    她勉强笑道:“哭什么呢?快起来,你们都是天家贵胄,位望崇高,自小便养尊处优,陛下不曾亏待你们。”

    “陛下做这种事,必定也有苦衷,也是为了你们好,为了大明的天下好,对自家宗亲子弟,哪有不信任之理?”

    朱常毕怔了怔,用手抹下眼泪,道:

    “太妃太后还不知道吧,陛下新订下了考承法,叫我等宗亲子弟考火器、骑术、步战三个科目,全优才能袭爵食禄!”

    “宗禄还是一回事,宗室限禄法我们也就忍了,可如今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了,凭什么呀?”

    “我等都是太祖皇帝的皇嗣,那连外人勋贵都没有的考承法,凭什么就用到了我们这些自家人的头上?”

    “太妃太后,您仔细想想,陛下此举,是不是有违皇明祖训之嫌!”

    “祖爷爷设置藩王之初衷便是以自家宗室子弟,拱卫京师,护我大明天下,我朱家的天下。”

    “若因此藩王数量锐减,谈何以拱卫京师,天下重权都叫那些外人拿了去,又置我等宗室于何地,到了那时,江山还在我们朱家的手里吗?”

    “请太妃太后三思啊!陛下已违背祖训,所谓后宫不得干政,太妃是不是…是不是也可以适当违背…”

第八百一十章:如此太妃

    刘太妃明白,朱常毕绝不只替他自己说话。

    她对这个后辈实在太过了解,平日里朱常毕不学无术,只是贪图享乐,但这次却眼神坚定,侃侃而谈,这绝不像是朱常毕会说出来的话。

    她几乎可以断定,宝丰王不过是幕后诸王推出来的棋子。

    朱常毕辈分在诸王中稍小,但又长于当今皇帝,其属潞王一支,血脉纯正,不至于让皇帝以此为理由和借口。

    在自己的眼里,宝丰王实则还只是个孩子罢了,诸王推他出来,更能使自己这个掌太后权事的太妃心生怜悯。

    刘太妃摸了摸座位边儿的太后印玺,心中却是在为朱由校而庆幸。

    好在,大明的皇帝是这个有所作为的后辈,更好在,掌太后印玺的是自己,才能帮得到皇帝。

    天启皇帝继位七年内,于武功上底定西南、收服蒙古、光复辽东,又整顿卫所、提拔勋贵。

    于政治上,肃清东林,先后倚重阉党、浙党。

    到如今,四海可称平定,天下可谓中兴,而位高权重的诸王大部都已随着福王朱常洵而谢世、远去。

    不然,今日觐见的绝不会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宝丰王了。

    她仔细考虑后,认真说道:

    “敬天法祖,才是皇帝的本心,哀家懂皇帝的心思。我大明至今三百年江山,宗亲子弟近百万,整日如你这般酒肉糜烂的有之,吃不上饱饭的更多。”

    “如不在本朝改革整顿,日后宗亲子弟超过百万之数,年年将耗朝廷禄银多少,你算过吗?”

    “……唉!你这么哭天抹泪的,想是知道自己过不去那三科,舍不得这郡王的爵禄吧?”

    “那哀家倒也能做得这个主,哀家来考考你,皇明祖训你能背得上几条,只要背出五条,哀家便去劝说皇帝。”

    “好不好?”

    朱常毕闻言,将头低垂下去,不敢回答,也实在背不出。

    刘太妃低眉望着他,语重心长道:

    “哀家就知道你是背不出来的。那么这样,皇帝规定的火器、骑术、步战三科,你只要有一科能达优,哀家便也去劝皇帝,行吗?”

    “那怎么能行啊!”朱常毕立即委屈地叫道:“太妃太后,您是知道我的,我自幼便没习过骑马,更没摸过火棒子。”

    “再说了,我们堂堂天潢贵胄,谁愿意去学这些凡俗武夫的东西,您可以去随便问问,看看大家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那你待在郡王这个位子上,拱卫的是什么呢?”刘太妃再度叹了口气,说道:

    “想太祖皇帝统一天下,成祖皇帝五征蒙古,我朱家出了多少文武经纬之才!”

    “他们聚集在太祖、成祖皇帝周围,各镇一方,能文能武,那才真叫拱卫京师,我朱家是在叱咤风云呢。”

    说到这里,刘太妃眼眸低垂,嗓音变得有些低落:“快三百年过来了,开国诸王也过去了多代,天启皇帝继位时,我大明是什么样的?”

    “九边军饷历年积欠,太仓无一粒存粮,内库告罄,就连皇家内帑也捉襟见肘。”

    “现在呢?九边连年告捷,辽东全境光复,讨灭土默特、科尔沁,北逐察哈尔,这容易吗?”

    “你们怎么不想想,皇帝是如何把大明中兴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中兴时没靠你们这些自家人,皇帝这样做,很显然是指望着你们能有所作为,替太祖爷把我们朱家的江山,一代代继承下去。”

    听见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宝丰王朱常毕眨眨眼,欲哭无泪,不再敢看向刘太妃。

    刘太妃也觉得无话可说了,闭上眼睛,默默说道:“哀家要念诵佛经,为大明祈福了,宝丰王,你回去吧。”

    朱常毕无奈,只好行礼告去。

    他前脚刚走,内阁首辅魏广微就跟着进了慈宁宫,后者行了面见大礼后,匍匐殿中,半晌没有作声。

    刘太妃拨弄着佛珠,心知他也是为这次的事而来。

    魏广微一向是帝党,想来也不是反对皇帝,附和诸王的,想到这里,刘太妃温和说道:

    “魏广微,你是三朝老臣,在皇帝身边做了五年的内阁首辅了,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禀太妃,臣从不敢对陛下有半点二心,也从从不敢想陛下会有举措失当之处…”说着,他眉毛抖索着,说不下去了。

    刘太妃知道,自己替皇帝劝慰了这位内阁首辅,便也是劝慰了文臣,于是安慰道:

    “你站起来慢慢讲。”

    “不,不!臣今日要讲的话,是为陛下着想,是为大明江山着想,可又是真正的冒犯天颜,还是跪着臣才能心安!”

    刘太妃决定直截了当,道:

    “随你吧,太祖有训,后宫不得干政。但既然你来找哀家,哀家也要问问了,你觉得陛下设置考承法错了吗?”

    “陛下没错,陛下全对!只是…”魏广微犹豫半晌,方才继续说道:

    “只是,近些年来,陛下频频压制文臣,抬高武人地位,提拔勋贵,重用武将,如今又打压宗亲,长此以往,臣担忧…”

    刘太妃这才是听得明白,紧接着说道:

    “哀家听懂了,你是担心,陛下若是亲近武将过甚,疏远文人学士,乃至于宗亲子弟,会使武将权势过大,为本朝带来军阀灾祸。”

    魏广微连连叩头,都快哭出来了,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正是,正是!臣最怕的就是这个,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在位时还好,一旦换了新君,能不能压制得住天启朝这些骁卒悍将…?”

    刘太妃面色也渐渐变得沉重,许久,方才庄静地说:

    “西南之役、辽东之役、朝鲜之役,这些大战,皇帝倚重的都是如朱燮元、熊廷弼、孙传庭这些文官。”

    “我大明近些年来不太平,北疆刚刚安定,听说又有罗刹国联合车臣生事,朝鲜之役刚结束,建奴伪金还没有彻底平定,皇帝大力提拔武将,许也是无奈之举。”

    “只要皇帝心中有数,日后有权衡、收权之法就好。魏广微,身为阁辅,你能有这样想法是非常好的。”

    “来人,赐茶。”

    “是,谢太妃!太妃一言,如醍醐灌顶,臣告退了!”魏广微无言对答,虽说心中仍有担忧,但却是决定不再逗留。

    在魏广微看来,后宫有这样的太妃坐镇,大明朝无论如何也是闹不起来的,受了太妃赐茶以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出宫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比武

    “见过太妃。”

    送走魏广微的当晚,刘太妃便将朱由校叫到了慈宁宫,当然在来之前,朱由校心里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宝丰王来找过哀家了。”刘太妃说着话,手中佛珠也在一颗颗落下。

    朱由校闻言,平静的道:“朕已经知道了,太妃是要迎合朝臣,劝谏朕不要动祖宗承袭之法吗?”

    “皇帝想错了。”刘太妃说道:“哀家叫皇帝来,是要告诉皇帝,后宫不问政事,这是太祖皇帝的祖训。”

    “皇帝想要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哀家还掌太后印玺一日,就定会护后宫安宁,不拖累朝政。”

    朱由校一向知道刘太妃贤淑,这次也是真的惊讶到了,忙将面上冷淡的样子换下去,笑道:“有太妃坐镇后宫,朕也就放心了。”

    刘太妃留朱由校用了膳,还特意上了以往他最喜爱吃的烩三事,刘太妃也是明白,近些年皇帝突然不怎么吃这道御膳了,许是因为不敢。

    身为皇帝,喜欢的人不能明说,喜爱的菜不能常吃,就连想到什么也不能明说,都要绕了再绕才能说下去。

    万历皇帝曾经就这样,刘太妃虽然不怎么得宠,但因为贤良淑德,也与万历皇帝相敬如宾,在后宫地位不低。

    她自然看得出来,现在的天启皇帝有和万历皇帝一样的顾虑。

    这一顿,慈宁宫添了不少朱由校以前爱吃的菜肴,朱由校吃喝尽兴,随后告辞离去。

    走在回乾清宫的路上,朱由校是越想越气,面色很不好看,在王朝辅眼前愤愤说道:

    “这个宝丰王,居然把事情告到太妃那里去了,真当朕没有手段对付他吗?”

    说到这里,望着不断亮起烛火的后宫,朱由校忽然道:

    “传旨,剥夺朱常毕的宝丰王爵禄,降为镇国将军,其名下的田宅产业,一并查封!”

    “调通州三卫兵马在京外驻营,下月初一,在京郊演武场举行考核,给朕通知天下间大大小小,所有的宗亲子弟。”

    “凡有袭爵资格者,除偏远地区或有特使情况外逾期不至的,朕要遂了他们的心意,期限一到,未经考核者直接削夺爵禄,再也不必考核了!”

    “考核时,朕会带着勇卫营亲自到场,以通州兵马拱卫京师,倒要看看,有谁敢不来!”

    “告诉通州卫的将领,考核时敢生乱的,就算是亲王,也给朕先拿下了再说,回宫!”

    ......

    朱由校这一番话,很快在七月间便传遍了天下间的大街小巷,除却极偏远之地,宗亲子弟们都是风声鹤唳起来。

    宝丰王朱常毕去找了刘太妃一趟,被直接降爵为镇国将军,世代承袭的爵禄,身份和地位,就被天启皇帝轻飘飘一句话,给废了。

    感到危机的还不只是郡王们,那些府第极广,田宅万顷的亲王们,更是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

    天启六年八月初一,朝廷定下的考承法考核之期,到了,天下间大大小小的宗亲子弟想要来的,其实早到了。

    最近的京师,繁华之间外显紧张。

    街道上巡逻的官兵比以往多了数倍,在京师东、南、西三侧又各立起一座大营,内中呐喊阵阵。

    通州三卫的兵马半个多月以前,就在京郊演武场周围设置哨卡,官道上每隔半里,便能见到成群结队的官兵骑马来回奔走。

    为了考承法的推行,朱由校已经动用兵权,强行保证这次考核的顺利完成,有心人很快发现,来的还不只是通州三卫。

    此刻拱卫在京师的,除却原本京城的四万城防军及六万左右的通州三卫兵马外,还有扩充至两万的勇卫营。

    聚集在京师的官军总数量,竟达到了惊人的十二万!

    这十二万官军还不是一般的地方驻军,全部都是曾追随朱由校底定西南的京军精锐。

    其中的勇卫营,更是号称精锐中的精锐。

    这天一早,朱由校换上庄重的龙袍,刚出乾清宫,宫外的甬道上边有一名御马监小阉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驯服好马。

    朱由校即翻身而上,一挥马鞭,笑道:“出发!”

    今日的京郊演武场,真可谓是人头攒动,不仅各地的宗亲子弟齐聚一堂,众多的百姓、旅人、行商也都早早买了位子。

    更有大户豪掷千金,购得近处,只为带着家小来京,一睹此番盛况。

    宗亲子弟们早早穿好戎装,聚在演武场周围谈论,有人满面自信,仿佛袭爵承禄,只在旦夕之间。

    大部分的人都是面色忧愁,他们既无身体上的优势,也没有刀枪功夫,就算这一月以来临时抱佛脚,练习一番,却也远远达不到考核评优的程度。

    能否袭爵,引人忧心啊!

    不多时,朱由校骑着马抵达演武场,周围很快安静下来,伏跪一片,山呼喊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在这样山呼海啸一般的浪声中,朱由校骑着马进入演武场,嘴角微微翘起,随后坐到高台之上,示意礼官可以继续。

    礼官随即起身,正色宣读诏书,有明以来,皇室宗亲子弟基于考承法的第一次考核演武也便正式开始。

    只不过,这次考核似乎有些不寻常之事。

    朱由校向周围点了点头,勇卫营总督陈策站到前台,随意点了手下一名把总,向下道:

    “诸位皇室宗亲,陛下想要试试你们的能耐,这是勇卫营中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把总,谁若能在拳脚功夫中胜了他,便能承袭爵禄。”

    “有没有主动要上来试试的?”

    闻言,一群皇室宗亲子弟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勇卫营苛刻的扩招条件,何况这还是个有战功在身的把总。

    这面色黝黑,紧紧攥着拳头,身材不高不大,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显然应该是个狠角色。

    没两下子,也混不成勇卫营的把总。

    “有谁?”陈策又喊了一声,四下却是一片的宁静,不见一个宗亲敢站出来应战。

    朱由校心底冷笑,这全场至少十余万的宗亲子弟,竟全都是些草包,养着这些人真的是浪费钱,屁用都没有。

    有这个钱,能让朝廷再供养出多少的精兵,造出多少战船和火器,让多少百姓吃上饱饭?

    刚想到这里,下头却是传来一阵的骚动。

    一名宗亲子弟抬起手,走出人群,向上抱拳说道:“陛下,奉国中尉朱慎,愿意一试。”

    朱由校看过去,发觉这个朱慎面上居然带着菜色。

    虽然他话中显得底气不足,却至少比那些缩在后头冷笑的大腹便便的亲王们强多了。

    “既然如此,你上去吧。”朱由校点了点头,随即对陈策吩咐道:“点到即止,不要伤了朕的亲族。”

    陈策立即转身,大声说道:“陛下放心,这小子机灵着呢,不会伤到奉国中尉分毫。”

第八百一十二章:演戏

    “嘿!”

    两人缠斗几下,勇卫营的把总一声大喝,便将奉国中尉朱慎仰面摔倒在地,距他们交手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朱慎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一骨碌跳起来,嘴里咒骂了句什么,便朝把总狂冲过去,大叫不止。

    而把总却是叉腿握拳,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了。

    很显然,在他眼中,对面这个宗亲子弟已经是输了,再继续比下去,毫无意义,反倒会令对方更加的恼怒。

    陈策看着这个把总,总算放心了,第一场点到为止,也算是给宗亲留了一些面子,不过他眼眸微动,打了个眼色过去。

    把总心领神会,一声不吭。

    这时,坐在上面的朱由校脸上颇有不悦,喝止道:“行了,朱慎,刚才如果是在战场上,你就站不起来了。”

    朱慎被这么一喊,立即红头胀脑的停下,记起自己是在御前比试,闷声道:“这位勇卫营的兄弟拳脚功夫了得,是我输了。”

    “嗯,你退下吧。”朱由校随后看了陈策一眼,再次说道:“不用留手,朕要让这些亲族见识见识。”

    陈策自然明白,如果真的不让留手,何必再吩咐一遍。

    其实就算朱由校不提醒,陈策也知道应该让宗亲赢一场了,毕竟这批人都是朱家的,天底下最大的氏族。

    要是在演武场当天,各色人等都看着的情况下,把宗亲子弟打个落花流水,皇帝的面子也是过不去的。

    他应了一声,走下去对那把总低声说道:“下手有点分寸,下场别让上来的宗亲输得太难看,也别演过了。”

    把总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倒不是不想演,给宗亲子弟面子这个事儿即便他只是个小小的把总,心里也都全然明白。

    只是他一路凭战功杀上来的人,放在后世那就是个钢铁直男,还真没打输过,因为在战场上打输了命就没了。

    但这次不光要输,还要输的漂亮,以前没这么干过啊!

    “陛下,臣愿与这位勇卫营的兄弟试试!”忽然,嗡嗡议论许久的宗亲人群中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朱由校低眉一看,发现是鲁王朱寿镛第三子朱以派,还没有成年,所以没有爵位。

    目前来讲,鲁王爵位与他基本上也没什么关系,这次的考核朱以派其实没必要来,更不需要站出来比武。

    想到这里,朱由校对他生出些许好感,示意开始。

    第二场比武开始了,朱以海得到允许,这才走出队伍,向坐在上面的朱由校跪叩,随后站起身,倒退数步,方才转过身来,面对勇卫营的那名把总。

    鲁王朱寿镛等一派鲁王系的宗亲们都是对这边指指点点,朱寿镛素来对这个三儿子不喜,不仅没有鼓励,反而嗤笑道:

    “本王不要他去,可他非要去自讨苦吃,可真是丢尽了我鲁王府的脸面!等回到王府,看本王什么处置他!”

    朱以派听着身后亲族的嗤笑声,将目光集中在眼前这个身经百战的勇卫营把总身上。

    把总也在看着朱以派,暗自摇了摇头。

    这个宗亲子弟,身材不高不壮,虽然没有其他人弱不禁风那种感觉,但是估摸着也经受不住自己全力一拳。

    可要是就这么把他也给打趴了,属实太不给皇帝面子了,好歹皇家的亲戚,还是得演一演的。

    在众人的注目中,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开始在红毯上慢慢兜圈子,看似都是在积蓄体力。

    实际上,把总是在考虑用几成力能让朱以派扛下来,还不至于太假让周围百姓也看出来。

    朱由校也在凝眸看着下面,虽然说这帮宗亲子弟啥也不是,但在内心还是期望能有这么几个人站出来,有点本事的。

    忽然间,把总动了。

    他如猛虎一般咆哮出声,腾空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朱以派,动静闹挺大,围观的各色人等都给后者捏了把汗。

    谁也没想到,朱以派在把总即将踢过来的一刹那,极其灵活地闪向一旁,动作之快,就连把总都是吃了一惊。

    把总知道,自己刚才这一脚,虽然卸去了大半力气,却也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躲开的。

    很显然,他是低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宗亲子弟了。

    朱以派很显然是练过,或者说是专门学过一点拳脚功夫,想到这里,把总愣了愣神,眼前却是突然一黑。

    正在他考虑接下来如何出手的时候,朱以派却是不会给他这个从容考虑的机会,冲过来就是一拳。

    把总本能的一挡,挡住以后却是顺势向后腾腾倒退数步,心里其实也觉得,这个宗亲子弟或许有些太认真了。

    就在这时,朱以派的拳脚又是雨点一般打来。

    在众人眼中,勇卫营的把总居然被这个宗亲子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就在震惊间,把总竟然被朱以海一脚踹开,沉重地趴在地上,动都不动了。

    “赢了?”

    “朱以派打赢了!”

    鲁王朱寿镛眼睛瞪得老大,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是喃喃道,“这个小子,居然还有这种能耐。”

    正妃王氏一旁说道:“是啊王爷,三殿下这次可算是给咱们鲁藩长脸了,陛下或许也要嘉奖。”

    话音刚落,朱由校便是大笑道:

    “朱以派做的不错,也是皇叔教子有方,你们看看,这样儿的宗室,才是朕需要的,才是大明需要的。”

    “朱以派听旨!”

    朱以派还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闻言却是猛然间惊觉,连忙伏跪在地,道:“臣朱以派在!”

    朱由校正襟危坐,说道:

    “你还有两年才到成年封爵的年纪吧,朕今儿心情好,就给你定了,日后封泰兴王。”

    朱以派大喜过望,连忙说道:“臣朱以派叩谢皇恩,日后必定为陛下尽忠,为大明尽力!”

    朱由校很是满意,一是那把总机灵,演的确实像,一般百姓看不出来,但就是败的太干脆了。

    主要还是朱以派最开始那一闪,就连朱由校都没想到他能躲得开,那一闪之后,余下的反击也就显得水到渠成了。

    这两次比武,也算是让众多宗亲子弟见识到了。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何等的孱弱,而他们之中也确实有人可以完成考核,得到爵禄。

    何况,考核评优,可远比战胜勇卫营的把总要来的容易多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线列战术

    考核进行了三天半,朱由校也出席了三天半,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表示出自己对这次宗亲承袭改革的重视。

    通州三卫兵马分批次回到各卫驻防,紧密防备之下,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朝廷对考核的重视,没有任何骚乱出现。

    天启六年的这次宗亲考核,却是成了许多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

    朱由校换下一身的戎装,刚回到乾清宫门,未曾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到魏忠贤候在门前。

    朱由校抬头瞥了一眼,径直走入西暖阁中的九龙御座上一屁股坐下,没好气道:

    “忠贤啊,又出什么事了?”

    魏忠贤眯眼笑着,“爷,这次是好事儿,车臣部的可汗硕磊接受了陛下的封赏,在哈里发的劝说下,驱逐了罗刹国的使者。”

    “这是天佑大明,祖宗德泽本朝…”

    “行了,马屁话就不要说了,朕今天没什么心情。”朱由校自嘲的笑了一声,“要是真有什么天佑大明,还要朕来做什么?”

    魏忠贤连连点头,自诩听懂了天启这番话的内容。

    可惜,他到底不是穿越者,永远也不会明白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在这个世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哈里发…”朱由校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

    “朕没记错的话,他是几个月前来找朕请求赦免的科尔沁酋长奥巴之子哈里发,也是如今科尔沁的汗?”

    “科尔沁连本部都给朕的辽东军灭了,现在那里是塞北等部的驻牧之地,他还真的做成了?”

    魏忠贤眉眼绽开,“是呀,皇爷,老奴本也没当回事儿,却没想到,这个哈里发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哼,是有眼力见儿。”朱由校冷哼一声,“好歹比他那个不争气的爹强,既然如此,也算作他是立功赎罪了。”

    “传朕的旨意,宽恕哈里发之子翁格勒还有其女忳哲并科尔沁族人的戴罪之身,赶到塞北的福余卫驻牧。”

    “赏给科尔沁人一个安家的地方,叫翁格勒领着他们,永远不要再想着回科尔沁,受福余王宰塞的乌齐叶特辖制。”

    魏忠贤点头,但是还没离开。

    朱由校瞧了他一眼,问:“怎么,你还有好事儿要禀报?”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法眼。”魏忠贤立即笑开了,谄媚上前,说道:“是水师的事儿,军器司从海上购得的第一批器物已经到了,可以开始制作纸质弹壳了。”

    “这是毕懋良的奏疏,爷请过目。”

    说着,魏忠贤递上来一份本子,朱由校接到手上,笑道:“这还算是个好消息,朕看看。”

    说着,翻开了这份本子。

    毕懋良在奏疏中说,自从年初起,军器司便一直在钻研西班牙人所说的纸质弹壳的技术,到如今,总算是彻底捅咕明白。

    现在的鸟铳虽然已经使用遂发技术,但到底还是前装枪,还是从枪口往内加火药,然后再装入铅弹的弹头,操作缓慢而且每次的装药量不确定,因而射击效果也不稳定。

    军器司大使毕懋康本身就是武器专家,自然明白,定量装药无非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方式。

    在现在这个时代,大明本土尚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加工技术,但是从西班牙购得的仪器,还有卜加劳铸炮厂的西班牙首席皇家技师约翰,帮助他们攻克了这一难关。

    为了使装弹速度加快,且药量一定,纸质蛋壳在大明军队中的推行,势在必行。

    对搞军工的人而言,这是他们的又一次改革。

    在军器司的构想下,可以利用西方购得的仪器,将坚硬的纸卷成筒,在里面装满火药,再填入弹头。

    这样把弹头和火药一同装入纸质弹壳内,可以制作出来填装到前枪口便可以直接发射的纸质弹丸。

    如果能成功应用在战场上,士兵作战前只需要将纸质弹丸带在身上,在作战时填入鸟铳,然后引火发射。

    这极大地节省了装填换药的步骤,间接性提高了射击速度,也几乎不会受到天气的影响了。

    朱由校不知道怎么做这些东西,但知道火器应该一刻不停的发展,资金从来也没少给。

    而且军器司网罗天下有志于精研火器的人才,除却最开始的“二毕”,毕懋康、毕懋良两兄弟外,到现在已经是济济一堂了。

    现在为止,军器司另有高级技师一百二十余人,这些人都是在地方匠所小有名气的名匠,后被吸纳进入军器司,为国效力。

    有他们群策群力,朱由校只需要提出一个大体的方向,为他们解决问题,就可以看着火器的技术在不断精进。

    在这一百二十余人的高级技师中,在全国都出名的有这么几个人,徐光启、孙元化、翁一实、茅元仪、吴昌时。

    除却翁一实外,其余的四个人都曾是宦海沉浮多年,不仅是军工专家,也是一方名臣。

    对他们来说,放弃已经到手的功名利禄,每天泡在军器司那种地方与火器为伴,做出这样的选择确实是不容易。

    朱由校知道,在纸质弹壳技术逐步成熟之时,底火出现,金属弹壳的枪弹才在三百多年后逐渐取代了纸质蛋壳的地位。

    就目下来说,大明只要把纸质弹丸弄明白了,就已经超越大多数的西方国家了,因为就连他们,现在都没有彻底完成推广。

    看到这里,朱由校忽然觉得,既然火器已经如此精进,那么战术也不应该落后。

    现在对大明来说,即使是作战时表现较为出色的三段击战术,也已经使用很多年,需要精进了。

    朱由校在脑海中仔细思索后世关于线列战术的描述,在纸上一点点写下来,然后交给魏忠贤,说道:

    “拿给陈策,让他看看,要是想出些什么,叫他在勇卫营先试试。”

    魏忠贤拿在手上,立刻就掩住了,一眼也没偷瞄,说道:“爷这是又想起什么了?”

    朱由校靠在椅子上,脑海中还在琢磨,道:

    “朕想到一种新式的作战方式,或许可以普及给火枪手使用,最好拟定一个操典,传于后世,你先下去吧,让朕仔细考虑考虑。”

    “对了,叫内阁整理好这次勋贵袭爵三优、两优秀一中者的名单,朕要知道,他们都是在何地承袭。”

第八百一十四章:这不是朕的喧闹

    魏忠贤受了圣意,连忙躬身离去。

    王朝辅紧跟着走进来,挨近了些,问道:“考核都结束了,皇爷怎么不回坤宁宫,内廷的女官徐氏不知从哪寻了个蹴鞠,正和皇长子殿下玩着呢。”

    “皇后娘娘也在,皇爷要不要去看看,解解闷?”

    “皇后也在?”朱由校脚下有些发痒,倾着身子,面上明显有些意动,蹴鞠,差不多就是明代的足球。

    似王朝辅这般皇帝跟前儿的近侍,个个鬼精似的,不等天启皇帝吩咐,便忙也似的道:

    “奴婢这就去通禀后宫…”

    朱由校正待起身,袖子却无意间扫到御案上,堆积几日的奏疏便哗哗地倾覆下去,跌了满地。

    “不必了!”

    挨着最近的两名宫娥连忙蹲下来收拾,将奏疏整理好再放到御案上,朱由校方才点起的好容光,又散了去,坐回去道:

    “本子一封没看呢,待看罢了本子,朕还要考虑如何在明军中发展线列战术,等会儿吧。”

    王朝辅一愣,随即强颜欢笑:“奴婢帮您读吧。”

    “嗯。”朱由校对王朝辅念奏疏的本事向来都是很放心,闻言便躺靠在御座上,闭目养神。

    那两名宫娥也在王朝辅的授意下,一左一右上前,攥紧娇小的拳头,轻轻捶打朱由校的肩膀。

    王朝辅在本子中摸索半晌,寻出一份,喜道:“恭喜陛下,福建喜题捷报一封。”

    朱由校仍旧闭着眼睛,眉头轻挑,静静等着。

    王朝辅这才继续道:“福建海防游击将军郑芝龙,于本月十二日在澎湖海域,大破海上巨寇刘香所领船队。

    我水师将士人人高呼为陛下而战,喊声震天,铜山守御千户郑芝豹等郑氏诸子,人皆登先,海防千户郑芝虎战死。

    海寇不敌,慌乱逃窜,郑芝龙趁机率领郑氏船队尾随追击,手刃海寇首领刘香。

    此役后,福建海波一举荡平,再无海警。

    佛朗机国(西班牙)、朝鲜王国、不列颠国(英国)等十八国驻京师使臣来贺,恭祝大明剿灭群寇,制领远东海域。

    臣福建巡抚南居益并福建总兵俞资皂叩首百拜,祈切圣闻!”

    “郑芝龙好本事,郑家船队自归顺朝廷以来,在福建海域大小数战,有功于朝。”

    朱由校脸上看不见任何得胜之后的喜悦,道:“宣旨,郑芝龙升任福建海防参将,驻金门。”

    “追封郑芝虎为锦衣卫千户,他没有子嗣,便荫福亲系最近郑氏一子为锦衣卫百户,令来京北镇抚司任事。”

    “郑氏船队立功者,有司核定验功,各往驻地,报朕知道。”

    王朝辅听不出皇帝这一番话的含义,他只是在为大明高兴,就连他这个太监都听得出来,郑氏剿灭福建群寇,对大明的意义有多重大。

    但是他很不理解,这样天大的好事,皇帝虽然嘴上说着郑氏勇猛,郑芝龙好本事,却为什么看不见丝毫的喜悦。

    反而,这一番封赏,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陛下仁德,郑芝龙接了圣旨,必定叩谢京师天恩浩荡,更为国朝立功效死!”王朝辅欣然道。

    “朕也希望他能这样想,反倒省事,先不用念了。”朱由校冷哼一声,摆手靠在御座上,道:

    “朕乏了,要眯一会,你陪了朕一路,也回去歇歇。”

    王朝辅连忙点头,命捶背捏肩的宫娥退出来,轻手轻脚关进了西暖阁的大门。

    日薄西山,落日的余晖照射进入西暖阁中,靠在御座上的朱由校只一闭眼便沉沉睡去。

    睡着时,脑海里还在挂念着未及处理的政务。

    于此同时,坤宁宫外。

    朱慈燃一脚踩着蹴鞠,志得意满地望向围观的妃嫔们,朝坐在不远处的张嫣显摆说道:

    “母后,你看着!”

    言罢,他起脚抽射,陈策之子陈应召年岁与皇长子相仿,经常被喊进宫陪玩,这时候正是担当了守门员的角色。

    陈应召使尽了全力,飞扑出去,但还是眼睁睁看着蹴鞠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入网中。

    他懊恼得双拳捶地,周围却是想起了热切的欢呼声。

    “殿下射得好!”

    “姐姐,这一脚,真真是精彩极了!”童静儿坐在张嫣身侧,满脸都是惊讶,捂着嘴偷笑。

    张嫣庄静地坐在那里,微笑道:

    “这个孩子,和他父皇真像,什么都要争个高低,和陈应召比试蹴鞠,和张世泽比试掰手腕,虽然说一直没赢过吧,却从不见放弃。”

    童静儿一听这话,忍不住说道:“殿下争强好胜,却从未与淑娥比一比功课,老先生对殿下的功课可是头疼得很呢。”

    这时候,蒙古皇妃乌缇娅插嘴说道:“小孩子能有这样的性格,在我们乌齐叶特人看来,必是一位名君。”

    话音落地,亭子骤然安静。

    余的皇妃们对视几眼,你看看我,我瞅着你,就连童静儿都不吭声了,乌缇娅这个蒙古女人,自打进宫,就很少听见她说话。

    何况,大家也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有明以来第一位蒙古皇妃,骨子里还是有些敌视的。

    张嫣静默一会儿,忽然拉住乌缇娅的手,宽慰:

    “乌缇娅,你是草原上的雏鹰,能嫁过来,是大明的福气,不必拘礼,想什么就说什么。”

    “听说福余王有个小儿子,与皇长子年纪相仿,要不召进宫来让他们见见?”

    乌缇娅一愣,没想到会受到皇后如此对待,又不敢贸然抽出手来,结结巴巴地道:

    “娘…娘娘的话,若是我的父王听见了,会高兴死的,乌齐叶特人,都盼着能和大明永结盟好。”

    “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嫁进来,就已经是皇家的人了,福余王就也是皇家的亲戚,乌齐叶特和整个蒙古,都是大明的朋友。”

    有了张嫣这一番表示,童静儿也才是说道:“是呀,大明与蒙古联姻,从你开始,可不是到你为止。”

    纯妃也笑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女人们正在一台戏,舞台正中间的朱慈燃却是感受到冷落,噘着嘴,朝这边大声的喊道:

    “母后,看我呀!”

    “我又要射门儿啦!”

    “哎!看着哪——”张嫣下意识应了一声,旋即扭头朝忍俊不禁的几名皇妃笑道:

    “快看他那样儿!”

    随着太阳落下,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京师城中各街道小巷都点起灯笼,酒楼客栈依旧喧嚣闹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皇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朱由校忽然间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周围,发觉只有几名小阉垂首侍立,便翻开一份本子看了起来。

    不待皇帝吩咐,小阉们立即点起大殿及甬道四周的灯笼,将整个西暖阁照得透亮。

第八百一十五章:全胜骑兵

    朱由校的意思被一五一十报给了勇卫营的总督陈策,当夜,他手中拿着皇帝写的关于线列战术的外文字,满脸皆是震惊。

    在他看来,这种战术相当于是眼下明军中已经普及的三段击战术的升级版。

    三段击确实不能继续再用了,三段击适用小规模战斗,但是就最近几年的战事来看,明军多是与伪金、蒙古进行大规模野战。

    随着天启一朝大力发展火器,到如今,几乎人人都已经知道,火器相比于冷兵器的优势。

    陈策作为禁军勇卫营的总督,皇帝身边的亲卫大将,自然更加明白火器时代的来临,已经无法阻止。

    既然无法阻止,就要积极适应。

    皇帝的这份所谓“线列战术”的构想很是给他以启发,陈策参加过的战斗不少,脑海中当即出现许多的想法。

    约半个月以后,朱由校正在西暖阁批阅奏疏,一名御马监小阉兴冲冲赶来,道:

    “陛下,陈总督请陛下前往演武场,说是有了新的战术奏请施行!”

    朱由校一听,心里很高兴,陈策到底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本事的,立即起身前往演武场。

    最近这半个月,勇卫营几乎将京郊演武场给“霸占”了。

    由于在训练新式的线列战术,陈策也都是吃住在演武场,每天指挥,总算是有了些许感悟。

    由于皇帝出宫的步骤太过繁琐,朱由校再次选择微服骑马前往,只带着几名身手不错的侍卫。

    一路上京师人潮汹涌,各地的商人、旅客,蒙古人、朝鲜人,以及签订了贸易合约的西方各国商人和罗马传教士们汇聚在一起,喧闹不已。

    没有人注意到,大明的天启皇帝正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

    刚出永定门,距演武场,还有数里,便远远能听见似乎是勇卫营正在操练的喊杀声,夹杂着枪炮的响声,使人心神激振。

    不经意间,朱由校的一只手紧了紧马缰,加快了速度。

    一行人很快来到演武场,陈策早得到皇帝微服前来的消息,正在等候,连忙迎上前来,行礼说道:

    “臣参见陛下!”

    “免礼,听说爱卿知道怎么操训线列战术了?”朱由校勒停马缰,翻身下马,将坐骑交给一名侍卫。

    陈策跟在朱由校身后进到演武场,挥手清理空中因大军行进而荡起的灰尘,说道:

    “回陛下,臣觉得既然要发展鸟铳手的线列战术,倒不如将线列战术与大明的步阵相结合,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战法!”

    朱由校走得很快,直奔平日里陈策点将练兵的高台,陈策则是跟在身后,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想法。

    “往次的战斗,我军人数众多,但往往发挥不出优势,迁延日久,仅粮饷便是一笔极大的开支,臣想,能不能在日后作战尽量缩短战斗的时间。”

    “一次战斗,分出胜负的时间要在一个时辰以内,在这一个时辰尽可能对敌方造成杀伤,避免徒增消耗。”

    朱由校来到台子站定,扭头说道:

    “你的想法很好,但不要空谈,空谈误国,实干兴国,朕今日来此,就是要见见你这半月来的成果。”

    陈策点头,他也就等着今天。

    旋即,他跨前一步,面对正在操练的演武场内,大声喝道:“停止操训!”

    说完后不久,命令递次传下,偌大的演武场内,勇卫营各营纷纷停止操练,用飞快的速度排列整齐,望着上方。

    “陛下今日微服出宫,要看看我们号称京师禁军的勇卫营的操练成果,鸟铳队,上前!”

    一声令下,作为选锋而出的三千余人的勇卫营精锐鸟铳手小跑着从各营而出,列队在所有人最前方。

    他们的站队与以往三段击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朱由校看着眼前只有两线横队的鸟铳队列,点头说道:“看来你是真看了朕给你的话,减少了三段击的纵深行列,加宽了横队的宽度。”

    陈策笑着点头,说道:

    “陛下一席话,于臣而言,振聋发聩!臣岂敢不遵,经过多日的操练,觉得此横队举堂堂大阵对敌,当有奇效!”

    “臣有两种作战之法,陛下请看。”

    陈策说着,转头面相场内,大声道:“作战对敌,举堂堂大阵,一击而求胜,当如何?”

    “列阵!”队列中的一名千总大声喊出。

    剩下两名千总都明白陈策下达的是什么命令,于是立即统御本部行动起来,三千名鸟铳手分列为三排。

    一直到现在,朱由校看到的都还是三段击的加长加宽升级版。

    但是很快,这次军事改革的成果来了。

    上百辆战车被勇卫营的步兵推到演武场上,号称“全胜车”,为军器司根据嘉靖年间名将戚继光所用正厢战车升级改制而成。

    军器司在月初请来了天下著名的战车专家茅元仪担任高级匠师,协助其编修新版《武备志》,并且许诺,一旦成书,即奏请皇帝,以《京报》刊行天下。

    在茅元仪的指导下,军器司将原本大明旧有的几十种战车重新分类,淘汰掉其中大部分,留下实战成果显著的战车种类,进行升级改制。

    留下的每种战车,都有其专门配合的兵种和战术,这新式的“全胜战车”,就是专为线列战术研制,与火枪兵相配合,在作战时起到保护的作用。

    全胜战车的侧面装有巨型盾牌,为辽东、朝鲜边境运送抵京的铁桦木所制,坚硬无比,经军器司实测,甚至可以近处抵御火枪的多次射击,刀砍枪刺,更不能伤及分毫。

    战车的车轮,为马尼拉岛上运送而来的热带雨林中的巴沙木所制,这种木材是世界上最轻的木材,结构却比较坚硬,用作车轮及战车其它部位正好。

    正是因为大明在马尼拉等地扩张的殖民地,使得军器司有许多原料用于选择,全胜战车不仅重量轻,铁桦制成的盾牌,更可以保障内中火枪手的安全。

    全胜战车每车可装载二十名火铳手并十名步兵,最主要的是,重不过三石,遇到险阻五、六人就可抬过。

    根据军器司的说法,此车造价低廉,尤其是巴沙木,马尼拉岛上就取之不尽,只有铁桦木盾牌比较稀缺。

    经过实战检验,全胜战车配合火器部队作战,成效显著。

    战时,可用数十辆乃至数百辆战车并肩衔接,配合大量火枪手组成车阵,步兵和火枪手相配合,这就是陈策提出的第一种战法。

    这不是朱由校给他的线列阵型,是陈策结合了现有明军的作战经验,想出来的另外一种。

    相比于一直以来,明军火枪手几乎完全暴露在地方骑兵和弓箭手的视野中,用胆量进行射击,这次战术的进步,是极其显著的。

    陈策见到步兵与火枪手全都藏在战车中,一声令下,场中即是铳声大作,轰鸣炸耳。

    随后,冲数十辆全胜车中冲出几百名配备尖长矛的勇卫营步兵,对前方假象的敌军骑兵进行挑刺攻击。

    这些兵士使用的长矛,也是为车营作战而特制,只有全胜战车上的步兵才会装备,不会大规模装备于各地明军。

    陈策看着眼前,转身说道:

    “陛下,我军此后作战,若想无望而不利,步兵、战车和火枪手配合只是其一,还要学习戚家军的建制,让每支部队都有专门的医官和辎重队伍。”

    “最重要的,还是骑兵,我们要组建一支专门配合步兵野战的骑兵,如此一来,必定战无不胜,还请陛下三思!”

    朱由校闻言,细细思索一阵,道:

    “骑兵倒也不是不行,眼下蒙古各部尽皆臣服于朕,每年供奉的上好战马,留着也是留着,用来组建骑兵倒也不错。”

    “那这支骑兵就叫…全胜骑兵好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买不到的,就去抢

    “上前!”

    陈策大声喊出,三千名选锋鸟铳手便纷纷再次上前,这次,他更增加了横队的宽度。

    三千名鸟铳手每一千五百人为一队,列成两个横队,很快,场中便是轰鸣作响,一千五百颗遂发火枪的铅弹向前方的草人进行密集射击。

    很快,草人变得千疮百孔。

    如此密集的横队射击,数百个草人没有一个的身上不被倾斜了许多铅弹,线列战术,实际上就是三段击战术的升级版。

    原本明军的三段击,纵深太长,而宽度不足,朱由校在手书中给陈策列举了一场战斗的假象情况,让他减少纵深,加大宽度试一试。

    说白了,这次军事改革,是针对如今明军火枪部队的,除了第一种的车营混合战术以外,就是重新规定了三段击的纵深和宽度。

    将来,朱由校还会让兵部拟定一份《鸟铳线列战术操典》,让京报出版,先行发往九边。

    朱由校想着,要对《鸟铳线列战术操典》每隔三年进行重新修订,此后这必须成为定制。

    自操典发行之日起,正式的大明官军火枪部队就必须依此重新进行建制、操训和作战。

    以往火枪部队杂乱无章,各地官军火枪部队往往作为附属部队,没有一种真正的军服,就连鸟铳质量也都参差不齐。

    作为大明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正式针对火枪部队的操典,这正说明了火枪部队在大明军队中从附属物,真正成为主力。

    等到操典发布,朱由校会令有司为正式的官军火枪部队下发新的制式衣甲,九边所有的火枪部队正在使用的鸟铳都会被军器司分批次回收,换成最新的遂发鸟铳。

    历史上,欧洲的线列步兵十分耗钱,所以减少纵深,加大了宽度,增加一次排枪齐射的威力。

    但是对大明来说,这并不算难题。

    朱由校手中的大明人多,钱也多,遂发枪历经多年推广,在官军中早已经不是个稀罕物。

    勇卫营完全可以从九边继续选锋,将火器营的鸟铳手扩充至一万,甚至于两万人的规模。

    在大型战场中,每两千名遂发鸟铳手为一个横队,宽度将是以往明军的数倍,他们列为十个横队,使用三段击战术,进行连续不断的密集火力射击。

    足足两万人的火枪部队,就能组成十排以上这样的火枪横队,足可以保持压制性的火力射击一直连续不间断。

    朱由校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上扬,天底下不会有任何一支部队能挡住这样的大规模射击。

    如果有,再加上陈策提出的车营和骑兵部队,进行多兵种配合作战,明军会无往而不利!

    “陈策,你做的不错,朕心甚慰!”朱由校点了点头,走到台前,望着正将目光整齐望过来的勇卫营将士,大声道:

    “这次兵事改革,陈爱卿是得了朕的授意,看来三段击不能再用了,要把它变成十段击!要把它的宽度增加几倍!”

    “朕要在勇卫营大规模扩编鸟铳手,组建全胜骑兵队,于天下广招弓马娴熟郡国羽林之材勇。”

    “回宫!”

    “万岁!万岁!”看着皇帝一行人出了演武场,陈策总算松出口气,向一旁喃喃道:

    “看来以后火器,才是作战的主力啊。”

    一旁副将点头,说道:“火力的威力,在作战时我们都见识过,陛下大力发展火器,乃是圣明之举。”

    “只是…”说到这,他嘿嘿笑了一声,“总督,咱们都是勇卫营的老人了,全胜骑兵队的队长这缺…”

    看副将那副样子,陈策也笑道:“别扯蛋,全胜骑兵队要在九边各地组建,选任精锐中的精锐,真想当这差,得靠本事夺。”

    副将点头,脸上还在笑着,眼里却显得十分认真。

    ......

    刚刚回到西暖阁,朱由校便把想法一一告诉给司礼秉笔太监王承恩,让他拟定几份旨意。

    “这份,你发给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要他们与陈策一同拟定《鸟铳线列战术操典》,然后呈给朕看。”

    “这份,你发给内阁,昭告天下。”朱由校靠在御座上,道:“全胜骑兵队,先不推到全国,在九边试一试。”

    “还有这次的兵事改革,全都先在九边试,然后再在畿辅推行,进而推广到全国的卫所。”

    王承恩不慌不忙的连连点头,道:“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并都让司礼监告谕各部。”

    朱由校一抬手,笑道:

    “倒还真有件事,朕想着,既要正式组建火枪部队,火枪部队就要在各地重新组建,招募人选,也要有自己的衣甲和旗仗。”

    “你派人去一趟二十四衙门,不论先前他们是给王公干活还是给宫里做活儿,都给朕停一停。”

    “让他们先给火枪手和全胜骑兵各弄出二十万套制式的战衣、钟鼓、旗仗来,要与步兵的不同,有火枪部队的特色,完事朕要亲自检阅。”

    “制式盔甲嘛,就交给军器司设计,光好看不行,得实用。马尼拉、佛朗机、尼德兰、不列颠…,这些地方来的货物随他们挑,什么不够买什么,朕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要是实在太稀缺,告诉朕那玩意儿的源头在哪儿,买不到的,朕就派登莱水师去抢,再建立一条海上贸易线路。”

    “你听没听明白?”朱由校看着一脸懵逼的王承恩,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后者闻言,连忙说道:

    “听、听懂了,奴婢全都记住了。”

    “来你给朕重复一遍!”

    朱由校黑着脸盯了王承恩一会儿,没成想这小子还真都全记住了,这记性,委实不赖。

    待王承恩全都说完,朱由校脸上这才多云转晴,宽慰道:

    “司礼监这次的人手要是不够用,就到王体乾的御马监拉人凑,不用给他什么好脸色。这些日子,往各部院多跑跑,勤催催,不催他们不知道干活。”

    “兵事改革,这是头等大事。”

    王承恩连忙点头,心里盘算着皇帝说的事情,连忙跑出西暖阁来到司礼监,找到正当值的太监们,一件件的吩咐下去。

    他刚走不久,魏忠贤走了进来,一脸紧张道:

    “爷,孔府的事儿,查出眉目了,关系重大,奴婢不敢擅专,还请皇爷秉断。”

    朱由校早就憋着一股劲儿想办了孔府,给造谣者们迎头痛击,闻言脸上兴奋的神色一黯,手指敲了敲桌案,点头道:

    “你说吧,什么事都有朕做主呢,把孔府这些年干的破事,一五一十都报上来。”

    魏忠贤走进来,令王朝辅屏退小阉,也示意他出去,待暖阁只剩了皇帝与自己,方才说道:

    “魏希孟去孔府拿到孔氏家训,这几月以来,番子们逐字比对,发现有大量与《皇明祖训》、《大明会典》的巧合之处,依此宣告天下,便足以当做孔府僭越犯上的证据!”

    “皇爷,孔氏虽为圣人之后,家训却与皇家祖训如此相似,如此岂不是目无皇朝,自比天子么?”

    实际上,何至于自比天子,在孔家看来,朱家此刻虽是皇族,却不过是天下间的过客。

    历朝历代,李唐蒙元赵宋,以至于如今的朱明,起起落落,唯有他们孔氏,延续千年,当为天下第一大族。

    朱由校冷哼一声,沉声道:“行,有口实能办他就好,接下来呢?你们东厂不会就查出这点儿东西来吧,直接说重点!”

    “孔府与鲁王府往来甚密,臣查到,鲁王一藩包括本家在内,多支分系都与孔家结带姻亲。”

    “这两家一个在兖州,一个在曲阜,一个以王田为说辞,一个以朝廷拨给的祭田、学田等为借口,圈占了山东大片土地。”

    “仅孔府,圈占土地就在三千大顷以上,鲁王府可能更多!老奴清楚记得,太祖爷爷曾有明旨,要孔府诸田,不得超过两千大顷。”

    “凭此一条,孔府可灭!”

    说完,魏忠贤匍匐在地,不复再言。

    朱由校也是深呼口气,先前想到孔家店很可怕,却没想到,他们明里暗里侵占了这么多的官田、民田。

    怪不得曲阜那个可比一州的县地,竟然穷成那样。

    这可真是天下间的毒瘤,涂毒一方,留着他们只有祸害而没有于自己的利益,到现在,总算是铁证如山,不灭不行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天启诛孔

    上次的事以后,整个孔家都变得惶惶而不可终日。

    尤其是人称关中三大贤之一的李敬,在孔圣府前,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京国子监讲师李信当众打脸。

    这种事,对学术界的震动不可谓不大。

    然而孔府现在根本顾不上李敬的事,自上次的事情以后,东厂,这个全天下的豪商巨富、财阀世家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盯上孔府了。

    魏希孟从孔府搜走了《孔氏家仪》一书,此后便是数月的销声匿迹,孔府也多方打探,始终未能得到消息。

    就在他们全都以为东厂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京报》刊行了一件大事,这期的京报,通篇都是关于孔家。

    京报上直接晾出了十足的铁证,以《皇明祖训》、《大明会典》同《孔氏家仪》做比对,发现了大量的一致内容。

    孔府家规竟与皇家的祖训如此相似,如此岂不是蔑视皇家,僭越犯上么?

    没错,朱由校这次跟孔家玩的就是文字狱,用最大的罪名,拿到抄孔家最狠的理由。

    这次动手,要让全天下人都说不出话来!

    仅仅一个藐视皇家可还不够,无论什么铁证,要想查抄孔家,都会引起天下文人士子的群起反对,所以朱由校也就没打算让这帮人支持自己。

    抛却了一个阶层,就要拉拢另外几个阶层,以多数人对抗少数人,以达到维持稳定的目的。

    这第二个阶层,便是天下间占比最多的穷苦百姓!

    朱由校第二招用的是感情牌,这几个月京报和厂卫可一点没闲着,利用宣传优势,已经在民众中打好了基础。

    所以这次,京报上还有另一个重磅消息,便是关于孔府利用夫圣后嗣的名义,侵吞民田、官田为祭田之罪!

    这上面还提到了一个在山东的庞然大物,鲁王府。

    鲁王府与孔氏一族多年结带姻亲,一个在兖州侵吞两千余顷的田亩,另一个则是在曲阜一带侵吞了不下于三千大顷!

    这是何等一个天文数字?

    感情牌打出以后,不论文人士子如何的帮助孔府狡辩,老百姓怕是也不会认这个所谓的圣人后嗣家族了。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经过了足足七个月的准备,朱由校才是彻底向孔府宣战。

    这场战斗,一开始注定就会是皇朝的胜利。

    因为还有一个阶层,这个阶层,他们掌握着全天下的权利与财富,在朱由校这个拥有兵权的皇帝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甚至于,没有人敢为孔家说一句好话,东厂、锦衣卫,都不是吃素的,宗人府经过改制,已经有捉拿宗亲问罪的权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朱由校为查抄孔家而做出的准备,这个时候,有人或许会问了,拿下了孔家,有什么人来代替呢?

    朱由校的回答是不需要,现在的天下,已经不再需要立孔家这块牌子来拉拢文人了。

    有自己这个掌握实权的皇帝,就够了。

    孔家南宗这次将会留存,但是不会继续袭封衍圣公一爵,朱由校可能会酌情给他们封一个翰林院五经博士,给文人士子一个台阶。

    至于北宗,如不出意外,将会连同鲁王府被彻底根除。

    朱由校要拿回历朝历代的皇家,赐到孔家手上的全部权利和特权,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的主宰。

    任何人,同朕这个皇帝作对,下场都只有一个字,就算全天下的文人都帮你说话,那也没用。

    所以在这最后时刻,魏希孟再度带着番子们登场了,这一次,他们可是有备而来。

    ......

    “瞧瞧是谁来了?”

    魏希孟吊儿郎当的穿过孔家大院,在一众儒生们足以杀死他千百次的目光中,堂堂正正站到了孔府的大祖母刘氏面前。

    “没错,是我了,你们喊打喊杀的大阉狗。”魏希孟笑了笑,请礼说道:“祖奶奶知道这次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不待刘氏回话,衍圣公孔衍植坐不住了,勃然怒斥:

    “放肆!”

    “此处可是孔氏的家堂,嘉靖年间,就连阁辅严嵩想进来,都需再三征得当任大祖母的首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擅闯!”

    下头的群儒也是纷纷斥责。

    “圣公说的好,就该杀一杀这阉狗的锐气!”

    “历朝先帝,没有不对孔家关怀备至的,只有本朝天子,听信阉奴,倚重厂卫,以致朝纲昏暗!”李敬也道。

    听这话,魏希孟看过去,冷笑道:“原来是人称关内三贤的李先生,失敬失敬了,这话可不敢乱说吧?”

    “历朝先帝,那是什么朝?今时今日,又是什么朝?今日是天启朝廷,坐于朝上的,是当今的天启皇帝!”

    “用前朝的话,搪塞本朝的天子,你好大的口气啊!”

    李敬一愣,有些害怕,但在众人面前,毕竟拉不下脸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的面前大呼小叫?”

    “我成名之时,你这阉狗,还不知道在哪欺辱良家妇女呢!”

    “我算个什么东西?问得好!”魏希孟取出一块腰牌,掷于地上,发出铿锵一声,冷笑道:

    “仔细看,东缉事厂!”

    “东厂行使皇权,奉旨办差,我算什么东西?你这岂不是在问,下旨的天子是个什么东西吗?”

    “李敬,你可知道,凭此一句,本候便可以大不敬之罪将你逮入大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们孔家再是孔圣后嗣,难道还能大过皇家不成?”

    魏希孟见那李敬被吓得脸色苍白,再不敢嘴硬一句,旋即冷笑一声,面朝孔衍植,问道:

    “上次在孔家搜了那本孔氏家仪,我东厂比对,发觉你们孔氏的家仪与会典、祖训极为相似,衍圣公,解释解释怎么回事儿吧?”

    “您可得悠着点说话,现在全天下都知道这回事儿了。”

    “这…”孔衍植本来打算说话,一听后面那句,顿时不敢吭声了。

    这次东厂确是有准备而来,前后历经数月,把宣传做足了才来的,只怕现在孔府外围观的百姓,已经不只是看热闹的了。

    更多的,是要讨一个孔府圈占大批民田的说法。

    很多人家无地可耕,无粮可食,只能领官府的养迹度日,现在全都将矛头转向了占地三千大顷的孔府。

    三千大顷啊,足以养活多少饥民!

    说错了话,只怕用不着东厂动手,愤怒的饥民就会冲入孔府,将他们这些圣人学子给撕扯扒开,看看内中的黑心。

    刘氏沉吟半晌,说道:

    “《孔氏家仪》,乃先圣所留,孔氏一族,从未更改,至于说抄袭会典、祖训,更是子虚乌有,我孔家自会亲往京师,会同百官详查。”

    “不必了,孔府打今儿起就要永远的闭门谢客了!”魏希孟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冷笑说道。

    “谁说的?”孔衍植一愣,怒声问道。

    魏希孟一脚踩在椅子上,捡起地上的腰牌,大声回道:“东厂说的!这次要封了孔府!”

    随后,他轻蔑地笑了一声,道:

    “衍圣公可以出去问问,东厂奉旨办差,朝堂上的六部公卿,天下间的世家门阀,哪家敢有意见?”

    “你——!”孔衍植被气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话实在是太过霸道,太过不近人情了。

    “东厂办差,皇权特许,敢阻拦者,一并查禁,就是鲁王爷现在来了,也得给我扣在这!”

    见孔胤植没了话说,他转头望向刘氏,慢条斯理地道:

    “依大祖奶奶方才的意思,是咱们大明的皇家,在编纂会典和祖训之时,便借鉴孔氏的家法了?”

    刘氏连忙想要反驳,谁想魏希孟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又一下子加快语速,冷颜斥道:

    “尔孔氏何德何能,竟敢使用皇家的祖训当做家法?孔府刘氏,铁证如山,你难道还要嘴硬不成吗!”

    听见这称呼的变化,就连刘氏的脸色都是骤然一变。

    孔衍植更是脑门子一晕,差点摔倒,幸而有人扶住,但他仍旧是连连叹息,这次,恐怕是不能轻易善终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虚伪圣府

    衍圣公孔胤植趔趔趄趄站起来,颤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你说,我能给的,全都给你!”

    “我只求你,不要再来孔府了!”

    “现在知道服软了,晚了!”魏希孟怪笑一声,大手一挥,下令道:“都给我散到孔府,叫巡检司和当地督办司的人都来,搜查孔府。”

    “所有人一概都不许走,去曲阜城中调唐千总的兵马给把这儿围了,至于说孔府内宅么,老子亲自带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

    “你们要做什么?”儒生中的大师兄李璐早就看魏希孟和这些番子不顺眼,闻言立即站了出来,大声喝止。

    这次,孔府的大儒们也都不再制止。

    既然东厂已经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他们也便彻底的不再畏惧什么,直到眼下,他们还是认定了朝廷不会对孔府怎么样。

    李敬站在上面,似乎早就忘了数月前被南京国子监讲师李信当众打脸的事,冷笑连连:

    “我倒要看看,这群番子还能查出什么,就算查出什么,又能把孔府怎么样?”

    关中三贤中的另外两位名誉满天下的大儒也是满脸的阴阳怪气。

    “就是,孔府延续千年,岂能是一朝轻动!”

    “番子闹得再凶,不过也都是一厢情愿罢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推几个人去挡枪。”

    “至于说孔府,这种天下间的圣所在地,就连当今天启皇帝来了,也要礼敬三分,给衍圣公几分薄面。”

    大儒们的想法多半如此,看着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番子们眼下的处境,纷纷是露出了嘲笑的面色。

    顷刻间,儒生和番子们便吵闹喧哗起来。

    数千儒生,数百番子,吵吵闹闹、拥拥挤挤、推推搡搡,初时还多是喧哗之声,继而便有怒骂的。

    不过多久,番子们便被围在了当中,儒生们毕竟人多,齐来观望,众口一词,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番子们人数不如儒生,自然也就显得没理。

    魏希孟拔出东厂官校特制的腰刀,“都给老子散了!东厂奉旨办差,搜查孔府,你们难道都要抗拒王法吗!?”

    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警告下来,有些儒生惧怕番子真的会动刀,便是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分裂为几派。

    有傻坐在石板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也有悄悄离去,事不关己的,但是更多还是跟随孔家儒生大师兄李璐,强装硬气的。

    “老子最后再说一遍,都散了,东厂奉旨办差,你们这些人,全都要以阻碍皇命抓了!”

    此刻的儒生们,更加害怕。

    番子们身上流露出的腾腾杀气,手中紧紧握着的东厂官校特制双刀,都让他们触目惊心。

    有唉声叹气,面容不定的,也有外假硬气,不肯退却一步的,孔府儒生大师兄李璐,恰恰就是这帮人的代表人物。

    他定在原地,转身大声叫道:

    “诸位不要害怕,这些番子越是如此猖狂,就越是说明他们的末日临近,迟早必覆!”

    “不要放这些番子在孔府乱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样儿,你挺能叫啊?”

    魏希孟眯起眼睛,看出了这群被强行绑在一起,实则一盘散沙的儒生,是围绕在谁的身边。

    大儒们自视清高,根本不会亲自下场与番子们扭打,只要唬住了这群儒生,这围就算是解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番子,这种情形经历少说不下十几次,魏希孟其实早有经验了。

    他松开刀柄,二话不说,从身后扭住正在喊话的孔府儒生大师兄李璐,“你要干什么?”

    “你怎么有权利当众抓人,你快放了我!”

    李璐更大声的叫嚷,儒生们也都是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冲上来,魏希孟却是强行把李璐按在地上,然后狠狠一踩。

    随着李璐痛呼一声,以及魏希孟将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全场渐渐的都安静了。

    魏希孟露出极为阴狠的笑容,双手握住刀柄,大声喝道:

    “快去通知官军,就说孔府的儒生都要造反!这个李璐,便是罪魁祸首,人赃并获!”

    在儒生们还在不知所措之间,一名番子拨开人群,狂奔出去。

    孔府外围观的百姓,这时也都冲进来,有些还就是这些儒生的家长,魏希孟看着他们,心想这可热闹了。

    儒生们看见自己的父母来了,都是心虚不敢再上前。

    这时候尊敬父母及长辈的观念,还是极强,尤其是这些整天学习儒家的读书人,父母之命不可违的思想,根深蒂固。

    无一例外,这些百姓都听说了朝廷披露出孔府圈占大批山东民田,一是为讨个说法,二是听说东厂这次要严办孔府,担忧自己在孔府就学的儿女而来。

    此刻,他们全都在人群中寻找自家儿女,一下子,聚拢起来的数千儒生顿时便散了。

    番子们看着眼前这既温馨又显得可笑的场景,总算是呼出口气,渐渐将腰刀收了回去。

    魏希孟看见此刻几乎无人再去管自己脚下这个大师兄的死活,也蹲下来说道:

    “李璐,你有父母尚且存世吗?”

    见李璐哑口无言,魏希孟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是没有,这样也好,你这种罪过,可是要牵连九族的。”

    “你父母早死,也省得被你牵连,连我都替你父母不值!”魏希孟坐了下来,一拍大腿,环视周围,笑道:

    “看看这些穷苦百姓,一生清贫,费力将他们送入孔府,就指望个家凭子贵,最后却都落得了晚节不保。”

    “你们这些人,为孔府狡辩,难道不知那孔家祭田侵占了山东不下三千大顷的民田吗?”

    “这些民田,有没有你家的地?”

    “有没有他们的地!嗯?”

    看着李璐黯淡下去的神色,魏希孟明白,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都选择充耳不闻。

    对孔家的所作所为,李璐不敢问,不敢详查,一切都只是为了维系住他心中的这个圣府的光辉形象。

    在他眼里,孔家全都是圣人,孔府就是人间天堂,是比紫禁城更好的地方,而且打从他进来,也就觉得自己和父母一辈的农民阶层不一样。

    整日出入这种高端场所,自然看不起清贫的家乡了。

    其实何止李璐,包括三法司在内,朝廷各部,天下间的世家门阀,谁又敢真去查孔家干的这些烂事儿?

    敢做这些的,只有他们名声早就臭到不能再臭的东厂。

    “等着吧!这些人迷途知返,九族尚且可存,但是你,李璐,你会是这次孔家推出来的第一个牺牲者,株连九族是免不了的!”

    “什么?株连九族?我犯了何罪,要株连九族!”李璐大惊失色,但也不再挣扎,只是勉力抬首,紧紧盯着魏希孟。

    魏希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副可怜又可笑的场景。

    来到孔府的百姓们此时多已经寻到自家儿女,要么是说教喝骂,要么就是已经拉着他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有些脾气暴躁的老农民,更是直接对自己儿子大打出手,毫不顾忌他们什么圣府学子颜面了。

    “你看看,你待的这是个什么地方?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混账东西,咱们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咱们家的地,有不少都是孔家人侵占的,爹要是早知道这些,说什么也不可能送你来求学呀!”

    “东厂要办孔家,这是好事儿,咱们家的地或许能回来…,唉!快走吧,别在这待着了!”

说一说上个月

    上个月中旬开始,石头几乎不怎么更新了,是因为工作上出了较大的变动,具体原因就是部门一把离职了,工作没有交接好,没有人接上。

    所以我就临危受命,接了自己原本做不了的活儿,再加上以前自己的,忙得冒烟,硬着头皮做,整天加班到十一点才回家。

    大家都知道,小说只是石头的兼职,所以不可能为了这个影响正常工作和生活,好在前几天新的一把上任了,交接了以后,我松了口气。

    其实石头没什么野心,好好拿着自己那点工资,回家了闲下来给大家写两章小说,就够了。

    这个月不出意外会正常更新,至于说太监,绝不可能。

    有这么多可爱的书友,木匠怎么可能太监呢?

第八百一十九章:除爵衍圣公、赐死鲁王

    呜呜泱泱的儒生们转眼间散去了大半,衍圣公孔胤植眼睁睁看着,昔日间的讲学圣府,变得门可罗雀。

    就连那些大贤们,明里暗里的也都溜了不少,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次东厂是动真格的。

    其实他们早在几个月前,魏希孟第一次来孔府的时候,就已经在盘算如何搞掉孔家了。

    东厂之所以敢这么做,背后无非是一个人在支持,便是当今的天启皇帝朱由校。

    在封建时代,任何世家门阀,都斗不过掌握实权的皇帝,因为皇帝有超越以上的东西——兵权。

    实在玩不过,直接派兵给你端了,随便安排个罪名,过上几代,天底下的读书人也就给你忘得差不多了,谁还在乎你。

    魏希孟虽然是个狠角色,但却比那些所谓的大贤要有人性得多,许是知道孔家牵扯甚广,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株连余众。

    直等到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铁杆孔府粉丝,魏希孟才是对着刚刚来到这里的巡检司巡检马庆和曲阜守备千总任昭说道:

    “二位,你们一个是街道巡检司,一个是城中的守备,此事有我们东厂做主,该抓的抓,闹事的,该杀的杀,不必留情。”

    马庆和任昭对视几眼,都是满目的震惊。

    曲阜孔府,在山东横行多年,历史比当今朝廷还要长久,起先他们也都觉得纵然是东厂,也不会对孔家怎么样。

    到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东厂这次打算和孔家不死不休。

    东厂背后有皇帝,最后是谁死谁活,这个道理很显然,就是一般的百姓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任昭先开口:“有忠茂候这句话,卑职也就放心了!”

    马庆作为直管孔府附近街道坊口的巡检,这些年早就受够了他们的压迫,更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孔家,在地方上是无恶不作,上次那个关中大贤李敬强纳一民女做妾,我们是敢听不敢管。”

    “这次有东厂做主,巡检司也能在其位谋其事了!”

    魏希孟一只脚踩在石阶上,冷笑:“放宽心,这次孔家没个跑,陛下发话,必诛孔氏。”

    马庆忽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那诛了孔家,衍圣公由何人来袭爵?总不能诛了一个,再封一个吧?”

    魏希孟看他一眼,说道:

    “不会,衍圣公这爵位,打大明天启朝廷起,就算是绝了,孔胤植是最后一代!”

    ......

    天启六年十一月六日,山东、曲阜。

    一名身着司礼监服侍的太监,身旁站着几名缇骑,千总任昭正尽职护在一旁,整个曲阜,早在半月前就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了。

    听说孔氏本家五百余人,要在曲阜被当街处斩,全天下都炸了,看热闹的,愤愤不平、打算救人的,全都来了。

    司礼太监正尖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曲阜孔府,自宋以来,受历朝皇考赐封,为文官之首,本统领百官、教化万民。

    然衍圣公孔胤植,天启元年袭爵,忘却祖辈教诲,受皇考荫封而不知感恩,屡次违背祖德,不遵圣谕。

    经察,山东孔氏并鲁王府,侵吞民田四千八百大顷,一者有悖圣人后嗣,二者有违皇祖之制。

    兹除去山东孔氏世袭衍圣公之爵,本家五百八十六人,当街斩首,以敬上苍。一并赐死鲁王朱寿镛,以告列祖皇考。

    因鲁藩长子已死,二子早夭,即以三子泰兴王朱以派袭封鲁王。

    另,加封孔氏南宗为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聊慰孔圣,尊为儒家学派之首!钦此。”

    话音落地,满场的议论纷纷。

    “凭什么啊!”

    “衍圣公是宋皇始封,大明怎么有权利除爵?”

    “孔府之事,全凭东厂一面之词?所谓家仪抄袭会典,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等要面见天子!”

    司礼太监念罢圣旨,冷哼:“尔等儒生,天子日理万机,岂是旁人想见就能见的么?”

    随后,他望向当地的县官,冷冷道:

    “宋知县,还不下令?”

    曲阜知县宋明义已是汗若雨下,他用衣袖擦了擦汗,夹在中间,的确不好受,但是如今圣旨已下,便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他犹豫片刻,观了天色,咬牙道:

    “行刑,斩立决!”

    纵是刽子手们,也没有一次杀过这么多人,握着大刀的手都出了细汗。

    他喝了一口老酒,喷在刀口上,第一个来到孔家老夫人刘氏面前,对准了她的后脖颈。

    孔胤植跪在一旁,痛哭流涕,“祖母,是我害了你啊!是我害了你……”

    “儿啊,非你之过,乃是天子昏庸!朝纲不明!”

    “我在九泉之下,笑看大明亡在这等昏君手上,等他下了地府,我要与孔氏的列祖列宗好好招待他!”

    孔胤植确有侵吞民田,纵容孔氏族人为官不法诸事,他心中知道,东厂所说并非空穴来风。

    “祖母…你…”他望着刘氏,心中更加胆虚,不敢再说。

    刘氏凄厉喊叫,随着刀子落下,那颗老眼也未曾名目,大大睁着,直视站在台下的魏希孟。

    魏希孟也这样看着刘氏逐渐死去的脑袋,见识过比这更惨烈场景的他,根本不会被吓到一丝一毫。

    当天,曲阜这个天下学子的圣地,血流成河,孔氏北宗被连根拔除,本家五百余口,大大小小,都被判了斩立决。

    观者动容,闻者变色,山河为之染血。

    据说,当天除了曲阜本地的官军以外,通州卫还有五万京军奉旨南下,随时准备平乱,好在儒生们只是叫得厉害,并未生出什么乱子。

    但是在此之后,随着孔府被诛,天下仿佛都变得清净,往日间聚在一处的儒生们各回各家,成了一盘散沙。

    至于说宋以来的衍圣公一爵,彻底成为历史,只留下本本分分的孔氏南宗获封了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权当算个念想。

    朱由校也用事实证明了一件事,天底下无论权势再大,再是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没有他动不了的。

    但凡是威胁到了皇权,都要被抹除,就算是延续千年的衍圣公,也不会有这个例外。

第八百二十章:朱由检死了

    孔府那边闹得昏天黑地,个个死之前都咒大明要亡在昏君天启皇帝的手上,皇宫这边,却是兴高采烈的。

    朱由校很犯愁,因为蒙古皇妃乌缇娅有喜了!

    第一次得知张嫣有喜的时候,朱由校是很高兴的,在这之后,随着子嗣越来越多,就逐渐有些犯愁。

    自己今年三十不到,却已经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又怀了一个,等到老死或者病死那天,不得有十几个?

    这特么的,也太能生了,得控制控制了!

    启祥宫中,乌缇娅侧头躺在榻上,痴痴望着皇帝的脸,不知为什么,她发现了皇帝眉宇间的一丝无奈。

    自打她怀有身孕,朱由校便每日都来探望,这让乌缇娅多日来的委屈和心酸,全都消散一空。

    随着小产日期的临近,朱由校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启祥宫,甚至连本子都叫内侍搬了过来。

    朱笔每一次落下,都有一道崭新的政令由皇城发出,通行天下,改变着百姓的日常生活。

    乌缇娅心想,相比古之圣君者批阅章奏,字斟句酌,大抵也是一副这样淡然从容的面孔吧。

    只不过朱由校如今手里拿着的,是一杆真正意义上可杀人可灭国的刀笔。

    她观察到,皇帝手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皆是西南亲征时留下的,加上平日也喜欢舞刀,往往才刚长好,又被挫伤,反反复复,竟至难以愈合,形成了一道道细疤。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大明,怎么能不令人心悦诚服的喜欢呢?

    朱由校正在批阅一分关于灾荒的奏本,额头上的汗珠却被人轻轻擦掉,转眼一看,却见到是乌缇娅下了榻。

    “你怎么下来了?”朱由校微微蹙眉,满脸都是担心,“赶紧回去躺着,不能有半点差池。”

    乌缇娅心中一暖,捧起朱由校握着毛笔的手,喃喃说道:

    “陛下,您这双手,可真不像是一个大明天子应有的,反倒像是我们草原的莽汉。”

    朱由校默叹一声,强颜欢笑:“这也没什么办法,不以身作则,哪会被大明的将士拥戴。”

    “爷,你这字写的真好。”乌缇娅说道,仿佛在她的眼里,眼前这位皇帝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见她欲言又止,朱由校问道:“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太祖曾赐孔府一言,令天下学子遵循孔氏,多读书,少妄言。”她突然停住,转而说道:

    “朝中都在说,陛下诛杀孔氏,是昏聩之举…”

    朱由校的手上的动作一顿,索性放下毛笔,半晌,才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用伤痕累累的手捧起她的脸,仔细打量着。

    “真是个草原来的傻丫头。”

    “皇后、裕妃和良妃、纯妃全都百毒不侵,所以他们这才盯上你的吧?这话,多半不是你自己想的。”

    “是谁说的,告诉朕。”

    乌缇娅呆若木鸡,无从应对,她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看出来的,心中也突然觉得,或许文臣们真的是在利用自己?

    过了片刻,朱由校撂下她的脸,再度垂头对着成堆的奏疏,懒懒地嘱咐道:

    “别再为旁人做出头鸟了,再遇见什么事,不要急着表露态度,多去问问裕妃她们。”

    “谁要再去找你,就让他来当面‘劝谏’朕。”

    当晚,朱由校回到西暖阁,脸上没有得喜后的半点喜悦,看着眼前的魏忠贤,道:

    “去给朕查查,是谁在内宫散播谣言,说朕诛杀孔氏是昏聩之举。”

    在别的地方说这些,只要没什么大影响,朱由校可以眼不见心不烦,谣言都散播到后宫里来了,那就不能留了。

    魏忠贤闻言,赶紧先给自己洗清关系:

    “爷,奴婢一直在东厂,未曾听闻此事,许是文臣们买通了启祥宫的宫人,在娘娘耳边放的耳旁风吧!”

    “耳旁风?”朱由校冷冷道:

    “你这个东厂提督是怎么当的,招人进宫朕都让你东厂负责核查,你是怎么查的?”

    “给朕把启祥宫所有的宫人,包括乌缇娅从蒙古带来那两个,都押到东厂,好好儿问问。”

    “不能下死手,只有那两个蒙古侍女,能陪蒙妃说说话。”

    魏忠贤连忙点头:“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尽快查到此事的始作俑者,安排人手将之弹劾,清出朝堂,然后让他悄摸声儿的死在回家的路上。”

    魏忠贤还是很懂事的,朱由校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要手下留情的话,只是点头道:

    “下去办吧!”

    不过,魏忠贤还是没走,朱由校看他有事,闷头看着奏疏,似无意间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魏忠贤磕磕巴巴,跪在地上,哭喊道:

    “爷,信王爷死了!”

    “你说什么?”朱由校这次可真的是大惊失色了,手中的毛笔都抖落在地,连忙站起来,颤声问道:

    “怎么回事,你给朕详细的说!”

    “信王本是奉了爷的旨意去朝鲜,可…可那帮天杀的倭贼们,在海上截了信王,从此便杳无音讯了。”

    “倭人?让他吗的倭人给截了?”朱由校心知肚明朱由检是怎么死的,但面上还是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一拍桌案,怒道:

    “给朕派人去倭奴国,问问他们的大将军德川家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月之内,不给朕一个交代,让他们等着看大明登莱水师的战船是怎么攻陷九州的!”

    “他们管不住自己的人,朕来替他们管!”

    朱由校在西暖阁来回踱步,想了一会儿,又道:“传谕袁可立、张盘,叫他们集结登莱水师,要是倭奴不给一个说法,就派人到他们的港外放炮。”

    “封锁了他们的贸易港口,不许进出,凡是见到挂着倭奴旗帜的船,给朕先打沉了再说!”

    魏忠贤不断点头,问道:

    “爷,注意龙体啊,信王已经遇害了,九泉之下必定不希望您因此伤着了龙体,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啊!”

    “至于去朝鲜的藩王,陛下还是要拿个主意…”

    朱由校一拍脑袋,好像是气昏了头才想起这事,坐回御座,“事已至此,便让唐王世子朱聿键去朝鲜就藩,辅助朝鲜国政吧。”

    “奴婢遵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895/ 第一时间欣赏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崛起的石头所写的《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为转载作品,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介绍: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