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国王
鲜红色映照着两人的脸,现在的空气可没有严肃的感觉,不过塞莉是笑着的,安的脸色是非常——严肃的,之前她可是一直陪笑的。
笑容消失,演技也不复存在,塞莉拍了拍手,酒杯慢慢的移动到了安的身前。
“我本来以为这地方的贵族,就是那什么吉尔斯·德莱男爵,我本以为他有恋童癖,或者比较喜欢幼女,又或者比较喜欢十来岁的少女,我一直把你当做他的情妇或者什么情人的,但从你,怎么说呢,反正我现在是完全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
往这方面想,是不是也太糟了?正常情况不都应该往私生子的方面想吗?好在安并没有生气。
不过让提恩有一点在意的是,安竟然是西菲尼出身?西菲尼和神圣帝国最短的的通行路线被海因森林阻断,如果想要安全的通行,要到达诺森因城至少要绕超过四个月的大圈子,外加上诺森因城因为海因森林的关系,本质上是一个郊区的荒城。
这地方并没有什么出名的地产,前路又被海因森林堵死,按理,就算是旅行,也不应该来这座城。
“没有父母的你,是被德莱男爵带过来的,六年前,那个时候你应该才十四岁,为什么他会带着你来这地方?你可不要骗我说你他私生子,没这个可能。”
塞莉刚说出的一段话,让提恩陷入了奇怪的迷茫中,六年前?那个时候——那个冬季,就是发生在六年前,没有父母,被德莱男爵带到这里的,怎么可能,一个他国的贵族,从异国带回来一个和自己无缘无故的孤儿?
抚养是小问题,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男爵,而且还是这座城镇的领主,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带回来的小鬼参与进城镇的核心建设。
贵族的体系,注定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德莱家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可现在安绝对是身处高位了。
“塞莉·诺曼,诺曼家的大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能够调查到这种地步,我是很想用个投机的谎言骗过去,可显然,如果我这里不说真话,大小姐你肯定会转投商会,不如说大小姐你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
“你应该知道自己获胜的可能性有多大,这虽然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可这只老鼠,说不定会把你这猫给吃了。”
“好吧,我的大小姐,我如实说吧。”
安并没有接过桌面上的杯子,而是摇晃了下自己手上的酒杯,看到酒喝得也差不多,她想要拿起酒瓶倒点酒,可手还在取酒的路上,酒就已经倒入了她的酒杯。
见到这个场景,安靠在了椅子上。
“三号文件,我想如果是诺曼家的大小姐,对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六年前,我们诺曼家遗失的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大概非常重要。”
“这份文件对诺曼家也许不是那么重要,但对一个四处奔波,只为能够改善领地现状的领主来说,太重要了。”
“你想说是你给了吉尔斯三号文件?怎么可能,这份文件虽然遗失了,但绝对不是你阶级能够弄到的。”
“大小姐,你还记得三号文件是怎么遗失的吗?”
“雪崩,当时里斯本的领主一行,拿了文件准备回去大展身手,结果半路遇上雪崩,一行人全死了,至今还没找到尸首,你不要和我说你捡到了他们的尸体。”
“就是我真的捡到了尸体,也不会去捡文书这类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说到这里的安,擦了一下自己头发上的水珠。
都进来这么久了,她这才想起要擦一下潮湿的头发。
她接过库洛维的毛巾,对着库洛维说了声谢谢后,继续说起了她的故事。
——
那是无比的寒冷冬天。
她见到了雪崩,亲眼看着无情的大雪吞噬了至少二十人。
两三分钟后,大雪覆盖了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本打算搜刮点遗物的安,在挖着她预想中尸体的时候,听到了一点点响动,还有人活着——大概是出于同情,安从雪地里挖出了那个人。
手脚健全的三十岁男性,被挖出来的人,很快就恢复了神智,紧接着,他们又挖出了四个人,三个卫兵,以及一个贵族的近侍。
连安在内,他们五人什么都没说,就一同踏上了回乡的路。
可最近的城镇,也需要五天才能到达,走完第一天的路,那四个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没有食物的话,他们就没有办法活着走到城镇。
那是无比寒冷的冬天,不要说可以吃的食物,就是连树皮都啃不动。
“我们这么下去,没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第一个将这一点说出来的,是安救出的第一个人,那个三十多岁的男性。
众人都明白这一点,谁都没有回应他。
就像是早就猜到了众人会沉默,随即,那个男人——指向了安。
——
“食物,难道不就在这里吗?”
——
“你疯了吗!你要吃人?”
第一个出言反对的是贵族的近侍,他挡在了颤抖的安身前。
可还没等安喘口气,那个男人就推开了近侍,他抓住了安的脚踝。
“你也有你的任务,你也不想就这么死了吧?放心,脏事我来做,不会脏了你们的手,当然,烤好了也会分你们一点。”
“...”
“...”
“喂!你们两个人,难道也想这么做吗!”
面对近侍的怒斥,另外两个卫兵,却选择了沉默。
面对已经丧失了人性的同伴,近侍扑倒了那个抓着安的男人。
“她还是个孩子!你难道就没有儿女吗!他们要是遇到你们这种人,你们怎么想!”
“你们两个!还想不想活下去!给我拉开他!”
就在安恐惧的视线中,那两个侧过头的卫兵,他们慢慢的走了过来。
这两人合力,一起拉开了近侍。
“近侍大哥啊,我们也不想啊,但就和你说的一样,我们也有儿女家人,我们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你们这群畜生!”
“而且近侍大哥,这孩子肯定也有问题,你想想一个十来岁的小鬼,可能在这种季节进丛林找死吗?”
“对啊,近侍大哥,这说不定就是真神赐予我们的食粮。”
“呜——呜呜——”
近侍想要说些什么,可现在唯一想要帮助安的人,已经被按到在地。
想要说的话语,也因为贴着地面的关系,变成了呜呜声。
而另一边,彻底丧失了人性的畜生,单手拔出了刀。
“我会给你祈祷的,骨头我也会好好埋起来的,安息吧。”
想要逃离,想要挣扎,可一天走下来的体力消耗,已经让安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她只能看着刀刃一点点的接近,可以喉咙被卡住,眼泪也早已流干,现在的她,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死亡。
死于自己救下的人——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去救他们呢,为什么——我会跟着他们一起往城镇的方向走呢。
雪地里,什么都做不了的安,只能看着雪花不断飘落。
看着不断接近的人脸,安放弃了无意义的挣扎,视线开始模糊。
可就在这个时候,温度——有那么点热量的液体,溅在了她的脸上。
重新睁开眼,鲜红的血液从那个男人脸上的伤口流出。
“快走!”
握着短剑,不断挥舞的近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挣脱了两个卫兵的束缚,并且用短剑伤到了那个男人。
“快走!快走!”
洁白的雪地,呼啸而过的寒风,这是诗人们歌颂,画师们惊为天人的美景。
只是他们的诗词与画作中,绝对不会出现,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吧?
红与白,红的那因为血液温度而融化成冰的血块,那白的,并不是雪,那是人体的残肢被冰雪覆盖后的白色。
安没有动,她动不了,即便这个时候跑出去,她也没有生还的希望,她的死亡已经是注定的了,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求生的希望。
三对一,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获胜的战斗。
钢铁撕开皮肉的声音很快就停止了,抬起头的安,只不过是想确认下自己的死法。
可她看见的,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近侍。
“呼——呼——走吧,我们走吧。”
近侍染血双手所传来的温度,那早就流干的泪水,涌了出来。
“哭吧——愿七神保佑你忘记今天所有的一切。”
最后剩下的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运气非常好的找到了一个可以遮蔽风雪的洞窟,伴随着燃起的篝火,这冰冷的洞窟内,慢慢的有了温度。
靠着墙,捂着肚子的近侍,慢慢的坐了下来。
他的脸色非常的不好,可安却没有办法说一个字。
近侍摇了摇头,从身上摸出了点肉干。
“吃吧,我想等雪小一点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去捡点树枝,运气好的话,我么可以等到救援——咳咳咳。”
“救援?会来吗?”
“会的,遇难的是里斯本领地的罗斯城领主,虽然人缘不怎么好,但也是个男爵,会有人来救援的,最迟七天,肯定会派出救援队的。”
第四十一章 贵族之名
侍从说到这里,拍了拍身边的包裹。
“我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文书交给救援队,就是他们不搜寻贵族,也会来搜寻这个的,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获救的。”
“嗯!”
暖意从四肢传递了过来,那绝望慢慢开始了淡化。
洞窟内时间的流逝非常的缓慢,大概是无聊过头了,近侍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神圣帝国人,违背了领主的法令,走私了几头羊给临镇的商贩,按照法令要被吊死的我,流浪到了西菲尼,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想回家乡一次。”
“...”
“你肯定不知道家乡是什么吧?不过我想你会知道的,等到了那个时候,一定不要忘记,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做错事,我错了,我——”
近侍的话停了下来,他揉着自己脸。
“我做的都是一些蠢事,还是说说其他的吧,比如说,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季节跑到丛林里来?”
“我是跑出来的,我的朋友死了,可所有人都不在乎,甚至找不到一个能够为死者祈祷的人,他们明知道没有祈祷,就没有办法得到指引。”
“七神告诉我们,要学会忍耐,要学会宽恕,你的朋友会被天国接纳的,因为他还有你为他祈祷,只要有人真心实意的祈祷,真神会回应你的。”
“可是——修道书上——”
“如果真神没有接纳你的朋友,无需担心,那它也不是我们的神了。”
这是无意义的,身处于绝境之中的两人,都明白这一点,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弃祈祷,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相信死后可以去天国,而是寻找了一个精神寄托。
活下去的精神寄托,面对这个越来越绝望的世界,幻想中的存在,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夜晚,寒风呼啸,如同恶鬼的哀嚎。
可即便如此,洞窟内也犹如得到了神的庇护,篝火带来的温度,让人不至于被冻死。
两人下午从雪地中拾取了大量的树枝,勉强帮他们度过了夜晚。
可第二天的情况,比第一天要糟糕太多了。
暴雪越来越大,甚至他们能够听到树木被压断的声音。
不光是环境,最糟糕的是近侍的身体状况,他试了好几次,可腰部的伤势,已经让他没办法站起来了。
“看来,柴火——只能靠你了。”
“没事的,外面被压倒的树木那么多,木柴很好捡的!”
“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这些的近侍慢慢的躺了下去。
安一个人迈出了洞窟。
积雪的厚度已经超过了她的小腿,每一步,都犹如深陷泥潭。
运动带来的可不是热量,而是越来越强的寒意。
必须要活着回去,必须要带回去。
求生的渴望,让她拖行着她本不应该能拖动的断枝回到了洞窟。
她丢下了树枝,走向了看着她的近侍。
“大叔——我找到了一个很大的树枝,应该能烧一整天了吧?”
“嗯,大概是可以烧一整天,你用这把剑砍断树枝,然后把他们放在篝火周围烤一烤,我想我们今天又能安全的度过了。”
“嗯!”
十来岁的安,挥舞着和她差不多长度的武器,粗壮的树干,慢慢的变成了木柴。
而在一旁看着的近侍,一点点教导着安,使用剑的方式。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到了中午的时间了。
近侍和昨天一样,从身上摸出了肉干,交给安。
“好在我们不用担心的食物的问题,我昨天也说了,我是神圣帝国人,自从来了西菲尼后,一直吃不惯这地方的军粮,我也很奇怪的多了一个习惯,也就是自己做肉干,当然这肉干肯定和西菲尼的不一样。”
“好硬——”
“哈哈哈——咳咳咳——没想到吧,哈哈哈——神圣帝国肉干的做法和西菲尼完全不一样,哈哈哈,我也算明白那些卖肉干的商铺,他们每天最大的乐趣是什么了。”
安平时也吃过肉干,但这么硬的肉干,她还是第一次吃,但这硬度,也勉勉强强咬得动,虽然费力了点。
过去的她知道除去西菲尼外,还有很多国家,但她从不认为这些国家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可今天,安知道了第一件,打破她认知的事物。
而顺着这缺口溢出的,则是无数的疑问。
“大叔,为什么你只是走私了几只羊,就会被处刑呢?”
“因为我犯得是走私罪,不要说是几只羊,就是一块皮毛,也要被吊死,这就是法律。”
“大叔,你为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认为这不合理,但这是合理的,走私表面上只是让当地的贵族少了一笔收入,但实际上,大量的走私会导致市场崩溃,大量的人会因为走私而失业,大量的人也会因此而死,为了保护大部分人,所以走私必须是死罪,无论大小。”
“但大叔你只是卖了几只羊。”
“我知道这是犯法的,但我还是做了,罪无可赦,大概就是形容我这种人的吧。”
“...”
“很多人都认为,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不是这样的,我们是人,那就要活的像个人,因为除了人性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人性?”
“听不懂也不重要,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要记住,纵是你身边只剩下了恶棍和人渣,你也不能跟随他们做一样的事,盲从只会毁掉自己,毁掉他人的未来。”
“未来——吗?大叔,你说为什么,人只要陷入了绝境,就一定会自相残杀呢?”
这个问题,也许无数人有无数种回答。
因为人总是这样,可以用无数种理由自相残杀,这像极了自然规律,有死亡,也有新生,可显然,在这里的两个人,都不认可这所谓的自然规律。
侍从想了好一会,他慢慢的摇了摇头。
“我想他们只是失去了抑制力而已,当人一旦失去了限制他们的束缚,就会变的和野兽一样,伦理道德,本来就不是实际存在的,都是我们幻想出来的,现在想想,国家制定的法律,维护法律的贵族、平民,都是值得钦佩的存在呢。”
“为什么?他们难道不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吗?”
“是啊,可这份应该做的事情,他们也可以选择不做,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守法的好人,也可以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可他们选择了善的一面,我想这也是一份伟大,因为无数伟大的人都选择了善的一面,我们的世界才能维系至今。”
“善的一面吗?”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维持,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有萌发出的恶意,也许只是一点点小事,但所有人都会有这种念想,可扼杀这种念想的,并不是他们自身,而是来自于外界的抑制力,父母的教育也好,巡街的守备队也好,路过的贵族也好,他们成为了恶的抑制力。”
“...”
“我知道你听不太懂,但你会懂的,早晚会懂的。”
感受着火焰传递过来的温度,安积攒了半日的疲劳涌了上来。
复杂难懂的词语与无法理解的话语,成为最佳的催眠曲。
靠着石头的安,睡了过去。
——
“那个时候,你会原谅我的。”
——
这是安没有办法听见的话。
时间过得很慢,但一点一点的流逝。
一共等待了五天,这五天里,近侍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坐起来了。
不过,他们得救了,并不是救援人员,他们非常幸运的遇上了十来个过路的旅人。
这是十来号人,也同样是被暴风雪所阻拦,被迫进入洞窟避难的。
安见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得救了。
“大叔!我们得救了。”
“啊——太好了。”
近侍虚弱的抬起头,看着安带过来的三个人。
他咳嗽了几声。
“大人,大人是贵族吗?”
“我是贵族。”
回应近侍的三人中间的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性。
他走到了近侍身前,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你的遭遇我们非常同情,我们一定会尽力救助你们的,请放心。”
“能让大人的同伴,先离开吗?我有些事情,想要和大人说。”
“当然。”
男人招了招手,跟随着的两人,回到了他们最初到达的洞窟前。
眼见那两人离去,近侍再一次咳嗽了起来。
“大人,我估计是离不开这里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大人,您能收养这个孩子吗?”
“...”
“我知道这个要求,大人能难答应,收养一个平民,对大人的影响也很大,但——咳咳。——”
“抱歉,我不是西菲尼的贵族,我是神圣帝国,诺森因城的城主,吉尔斯·德莱,我并没有能力从西菲尼的土地上,带走他们的国民。”
“吉尔斯·德莱大人,我听过您的传闻,您正在学习诺曼领地内的变革经验,也在搜罗人才,我知道大人想要的是什么。”
侍从从腿部摸出了一桶他背负了很久的卷轴。
可他并没有交给吉尔斯。
“这是给我们大人进行变革计划的参考文书,大人,三号文书,您应该也有听过吧。”
第四十二章 弱小之人的悼辞
“...”
吉尔斯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点了点头。
可他的动作和神态却完全不同,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近侍手中的文书。
犹豫良久,吉尔斯他终究没有去取这份文书。
“我不能收下这份文书,这事关到你的荣誉,我们会带你回城镇的,你的事迹将会被传颂,你的道德将会影响很多人。”
“咳咳咳——大人,我不是贵族,没有吟游诗人会表扬一个恶棍和人渣的,我在我的故乡罗季镇,犯下了杀害儿童的重罪,席德这个名字,大人你应该也有听过吧。”
“他已经死了。”
“是我的父亲有全部的财产,让执刑人饶了我一条命,大人——”
——
“大叔才不是什么恶棍,人渣!”
——
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断这两人,可——无法形容的感情涌了上来,她做出了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吉尔斯看着安,叹了口气。
“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比较好。”
“...”
“这个,你拿去吃吧。”
吉尔斯递过来的是肉干。
安并没有去接,可近侍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大人还有要说的话。”
“...”
安低下头,可以说是抢一般的拿走了吉尔斯手上的肉干。
她一直跑到了洞窟的最前面,此时的洞窟前,还有十多个吉尔斯的同伴。
安不愿意和他们坐一起,随便找了个靠近火堆的石头坐了下来
“好硬——”
吉尔斯给安的肉干,相比近侍给的肉干,要硬太多了。
连咬了很多口,也只能咬下一点点肉屑。
周围的笑声,让安抬起了头。
“...”
之前和吉尔斯一起进到洞窟内其中一人,给安递过来了一杯热汤。
“果然看西菲尼人吃我们的肉干,是最棒的娱乐。”
“...”
“小孩子是不可能咬得动的,泡着吃吧,你也顺便喝点汤。”
“...”
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按照这人的提示,将肉干泡进了热汤中。
肉干与热汤接触后,出现了明显的软化。
另一边的男人,笑着递过来了一瓶调味料。
“亨利大尉,我家的儿子绝对能咬得动。”
——
“你那是刚出炉的肉干,就是我家女儿也咬得动!”
——
“亨利大尉,你看你家女儿和我家儿子,不都是能咬动肉干的吗?怎么样,是不是我们定个姻亲?”
“开什么玩笑!你家婆娘是长得不错,但你长得丑!你家儿子今后多半长的像你,我可不愿意我家女儿嫁给一块脸像肉干一样的男人!”
“你看我家老婆这么漂亮,不一样嫁给我了吗!男人重要的不是脸!是能力!能力!”
“...”
安并没有继续听大人们的胡扯,男人递过来的是盐和胡椒,她撒了点后,喝起了汤。
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有温度的东西了。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吉尔斯走了过来。
“安,进来吧。”
吉尔斯看着站起来的安,想了想,他还是伸出了手。
“我们一起进去吧。”
“...”
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安就是不情愿,也只能握住他的手。
洞窟内的吉尔斯,脸色相比之前要好了太多太多了,可谁都知道,这已经他最后的弥留之际了。
吉尔斯跪倒在了近侍身前。
“我,吉尔斯·德莱男爵、诺森因城城主、斯洛格边境边防长官,以我名义起誓,我将承认安为我的养女,我将抚养她至成年,给予她我力所能及的一切。”
“...”
安并不明白吉尔斯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转变。
她也不认为这是好事,可近侍他笑了起来。
“我席德,因为身体病重,不得不放弃任务,这份文书,安,我希望你能够交给——”
近侍的落下了,文书也滚落了下来。
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看着近侍,想要走上去,可现在的她被吉尔斯抱住了。
“已经够了,他的灵魂已经得到了救赎,他所有的罪孽都已经洗清了,他偿还已经足够了。”
“...”
已经看见太多的死亡了,已经太多太多人,死在我的眼前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安的耳边,是吉尔斯不断念起的七神会祷告。
“慈悲的天父,今日我们在此,要为席德献上祷告,他已经走完了世上的路程,被主接去。我们深信,由于真神救赎的大功,凡一切相信主,接受主,照主真道而行的人,他的灵魂必蒙主救赎。”
这是七神信徒的追悼词,必须要有七神的信徒为他念起悼词,若是在临终时,没有信徒为他祈祷,他的灵魂将无法得到真神的指引。
这是弱小之人,唯一能够做的了,安跟随吉尔斯的声音,跪了下来。
“他的灵魂在天得享安息。所以,求安慰人心的主,安慰我们,更安慰他的家属,使他们内心的力量刚强起来,更好的奔前面的路程。这都是靠着我主之名而求。”
“荣耀归于神,恩光指引,灵魂进入乐园,与主更近。阿门。”
悼辞结束了,安渴求着神的指引,她只能对离世的近侍,献上这最后的祝福。
吉尔斯用冰冷的手,抚过安的头。
“放心吧,神一定会接纳他的。”
“...”
他拉着安,重新回到了洞窟前。
“拿件衣服给这孩子,剩下的人去准备点柴火,我们要准备一场葬礼。”
葬礼办的很简单,大量的木柴引燃了洞窟。
众人随后一同离开了这里。
得到了三号文书的吉尔斯·德莱男爵,用几枚金币贿赂了边境的审查官,从而带走了西菲尼的国民——安。
——
安讲完了与自己相关的故事。
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故事,一种强烈的窒息感环绕着众人。
听完这一切的塞莉,叹了口气的同时,她放下了手上一直摇晃着的杯子。
“看来之前我说的是有点过了,不是你们做事没前没后,我差不多也该想到,你们多半是获取了西菲尼的机密文件,才能这么顺利的进行变革。”
塞莉收回了之前斥责安的话语。
“五年时间,你们取得的成绩已经足够多了,可三号文书注定只是一份初期文件,可以给你们提供的参考,早就已经没有了吧?可即便如此,你们依旧往前迈步了,你们伟大的先驱者,而先驱者不应该用成果来衡量。”
“...”
“所以我之前说的,都是我说错了,抱歉。”
塞莉如此诚挚的道歉,提恩还是第一见到,本以为塞莉是那种,即便错了,也死不承认的类型,但意外的,还是蛮正常的一个人?
安对塞莉的道歉,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塞莉给她的印象绝对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上位贵族。
“大人,不用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先驱者,西菲尼的变革者才是真正的先驱,我们只不过是跟随他脚步,不——我们没能跟上。”
“你们已经做到的很不错了,你也许不知道,文书一共有五十八号,你们拿到的,只不过是最初期的变革方案,以及经济转型的初期预想,你们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不不——应该说,你们已经成为了和那些人一样的先驱者了。”
塞莉这里并不是吹捧,这一点大家都能明白,塞莉这个身份,这个性格,绝对不会去做吹捧他人的事。
她承认的,她认可的,绝对都是实际存在的。
不过,安并没有这么认为,她看起来并不愿意继续听她理解中的吹捧。
“塞莉大小姐,能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
塞莉并没有直接回应,她围着桌子绕起了圈。
“你的成果,你的理想,你的信念,你的勇气,以及你的力量,我都认可了。”
“...”
“这是一场风险极大的赌博,赌上所有人未来的豪赌。”
塞莉停了下来,她的手搭上了安的肩膀。
——
“这场赌博不会有赢家,你和商会没人能获胜,你们注定都是失败者,可你这个失败者已经打破了不可逾越的墙,所以——我更看好你这个失败者一点。”
——
塞莉的决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本以为她会推脱,用思考或者考虑来结束今天的会面,但——她竟然直接做出了决定,做出了支持他们印象里不可能获胜的一方。
“库洛维。”
塞莉对着库洛维招了招手,后者愣了至少五秒,才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了几份纸质的文书。
现在,文书就在桌面上,可安并没有取。
“塞莉大小姐——”
“哦,还有这个。”
塞莉随即打了个响指,意识到什么的库洛维,摸出了一枚金龙币。
桌面上是厚厚的文书和金灿灿的金龙币。
“拿去吧,这是答应你的东西,这几份文书,是你们国内违禁药的制作流程,以及辨别方法,你自己拿回去看吧,当然不认识字就和我无关了。”
“非常感谢大人。”
就在安小心翼翼的收好文书之后,塞莉按住了桌面上的金龙币。
“你也可以让你的弟兄们进来一起用餐,外面雨这么大,你们的弟兄要是生病了,这可是会影响到你们的调查的。”
第四十三章 修道院
“大人——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你应该知道,我们西菲尼的贵族是神眷一族,我们大部分贵族都有星罗,所以啊,有些事情,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包括我的身份吗?”
“这就不是了,我们人身上的星罗是绝不可能出现愚者和魔术师的,这也意味着我不是全知全能的,你的身份,真的只是很凑巧很凑巧的情况下我才知道的,这一点,我还得谢谢和你一个修道院出身的提恩,海默斯修道院出身的弃儿——安。”
“...”
“塞莉,你在开什么玩笑,海默斯修道院可在罗曼镇,从那个地方到这里,怎么可能,哈哈哈——怎么可能。”
塞莉的话,显然让提恩陷入了混乱中,过去思维中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对提恩而言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安给的反应,已经印证了塞莉的话,也同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安——”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运气是很不错,但肯定不如你,你现在都是贵族了。”
“...”
提恩并没有开口,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和安的关系本就没有那么好,只不过是六年前没有劝下来的人而已,她活下来了,从那个寒冬中活下来了,战胜了不可能战胜的季节。
她——我——这么多年,都在想什么啊,活着是好事,死了也是好事。
“大小姐,我这就回去办案了,容我先告辞了。”
“好吧,不过等你的案件结束了,不要忘记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一定,一定。”
安走到门前,并没有推门离开,而是轻轻的敲了下。
一秒后,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她朝着塞莉的方向,弯腰表示了谢意后,离开了。
现在的酒馆内,又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相比其他三人,提恩现在的情绪显然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可显然,提恩并不是其余三人关注的。
库洛维是最先开口的。
“大小姐,这么直接答应了他们,没问题吗?”
“他们人都安排好了,我要是拒绝了,他们也有办法强迫我们答应,不过好在他们没用上这些手段。”
“大小姐——”
“我可不是被他们威胁了,我姑且还是很冷静,并且理智的选择了站边他们一方。”
提恩听到冷静和理智,他拍了拍额头,视线转移到了塞莉身上。
塞莉现在说的,可和昨天完全不一样,而且其中转变,提恩也完全没有办法理解,毫无疑问,安一方是绝对的弱势,可现在,他们在塞莉眼里,毫无疑问的是强势的一方。
“塞莉,为什么他们会占优?”
“理由更简单,这是哪里?”
“神圣帝国境内,诺森因城,这地方没什么问题吧?地方领主的权力,还是没有办法出动军队,抹杀商会这些人吧?”
“这是当然,而且出动军队,这肯定就是安一方输了,不用思考军队的存在,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让军队出面。你要想的是,这是什么地方,一个郊区,荒野,一个偏僻的穷乡下,这个地方的贵族,绝对比你想的要好说服。”,
地区贵族是绝对服从于地方领主的,可这——等一下,之前安说,他们已经得到了大部分贵族的支持,怎么可能,大部分贵族?这种地方能有多少贵族?而且这地方的贵族,怎么可能不服从当地的领主?
而且安说这番话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领地,这么想的话,之前她说的也是要清除所有的毒瘤,而不是领地内的毒瘤。
“塞莉,你想说安他们的计划,是变革整个神圣帝国?这怎么可能,神圣帝国是全大陆领土最广,人数最多的古老帝国,他们的制度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所以我说她是先驱者,我可不是故意要奉承她的,现在恐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改变时代的伟人,奴隶制的废除和违禁药彻底列为违法,这两个大事件的推进,也注定会被记录在史书上,她的名字,必然名留青史。”
“这——”
“其实安成功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其实神圣帝民间和贵族圈子,早就有了废除奴隶制的呼声,只不过一直没有人拿出成果,你应该能理解成果是什么吧?”
“底层劳动力的替换方案吗?我记得塞莉你之前说过,神圣帝国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奴隶上的,如果废除了奴隶制,会动摇到整个帝国的根基,因为最最最基础的劳动力,突然就没了。”
“这是能够动摇到整个国家的东西,所以呼声虽大,但实际执行和推进的,却非常缓慢,我本以为神圣帝国在彻底毁灭前,是不可能废除奴隶制的,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的预估出错了。”
塞莉拍了拍手,柜台的两侧的服务生应声走了过来。
此时他们中端着的,还有两盘子。
这些盘子放在桌子上后,服务生就离开了。
提恩本身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但塞莉示意大家一起吃,也只能无奈的转移了视线。
服务生端过来的是两大盘——山芋。
一般来说这东西都是煮着吃的,但——现在眼前的山芋,好像是烤?不对,烤的话没有这么软,煮也不是,蒸也不可能。
尝了一口的提恩,感受着软糯的触感。
“好甜。”
“甜就对了,来来,都吃点,一天到晚吃鱼啊、肉啊,早该吃腻了。”
塞莉让众人一起吃的同时,她捏着山芋,半天没有下口。
不是不好吃,也不是不能吃,只不过,她现在估计没有胃口吃。
“我还是太小看我们西菲尼变革文书的重要性了,不过好在像吉尔斯·德莱这样明智又有实权的人不多,不然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三号文书吗?之前塞莉你说这份文书,让诺森因城在三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革,现在想想,这份意外得来的文书,说不定就是改变整个神圣帝国的契机?不不——应该说奇迹了吧?”
“我可不希望这种奇迹蔓延,但不得不承认,某种意义上,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奴隶——能够解救这些身为奴隶的可怜人,是多少人想做,却没有办法做到的,我们西菲尼既然帮他们做到了,那也不该去后悔。”
“彻底废除,真的可能吗?”
“安现在已经解决了最难解决的问题,也就是劳动力的替换问题,这也是她能够得到神圣帝国贵族支持的重要原因,她接下来要的成果,可这个成果啊,不是她自己理解的什么打击违禁药,又或者抓捕奴隶商人,她在这方面还是有点看不清自己。”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说现在还有一小部分贵族不支持她的原因是什么?明明最大的难题都解决了?”
“反弹,神圣帝国使用奴隶的普及程度远超出你的想象,所以剩下的贵族,以及目前表示支持的贵族,他们都在等待最后的反弹,谁让他们是通过法律的形式,强行剥离奴隶制度呢,普通民众适应后的反弹,这一点尤为重要。”
“这——普通民众就是反弹又能怎么样?这观望有意义吗?”
提恩也不是简单无脑的说出这句话,法令和法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法令干扰了他们的生活,他们是会抱怨,可法律干扰到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只能接受和改变。
国家的法律是拥有绝对权威性的,而且这个时代下,谁都知道奴隶是野蛮的代表,神圣帝国真的想要废除奴隶制,民间根本不可能给予他们太大的压力。
贵族们忌惮的反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
提恩的不解,却是塞莉能够理解的。
“换我也要看到最后,诺森因城是一个实验体,谁都想看这个实验体走到最后一步,那你要知道,这个实验题承载了整个国家今后的命运。”
“这也太小心了吧?这种微乎其微的事情,这都要考虑?”
“一步错,步步错,就像守备队这个机制,目前只有我们西菲尼、神圣帝国、瑞罗菲尼,只有我们三个国家完全职业化了,其他国家都还维持着民兵编制,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建立了守备队,但民兵编制和职业编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我还没有见过民兵编制的守备队,所以不太清楚其中有什么不同吧。”
“不清楚是好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守备队非职业化的样子吧,说起来,我们西菲尼马上要给守备队改名了,我先和你下守备队的新名字吧。”
新名字吗?其实某个职业拥有正式的名称并不奇怪。
这个时代是多变的时代,诞生的和消亡的,都非常的迅速。
塞莉从库洛维那接过了一支笔,一张纸。
写上了非常复杂,并且让提恩非常陌生的两个字。
——
警察
——
“警察这个名称,就是守备队未来的新名字,他们会成为一个全新的部门,参与进城镇的管理,这是完全由平民组建的部门,他们的权力可以威胁上位的贵族,也算是平民中正义的体现了。”
第四十四章 混乱的阶梯
“其实上位的贵族和平民也不会有多少接触吧”
“对啊,可是谣传不会停的,我听过最离谱的,上位贵族会劫持一两岁的小孩吃掉,又或者某些上位贵族会在城镇里狩猎人头,不得不佩服这群人的想象力,但我真的很想对这群人说,上位贵族真没你们想的那么闲。”
就算你说了,他们也未必会信,他们宁可相信存在一个吃小孩的贵族,也不相信有一个会努力工作的贵族。
提恩是可以选择相信前者,但还是选择相信后者的类型。
因为关系到自己,还不是好的一方,他自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一个由平民构成的权力机构吗?选拔模式应该没什么变化吧?”
“这能有什么变化,不都是应征上岗吗?”
塞莉说到这里,总算尝了一口快要被她揉烂的山芋。
“哦,还有,他们的部门可不叫警察部门,部门也有一个全新的名词——公安。”
“公共安全的意思吗?”
“你脑子果然很好,他们被赋予的是维护公共安全的权力,按照我们西菲尼的级别,安也算是高官了啊,公安局局长呢。”
“他们这要把守备队改成这名字,估计还要一段时间的吧?”
“快了,快了,你放心,我们西菲尼虽然贫穷又弱小,但我们这二十来年的发展,是整个大陆所有国家都认可的,当我们要推行某个政策,只要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好的,大部分国家都会效仿,只不过是推行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有这么好效仿吗?他们哪里来的情报?”
“现在整个大陆都处于和平时期,情报传递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而且各国之间贸易的关系,有些制度上会非常透明,他们要效仿真不是难事。”
过去的提恩从没有考虑过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这本不是他能够接触或者思考的,之前他甚至不认为自己能够走出这个国家。
现在走出来了,自然而然的,也会遇上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思考。
和平年代吗?要不是和平年代,他们这旅途根本没机会开始。
“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各国之间主要调停,以及和平协定的主导,就是我们所在的神圣帝国,这个国家已经存在了四百年,虽然目前综合国力有了明显的下滑,但依旧是大陆上军力最强的国家,他作为和平协定的主导,也算是最有力的吧。”
“塞莉,你说要是主导出现了混乱,不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和平吧?”
“我这么说,就是有心人想要挑起战争,你也找不到能接战的了,我举个最好的例子,你也一直听到的,吉尔斯·德莱,我之前也说过,他是一名非常厉害的战将,他带领的军队在达尔克的指挥下,彻底消灭了神圣帝国内的几个恐怖组织。”
“恐怖组织?那是什么?”
“呃——反正就是一群邪教徒,最初是四处杀孩童和老人制造恐慌,后来得到了国外势力的支持,规模最大的时候,甚至一度攻占了数个城镇,并击溃了当地领主的贵族军队,可最后他们在达尔克的指挥下,吉尔斯·德莱的带领下,被彻底抹除了。”
“吉尔斯·德莱的爵位是相对较低的男爵,一个男爵能成为这么大规模城镇的领主,没有点功绩也不太可能。”
“男爵也差不多是个城主级别的吧,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吉尔斯·德莱是一个靠打仗起家的人,但你看看他战争结束后做了什么吧。”
继续战争,又或者因为掌控了军权,野心大涨。
这是常见的故事桥段,战争结束后接受封赏?当你挽救一个国家后,最想要的不是封赏,而是成为这块土地的主人。
战争是带来的,是无止境膨胀的**。
“他做了什么,让我想想,难道说他打算自己做皇帝?用军力强迫贵族给他封地?又或者打算掀起战争?”
“他要真这么做了,你也就看不到他了,我和你介绍下吉尔斯·德莱吧。”
“...”
“首先是战后政策,大力发展经济,并且向中央议会递交了拨款申请,他非常的清楚,战后的地区饱受创伤,民不聊生,如果不能解决战后的温饱问题,这个地区就会彻底的陷入不断爆发战争的泥潭中。”
战争带来的创伤,没有人比西菲尼人更清楚。
西菲尼因为六十年前的战争,国力大损,阵亡了大量的兵士,失去了大量的国土,这只是外人能够看到的,一点点的战争创伤。
真正的创伤是什么?倾尽国力进行的战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东西。
按照七神会的记录,西菲尼在战前,全国总税收是三十万金龙币,战争结束后,全国总税收不到三万,所有的文化与技术上的进步,不对,不能说是进步,是退步,大量的文化和技术遭到了和毁灭,这也是西菲尼战后一举沦为大陆最弱国家的根本原因。
国内治安彻底崩坏,秩序荡然无存,法律毫无威严,别说是平民,就是贵族走在大街上,也有可能被人捅死后扒光身上的一切。
城镇尚且如此,不要说野外了,大量失去了家乡的难民变成了土匪、强盗,他们无恶不作,他们掠夺一切能够掠夺的东西,这是不可饶恕的,这是丑恶的,这不是应该做的,但人都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这所谓恶,就变成了必须的存在。
而这个存在,会彻底摧毁一个国家。
战争严重滞后了国家的发展,也让西菲尼的国民陷入了痛苦的悲剧中,为了抚平这些创伤,西菲尼整整花了六十年,才勉强让国家重回正轨。
战争绝对不是一场能够轻易取胜的游戏,他关联到的是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未来,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战争不会有赢家,就是和西菲尼战争中获胜的德罗帕萨亚也是如此,他们的日子过的可不比西菲尼要好。
战争的结果,只有两败俱伤和留下无数的悲剧。
真正明智的人,经历过战争之后,绝对不会想要继续引发战争,前提,他没有在战争中迷失了自我。
战争是泥潭,一个越挣扎陷得越深的泥潭。
“他竭尽全力想要阻止战争的继续爆发,他是个明智的人,但显然,他只懂得如何打仗,并不清楚要怎么进行经济开发,虽说他最后没有失败,但得到的成果和投入显然不成正比,而且贫穷导致的问题,也集中的爆发在了他被赐封的领地中。”
“所以他选择了向西菲尼学习吗?”
“是啊,可以说他是最先发觉我们西菲尼政策的优越性,以及变革可能性的聪明人,你是不知道他这个武勋惊人,拥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将,他低声下气的恳求我们,教导他如何进行变革的样子。”
“难道说你们答应了?”
“怎么可能,变革文书这种计划书,可不是透明的制度,要怎么做,该怎么做,按照什么步骤去做,今年推行什么,明年取消什么,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他就是跑断腿,跪断腿,也不应该得到任何一份文书。”
“可他现在得到了。”
“机缘巧合不可不避免,如果没有这份三号文书,真不知道现在的神圣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如果没有这个三号文书,我们肯定不会遇上这么多麻烦,但这也未必是好事。”
这当然是定论,没有这份文书带来的影响,神圣帝国这种古老贵族制度传承的国家,绝对不会轻易的改变自己的制度。
即便民间有很大的呼声,他们内部也很想做,但没人会做的,因为有得不偿失这句话,利益和风险完全不成正比的事情,没人会想要去做。
——
罗泽商会,三楼。
圆桌,桌面上的人也不多,就六个人。
罗泽商会诺森因城分部部长萨克森,他看着台面上的众人,挥了挥手,让送达情报的人员离开。
也在同时,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圆桌的中央。
“现在的情况也就是这样,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诺曼家的蠢丫头和守备队有接触了,而且这蠢丫头多半是和德莱家进行什么交易的,关于这一点,胡勒大人有什么头绪吗?不会是吉尔斯领主请来的帮手吧?”
萨克森视线转向了一个用黑兜帽遮住面容的奇怪家伙。
被喊做胡勒的人,摇了摇头。
“没有人来过德莱家,我也没有听说吉尔斯和诺曼家有什么接触,吉尔斯现在根本不出宅子一步。”
“现在还是不出来?不管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萨克森的并没有多问,自然的将视线转向众人。
“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比的恶劣了,我们绝对不能够让守备队的人成功,他们要成功了,未来这个国家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为此我们要团结一致,可安杰伊副会长,今天会长依旧没有来嘛?”
第四十五章 汇总情报
冒险协会的副会会长安杰伊·杜达,他被这么问到后,显然有些尴尬。
这里出场的所有人,可都是他们代表机构的负责人,可唯独这冒险者协会,派了一个并非握有实权的人出席。
安杰伊摸了摸自己的脸。
“会长他一直不喜欢这些,他肯答应下来这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还是不要强求他多做什么了。”
“我们都希望下次会长能够出席,安杰伊副会长大人,请替我们传达给会长。”
“一定,一定。”
萨克森并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做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分发给了数分报告给在场的所有人。
“这次我们成功进入城内的原料和之前相比,增加了六成,我们的违禁药产量,相比上个月,这个月能提高七成,货的销售方也找到了,我们又多了七个代理,按照目前的预期,在座的各位每个月至少能够分到一百金龙币。”
一百金龙币,这相当于诺森因城一年税收的十分之一,现在这群人一年的收入,可都要比整个城镇的总税收高了。
听到这个数字,这六位位高权重的总负责人,也无法自控的表露出了自己的喜色,虽说给他们的一百金龙币,其中大概要拿走九十九枚给上层和分发给下层,但一枚金龙币,也已经是巨款了。
萨克森知道这群人都是人渣,但做人渣又怎么样?只要能赚到钱,只要能够过的非常愉快,这不就足够了吗?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快乐安逸吗?
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赚钱的方式不对?服用违禁药的人,他们值得同情吗?要说卖违禁药的是人渣,他们这些吃违禁药的,就是家畜,他们不配被称为人。
压榨一些家畜,很奇怪吗?
你会在意饭桌上的肉类,盘子中的鱼类,杯子里面的乳制品是怎么来的吗?你会在意你的皮衣、皮包、皮带是用什么动物的皮肤制成的吗?
他们是被善意的对待,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中长大,为了报答人的养育,自愿贡献出身体的一部分,又或者自愿的将子女们和自己送上餐桌?
这些服用违禁药的家畜,只不过长的很像是人而已。
卖给他们,看着他们破坏自己的家庭,看着他们压榨自己年迈的父母,看着他们走向犯罪,看着他们生不如死,看着他们一点点走向消亡,这难道不是世上最让人感到快乐的演出吗?
都身为家畜了,如果不能给人带来愉悦,那他们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哦——还有一点价值,这种人形家畜虽然不能吃,但是可以供人驱使。
想到这里的萨克森,分发财报的手也停下来了。
“伊克总代理,奴隶贸易进行的还算顺利吧?”
“多亏了萨克森会长提供的场所,守备队的人就是找破头,他们也找不到。”
“不不——这还是谢谢胡勒大人吧,这地方可不是我能弄到的。”
“不用谢我,大家都是互惠互利的状态。”
“胡勒大人说的是啊,要不是五年前,吉尔斯莫名其妙弄回来了一份变革文书,诺森因城绝对还是我们的天堂。”
萨克森类似抱怨的话,得到了在场其余四人的认同,唯一没有出声应和的,就是给与了他们极大帮助的胡勒。
“不是那份变革文书,今天的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也不可能和大家共同分享这笔巨款。所以本质上,我们还是要谢谢那份文书。”
“还是胡勒大人说的好!”
好个屁!
这里六人最重要的是你,最不重要的也是你!
不是文书,你根本没有可能从我们这里得到一分钱!
萨克森虽然心里咒骂,但脸上的笑容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现在守备队越来越精明了,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彻底清理掉他们?”
“你应该知道,神圣帝国是大陆最强的国家,同时也是最喜欢效仿最弱国家的特殊国度,现在西菲尼的守备队制度听说都已经要成为一个正式的部门了,别说清理了,我们现在最应该期盼的,是领主不要进一步下放自己权力给守备队了。”
与其说是在发表意见,还不如说是在提供情报给众人。
不过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情报商人施耐德,整个诺森因城,从上到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守备队给予他们的压力与日俱增,施耐德的情报也自然越来越重要,这也是让他中途加入分成的重要原因。
可不能得罪他,明白这一点的萨克森,虽然因为被泼冷水感到不快,但也只能用笑脸相迎,谁让他也是大爷呢。
“施耐德大人,我们必须在这里做下去,不要说进一步放权了,就是维持这种状况下去,我们都不能接受。”
“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可这没办法,西菲尼上个月就已经确定了守备队的新名称,他们的新名字是警察,部门叫做公安,对西菲尼而言,是进一步削弱了贵族的特权,对我们而言,就是进一步扩大了警察的各方面权限。”
“能下放什么权限?他们难道还能搜查上位贵族不成?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平民!”
萨克森理所当然的反驳,却没有得到施耐德的应和。
施耐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挠了好一会头发,说出了在场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现实。
“他们不光能搜捕,他们甚至可以直接逮捕上位贵族,不要说是贵族,就是皇族,他们一样可以直接逮捕,他们的权限,从上到下,全部都覆盖到了。法律面前,已经没有特权阶级了。”
平民逮捕贵族?贵族什么!是权力、财产的象征,说是一个国家的象征都不为过。
本来贵族就只是让平民们仰望的存在,是接受他们赞美和羡慕的存在,是他们无论怎么伸手,都不可能触及到的存在。
可现在——最为底层的平民,他们竟然能够把脏手伸到贵族身上?这是能够动摇到整个国家的疯狂政策。
萨克森感觉到自己的三观被冲击到了。
“西菲尼的上层是疯了吗?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西菲尼的人本来就是疯子,他们这三十年来所做的一切,早就脱离常识了,尤其是这十年的变化,根本没人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们的成果有目共睹,把平民的权限扩大到这个地步,没人能理解,但可以肯定,西菲尼这么做绝对没有错。”
“施耐德大人,在我们冒险者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西菲尼现在取得的成果,继续形容他们为疯子,不太合适了吧?”
“我更希望他们是疯子,这样我们国家的效仿才会缓慢一点,他们是天才,完全照搬过来,对我们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就是现在这状况持续下去,我们早晚也会被查到的。”
“所以施耐德,你想说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做好后续的计划,例如在其他城镇设立分部。”
“你这是打算让我们夹着尾巴逃跑吗?”
“不是的各位大人,我们只需要防范一下,如果真的那一天到来了,我们要做好准备,不能被一网打尽。”
“施耐德,你是新加入我们的,所以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但我这里可以和你说一下,我们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施耐德显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走不了,这也没办法,他们和情报商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
对这样理解不了的人,萨克森也只能选择长话短说。
“你认为神圣帝国有多少像我们这样规模,一年收入比领地总收入还高的?”
“应该没几个吧?按照我的情报,诺森因城的产业可是发展了有四五十年了,我想还没多少地方可以发展这么悠久吧?”
“我们是这个国家产业的代表,是这个国家产业的希望和未来,我们不能跑,也不能倒,我们面对贵族都不应该屈服,何况只是一大堆平民。”
“...”
“要是我们输了,这国家今后这方面的产业,就不会继续发展了,人都是怕死的,他们要是看到我们倒了,怕死的就放弃,不怕死的,也一定会转型成地下黑作坊,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永远见不得光了。”
“萨克森说的一点都没错,施耐德大人还太年轻,我们现在可以暗杀掉所有我们想杀的人,可我们注定没有办法杀光这群人,越强力的打压,只会换来月强力的反弹,如果我们倒了,今后就真的是猫捉老鼠了,我可不想做老鼠。”
接着萨克森话说下去的,是制毒工厂的负责人奥利弗,他的存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可替代,商会只不过是提供原料,协会只不过是提供保护,胡勒只不过是提供地点,施耐德只不过是提供情报,伊克只不过是提供人手。
少了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可以用其他人来替代,可唯独奥利弗他是不可替代的,他手下人的技术、流程、经验,以及他独有的效率,这些都是不可替代的。
第四十六章 夜枭
施耐德不敢和奥利弗有什么争执,虽说他们是围着圆桌坐下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权力上是平等的,地位和重要性,自然就变成了权力的大小。
萨克森也算是自然的接过了奥利弗的话。
“奥利弗说的一点都没错,谁喜欢做老鼠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萨克森并没有开门,反而拍了拍手。
门被敲响了三声后停下了。
“看来是施耐德你的人,是发生事情了吗?”
“我的人?”
施耐德一进一出不过两分钟,回来后的他,脸色显然十分难看。
他握着拳,长叹了口气。
“今天下午,诺曼家的那群人和守备队在圣文酒馆见面了,而且这次守备队带了很多人,我有几个兄弟被他们给抓了。”
“...”
简单的情报,一句话的事情,除去萨克森之外的五人,都没有把这情报当回事,大部分人都对施耐德的部下感到惋惜。
可唯独萨克森陷入了沉思中。
他很清楚西菲尼和炼金术师间的交易,西菲尼这个国家是强迫所有涉及到配方的团体对他们公开所有的配方和炼制过程。
过去守备队对他们的调查进展的十分缓慢,主要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鉴别违禁药以及违禁药需要什么材料。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诺曼家的那个蠢丫头给守备队提供了违禁药有关的材料,那可不是能够用麻烦形容的了。
想到这里的萨克森,拍了下头。
“看来我们要做好应对冲击了,各位,我想我们可以先下手除掉一部分人,尤其是诺曼家的那个蠢丫头,我不能继续放任她呆在诺森因城了。”
“我反对。”
“我也反对。”
“我也反对,诺曼家的人不能动,而且他们见面也未必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带来什么改变?”
“我的意见一样,萨克森——我们不能对诺曼家的人出手,这是严重的外交问题,何况我还猜测,守备队的人,正等着我们对他们下手,到时候出事的绝对是我们,慢慢渗透,逐步腐化守备队的内部,这才是正道。”
显然在场的五人,都不赞成萨克森的想法。
“...”
萨克森并没有强求这群人同意。
只要不是死到临头,这群人绝对不会轻易破坏现有的环境。
守备队成功治理了城镇的治安,维持了一个相当安全的城镇。
五年前,这里还是一个非常非常出名的法外之地,谋杀、偷盗、诱拐,你能想到的恶事,这里每天都在发生,那个时候不要说做生意了,你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就算能够勉强活命,你想要一个月赚一百金龙币?五年前整个诺森因城一年的总税收都只有四百金龙币左右!这种产值你还想赚钱?
现在安全了,收入有了保障,这群拿着暴利的人,他们可以说是恨着守备队,也爱着守备队。
与其说在场的各位是想要彻底摧毁守备队,还不如说他们想要和守备队和平相处,为此他们甚至可以分一半的收入给守备队。
可惜的是,守备队的那群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念想。
钱不是万能的,至少没有办法打动守备队的队长,经济改革的总负责人——安。
“要是安不是经济改革的负责人,我们也能够继续筛选守备队的队长人选,杀着杀着,总能遇到答应我们条件的人呢。”
善与恶是双生的。
吉尔斯领主和安总负责人,他们两个人为首,三年内彻底变革了诺森因城内的经济体系,也因此,整个诺森因城迎来了爆发式的发展。
发展是好事,因为所有人都会是发展的受益者,这其中,也包括他们这六人。
他们能够有今天,必须要感谢吉尔斯和安,他们也必须要让城镇可持续的发展下去,因为只有这么发展下,他们的产业才能越来越大。
过去的人是没有办法填饱肚子的,可现在填饱了,但你认为他们会就此满足吗?
绝对不会,人的**无止境,而能力是有限的。
未来,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这份暴利而投身其中。
他们的发展,也会伴随着城镇的发展,进一步壮大。
为了不阻止城镇的发展,他们绝对不可能对吉尔斯的继任者安下手。
“施耐德,今天那个小鬼是你安排的吧?”
说话的是奥利弗,他的话也让萨克森的思绪回到了桌面上。
小鬼吗?萨克森自然之道他说的是什么。
“应该不是施耐德做的吧?根据我这的资料,这小鬼和我们没有什么瓜葛。”
“就和萨克森大人说的一样,这只是一起意外,我就算用人也不会用那种人,那小鬼的老爹可是彻头彻尾的人渣,无药可救的那种,我就是去找头猪,也不会找这种人渣来给我办事。”
“不过挺好,守备队的那个副队长,没父母没老婆没孩子,铁板一块,有人帮我们直接处理掉他,真的是个大好事,而且我们还能利用这起事件,进一步打击守备队在民间的声望,这样也能够限制他们的调查。”
好事吗?萨克森知道自己所想的和所说的,是完全两码事。
他是这六人中,唯一一个本地出身的当地人。
“...”
可想说的话,已经没有办法说出来了。
——
雨中,冰冷的雨水顺着帽檐不断的滚落。
萨克森放下了手中的花束。
雨点击碎了花朵,粉色的花瓣,为黑白色的墓碑,染上了一点色彩。
墓地上已经没有了人,萨克森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以及墓碑上的各种辱骂的文字。
站立良久,他脱下手套,轻轻的擦起了墓碑上涂鸦。
“愚蠢的奥尔加,一生都在守护着平民的你,死后安葬在这种地方,还被自己所保护的民众侮辱着,你唯一存在过的证明,没人会记得你,也没有人会感谢你做的一切。”
上午被害,下午就入土了。
守备队的人没有找牧师或神职人员,他们的队长安,亲自在这里念响了悼辞,守备队的大部分成员,都参加了这场被外界辱骂的葬礼。
“你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维护着正义,可以被称呼为英雄的你,死在了孩童的手中,你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
萨克森看着墓碑上最后的一个词语。
——
杀人犯
——
苦笑着的萨克森,用力的抹除了最后一个字。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到头来哀悼你的,就只剩下你对手了,这大概就是你们警察的命运吧?无论如何努力,你们都得不到认可,你们会因为流言蜚语所击溃被轻易的怀疑,你们会因为履行职责遭到辱骂,你们——”
萨克森知道,奥尔加不会后悔,他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保护的一切。
即便让他重来一次人生,他也依旧会选择同样的路。
从小与奥尔加相识的萨克森非常了解这个人,可他从没想过,这份固执会要了他的命。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往事。”
——
十年前的诺森因城。
这里是犯罪者的天堂,是蛆虫们的粪坑。
可在这粪坑之中,依旧有着不愿意被黑色浸染的人。
“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这么做!”
利刃刺入了腹部,女人紧靠着男人倒了下去。
男孩活了下来,因为他的母亲挡下本该刺入他体内的利刃。
甚至连告别的话语都没有诉说,男孩的父母就离开了人世。
而杀害了两人的歹徒,想要继续迈前一步时,他见到了自己的梦魇。
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他的利刃就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了男孩身前。
“抱歉,我来晚了。”
“...”
男孩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父母。
漆黑的身影看着男孩,他回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一样被残忍的杀害,一样是在自己的面前被残忍的杀害。
那个时候他所诞生的感情,不是愤怒,不是仇恨,更不是悲痛。
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可无论怎么逃避,那流下的鲜血,那无法抹去的红色,不断灼烧着神经,明明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可只要看见了红色,他就会感到剧痛。
时间会抚平创伤,创伤——创伤——时间流逝着,可他没有办法走出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
最后他选择了和黑暗融为一体,他陷入了疯狂,他依靠打击城镇内的罪犯,宣泄自己的情绪。
这是错误的,这不应该发生,不能这么继续下去。
他每天每时每刻都不断的告诉着自己,可他没办法做到,他已经没有办法停下了。
一旦迈入黑暗中,无论是谁,他都将无法迎来光明。
要是光明的时刻到来了那会怎么样?
被罪犯们视为梦魇,被居民称为夜枭,视为英雄的男人,他的回答恐怕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
——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找个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
这疯狂的,这是不正常的,可夜枭已经没办法停下了,他不希望眼前的人,也变成他这个样子。
第四十七章 丑角
“...”
男孩看着自己父母的尸体。
“夜枭,他死了吗?”
那是无比冰冷的声音,黑色在凝聚着,男孩一步一步的靠近着夜枭。
夜枭没有动,用同样冰冷的声音回应了他。
“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杀了他?”
“不知道。”
“...”
男孩撞开了夜枭挡住的通路,他走到了恶徒的尸体前。
他试图拔出刺入喉咙的利刃,可那武器已经被鲜血浸染了。
不断握紧,不断的滑落,那利刃根本没有要离开恶徒身体的迹象,可男孩没有放弃,他不断的,不断的尝试着。
这就像是神明给予的惩罚,一个悲惨无比的轮回。
夜枭握住了男孩的手。
漆黑的手套,第一次染上了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红色。
“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
“...”
“带我一起走吧,夜枭,我也——”
“我不会带你走的,绝不。”
夜枭打断了男孩的话,他知道,他正想要在黑暗中寻求安慰。这错误的,这绝对不可以发生,没有人比夜枭更清楚自己所做的。
他和恶徒没有任何的区别,恶徒杀人,他也杀。
恶徒对平民作恶,而他做恶徒作恶。
都是恶意,难道这份恶意,还有好坏吗?
夜枭知道自己是个人渣,但他不希望自己衍生出更多的人渣。
“你不会成为我,接受这一切,杀害你父母的犯人已经死了,你已经没有需要记住的仇恨了,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不是你的仇人。”
“我——”
“我们成为不了同道,但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比起夜枭,我更喜欢朋友称呼我的名字——萨克森,你的名字呢?”
“奥尔加。”
萨克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做,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打击罪犯一样。
有些事情,他做出来了,但却不知道其中的意义是什么,但人就是这样,他们永远都不会考虑自己应该要怎么做,我们想的永远都是——做了什么。
——
诺森因城。
雨点冲刷着血与泪,尿液与粪便,活人和死人。
早晨在巷子里看到一具狗的尸体,无数的老鼠在啃食着尸体,就像是恶徒围绕在死尸旁边搜刮着他们的战利品一样。
萨克森戴上了面具,从高处俯视着一切,对他而言这些街道不过是臭水沟的延伸,臭水沟中满是血污,寄生虫与肮脏的生物不断的诞生,不断的死去。
萨克森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去评判这一切,因为——他也是这群肮脏生物中的一员。
当他们行的苟合与杀戮之事所产生的污秽如泡沫般涌出直至腰间,恶徒们会见到自己的梦魇,那个时候,他们会跪下求饶,又或高声呼救。
“救救我们!”
此时的萨克森会弯下腰,轻轻地对他们说。
“不。”
他享受着恶徒的死,享受着恶徒的哀嚎,他享受着混乱带来的一切。
——
“萨克森,为什么代表正义的你,要带上面具,出没与黑暗之中呢?”
这是奥尔加的问题,萨克森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
代表正义?只是因为杀了那些该死的恶徒?
“奥尔加,我不是什么正义,没有人能代表正义,没有人。”
“可萨克森,你就了很多人,你让很多人能够在夜晚安眠,你——”
“我不是英雄,我和恶徒们同样该死,你问我什么出没于黑暗中?因为我和恶徒们一样,都是驱使着暴力,我和恶徒都伤害着他人的罪犯,还是你认为,杀死罪犯就没有罪?”
“没有!他们是罪犯!罪犯就该死!”
“不!奥尔加!罪犯也是人,而人没有能够审判他人,杀死他人的权力,决定这些的应该是自然,而不是我们。”
狮子会捕食猎物,但他们不会捕食自己的同类,这是自然的规律。
人不可以杀人,但人可以轻易的杀人。
互相矛盾,却又不断发生的事。
“如果萨克森你能够站到前排,呼吁所有人一同打击犯罪,这个城镇——”
“不会发生变化,平民也不应该去打击犯罪,这不是他们该做的。”
“现在城镇内充满的是恐惧,对恶徒们的恐惧,如果他们能够有勇气反抗,恶徒们会消失的。”
“是吗?也许吧。但是奥尔加,你记住,能够带领众人走出黑暗的,绝对不会是黑暗,只有光明,才能够指引人前进。”
萨克森非常的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引领任何人。
——
借着雨水,萨克森擦掉了最后一个字。
他看着灰白色的墓碑,再一次摇起了头。
“奥尔加,明明这座城镇迎来了光明的骑士,可你却死在了黎明钱,愚蠢的奥尔加啊,你死的毫无意义。”
可即便如此,萨克森依旧念响了悼辞。
——
银月旅店。
确认了守备队的人,用调查为由,接管了他们周围的房间后,众人总算不用继续说胡话糊弄监听的人员了。
躺在德维尔床上的塞莉,第一次和众人谈起了,民间的怪谈。
“夜枭,我是不知道你们有几个人听过,诺森因城的夜枭,可是非常出名的,十年前这样,夜枭一个人不断不断的打击着罪犯,让城镇内的秩序得到了一定的维持,他本人也被当地居民视为英雄。”
“英雄吗?大小姐,按我知道的,我们西菲尼也有一个夜枭,那位大概才是真正能够称为英雄的吧?”
“谁知道呢,对我们而言,这两个都是黑暗中的犯罪者,诺森因城的夜枭不断的杀死罪犯,罗曼镇的夜枭,虽不杀一人的抓捕着罪犯,可他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要是诺森因城早十年建立守备队体系,这里的夜枭也不会杀人。”
“就是没有守备队,这里的夜枭,也可以选择不杀人。”
“库洛维,夜枭杀不杀人,这并不重要,罗曼镇的夜枭就算不杀人,他也能打碎罪犯每一块骨头,让这些人生不如死,他们两人是相同的类型,不能说他们是人渣,但他们比人渣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小姐,现在诺森因城和罗曼镇都还有很多夜枭的支持者,这话要是给他们听到了,这可是灾难。”
“是啊,诺森因城的夜枭活跃了三年就消失了,多半是死在了犯罪者的陷阱下,这样为保护平民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是可敬的,他有支持者不奇怪,但我们罗曼镇的夜枭,他一直活跃到了我们守备队能够彻底的控制城镇。”
“这不是好事吗?我听说夜枭可是把很多罪犯直接送到了守备队总局门口,这不是能够加速守备队管理城镇的速度吗?”
“不是所有事情加速了就是好事,但光打击犯罪这一点,我们是要谢谢夜枭,你说是吧,提恩。”
感觉到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提恩,果断的选择了转移视线。
罗曼镇出身的提恩,完全不想提及有关夜枭的话题。
“比起这个,大小姐你现在是打算帮助安吗?”
“肯定,我们离开诺森因城后还要走国王大道,至少还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到达卡西尼亚境内,路还远着呢,我可不想神圣帝国的守备队体系崩坏,为了我们一路安全,我们有必要帮助一下守备队。”
“那么大小姐,你的计划是?”
塞莉听到提恩说这话,非常非常少见的主动走到了提恩跟前。
她展露出了笑容,极其不友善的笑容。
“计划,我们是没什么计划,也不打算有什么计划,但我想你应该有点计划吧?提恩大人如果想去做,那我们不会阻拦你,因为没这个必要。当然——前提是你不打算继续旁观下去,毕竟安也是和你一个修道院出身的。”
“是啊,我都没想过安她还能活着,这个世界同名的人太多了。”
“其实我也一开始不相信这个安就是资料的那个人,但她承认了,挺好不是吗?对你我而言,都是好事不是吗?”
“对大小姐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嘛,这就不好说了。”
“嗯——”
塞莉拖长着声音,重新回到了德维尔的床上。
这位大小姐,好好的椅子不坐,偏偏要躺别人床上,真是微妙的趣味。
“之前我一直担心,守备一方过于弱小,他们之后会变成商会他们饲养的宠物,不过和安接触下来,我发现了,这个所谓弱小的正义,已经被真正的聪明人接纳了。”
“难道塞莉你不怀疑是安说的了假话吗?”
“假话?你认为守备队这个制度是哪里发展出来的?是我们西菲尼发展出来的,而我们西菲尼是全大陆最弱的国家,神圣帝国是全大陆最强的国家。”
“最强的模仿最弱?这也说明白不了问题吧?”
“说明不了?神圣帝国也是贵族制度的国家,他们内部的争斗比起我们西菲尼,那是要肮脏太多了,这种情况下,你认为某个人想要推行一个他国的制度,这可能吗?”
一家独大?神圣帝国不是西菲尼,西菲尼是因为外战的创伤,让很多旧贵族失去了话语权,所以才能形成围绕皇室和诺曼家,形成绝对的权力核心,他们只要想推行某个政策,那就绝对没有人刚出言反对。
第四十八章 可靠度测试
可他们是西菲尼,不是神圣帝国这样绝对贵族统治的古老帝国。
神圣帝国数百年没有过大规模战争,就是小规模摩擦,也是神圣帝国的完全胜利,这种情况下,国内的贵族势力只会越来越庞大,想要一家独大?这绝不可能。
但就像塞莉所说的,一个强国要推行一个弱国的政策,这其中受到的阻挠,不,正常情况下,绝对不能推行才对。
“为什么,神圣帝国能够推行这种政策?”
“对嘛!怀疑就对了!而且我和你说,神圣帝国不光模仿这一种政策,他们还拼命的学习着我们各个方面的政策,甚至低声下气的跑来谋求联姻。”
塞莉摆出了数字二十的手势。
“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去年一整年接到的神圣帝国的联姻请求,都超过了二十件,只要是神圣帝国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上门提亲,其中还有半数,愿意他们的儿子主动入赘,一个旧帝国的贵族,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你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吗?”
“贵族的想法一般都很难懂,何况我只是个平民?”
“神圣帝国模仿的,终究只是我们公开的透明制度,这些制度改变不了国家太多,所以他们想要更核心的,能够改变他们国家的重要内容,所以从上到下,他们都派人过来寻求和我们国家贵族的联姻,希望从我们内部获取情报。”
“吉尔斯·德莱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只是个蠢货,他认为只要跪下来求人,就有人会同情他,可现实是,没人会同情他,如果不是他碰巧遇上了安,他绝对不可能带着文书归国。”
“别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确定,现在神圣帝国所有掌权的人,都是聪明人,而且还是非常非常能够看透事件本质的人,这样一群人正在拯救这个不断衰败的国家。”
“聪明人吗?”
“我们西菲尼的大部分政策,都是围绕削弱贵族特权而展开的,这些政策在神圣帝国内,搞不好是要引发内战的。
这是一个绝对贵族统治的国家,要他们削弱自己的特权,这等同于要砍掉他们的手,你会砍掉自己的手做个残疾吗?”
“我们西菲尼的政策,有削弱贵族到这个地步吗?”
“我们的政策远比想的要恐怖,没人会主动想要做个残疾,可这个国家的贵族们,他们选择了这么条路,他们没有任何修改的执行了,这也说明了神圣帝国的上层正在求变,他们的求变途中,见到了拿着三号文件回来的吉尔斯,你说会怎么样?”
“会帮助吉尔斯?”
“不会,怎么想也不可能帮他,但可以肯定,他们都关注着吉尔斯,何况吉尔斯拿出了他们想要的成果,一个带着机密文件回来的男爵,成功的改变了诺森因城,为此,神圣帝国的上层主动接触吉尔斯和安,并与他们展开谈判,这并不奇怪,不不,这样的发展,才是最正常的。”
塞莉的逻辑推断并没有错,安背后帝国贵族的支持,是绝对存在的,只不过安还没有明白这些帝国贵族他们想要看的是什么。
不不——就算她明白,她也必然会走上违禁药和奴隶贸易的对立面。
也许对塞莉来说,违禁药和奴隶贸易的处理是可以延后一点,重要的是整个国家的经济改制,但安和塞莉立场的不同,注定了他们走向的终点也不同。
塞莉视野中有的是国家,而安的视野中,看到的却是民众。
这并不是互相矛盾的两个词语,只不过前者为了迈前,会做出一定的牺牲,而后者,可以为了防止牺牲,而停下脚步。
两方都没有错的同时,也都是错的。
牺牲对的吗?对那些被牺牲的人来说,是正确的吗?答案肯定是不。
那停滞下来的脚步是对的吗?不前进就意味着倒退,那么对因为倒退而失业,因为失业走上犯罪,甚至饿死的人来说。这是正确的吗?答案肯定也是不。
“安——她,始终是个平民啊。”
这是提恩无奈的感叹。
可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塞莉的认同。
“平民又怎么样?能让诺森因城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西菲尼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人才?她是伟大的先驱者,但没有人规定,先驱者就一定要是圣人,一定不能犯错,而且在我看来,她也没有犯错。”
“现在城镇发展停滞的主要原因,就是贵族和商会以及民间日益增长的矛盾吧?”
“我一直以为你不太懂这些东西啊,你竟然能够理解到这个地步,你和那个安明明是孤儿院出身,为什么能懂这么多?难道说七神会那群人还打算从商从政?”
“...”
你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我怎么可能听不懂。
提恩是很想这么说,但显然,这里能明白的只有他和塞莉两人,库洛维和德维尔,是早早就因为无法理解而放弃了思考。
“其实这个和七神会也没什么关系,路是我们走的,能走到哪里,就是我们的事了。”
“算了,就是问你,你也不会说,你之前说的没错,现在诺森因城的发展受阻,并不是因为遇到了瓶颈,发展就需要大量的投资,以及有足够的渠道进行贸易往来,这其中,商会的作用太重要了。”
“商会违抗不了贵族的命令吧?而且这是一个双赢,国家变富有了,他们也会变富有,这没有理由拒绝才对。”
“是没有理由拒绝,他们也不会拒绝,但也有前提,那就是绝对不能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以安为首的一派,可不是要分块蛋糕,他们是要彻底毁掉这块蛋糕,商会做出一定量的反制这很正常,而这个反制,足够让一个处于高速发展的城镇陷入停滞了。”
“这对他们来说没好处,商人不都应该为了钱而动起来吗?”
“当然——商人的本质就是资本家,他们有钱赚什么都会做!所以你应该能明白,现在经济改制的只有一个诺森因城,而这座城镇给他们带来的收入,远低于他们违禁药和奴隶贸易的收入。”
塞莉不断的指着窗户外面的房子,以及路上的行人。
“我能初步预估到,现在诺森因城的税收一年大概是一千金龙币左右,违禁药和奴隶贸易,绝对要数倍于这城镇的税收。我要是安,绝对不会现在动他们,反而会给他们提供一定量的便利,等到这个制度全国推行,那个时候只要向商会提出要求,他们不会,也不敢有异议的。”
“这也意味着,这份恶心的行当,还要持续十年或更久?”
“国家的发展就是建立在血与泪上,时代的发展,更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中,前进意味着痛苦,但停下就意味着死亡,人都想活下去,那也只能痛苦的走下去,这避免不了。”
——
“不,这是可以避免的。”
——
大概是塞莉也没想到提恩会说出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塞莉什么都没有说,用力的拍了下提恩肩膀后,离开了。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提恩一人,此时,夜幕已经来临。
漆黑的夜空中,街道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提恩打开了柜子,看着临行时,诺曼公爵给他准备的防具。
“果然只要在诺曼家的领地,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犹豫了很久的他,还是伸手取出了那些防具。
——
另一间房,德维尔这几天还是第一次进了大小姐塞莉的房间。
平时都会在门口让德维尔回去,但意外的,今天德维尔进来了。
房间内的构造和布置和他们那边也没什么区别,整理的也相对整齐——也没什么不同的,不不不——能有什么不同呢?这些都是旅店他们布置的。
“德维尔,坐,我让库洛维给你泡杯茶,然后顺便和我聊聊提恩的事。”
“提恩?”
德维尔自然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聊提恩有关的事情,按照她的理解,提恩从离开森林后,就不是一个重要角色。
虽说他的星罗是第四位阶的皇帝,但他的价值也仅此而已。
“大小姐,提恩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他?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吧,他不是贵族,和贵族也没有任何的联系,一个平民——不对,是穷人出身,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可以说品行端正了,你倒不需要监视他,他还是挺安全的,而且还是聪明人,不用担心他会做危害我们的事情。”
“那大小姐,有关提恩的事,我恐怕——也没有知道的事,我也是刚认识提恩没多久。”
“都同行一个多个月了,算了——这个我也知道,就是你带他选武器和防具的时候,他有试过吗?”
“试过,我主攻,他主防,短暂交手过。”
“你的结论怎么样?”
“我赢了。”
“...”
“我赢了。”
“我不是没听清楚,我问的不是结果,是结论,他的剑术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德维尔回想起那个时候短暂的接触。
第四十九章 情报机关
按照她的习惯以及思维逻辑,这并不是一次值得说起的过招。
“反应速度很正常吧,对武器轨道的判断也很正确,面对武器的反应也没什么问题,还有——”
“停停停——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怎么会说话,所以我平时没事做都找提恩聊天,他的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不知道比你们高多少,库洛维你也是,你们说话和听人说话,都太停留在表面了。”
抱怨?突然被捅了两刀的两人,只能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塞莉。
好在后者并没有多纠结于这件事情,她闭上眼睛,平静了下情绪。
“那个,德维尔,我知道有些事情对你这个级别的剑士来说,是很正常,但你要想,提恩只有十六岁,穷人、孤儿,每天为了生存不断不断的努力工作,你认为这样平民,再和你交手中,有异常吗?”
“没有。”
“呼——算了,我换个问法,你给我复述一遍那天交手的过程。”
“明白了。”
按照塞莉的要求,德维尔尽可能的描述了那天两人短暂的过招。
即便陈述了那天的过招,德维尔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而此时的塞莉,却明显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
“果然是这样啊,提恩这个人,藏的远比我们想象的多。”
“可我不认为提恩会用剑,防具也是,他一次都没有维护过武器和防具,这也导致他的防具磨损的比一般的新手骑士要严重,这是老手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根本不用剑,德维尔,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武术家这一类人的存在吧?他们最擅长的可就是搏斗。”
“平民出身的武术家?怎么可能。”
“德维尔,你忽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一开始避开你攻击很有可能只是身体的本能,但为什么他会反击?反击,这一个行为,绝对不可能是本能,他是有意识的要反击。”
“反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反击失败了会怎么样,如果你没有防住这次反击会怎么样?逃跑或者丢下武器,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吧?”
“蠢货!没有足够实战经验的人,哪里能够分清谁是高手,你防御失败不死也是半条命,何况你还是贵族,他只是个平民,他敢对你挥剑?开什么玩笑!而且一般人靠运气躲开攻击,有哪个智障会选择反击?正确的选择是逃跑或者拉开距离投降。”
“...”
德维尔并不是个蠢货,只不过她并没有和真正意义上的弱者交过手,自从她学习剑术以来,接触的全部都是上位的剑士,长期和高手过招,也导致了她根本不了解,普通人的剑术水平。
与其说是这方面经验缺失,还不如说她根本没有打算了解这些,因为这些对她而言完全没有意义,她与提恩的交手中,显然是用上位剑士的标准来评判。
“呐——就算你不觉得他剑术异常,你是不是也该觉得提恩的反应太冷淡了?一个平民,被你突然攻击,然后还被剑架在脖上,一点表现出惊慌,一点冷汗不出,一点气都不喘,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被你推去洗澡,这正常吗?”
“那个时候提恩的反应是有点奇怪,他好像能够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办法防住,按照我的理解只要对方能够明白你的出招,他就能防住类似的攻击。”
“他的实战经验,恐怕和你不相上下啊,德维尔。”
“这怎么可能,我从十岁开始,就不断的在师傅的指导下和各个地方的成名剑士练习,提恩他才是十六岁,就是和我同龄开始练习,年龄差也注定了我们的差距。”
塞莉并没有和德维尔争辩这一点。
她慢慢的来到窗户边,看着黑暗之中的街道,一个熟悉的人影离开了旅店。
见到这一幕的她,背靠着窗户,舒展了一下身体。
“我和老爹的关系是不好,但无论怎么说,我都是诺曼家的唯一继承人,认为老爹会莫名其妙塞一个包袱给我们吗?而且还对这个包袱这么好?是啊,他是一个有皇帝位阶的人,但如果他只有这么点价值,我家老爹绝对会让他留在神圣帝国。”
“那个时候诺曼公爵和我们说的是,让我们保护大小姐。”
“对啊,关于这一点我也确认了,还记得我刚来到诺森因城,我让提恩做的选择吗?他回答的是不,这说明,老爹让他跟着我到卡西尼亚,而且老爹提出的报酬和我一样,所以他当时完全不心动。”
德维尔回想起入城那天塞莉给提恩的选择。
卖掉项链,跟着上路,又或者留在神圣帝国。
提恩是基本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后者,正常的情况下,正常人不会选择后者,理由很简单,塞莉的话并不是让提恩选,而是让提恩走人。
他们出了森林后,提恩的价值就归零了,之后所有要走的路,都和魔兽没有任何关系,一个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普通平民,之后路途上,他注定是一个累赘。
可提恩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因为提恩和德维尔一样,他们的标准太高了,提恩从不认为自己需要被保护,而且之前面对突袭时,他还保护了塞莉,这绝对不是一个平民还有的思维。
“提恩——”
“德维尔,记得我刚说的夜枭吗?我这里和你说,其实我们西菲尼的夜枭,有两个,虽说夜晚只出一个人,但夜枭这个角色是有两人在扮演。”
“夜枭,武术家——提恩他难道就是夜枭?”
“正解!不过他是第二任夜枭,第一任夜枭是一个宫廷出身得到武术家博克尔,这两人的关系,我猜多半是师徒。”
“博克尔?宫廷武术家?我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当然不会听说过,因为这个宫廷,是指的菲利普皇室,这个博克尔,他是早你一个时代的武术家,而且因为菲利普皇室倒台的关系,所有和旧皇室有关系的,都被雪藏了,博尔克就是其中之一。”
塞莉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跳到他人的床上,而是一本正经的拉开椅子,非常符合礼仪的坐下了。
她看着众人,说起了她自己都认为非常奇怪的事情。
“没人知道博尔克为什么要扮演夜枭,也不知道独行侠的他,为什么会和一个修道院出身的小鬼扯上关系,但这个世界,就是巧合在不断推动着前进。”
所有的科技,所有的科学,所有的生物,所有的动物,所有的人,甚至所有的生命,都是巧合中诞生的。
——
蔷薇庄园
这是一座非常漂亮,种满了昂贵蔷薇的庄园。
施耐德知道自己的定位,他是所有人又爱又恨的存在,大一点的话,贵族们私下的黑幕交易,官员的贪污贿赂,小一点的话,自己的老婆有没有出轨,自己的丈夫有没有外遇,又或者自己的孩子,最近都在做什么。
他看起来是帮助人的一方,但这些情报提供出去,是好是坏,谁知道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那就不要畏惧被人揭露出来。”
施耐德吹灭了房内的蜡烛,就在黑暗降临,他慢慢的爬上床,准备抱着今天收入的金币入睡时——玻璃碎裂了。
刚闭上赶紧的施耐德感受到了夜晚独有的凉风。
冷风吸入肺部,那冰冷的触感,就如同被冰锥卡住了喉咙,那从胸腔中传来的剧烈疼痛,甚至让他没有办法哀嚎。
三层楼高的建筑,没错,三层楼高,这是他现在双脚悬空的高度。
玻璃渣带来的头部刺痛,身上被割伤的创口,这些疼痛完全没有办法比拟他现在所感受到的恐惧。
施耐德不敢挣扎,冰冷的夜风带来的寒冷,迅速的冻僵了他的四肢。
颤抖着的他,恐惧的看着那黑暗中,唯一抓住他的手。
想要抱住那只手,想要活下去。
可他每一次触碰到那只手,紧握着的手都会松开一点。
意识到不能挣扎的施耐德哭了起来。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你知道想要知道的,我什么都说!”
听闻这话的对方,慢慢的将他的半身拉回了房内。
而施耐德看到了更令他感到恐惧的一幕。
漆黑的面具下,猩红的双目,那怪物一般的面容,正凝视着他。
“告诉我,制毒工厂在哪里!告诉我奴隶贸易在哪里进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施耐德拼命的摇头,他大声的呼喊着,希望自己的护卫能够来拯救自己。
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他视野中的怪物,再一次把他按到在了窗户上,怪物不断的扭动着他的头,不断的让他看着那些倒地的护卫们。
“最后一次,告诉我工厂在哪里!奴隶在哪里交易!”
“我说——我说,制毒工厂在希罗街道3-11,奴隶贸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不在城内进行交易。”
“...”
怪物没有回应施耐德,这一次,怪物的双手卡主住了他的脖子。
第五十章 情报机关
关节错位的声音,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那不断增加的致命痛感。
那是一点点扭曲得到脖颈,那是一点点临近的死亡。
——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
死亡带来的恐惧感彻底冲开了他所有的理智。
就在怪物放开手的那瞬间,他说出了所有一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一次取回理智之时,怪物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
——
“告诉他们,夜枭回来了。”
——
这是怪物离去前最后的声音。
施耐德看着自己的双手,平静不了,控制不了,恐惧已经溢满了他的内心。
他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也从未意识到死亡如此的让人恐惧。
——
次日,醒来的护卫们,发现了缩在墙角的雇主。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他们,走上了大街,可见到的,却是奇怪的景象。
这一晚,出事的可不只有他们的雇主,太多太多人目击了黑暗之中的怪物。
守备队总局的门口,也被丢弃了很多奇怪的犯罪者。
是一个人做的,因为这些犯罪者的身上,都张贴着一枚黑色怪物的印章。
“夜枭他回来了。”
这是属于诺森因城的童话故事。
黑夜之中的英雄,打击着罪犯,毁灭犯罪势力,他是无声的卫士,是夜晚的守护者,是平民的——英雄。
过去一度存在的英雄,现在再一次出现在了城内。
护卫们走上街头,感受着平民间,那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气氛。
这是第一次,他们充当打手,用暴力胁迫、威胁普通人以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周围民众对他们的恶意。
明明昨天还是一群怕死到连夜晚都不敢出门的怂包,明明昨天还是不敢正眼看他们的废物,明明昨天还只是一群只要碰到他们就会拼命说对不起的渣滓。
可现在的这些人,已经不再恐惧他们了,这些人,已经不在好欺负了,也已经无法用暴力让他们屈服了。
每一个走过他们身边的人,都注视这他们,这是第一次,这群无恶不作的打手们,感到了恐惧。
气氛,不——不是气氛,诺森因城内的平民,都已经不在畏惧了,他们拥有了不该拥有的勇气。
——
守备队总局
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人都聚集在了总局的门前。
他们来这里,目的也都很明确。
而守备队给出了他们想要听闻和知道的一切。
时任守备队队长的安,站上了演讲台。
——
“我们绝对不会承认,也不会认可,一个非法使用和滥用暴力的人,他是一个要受到谴责,要受到法律制裁的违法者!他不值得我们学习,我们将会追捕他,直到将他捉拿归案!夜枭,他将是我们追捕的重要目标!”
——
这大概是民众不愿意听到的话,但他们能够理解,可即便理解,他们也会出言反对。
“他是我们的英雄!”
“他在打击罪犯!”
“他在保护我们!”
“他没有做错什么!”
民众的情绪是非常容易被引燃的。
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件不正确的事。
他是英雄,他是打击犯罪,他是在保护民众,可他是的非法的存在。
谁都知道,他和暴徒可以划上等号,但没有人会去划上这个等号。
“他做到了你们做不到的!”
“他抓捕的犯人,你们都没有抓到过!”
“他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英雄!”
民众内部的火焰已经燃起,态度也越来越极端。
发出要抓捕夜枭声明的守备队,显然已经成为了公众的敌人。
而这个全民公敌,并没有沉默的打算。
——
“他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不一个英雄!他没有办法保护所有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扮演夜枭,但我确定,我的职责就是抓捕他这样的人!”
——
安的话让民众的怒火消失了。
就如同她所说的一样,民众不得不面对现实。
一个夜枭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这也是夜枭将罪犯丢在守备队门前的原因,夜枭他希望守备队在他的帮助下,去帮助,去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这大家都明白,守备队才是真正的保护者,是真正能够带领这座城镇迎来黎明的卫士。
——
“我们不会关上与夜枭对话的大门,可这和不意味着我们会合作,我的大门是投案自首的大门,我不知道夜枭是不是混在你们其中,但我可以保证,只要夜枭你投案自首,我能保证你的罪责将会被减到最轻。”
——
安的声明说完了,这并不是什么长篇说明,但也确确实实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回到总局内部,守备队的其他高层,自然的聚集在了她的周围。
“队长,我们真的要追捕夜枭吗?”
“队长,夜枭真的存在吗?”
“队长,夜枭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
安看着不断提问的其他高层,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夜枭这两个字,对诺森因城内的民众来说,太过重要了。
谁让这是十年前真实存在的英雄传奇呢。
“首先,我们的主要任务没有转变,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围绕着打击违禁药和奴隶贸易展开的,但抓捕夜枭,也自然的成为了我们的首要任务。”
安虽然来这诺森因城不过六七年,但她却能理解诺森因城内涌现出的力量。
没有不喜欢英雄故事,也没有不渴望成为英雄的人,他们身处在一个混乱的时代,生活在一个犯罪者比老鼠还多的城镇,他们绝对希望有一个英雄。
“按我所知,夜枭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神化过,他只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他想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就目前而言,他是帮了我们很多,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要默许他做的一切,即便他做的是好事。”
“队长,蔷薇庄园出事了。”
“施耐德那家伙怎么了?死了?”
“没有,但是差不多疯了吧,施耐德那家伙昨天晚上被夜枭袭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传回来的消息说,施耐德被吓傻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
“死了几个人?蔷薇庄园可不是那么好突破的,按照我们的情报,光一流护卫就有三十多人吧?夜枭进庄园,应该杀了不少人吧?”
“一个没有死,夜枭在他们的酒里和水里下了药,这群护卫一个没能醒的过来。”
“下药?什么药?医师那边有鉴定结果吗?”
“医师那边还有出具体的结果,但初步判定这药物和曼陀罗花有极大关系。”
“未知的配方吗?有脑子的对手是最不好对付的。”
安是好不容易突破人群,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看着不愿意散去的其他高层,自然也只能开始有关夜枭话题的讨论。
首先,自然要说的是那群罪犯。
“那些罪犯的审问,结果怎么样了。”
“七个罪犯都认罪了,没有一个和违禁药以及奴隶贸易有关。”
“明明袭击了这座城镇最大的情报贩子,却抓了一大堆没有用的人给我们吗?你们说夜枭这到底是什么目的?”
“也许只是为快要迷失在黑暗中的民众,指条路?”
“如果病原体不去除,病就好不了,我们不能指望夜枭帮我们什么,我们只能靠自己,大家明白了吗?”
安说的和想的并不一样,夜枭的出现是好事,他成功的利用了民众的好奇心,以及夜枭在当地的声望以及传奇。
这是一个唤醒普通民众反抗之心的通路,但显然,这个英雄太危险了,他不能被任何一方抓到。
“你们说,为什么夜枭要跑呢?”
“他没有跑吧?”
“可当我们抓捕他的时候,他肯定会跑。”
“他总不能被我们抓住吧?他不可能击倒我们吧?”
“是吗?哈哈哈——我都在想些什么。”
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
罗泽商会。
三楼。
过去是六个人的会议,现在少了一个人。
过去都是充满了愉悦和笑容的会议,今天除了萨克森之外的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焦躁。
拥有着数不尽财富的富人们,第一次在这座城镇感受到了恐惧。
“萨克森,为什么夜枭会出现!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说这话的是奥利弗,他是这里最危险的一位。
只要落入了守备队或者夜枭手上,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关系到了自己的小命,外加上他也不想死,出现这样的惊慌,也是相当正常。
“奥利弗大人,冷静点,夜枭是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夜枭只不过是个拙劣的扮演者,而且很有可能是守备队的伎俩,我们不需要惊慌,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就好。”
“施耐德已经不行了,他手上有多少我们的情报?现在最糟的情况就是我们已经暴露了!我们——”
“我们还没出事,你的主要工厂也不可能出事,就是暴露了次要的工厂,那本来也就是给守备队准备的陷阱,丢了就丢了,小问题,何况施耐德本来就是最晚加入我们的,他知道的很有限。”
第五十一章 名誉
萨克森好不容易安抚下了奥利弗,可其余的人,看起来可不比奥利弗冷静多少。
这是一群快要急疯了的人,明明只不过是出了一个夜枭的扮演者。
何况对方只有一个人,这群大佬手底下,谁没个百来号人?怕到这个地步,完全没有必要才对。
“各位,不需要惊慌,这个夜枭没有办法掀起风浪。”
胡勒算是众人之中较为冷静的,他揉了揉额头,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尽可能不颤抖。
他指着手上的报告。
“但是萨克森你应该懂的,夜枭必须死,你必须找一个解决的办法,不然我们一定会撤离这里,如果这地区的民众我们没有办法继续控制,那一刻,我们就输定了。”
“请放心的交给我,我一定会处理掉这个拙劣的扮演者,各位请放心,最多两天,他一定会消失。”
“萨克森我们都相信你的能力,不然我们也不会集合在这里,也不会花大量的投资在这个荒郊野岭。”
“各位大人都请放心,白天和黑夜都是我们的天堂,夜枭一定会死。”
萨克森好不容易送走了四个大佬。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萨克森非常非常的不快,可这没有办法,命运就是毫不讲理的单向道,它永远不会给你任何的选择的机会。
“夜枭吗?”
一个被萨克森舍弃了十年的称号,现在竟然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城镇。
与其一同出现的,是普通民众的正义与勇气,以及他们真正该走的路,这不奇怪,夜枭的传奇故事,在这十年内,已经变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童话和美梦。
夜枭代表着勇气,代表着反抗暴力的正义,他是守护者,也是保护者,现在的诺森因城非常需要这样的一个英雄,因为诺森因城已经到了最黑暗的时期。
奴隶制的改革,违禁药的禁止,这两项法令严重损害到了商人的利益,可以说资本势力几乎全部站在了守备队的对立面,此时——受伤最严重的自然是平民,他们不敢责怪自己的衣食父母,那么自然也只能把怒气宣泄在守备队身上。
平民错了吗?没有错,他们是很窝囊,不敢说出真话,可就是换了你,你敢说吗?说了,没了工作,他们怎么活下去?何况你说守备队的坏话,他们也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可你要说那些金主们的坏话,他们是会用暴力来矫正你所说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谁是最不可以得罪的一方,显而易见,大部分人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不断不断的欺骗自己。
当一句假话说久了,自然然而,也就没人会怀疑了,不能说他变成真的,但你已经不会去怀疑了,放弃怀疑就意味着接受,你接受虚假的现实。
本应该是这样的,最后守备队会被迫和商会和解,默许他们的一些营业,因为不这么做,他们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城镇呆下去,而默许了这一切的守备队,那就已经不是我们的敌人了。
可当他们的英雄,他们的美梦站在了守备队一方时,他们就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了,就如同突然惊醒的噩梦,醒来后的人,他们都发现了,过往那如同地狱一般的日子,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
离开了金主提供的工作,他们也活得下去,面对暴力和胁迫,他也可以反抗,纵是疼痛难忍,他们亦可负重前行。
何况保护他们的还有法律,还有守备队,只要你求助,只要你善于使用法律,他们会像黑暗之中的利爪,撕裂所有涌向你的恶意。
“可怕的不是英雄,而是不断觉醒的勇气,也难怪那群无恶不作的大佬们,能够畏惧到这个地步,也不对,无恶不作,还有我呢。”
萨克森笑了起来,他打开窗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夜枭是他舍弃的名号,也是他从不认为能够复活的名号。
冒充是需要实力的,你小打小闹,没人会相信你是真正的夜枭。
可现在这个夜枭,他做到了,他一个人就击溃了城内最大的一个恶棍,一个什么情报都卖,什么人都有接触的情报贩子施耐德。
“就算是开幕,这直接斩掉了六指中的一指,新的夜枭啊,你是不是也太狠了?”
十指连心,这剧痛传来所动摇的,可是金主们的大金库。
无论如何都要解决掉他吗?
——
“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勇士,但我想,你不是这个城镇需要的英雄,这座城镇也不需要英雄。”
——
银月旅店
也是众人来到诺森因城的第四日。
提恩回来的时间,都已经快要十点了,并不是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处理,只不过他忙完后,还上街观察下了民众,以及守备队的反应。
这一观察,就花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回来时,塞莉他们已经在外面逛了一圈了。
此时一众人正围在提恩周边,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呢。
“提恩,你的想法是不错,这闹得动静可不小啊,今天是街头街尾都在传夜枭的事,不说是视线转移,就是对发布了抓捕夜枭宣言的守备队,也得到了非常多的正面评价。”
“呃——”
“不用担心,这座旅店已经是我们的地方了,不然你的事情早传到守备队耳朵里了,说说你接下来的想法吧。”
“我想塞莉还是不要牵扯进这些事情比较好。”
“这事情是比较麻烦,而且还有不小的危险,但是——我拒绝!”
塞莉用上了多种拒绝的手势。
兴趣,就和之前去冒险协会一样,这位大小姐燃起了奇怪的兴趣。
提恩是不明白一向不关心神圣帝国死活的塞莉,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种兴趣,不过瞒也瞒不了,说就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计划,接下来商会为主导的那一方,他们肯定想要杀了我,今晚,他们会用各种手段逼迫我出现,无论胜负如何,守备队都能有足够的证据抓捕他们。”
“你这赌上了自己的命啊,我本来不管你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单方面认为,你根本不可能让这里的人相信你是夜枭,但你做到了,不得不承认,你的判断非常准确。”
“所以我才说危险。”
“是危险,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危险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可没打算参与这事情,而且这种冷兵器时代,我也做不了什么,要是有什么高科技,我说不定还能做做支援。”
就是有能力,你也不会做,因为没必要,塞莉的兴趣局限于看,而不是参与。
性格相近的两人,提恩自然能明白塞莉的想法。
不过他人的意见,尤其是塞莉这个级别提出的建议,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塞莉,你认为接下来是事,会如我想的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把这座城镇推向的不是光明,而是螺旋,一个没有光明的螺旋,因为无论你,还是商会那派人,你们注定是黑暗生物的自相残杀,能够引领这座城镇走向光明的,只有守备队,只有被公众认可的警察,才能代表正义。”
“可他们现在没有办法被公众接受,所以我来帮他们做个过渡。”
“是啊,你做的肯定没有错,但你要知道,黎明来临前总是最黑暗的,而这份黑暗,不应该只由一小部分人承受,何况你只有一个人。”
——
“可只有黑暗,才能唤醒人们对于光明的渴望,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畏惧黑暗。”
——
提恩知道自己做的未必是正确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民间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也许现在是好的,但未来——谁知道呢。
路是走出来的,不能因为前途未卜,而停留在原地。
“说实话,我是法制派的人,一个国家,一个社会,想要靠一个民间的英雄来改变,这怎么想都不可能,但我必须承认,这个英雄是能够带来与众不同的反响。”
说完这些的塞莉,往桌子上摆放了一枚金币。
“我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来帮你挺过最艰难的时期,不要问我为什么,这只是我的兴趣而已,毕竟这不是西菲尼,神圣帝国的未来,这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塞莉这位主,只要有兴趣,那是真的什么都会做。
真是羡慕这群贵族老爷,只要有兴趣的东西,就可以付诸实践,想是这么想,但对塞莉的帮助,提恩还是非常乐意接受的。
聪明的帮手越多越好,蠢货的同伴越少越好,虽说不知道塞莉能做什么,但有聪明人做同伴,这肯定是好事。
“但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和我们说一下,前宫廷武术家博尔克的故事。”
“这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师傅他也不怎么愿意我提起有关他的事。”
“蠢货!我不是问他,他的履历我绝对比你清楚,我想知道的是这个老头和你的故事,他这个孤僻的怪老头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
“呃——”
提恩并不想提起这事情,博尔克是他的师傅,但绝对算不上恩师。
第五十二章 准备工作
他是教会了提恩很多很多的事,也传授给他很多很多的武术,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那是一份惨痛的代价。
“我想之后可以说说,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谁让这是一个挺长的故事呢。”
“嗯——看来不是什么温暖人心的故事,让人窒息的过去,我听一个安的就足够了,你的还是晚点说吧。”
“虽说没安那么惨,但也不是什么好过往,塞莉你能理解就好。”
“前提是,之后你一定要说。”
“好的,好的,等今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说。”
虽然不想说,但不意味着不能说,虽说的确不是什么好过往,但人总要直面疼痛的现实,因为这无可避免,所以只能勇敢面对。
塞莉取出了一支笔,并不是使用墨水的那种,而是一个白色的粉笔。
她试着在墙壁上划了一下,白色的痕迹,清晰可见,对此满意的塞莉,敲了敲了墙壁的同时,视线转向了提恩。
“那么,你现在袭击了众所周知的情报贩子后,得到了什么情报?”
“那个叫施耐德,全都说了,可不认为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但已经确定了涉事的人员,罗泽商会分部的部长萨克森,他是诺森因城商会的总代理,所有诺森因城的商会,都牵涉其中,他们主要负责是销售渠道以及原材料的进出。”
“这不意外,他不牵扯其中那才会见了鬼,商会那么多人选他来做代表,也不意外,他们做这行,抓到了现行就是死路,如果萨克森主要要求担当负责人,他们肯定会答应。”
塞莉往墙壁上写上了第一个名字。
明白了她意思的提恩,自然等她写完,才继续开口。
“第二个,是冒险者协会的会长,戴维·卡梅伦,但戴维对这个行当不感兴趣,又或者良心上过意不去?反正他没有出席过他们的会议,他的话,基本都是由副会长安杰伊·杜达出席的,他们负责的,是确保货物安全,以及收账,简单来说,就是打手和保镖。”
“现在的冒险者除了贵族,就是一群地痞流氓,本来就是给了钱什么都做的人,不奇怪,不奇怪。”
塞莉将第二个名字,也写上去。
随后,提恩说了第三个人。
“奥利弗,制毒工厂的总负责人,也是炼金术师,主要负责的自然也就是制毒,按照施耐德的口供,这个奥利弗在城内至少有七处制毒所,但这些制毒所只不过是小头,真正的大头,他也不知道在哪。”
“炼金术师做这些不奇怪,他们本来也就是一群贪财的人渣,不过施耐德不知道,这倒有点奇怪,按照我们打听的,施耐德可是连你昨晚说了什么都知道的人,他竟然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传闻多有虚假,施耐德也不是神,不知道很正常,而且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也对,不然他也不会不认识你。”
第三个名字也写了上去。
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第四个名字。
“奴隶商人——伊克,主要负责的自然也就是奴隶买卖,和之前奥利弗的制毒场所一样,他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进行的,他曾经试图向购买奴隶的买主们询问,但这些买主,一个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去的交易市场。”
“奴隶商人的成本远比我们想的要高,他们的保密做到这个份上,不奇怪,不过交易地点施耐德不知道,他真的没隐瞒什么吗?”
“我想他是不会隐瞒什么的,他是真的不知道。”
“有点奇怪,不过你继续说吧,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有,最后一个,不明身份,但可以确认,是给制毒工厂以及奴隶交易提供隐蔽地点的一个负责人,名字叫胡勒,他从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名字十有**用的也是假名,但这个人是他们中最重要的一环。”
“这次都直接出来一个未知的人了,这情报贩子做的是真是完全不合格,不过他要是厉害的情报贩子,也不会被你逮到了。”
最后一个名字:胡勒,身份不明,职责重大。
写完这一切的塞莉,看着墙壁。
“看来也只有让商会的负责人,头目中唯一可以站出来对抗你的萨克森,让他来对付你了。”
“唯一能够对抗我的吗?”
“那个会长多半是不会参与的,明面上也就一个萨克森了,这也就是说,只要你依靠自己的能力,解决了萨克森,诺森因城内所有的违禁品和奴隶贸易将会完全的陷入停滞。”
“停滞并没有意义,就算他们换了地方,他们也不会停下,他们会一直做下去,不断的祸害着所有能祸害的人。”
“哈哈——你这家伙,你以为自己是神吗?你过去可不是这个类型的人,关注平民的死活?开什么玩笑,你成为夜枭,真的是为了平民的死活吗?”
塞莉笑着走过来,她丢出了手上只剩下半截的粉笔。
“你不是会在意他人死活的类型,不是你不愿意,而是你没有能力在意,我不相信一个连自己肚子都难填饱的十六岁小鬼,会是悲天悯人的类型。”
“...”
“过去我们罗曼镇的夜枭,并不是随机的打击犯罪者,你们师徒两个,都是有策划的袭击一些犯有重罪的暴力集团,重点打击的是人贩以及赌徒,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为什么博尔克要选择这些人下手。”
“因为师父的女儿,就是被一个赌鬼绑架后卖给了暴力集团,等到师傅到的时候,他女儿已经死了,凄惨的死了,所以师父一直都在打击着这些人。”
“说到底博尔克进行的是复仇,不是执行的正义,你是他徒弟,你和他是一类人,是为了能够满足私欲,不择手段的人,现在的民众也好,那些肮脏的头目也好,他们都只说不过是你的棋子。”
“结果上是好的,无论被谁利用,又或者被怎么利用,只要让违禁药和奴隶贸易彻底从这里消失,只要那些头目全部被抓捕,这就足够了。”
“也许在你的印象中,没有那种会自己行动的棋子,但是在我的视线中,就有不少,不需要你移动,不需要你投出骰子,就自己移动,自己战胜不可能强敌的家伙,记住,不要忽视了这种可能性。”
“超出我们控制的骰子吗?这真的存在吗?”
“你大概是没见过,我承认提恩你很聪明,聪明的能够把所有事情都计算的非常精确,但有些事情,有些人,他就是会做出超出常理的事情,当然,这类人非常少,而我们普遍把这类人称为——英雄。”
英雄这是非常美好的词汇。
无论何情况下都应该代表了赞美的词汇。
而此时的提恩,却感到了寒意。
“要是我的对手是英雄,那这个世界可就完蛋了。”
“没有人规定英雄一定是好人啊,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准备好面对商会分部的部长萨克森了吗?”
“他能用很多很多种手段,让我落入他的陷阱,而我需要做的,就是一个个摧毁他的陷阱,随后把他和他的罪证,丢弃在守备队总局的门前。”
“说白了就是什么准备都没做,只不过是单纯的相信自己的能力。”
“正解。”
提恩也是毫不避讳的直接承认了,这也没办法,鬼知道对面会设计出什么样的陷阱,但有些事情,你必须要面对,即便你知道这是陷阱。
对现在的提恩来说,大概就是吃好喝好睡好,然后站出来,独自面对陷阱,随即得胜归来,如同童话故事中击败魔王的勇者。
——
“没人会在意勇者多么艰难才战胜了魔王,也不知道勇者历经了多少血与泪,才能走到魔王城前,更不知道勇者付出了多少牺牲,才能够击败魔王。”
这是萨克森对勇者故事的悼辞。
所有的故事中,勇者一定会战胜魔王,一定能够拯救世界,因为不这样,世界就毁灭了,故事自然也无法流传。
“可勇者们的结局会怎么样呢?过去的六勇者,有一个善终的吗?”
没有,他们都死了,死的十分凄惨。
这大概就是勇者的命运,击败魔王后,他们沦为了社会的废弃物。
萨克森并没有走上勇者道路,他虽然见到了魔王,却没有选择击败他。
大概所有的故事中,都不会描述,勇者和魔王同流合污的故事,因为魔王是恶,勇者是正义。
可又有谁知道,正义与邪恶,本就是同根同源。
因为发明这个词,发现正义与邪恶的,就是人啊。
只要是人,谁敢否定自己不同时存在邪恶与正义呢?
相信这一点的萨克森,主动来到了守备队的大本营。
现在的他,被带到了一个小木屋内。
大概足足等了有半小时,他才总算等到了守备队的总负责人,也就是守备队的队长,吉尔斯·德莱带回来的养女——安。
“安队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说着这话的萨克森,一如既往的伸手出,试图握手表示友好。
第五十三章 决不妥协
可显然,安并不打算和他友好相处。
她直接撞开了萨克森的手,走到了桌子的另一端,没有坐椅子,而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坐到了桌子上,与此同时,她还把自己的长剑丢到了萨克森的身前。
“今天萨克森部长来找我们,可不是没事来闲晃的吧?”
“当然——我怎么可能这么有空,只不过昨晚城内不是出了个犯罪者吗?我只是想听听安队长你要怎么处理这个人。”
“怎么处理?我们的立场上午就已经说明过了,态度不会变,我们会抓捕他直到归案,如果担心他对你出手,可以选择接受我们的保护。”
“安队长没有打算和这个夜枭合作吗?”
“我们不会和犯罪者合作,我们是警察,我们的职责是打击罪犯,以及抓捕部长你们这个类人。”
安指了指萨克森,随后摇了摇头。
“可目前我们没证据,但我们早晚会找到证据的。”
萨克森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笑容,依旧如初,可说出的话语,却让安从桌子坐回了椅子。
——
“那如果,我愿意给守备队提供我们犯罪的情报呢?”
——
“...”
这是十分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安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可随即,她用力的敲了下桌子。
“戏耍我们,绝对不会让你感觉到有趣的。”
“我可以提供给你们城内违禁药以及奴隶贸易的主要负责人的名单,并且能够给你们提供足够指控他们的证据,我想你也能明白,你们想要抓捕这些人很简单,但你们绝对拿不出能够让他们坐牢的证据。”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每次都用替死鬼来顶罪,你们的手段我们很清楚。”
“所以我给你们提供的证据,绝对是你们最想要的。”
萨克森语气真诚,可安显然没有把他当回事。
她不断的拍着桌子。
“呵——你这是良心发现了?还是说,你打算一脚踢掉自己的伙伴,一人独吞所有利润?”
“是交易,我是有条件的。”
“条件?你先说说想要什么条件?如果是想要减刑,绝对没问题,我会帮你向法官求情的,你不会被判死刑,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
萨克森显然被安这态度,弄得有些尴尬。
正常人哪里会是这个反应,听到条件,不应该坐下来仔细商讨吗?
“我先确认一点,夜枭,不是你们守备队扮的吧?”
“你是在怀疑我们?我们会不会扮演夜枭,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如果我们愿意采取夜枭这种非法手段,我绝对——不不——我早就抓住你们了!”
“...”
这一点萨克森自然是明白的,守备队这个地方的人,不是正直,而是他们必须不用上任何违法手段来给他们定罪。
奥尔加也是这样,他们的理念非常明确,正义对邪恶,正义必须战胜邪恶,可当正义染上邪恶之后再获胜,那这份正义,也就变味了。
说他们死脑筋也好,愚蠢也好,但不可否认,如果他们通过非法的手段打击犯罪,他们注定不会被民众接纳。
萨克森虽然明白这一点,可其余的四人也未必明白,这里问一下,晚点也好回复剩下的四人。
“夜枭对我们来说是灾难,对你们来说是必须打击的对象,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合伙抓住他呢?”
“你认为我会和你们合作?”
“不会,所以我会为你们提供情报,抓捕所有涉事的高层,你们可以成功净化这座城镇,今后所有的违禁药和奴隶贸易,都会彻底的消失在这个城镇。”
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最主要还不违法,他们这些人可以迅速的出名,迅速的升官,迅速的被普通民众接受。
安拒绝不了,她没有理由拒绝。
——
“我——拒绝。”
——
“你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吗?你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今后这个城镇的黑色会被彻底抹去,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绝对不会和犯罪者做交易。而且我不相信你的话,一个夜枭,没有这么大的价值,你会出卖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就是傻子也不会信!”
“理由很简单,夜枭的传闻你也应该听过,他杀人不眨眼,无论是老人妇孺,他都会杀的干干净净,不光杀你,他还会杀光你的家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你害怕被夜枭杀害?”
“我们的情报已经泄露出去了,施耐德就是第一个受害者,他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已经傻了,我们剩下的不想像他一样,我们宁可去坐牢,也不想受到伤害。”
“哈哈哈——你这是骗小孩吗?你们手上的钱,就是让整个城镇的人来保护你们都没有问题,你们为害怕一个夜枭的怪胎?”
“没有人能够战战兢兢的过一辈子,施耐德雇佣的是冒险协会最优秀的冒险者,他的手下个个都是精英,结果呢?全被放倒了。光这一点,你认为我们不会害怕夜枭吗?”
“那你们逃就是了,我从没听说夜枭还会跨城追捕。”
“他会的,无论我走到哪,夜枭那家伙绝对会追上来抓住我们,然后残忍的杀害我们所有人,就算他不会,我们也认为他会,恐怕我们只要逃离这里,一辈子都会做夜枭的噩梦,我们宁可坐牢,也不愿意受这种煎熬。”
“哼——让你们做一辈子噩梦,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我们完全可以合作,对你们而言,夜枭也是你们的抓捕目标。”
安并没有让他说下去的打算。
坐在椅子上的安,还是第一次摆正了姿势。
萨克森本以为她是好好谈谈他们之间的交易,按照他的理解,安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
“我不会和罪犯做交易,绝不!”
——
她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这两次话语中的态度,也让萨克森有些恼火。
顽固又愚蠢的家伙。
“你应该明白,只要我不承认我的罪行,你永远不可能把我定罪,你永远只能抓捕替死鬼,你永远没有办法净化这座城镇。”
“选择和恶魔做交易,不会有好下场,而且,我会抓捕你们的,绝对会!”
对方的态度坚决,萨克森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安这个人,并不是能够交流的类型。
司法交易,这个词并不奇怪,也不违法,很多地区的法官会为了提高业绩,主动和一些罪犯做交易,这并不违法,只要他们主动承认,就会给他们减轻刑罚。
可这虽不违法,却违背了法律的公正性,所以这所谓的司法交易,他们圈子内部,也是褒贬不一吧。
当然,眼前这个安,毫无疑问就是反对派。
“法律的公正,不容易侵犯,可是安队长啊,你认为真正让我们害怕的是夜枭吗?我们这些所谓的恶魔、人渣,真的会害怕一个怪胎吗?”
“你总算肯说实话了吗?”
“不愿意做司法交易,我也只能说实话了,我们真正畏惧的,是这个城镇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安队长,你认为现在的城镇,是向着光明,还是向着黑暗?”
“我们赢了,那就是黎明,你们赢了,那就是继续黑夜。”
“那如果夜枭赢了呢?”
“他怎么赢?他只是一个人,他想赢下我们两方?”
“一个人?安队长啊,你不是本地人,你太小看夜枭的影响力了,现在整个城镇都被推向了混沌,想象一下,越来越多夜枭的模仿者出现,这个城镇会怎么样?”
“有我们在,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错,你们可以抓一个两个,你可以保护这么点人不上伤害自己,但如果这群人联合起来呢?他们会成为一个全新的势力,一个自诩英雄,自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渣滓们,他们会聚集在一起。”
“我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你想得太多了。”
“安队长,你真的没有注意这座城镇,已经开始爆发矛盾了吗?那是潜藏于人心中,最为疯狂的恶念。”
萨克森站了起来,他拿出了一支笔。
写下了混乱两个字。
“疯狂就像是无法摆脱的引力,有的时候需要做的,只是轻轻一推。”
撕碎了纸屑,从头顶落下。
白色如雪花,却丝毫没有美感。
“想象一下,这座城镇爆发出的混乱,爆发出的灾厄,我们双方所做的一切,所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我们双方,什么都不会留下。”
“...”
这是现实,不可否认的现实。
即便是安,她也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可她依旧摇了头。
“你会在月光下和恶魔共舞吗?”
“安队长,人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和任何生物做交易。”
“我有我做的做法,我有我的信念,我的态度不会变,我绝对不会和犯罪者有任何的交易,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你如果还想要继续问,那我一定还会这么回答你。”
“蠢女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城镇里面被点燃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的萨克森,他脸上笑容消失了。
第五十四章 信念与意识
“一个夜枭影响的是不大,可他带来的影响会毁灭整个城镇。”
“如果只有你们的话,是这样,普通民众压抑的太久了,被你们剥削的太久了,当他们发现你们也只有一条命的时候,你们处境不会好的。”
“...”
萨克森听到这里,也只能把想好的交涉条件咽回去。
这个世界没有不喜欢名誉或者金钱的人,但有部分人虽然喜欢,可他们的自尊远大于对金钱和名誉的**。
安就是这一类人,她不是一个会动摇的人,何况她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不会被吓到,她也相信自己能够掌控全局。
“安队长,有的时候自信是好事,人都需要有相信自己的勇气,可这份勇气,不是盲目的,我相信你会后悔的。”
话说到这,也代表了交涉决裂。
——
安看着萨克森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他们这种恶棍的话,在了解对方为人的情况下,谈判中只要有任何的心动,那么这个人就不适合谈判,也不适合位于高位。
不过,夜枭的出现,对这个城镇真的不是一个好事,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哦——安队长,我可等了你好久了,总算和黑恶势力谈完了吗?”
安刚推开门,就见到了熟悉的四个人?这位可不是一般的熟悉了,前几天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他们身上了。
现在的塞莉坐在了安平时坐的位置,而且见到安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想法。
安也只能先站着打声招呼了。
“这不是塞莉大小姐吗?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啊。噢——那个,大小姐遗失的东西,我们已经派人在找了,请放心。”
问候了一下之后,安示意周围的人出去。
等到周围人只剩下他们五人之后,安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上去。
“大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啊?”
“情报,我通过特殊渠道,见到了夜枭。”
“...”
又是夜枭,一个恶棍头子来找我,是为了夜枭,现在他国的高位贵族来找我,也是为了夜枭,这个家伙,也真不知道是讨人喜,还是讨人厌。
不过这位大小姐,竟然是见到了夜枭?难道说夜枭打算袭击他们?
“我想我们可以保护大小姐,免受夜枭的侵害。”
“这倒不是,我又不是什么犯罪者,夜枭也不会对我下手,我是说,我见到了夜枭,然后——我和他谈了不少事,我来这里,也是想和安队长汇总下情报。”
“情报?夜枭给我们的。”
萨克森,安杰伊·杜达,伊克,奥利弗,胡勒。
这个五个人,守备队也有调查出来过,前三个人是能够找到的,虽说伊克也有点难找,但并不是找不到,至于后两个,那是完全没办法找到。
至于前两人的抓捕以及审判——守备队每次都缺少足够的证据,每次都让他们用替死鬼蒙混过关。
“这五个人我们也有一定的了解,可我们见过的只有前三个,后两个奥利弗和胡勒,这两人我们一次都没见过。”
“连你们都没见过吗?不过也对,这两个只要你们抓到,案件差不多也就结束了。顺便夜枭也让我带句话给守备队,他想要和各位合作,一起打击城内的犯罪势力。”
今天一天,全都在表态了。
任何一个满怀激情的人,被这么问一天,表一天的态,再热的血,也冷了啊。
虽说不情愿一直重复说一样的话,可人生在世,有的事情,你就是没办法,你必须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某一件事。
“我想我们和夜枭可没有合作的余地,他已经是个犯罪者了,而且还是故意伤人的重罪,虽说他抓捕的是罪犯,可他抓捕的过程并不合法,我和他没有可以谈的。”
“安队长果然是个正直的人,我想萨克森那个投机者,也一定吃瘪回家了,不过安队长,有件事情你必须要考虑,夜枭成功引燃了城内所有人的反抗心,但这个心理很容易被诱导成暴力犯罪。”
好累——啊——已经被人前前后后说了多少次了。
我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了。
该做的明明都做了,还想怎么样嘛。
可这话,安也只敢想想。
“夜枭的出现,好坏参半吧,夜枭让城内偏向于商会的气氛改变了,可改变了的气氛并没有向我们倒来,现在一切都不好说吧,但这就如大小姐所说,这是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大问题,我们会尽快做好准备的。”
“现在的民众还处在选择期间,他们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一个美梦突然出现了,他们还会沉浸一会,所以这期间,是安队长你最好的抓捕时期。”
“我们没有证据,是没有办法抓人的。”
“你们现在没证据,但是可以制造证据,随便找个理由把这群人抓起来,随后慢慢审问,这不就好了吗?”
“只是单单的揭露他们的罪状,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们必须正面击溃他们,这才能够让一般的平民相信我们的公正性。”
“唉——”
这位大小姐之后说的话,和萨克森没有什么区别,大体就是现在城镇很危险,城内的人很容易被点燃,需要防范于未然。
安是用上了比较客气的话,回复了塞莉。
虽说感觉奇怪,但这多半都是出于贵族对某些传说的好奇心。
贵族这种生物,最喜欢的就是冒险和传说,他是见过有读传说或者童话读傻了的贵族,自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能力,然后做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蠢事。
看这位大小姐满脸兴奋的跑到冒险者协会,多半也是被儿童文学毒害的一类人。
“大小姐,请放心,有我们存在,绝对不会让城镇陷入混乱,而且大小姐,千万不要相信一些自称夜枭的人,他们有可能是诈骗犯。”
“这些都不重要,我想这两天,就会进入终局了,夜枭所带来的一切,都很快会结束,我只是希望我停留的这几天,不要出什么事端。”
“...”
有些意义不明话,违禁药和奴隶交易,这两天就会彻底结束?这么庞大的组织,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会在这两天迅速的覆灭?
这位大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啊,夜枭可不会只出现一天两天。
——
提恩看着安,展露出的是奇怪,而不是怀疑,也算松了口气。
他其实是有点反对塞莉来守备队总部的,不管怎么说,他们是绝对要抓捕夜枭的,如果说安有怀疑,那他们绝对走不掉。
“那么安队长,你多保重,少了你,这个城镇多半就会陷入混乱了。”
“塞莉大小姐也请保重。”
两人互相告别后,众人总算离开了守备队总部。
出了门,塞莉走向了和旅店完全相反的方向。
“基本和我预料的一样,守备队并没有打算和任何一方合作,正确,却不是明智的选择,我能够想象的到,那群恶棍有多怕,他们绝对会满足守备队的任何要求,包括把他们自己送进监狱。”
“他们是商人,你说要他们出卖自己的同伙还比较靠谱。”
“不,提恩,你太小看夜枭带来的影响了,他们并不是畏惧夜枭,他们真正畏惧的是夜枭带来的光明,这份光明会让人奋起反抗,你认为他们这些依靠违禁药和奴隶贸易发财的有钱人压迫和剥削了多少人?”
“我想对他们这些恶棍来说,压迫和剥削就像吃面包一样,他们绝不会记得吃过多少片的。”
“所以这些积攒下来的怨念一下爆发了,你说他们会死的多惨?一家老小,一个不留,如果这群恶棍放任夜枭下去,他们绝对会死,所以他们不惜进监狱,也要抓到夜枭。”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而且真是这种条件,为什么守备队不答应?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才对,而且这个类型应该属于司法交易吧?他们也不会被关几年的。”
“是比较常见的司法交易,何况他们都是有钱人,坐牢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为期几年的休假生活,但你要认为守备队没有理由拒绝,这就错了,你还记得刚才安说的吗?她说的是:我们必须正面击溃他们,这才能够让一般的平民相信我们的公正性。”
“这句话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守备队希望得到的是平民的信任,而不是他们制裁罪犯的结果,守备队现在还没有完全被神圣帝国的民众信任,为此他们必须要成为一个榜样,为此他们绝对不会去做司法交易,即便这个条件很诱人。”
“榜样吗?我可不认为他们需要什么榜样,他们都是平民,如果连平民都不信任平民,这个世界是不是也太悲哀了?”
“他们的权力核心来源于贵族,而不是他们自身,人嘛,总喜欢往最坏的方面想,不难理解。”
塞莉停下了脚步,她指了指路边的摊子。
身边的库洛维,立刻跑过去买了点食物回来。
库洛维买回来的东西,就是普通的烤肉串,上面也就一点简单的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