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寒冬地狱
要是一般的铁匠。就是一般得铁匠也能过得很不错吧。
“能成为铁匠的人都挺厉害的,至少不用愁吃穿,竖块牌子就有人找上门来给你工作,就算技术不行,做点农具也能混个温饱。”
“这门技术不是轻易能够学成的,铁匠的修行都是十年起步的。”
“付出才有回报嘛。”
提恩说的这话,是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好在,他不用为自己的话圆场,并不是德维尔认同了,而是他们的房门没有被敲,就直接被推开了。
来人不用问,能够这么没有礼数的,也只有大小姐塞莉了。
塞莉走进来后,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德维尔的床上,看得出,此时的塞莉心情非常好,她坐在床上,左右晃着身体。
“我看你之前脸色惨白的躺在那,还以为你乱吃蘑菇中毒了,好在只是受寒了吗?”
“也没有受寒,只是做了个噩梦,大概吧。”
“你这家伙,是连自己做什么梦都分不清了吗?”
“也许只是梦到冬天的事情,所以感觉特别冷吧。”
“冬天吗?”
提到冬天的时候,塞莉明显的停顿了好一会。
“我也不怎么喜欢冬季就是了,每年冬天都会冻死很多人,孩童还占了多数,大人也会死不少,但大部分都不是冻死的,他们因为没有吃的,会去杀人、抢劫,最后被推上火刑架,做众人取暖的工具。”
“...”
“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节气,这是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为什么世界会有这种规律呢?
提恩并不打算深入思考,而是选了一个胡扯的解释。
“谁知道呢,也许该问问创世神,我估计只有他们能明白冬天存在的意义。”
“要是他们说,只是好玩,所以创造了冬季呢?”
“不同的季节,是真神的功绩,伪神注定不能打破世界的规律,只能从中作恶,所以真神创造了冬季,伪神作恶产生了严冬,一切的责任都在伪神身上,我不知道真神会不会这么说,但我肯定七神会会这么说。”
“所以只要抱团,一起冻死在祈祷中,就能够得到真神的救赎?”
塞莉的话,提恩并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们真的做过这种事情。
众人聚集在一起祈祷,祈求着真神降下赐福,解除严冬的诅咒,结果吗?几个月后,春天到来了。
“春天早晚会到的,凛冬也早晚会结束的。”
“是会到的,只不过有很多孩子是等不到的,很多人不该死,但他们死了,而我们只能看着他们死,这才是最绝望的啊。”
很自然的,提恩想起来雨中见到的安。
那个人的想法,可以说和塞莉是很接近了。
这两个人都认为,很多人不应该死在这个季节。
一个是平民,一个是贵族。
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旁观者。
一个是伤痛,一个是同情。
看起来的接近,却因为立场的不同,性质上有着根本的区别。
“你呢?你怎么看冬季的?我不认为你冬季能过得很舒服。”
塞莉的问题,一时间提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是他从没有想过的问题,但他一直活着,每次都能够度过寒冬。
“...”
“你别告诉我说不知道。”
“...”
“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
提恩是真的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并不奇怪,但——真的没有办法回答,换个问题吧,你是怎么看春天的?
能怎么看?现在的人,有多少在乎春夏秋冬?
季节变了,加衣服,减衣服,仅此而已。
工作停不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可停下来,也没有办法停下来,人想要活下去,就要钱,不工作怎么来钱?
这种情况下,谁会去想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没人会去想,因为他们连自己的感觉,都已经遗忘了。
慢慢的,他们也遗忘了自己对季节的感觉,甚至连冷、热,这样的感觉都没有了。
提恩就是这种类别,他甚至忘记了,去年一整年,除了工作外的所有事情。
“你这家伙果然个很无趣的人,虽然你很聪明,但聪明和才能,不会改变你的人生,哈哈哈——努力和奴隶啊,是一个发音。”
“...”
“一个努力到死的奴隶,也不会变成奴隶主,虽说在我们西菲尼,奴隶制度因为七神会的干预,已经被彻底废除了,可现在的底层人和过去的奴隶有什么区别?”
“奴隶能更加努力的欺骗自己,还有未来吧?”
“你过去也是底层,你相信过未来吗?”
“不知道,活下去都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其他的,我不怎么考虑。”
“变更了压迫方式的奴役,反而会让人沉浸在不愿反抗的美梦中吗?这么看的话,还没有废除奴隶制度的神圣帝国,他们这里的人,才更有未来。”
提恩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这个上面,想要换个话题吧,他又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这个时候,也只只能随着塞莉的话说下去。
“奴隶制度吗?”
“我五年前来过这里,那个时候的诺森因城,只不过是一个郊区的要塞,规模估计也只有现在的一半,我是不清楚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街上一个奴隶没有见到,一个奴隶制国家,却见不到奴隶。”
“塞莉你不会想说这个城市,发生了政变吧?”
“谁知道呢,而且都这么久了,外加上这里是神圣帝国,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无所谓你拉着我说了半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此时的塞莉,重新笑了起来。
“两位今天早点睡,明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冒险者协会!”
冒险者协会?这是提恩完全没听说过的协会。
不过冒险这两个字,今天提恩是听铁匠大叔提起来过,貌似是个十分危险的差事。
用不到提恩反对,德维尔就已经率先出声了。
“大小姐,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好不容易来了个保有旧制度的国家,我们不体验下旧制度,怎么能说来过呢!”
“大小姐应该知道的,冒险者协会除去神圣帝国,已经没有国家还施行这种制度了,而且就算再神圣帝国内,冒险者的数量也不过就那么几万人。”
“不也还有几万吗?不用担心,现在的冒险者没几个会蠢到挑战魔兽的。”
“等一下各位,能和我解释一下,冒险者协会是什么机构吗?”
提恩实在没有办法听懂,也只能开口询问了一下众人。
塞莉简单的和提恩解释了一下。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我们西菲尼废除冒险者制度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个协会其实就是给一群顶着巨大风险,成功之后有超高收益的冒险者,发任务,发报酬的。”
“冒险者?”
“冒险者制度其实是三百多年前的古老制度,主要目的是让一群有能力的冒险者去猎杀魔兽,目的是为了解决魔兽灾害,十分的危险,可报酬非常非常的高,当时一头高级魔兽的价值,相当于现在的一金龙币。”
“耶——”
“近代因为军队的构成越来越职业化,魔兽灾害的问题,多半由军队处理,冒险者自然而然的也就不需要了,就是唯一保留冒险者制度的神圣帝国,也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不发布猎杀魔兽的任务了,现在冒险者的任务,多半也只是地形勘察,以及药物采集。”
“可即便这样,这任务依旧是非常危险的,而且冒险者都是一些无职业的流民,甚至还有很多是有犯罪前科的。”
德维尔此时也再一次出言反对。
可显然,塞莉并不会因为这种反对而放弃自己的想法。
“德维尔你不要这样说嘛,冒险精神还是很重要的嘛,虽说杀不了魔兽,但我们还是可以体验一下,接任务,完成任务的感觉嘛,我无论如何都要体验一下,而且我也没打算让外人来帮我们,就我们四个人,不用担心队友的问题。”
“大小姐——”
“我知道的,就连六七十年前的冒险者都被称为魔兽的饵食,十队人出去,只会回来一队人,而这一队人,多半在出第二次任务时,也回不来了,但现在已经变了,魔兽已经不是特别大的威胁了。”
如此高死亡率的冒险者,竟然还有人做?
当然会有人做,魔兽并不是无敌的,就算这批人杀不掉,下批人接上就好,魔兽早晚会死,运气好的,就能大赚一笔。
暴利,巨大的利益诱惑。
不要说什么,人会在利益明显选择自己的小命,那么多被推上火刑架的犯罪者,他们要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小命大过利益,那他们也不会去做这种蠢事了。
比起冒险者的动机,提恩有点不明白塞莉的想法。
冒险者任务,特殊的冒险和刺激,是会吸引不少年轻人来体验,但这种体验,显然不是塞莉会追求的,可她明显对冒险有特别大的兴趣。
“难道说塞莉你是看了歌颂冒险者的童话故事吗?”
第二十六章 考核
“怎么可能——但怎么说呢,这个背景下,我如果不体验一下,怎么说呢,反正我就是要体验一下,不然这就是我人生的遗憾!”
啊啊啊——这位大小姐直接放弃了思考,直接表明了自己就是要玩,不管怎么样,就是要玩!
虽说任性,但众人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时的提恩,也只有一个想法,一向冷静的塞莉,也会说这种话啊。
一直在背后笑着的库洛维,眼见众人没有办法劝住塞莉,也自然的插了句话。
“大小姐,关于这件事情,我也和前台的人打听了一下,自从一年前,白鹰骑士作为考核官,各地来的贵族以及想体验冒险的人,都没有办法通过考核。”
“没有办法通过考核,这点放心,我们一对一绝对不可能输的德维尔在,我是完全不担心德维尔会放水。”
“如果只是正常的比试,德维尔其实是不会输,可我听说,那个人虽然被人称为白鹰骑士,但手段十分下作。”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武力的比试,德维尔就不会输。”
塞莉连着说了好几次不会输,德维尔的实力,看来塞莉有些太过信任了。
上司信任下属是好事,但信任过头了就会出事。
只要是人,那就有做不到的事,也很自然的有状态起伏,反正提恩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人能够百分之百办成某样事情,就算只是递个碗,点个蜡烛这种极小的事情。
要考虑他们失败后的事,提恩虽然想说,但现在他现在的地位,还不能说出这些。
“明天早起,一起去冒险者协会。”
这是塞莉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众人也只能无奈的陪着任性的大小姐玩耍了。
——
次日,早。
最没精神的反而是一般情况下最有精神的提恩。
昨晚他可以说是真的盯了一晚上的天花板,这么一宿下来,谁都扛不住啊,但不管怎么说,精神有些恍惚的提恩也算是安然无恙的到达了冒险者协会。
这个冒险者协会怎么说呢,明明是三百年前,并且还是被各国废除的旧制度,但冒险者协会这个房子,还有里面的內构,都是相当的华丽啊。
本以为是个没人光顾,破破烂烂的小屋子,但意外的是一个极其大,并且拥有一个竞技场一般的巨大会场。
“唉——这是什么?”
塞莉进了冒险者协会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与失望。
非常难以想象的,塞莉竟然抱着头原地蹲了下去。
“这算什么啊!冒险者协会不应该和肮脏的酒馆一样?周围的冒险者喝着廉价的酒,用勇气去任务?然后冒险者还会因为任务而发生冲突,斗殴、流血,然后互相认同,一起去完成任务?难道不应该是不断的冒险结实新的伙伴,经历非同一般的战斗,最后拯救世界吗?”
这位大小姐又在说无聊的话了,众人也只能沉默看着塞莉。
此时的塞莉用力的猛锤豪华的木质地板。
“这种高级的家具,高级的毯子,高级的茶水,高级的——前台的事物官倒是都蛮漂亮的,这点就算了,最主要的是,这到底是什么鬼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她一连指过的东西,其实就是是一些昂贵的装饰品,以及——赔率。
没错,就是赔率,不过提恩从外面看到圆形的竞技场,就知道现在的冒险者协会多半有了副业。
这地方多半会弄一些决斗,或者竞技什么的吧。
要是没这些副业,这协会恐怕也不会混的这么舒坦,但这位塞莉这位大小姐,显然有点不太理解。
“那个——客人?请问——呃——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塞莉的行为显然吓到了走过来的前台美女。
这位美女也是断断续续的,询问了一下。
还好塞莉并没有沉浸在失望中太久,重新站起来的她,猛的握住了前台小姐的手。
“我们要成为冒险者!能力测定!职业规划!这种东西总有的吧?”
“客人?您说的我没有办法听明白,想要成为冒险者的话,只要通过我们考核官的试炼就可以了。”
“试炼?迷宫?地下城?”
“呃——客人?试炼就是指战斗试炼,只要能够战胜我们的考核官,就能获得冒险者的称号。”
“啊啊啊啊啊——”
塞莉再一次失望的哀嚎了起来。
这一次她是双手锤起了桌子。
咚咚咚的声音,别说是前台的美女,就连提恩都觉得有些不太好,但也只能觉得而已,谁敢劝啊,身份的格差摆在这。
好在塞莉只锤了不到三分钟,大概是锤疼了手,塞莉揉着手的同时,也答应了下来试炼的事情。
之后前台通知了一下后面的人,随后,开始和众人讲解了一下试炼的规则。
——
只能用自己选择的武器进行攻击和防守,禁止除武器外的任何接触。
试炼通过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武器触碰到考核官的身体,第二种,将考核官逼出试炼区域。
时限为五分钟,一对一的单挑,时限到,没有分出胜负则试炼失败。
场地就是普通的训练场,地面是泥地,但因为经过修整,地面非常的硬,试炼区域也算是宽广,圆形区域,直径超过二十米,可以选择的武器种类也非常多,从匕首到战斧,所有能够想象到的种类都有,当然,这些武器都是未开锋的,虽说像战锤一类的武器不需要开锋就是了。
——
德维尔从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剑。
“我从十岁开始,就没有用过训练剑了。”
“安全起见,想要成为冒险者的客人,他们被弄伤了,对大家来说都不好。”
“能理解,现在还想成为冒险者的,多半都是被童话故事骗了的贵族。”
这话是德维尔说的,她敢这么说,自然也是因为塞莉不在他们周围。
塞莉显然对所谓的冒险完全失去了兴趣,不过她也弄清了现在冒险者协会的主业,竞技场的试炼与表演,偶尔也会接一些决斗的活,表演自然不用说,就是杂技团或者歌剧演出什么的,至于试炼和决斗,这里则会变成一个可以下注的博彩协会。
“德维尔!上!我压你十个金币!”
反正塞莉坐在观光席上,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客人,丢出金币的同时,另外的几个前台美女也靠了过来,见到这种情况的库洛维也离开了提恩一行。
之前也发现了,这位大小姐,非常喜欢靠在别人身上,现在的被这么多美女包围了,塞莉也算是很自然的靠在了她们身上。
“这果汁,看你喝的表情就知道很不错,来来,坐下你们一起喝。”
此时塞莉手上的果汁可是非常昂贵的,一银币一枚的果汁。
按介绍说是里面加了炼金术师提炼的特殊精华,喝上一杯一天不会累。
反正按照提恩的看法,这玩意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塞莉拿到后,也没喝,抱着前台美女,让她先喝了一口,之后将另外的几杯分给了其他靠过来的前台美女,她自己的那杯也再没碰过。
丢出几枚打赏的银币后,前台的美女们总算离开了,一个个抱着银币笑容满面的离开了,底层成年人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一银币,这些前台,一月的收入大概也就三到五银币左右,塞莉刚才的打赏,几个人分分,半个月收入应该是有的。
虽说那些离开的前台美女,一个个亢奋的有些过头,不过她们开心就好。
提恩看着十几米外发生的事情,只能尴尬的摸了下头。
前面对试炼的解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德维尔握着剑,对着前台美女轻轻的点了下头。
“非常感谢,不过我想接受试炼的只有我一个人。”
“按照流传下来的制度,一队人只需要一个人通过就可以了。”
本来就是表演性质的东西,没必要弄的太复杂,而且考核官显然只有一个,一场接一场的打,显然不公平。
“还有这种规矩?挺好的。”
听到德维尔回答的前台美女笑着摸出了一支笔。
“大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德维尔·贝克。”
“非常感谢大人。”
这里问名字完全不奇怪,冒险者协会多半是要开赔率,知道名字方便大家认识人。
虽说也可以用,挑战者、考核官一类的名字,但显然,高等贵族的护卫都是成名的战士,要是他们的名字能够出现在赔率板上,也能让看客们更兴奋一点。
德维尔的名字么,多半是大家都没听过的,这一点提恩可以保证。
结果嘛,谁知道呢。
之前二十多天的旅程中,除去在马上,就是睡觉,提恩是完全没有机会见到的德维尔的实力。
因为上方的响动,提恩抬起了头。
果然——名字被挂上去了,德维尔对阵——安?
“安?这个名字是安的,不会是你们城里的守备队长吧?”
“大人认识安队长吗?”
“只是遇见过,她还担任这里的考核官吗?”
“安队长是我们诺森因城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平时守备队的时间也比较多,所以我们邀请她来担任这里的考核官。”
第二十七章 下作
“守备队很闲吗?想想也是,他们要是不闲的话,也不会过来赚外快了。”
提恩完全不感觉昨天见到的安有闲的感觉,不过协会这么说,还是附和了比较好,反正和安也不熟,没必要替她说话。
“提恩,那个安是谁?”
听到德维尔开口询问,提恩这才想起来,昨天回来时遇到的人,发生的事,他还没和众人说过。
不过这里要和他们解释安是谁并不困难,谁让这是大家都见过的人呢。
“这个安就是之前放我们通行的人,就是全身盔甲,脸都不露的那个女性。”
“她吗?之前我听库洛维说,自从新的考核官上任后,就没有人能通过考核,这位守备队长,这么厉害吗?”
视线转向的是前台美女,而被问到的一方,想了一会后,笑着拒绝了回答。
“这——我们就不太好说了。”
“好吧,我们大概还要多久可以开始试炼?”
“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稍微有点长,非常抱歉。”
“这是你们的规矩,我没有意见,但希望你们能尽快准备。”
德维尔并不是那种会为难别人的类型,要是观众席上的那位大小姐,多半会把时间压缩到一小时吧。
提恩是懒得多想了,现在的德维尔正在卸掉一部分较重的防具,手臂和腿部、护腰,大部分铁质的防具都被她给拆了下来。
不太理解提恩,虽然帮德维尔摆放好了防具,但也是开口劝了一句。
“是不是拆的太多了?这武器是没开锋,但一点防护没的话,还是挺危险的吧?”
“考虑到对手穿的防具,外加上被武器碰到就输的规则,被限制速度反而是最危险的,我想对方也不会穿的和昨天一样。”
“也是,我帮你把这些收在包里吧。”
卸下了所有铁质防具的德维尔,现在全身除了几块皮甲,其他全部都是布衣了。
要是提恩是绝对不会这么做,铁锤什么的,还是需要防一下的,不过德维尔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反驳,但总感觉这么自信,不是什么好事啊。
——
时间流逝,两个小时可以说是转瞬即逝。
本来没人的竞技场,现在也坐满了人,本来一个块的牌子,也变成了四块。
至于赔率么——从众人的表现中应能看出来。
进来的本地居民,看着德维尔一个个都发出了嘲笑的声音,还有些人吹着口哨,感谢德维尔让他们赚上一笔。
1.5:3.4的赔率。
看得出这几百号人,除了塞莉之外,没有人相信德维尔能赢。
至于提恩么,他是完全没有在这方面浪费钱的想法,就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提恩也不会参与有博彩性质的活动。
外加上提恩也不认为这群本地居民有这么肤浅,他们肯定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但不管怎么说,试炼也快要开始了。
先进来的是冒险者协会的副会长,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偏瘦弱的大叔。
“我是冒险者协会的副会长安杰伊·杜达,这次的试炼由我担任裁判,获胜的方式是用武器接触到对方的身体,以及将对方逼出界,试炼中只允许用武器进行攻击和防守,如果除去武器外的东西触碰对方,属于违反规则,也会被判负。”
“...”
“最后是时限,这根蜡烛燃尽,大概要五分钟,如果挑战者没有在蜡烛燃尽前从试炼中获胜,则判负,以上是冒险者试炼的全部规则,如果还有问题,可以问我。”
“胜负的宣告,都是由副会长你来的吧?”
“当有一方获胜时,我会宣告胜负,如果没有宣告,则试炼继续。”
这位大叔的话,基本也就是重复了一遍前台美女所说的。
不过这一次相对正规。
德维尔点头之后,安杰伊副会长转向了提恩。
“竞技场内,只可以留对手双方,可以的话请上观众席。”
“好,我这就走。”
提恩对着德维尔多了一句祝好运后,转身离开了。
观众席是没有办法直接进入场内,此时的提恩也只能绕一个大圈走上去。
这一绕,路程可不少啊,提恩在圆形的楼梯以及内部的房间走了至少五分钟,随即——又一次迷路了。
提恩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路痴,只不过西菲尼和神圣帝国的建筑构造,以及建筑风格差别太大,只是暂时没法适应而已。
此时的提恩非常想找个人问问路,可他走了好一会,硬是一个人没遇见。
“这不是大小姐的——呃——这不是昨天和大小姐一起来的大人吗?”
熟悉的声音?这绝对说不上,昨天才第一次见,但声音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提恩迅速的转过身,见到人也是意料之中的,罗泽商会分部的部长萨克森。
“萨克森部长!部长也是来看试炼的吗?”
“我倒是很想有时间去看,可事务太多了,有心无力啊。”
说着这话的萨克森,指了指背后的数量马车,以及不断往返搬运的人。
“我来就是来监督下这群人工作的效率,之前冒险者协会老和我抱怨,什么不准时啊,搬运慢啊,东西缺损什么的,每次都要扣我们钱,这次我亲自来监督,看看他们还能用什么理由扣。”
萨克森说的很随意,理由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提恩完全不这么认为。
“这种最底层的工作,萨克森部长都关心,这可不是一般的敬业啊。”
这话并不是提恩随便说的,因为现在这群人搬运的货物,大部分都是食材和水果,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食品业虽是罗泽商会的主业,但这么几车货物,就是最最上级的,特供给皇室的,这加起来的总价也不超过一金币,这么点钱,能让萨克森这位分局部长来监督?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但提恩并不打算深追下去,谁让他现在已经走出了协会呢,这都到迷路到最后方的卸货处了。
“萨克森会长,其实我现在迷路了,能让某个人给我带带路吗?”
“难道说今天参加试炼的,是大小姐的侍从吗?”
“是这样没错。”
“我带你去吧,既然知道大小姐在,不去打个招呼,不合礼仪啊。”
“那就多谢部长了。”
提恩主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
路程并不长,萨克森也非常熟悉这地方的通道。
总共花了不到两分钟,他们就走上了竞技场的观众席。
萨克森是比提恩更早的发现了塞莉的方位。
此时的场内,也可以说是挤满了人,好在通道还是保持畅通的,两人也算是没有任何阻碍的到了塞莉面前。
“大小姐。”
“哦——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部长也是来看试炼的吗?”
“正是,正是,正巧上来的时候,遇到了这位大人,知道大小姐您在这地方,不来问候一下,就失了礼仪了。”
“嗯——辛苦了,正好这里还有一杯饮品,萨克森会长,来。”
塞莉手上的那杯饮料,就是之前让前台喝了一口之后一直放置的,看样子塞莉也是没有兴趣喝,但直接推给别人,也不太好吧。
好是不好,但显然,萨克森不敢拒绝。
“多谢大小姐。”
他接过杯子,也没有喝,就这么端着,十分优雅的,弯了下腰。
“大小姐,万分抱歉,我手上还有要和协会处理的账务,这里就先行告退了。”
“那么祝会长,早日结清这笔巨款。”
“——谢吉言。”
萨克森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后,笑了出来,随后慢慢的离开了观众席。
塞莉对离去的部长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她指了下竞技场内。
“那个叫安的考核官,就是昨天放行我们的那人吧?她这种盔甲,估计也只有她自己喜欢。”
“安到场了?”
提恩随着塞莉的话,看了过去。
安是已经到达了场内,但试炼还没有开始,现在她正在和副会长确认着某些东西。
“大小姐说的应该没错,军队女性本来就少,非星罗贵族的女性,基本不可能存在于军队中,要说有第二个穿这样的,怎么想都不可能。”
库洛维的话并没有错,虽说女性因为星罗的存在提高了很多地位,但显然,这个时代的女性的地位不可能高于男性,因此普通女性要想进入军队,这是非常困难的,而且一般女性也没有办法一天到晚穿着这么重的盔甲。
塞莉趴在护栏上,指着安的防具,不断地摇头。
“库洛维,你是她穿这么笨重,怎么和德维尔打嘛,秒杀,瞬杀,绝对是这样的结局啊。”
“...”
大概塞莉是看不到她背后库洛维的笑容,这家伙绝对很开心。
库洛维昨天就和他们说了,对方的手段很下作,但怎么个下作法,她知道但不说。难道说德维尔在我们四人中,其实是被排挤的一个?
还是不要往这方面想了,不太好,塞莉要是真想排挤德维尔,绝对不会让她跟着上路,至于库洛维,她就不好说了,要是两人有矛盾什么的——谁知道呢。
其实要说之前二十多天,提恩和塞莉的交流是最多的,但主要也都是说些无意义的东西,和德维尔说的也蛮多,虽说主要的内容都是食物还有篝火,唯独和库洛维,这二十多天,一共说了不到百来句话。
第二十八章 规则
库洛维显然和提恩保持距离,至于原因,大概是不信任?又或者有戒心?
每个人都不同,也没办法强迫对方信任你,就是信任你,多说几句话又怎么样?
“好像准备的都差不多了,那家伙真的不脱盔甲吗?这家伙不是听说很强吗?不可能就这么上吧?”
就这么在塞莉的怀疑声中,两人站到了最中央。
德维尔的武器有了意外的变化,她没有选择类似自己平时使用的细剑,而是选择了一把有较宽剑刃,并相对的较重的武器,而另一边,安使用的是相对较长的骑士剑,以及一把半米长的短剑。
骑士剑虽然是单手剑,但单手想要硬扛住双手力道的攻击显然不可能,她的这种你选择意味着完全放弃防御,主动进攻。
可这么重的盔甲,怎么看都不像是主动进攻的样子啊。
“我——安杰伊·杜达,再此宣布,试炼开始!”
伴随着位于裁判席上面的副会长,挥下宣告开始的手势,两人各自举起了武器。
德维尔并没有急着进攻,拥有速度优势的她,不选择主动进攻,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她往后退了一步,而这么一小步,却遭到了全场的嘲笑。
“...”
嘲笑声还没有停下,场中两人的武器已经接触了,几乎是紧跟着德维尔退后的突进,从上方袭来的全力斩击。
德维尔并没有避开,她正面架住了对方的剑,剑背挡住的瞬间,正常情况下会变成双方角力的状态,可两人都没有角力的打算,一左一右,两人瞬间抽剑。
抽剑的双方都没有拉开距离,率先发起反击的,自然是速度更占优的德维尔,几乎是抽剑的瞬间,她已经完成了转身的横扫。
这绝对致命的一击,安防住了,她另一手上的短剑,用剑刃挡住了德维尔的横扫,也几乎是在同时安变换了握法的剑从上方落下,这是瞄准了对方喉咙的刺击。
不出意外的被避开了,德维尔猛的后退了两步,一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一动作,又遭到了全场的嘘声。
“只让用剑的规则,是限制了不少德维尔的能力,刚才要是正常情况,对面交锋的瞬间就已经被击倒了。”
“...”
认真的对待每个对手,这才是强者的做事方法,哪有什么比对面强,就能够用剑一瞬间击倒对面的说法,德维尔前面简单的几招,提恩都能看出来是明显的试探,虽说提恩有自信连德维尔的试探攻击都没有办法接下来就是了。
目前来看德维尔是占有绝对优势的,对方刚才的变招,已经是速度的极限了,这也基本意味着,她接下来的攻击,根本没有可能命中德维尔。
虽说用短剑当做防具来使用,看着很厉害,但实际上,只要距离拉的够开,有足够的变向空间,短剑的防御面根本不够。
“上啊!上啊!上啊!”
塞莉已经和另一边观众席上的大叔没什么区别了,都在高声呐喊、助威。
至于库洛维么,满脸微笑的看着场内,也不知道是看什么特别开心。
提恩是只能把视线重新移了回去。
德维尔退后两步后,她反转了剑,现在的剑刃被她藏在了身后,安也并没有急着追击,迈开步伐的动作,这已经说明她打算开始防守了。
这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下一秒,德维尔的剑带着破空之声,从下往上,画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
非常诡异的曲线,德维尔跑动的距离仅仅只有一步,两米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只剩一米,所有人看到了铁器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火花,这并不是为了制造烟幕,而是为了压低剑的轨迹,这完全是瞄准了下半身的攻击!
这连到地面都被撕裂的斩击,却被更奇怪的方式防住了!
没错,明明是纵向的斩击,对方却将骑士直接刺入了地面,随即——挡住了,没错,挡住了,安竟然利用剑柄挡住了,不光挡住了,完成这一动作的瞬间,安握着短剑,扑向了德维尔。
从正上方的扑击!而德维尔的剑还在收回的途中。
没有时间躲避,翻滚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收剑之后的斩击了。
都在众人认为胜负已分的时候,德维尔顶起了剑,没错,德维尔只用一小步,身体就已经处在了剑的后方。
两方强有力的碰撞,铁与铁独特的回响,超出常人想象的碰撞,让场内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发出欢呼。
德维尔就这么一瞬间,利用宽阔的剑背加上身体的撞击,击飞了安。
这绝对已经分出了胜负,德维尔的武器刚才绝对已经触碰到了安,至少提恩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可——并没有出胜负宣告。
场上的副会长,竟然对着德维尔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胜负未分,试炼继续!”
德维尔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举起了剑,看着倒在地上的安没有任何的动作。
而看台上,塞莉用手指敲起了头。
“规则说获胜的方式是用武器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吧?这个身体,用的可真是好,难怪那家伙要穿这么重的防具,这完全不给人机会啊。”
“...”
提恩仔细回想了下规则,获胜和违规,看似相同的两个规则,却用上了两个不同的词,一个是武器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另一个是接触到对方,只差了三个字,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吗?
“这么一来,只有在不触碰到对方的情况下,强推她出界吗?”
“虽然说困难,但还是可行的。”
“...”
真的,对方只要往地上一坐,你就完全没有办法把她击倒出界。
不过好在场上的安并没有这个打算,磨蹭了一会的她,站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向德维尔也并没有进攻或防守的姿态。
“正常的贵族老爷们早就闹翻天了,你不吵不闹,看来很快就想通了,这是好事,这说明你不光有实力,还有脑子,看来我也得用全力了。”
提恩不认为安还留有什么余地,她刚才的每一次攻击和防守,都是用尽了全力,现在说要出全力?
反正提恩是没办法理解安到底在说什么。
“下作的演出,要开始了。”
这是库洛维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看来她是绝对知道有关安的事情,但就是一句不说,也不和众人解释。
塞莉听到了,也没有追问,满怀期待的看着中央,而提恩,也不可能去问。
场内,安拔出了刺入地面的武器。
“呼——”
猛吸了一口气的她,朝着德维尔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同于之前的挥剑攻击,这一次武器碰撞后,这家伙完全把剑当做阻隔犯规的道具!用剑背当做格挡,她就这么撞了上去!
吃亏了啊,德维尔是小心的防备安所谓的全力,本以为是有什么独特的剑招,不知道德维尔是怎么想的,反正提恩是完全你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种十分野蛮的冲撞。
德维尔她算是结结实实的挨上了这么一下,可幸运的是她并没有被击倒,虽然退后了好几步,可她在退后的同时,利用剑背的弧度,成功避开了正面的冲击力道。
即便安背对着德维尔,后者也没有贸然的选择攻击。
她就这么慢慢等着安转身。
“意外的有骑士精神啊,我要是你就算没办法获胜,也要用全力敲晕对方。”
“...”
德维尔依旧没有回应,她就这么紧盯着安。
大概是发现自己说的对方也不理会,安活动了一下身体,再一次朝着德维尔挥起了剑,极大动作,带来的自然是极强的力道。
很大的空隙!非常大的间隔,德维尔也如大家想象中的挥出了剑。
“没用的!——咳——”
安发出的嘲笑声还没有说完,她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刚才的瞬间,德维尔变换了接触对方的面——没错,不是剑刃,而是剑背,剑背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德维尔一脚踹在了宽阔的剑背上。
没错,安是被一脚踹飞的,这么一个非常规动作,别说安,就是全场的看客们都没有想到,这不难理解,德维尔可是贵族,贵族的剑,可不光是武器,更多代表了权势和荣誉,竟然用脚——这谁能想到?
挥了挥剑的德维尔第一次开了口。
“你要认为我不会你那一套,你肯定错了。”
“啊——啊——好痛,你这家伙,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你真的是贵族吗?你用的是剑,剑是荣耀,你竟然踹在了荣耀上?”
“剑不能被看做荣耀,荣耀是给人的,剑是武器,不是虚荣的承载体。”
“有意思的家伙,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我觉得很有趣。”
德维尔的话,安听不懂很正常,现在的平民大多数都不认识字,要说什么虚荣,什么承载,他们是真的听不懂,这没办法啊,见识有限。
当然,提恩自己是例外,他不光学会了非常难学的通用语,他还阅读了大量教会的书籍,以及有时会被喊去帮教会内部人员做代笔和抄写,自然而然的接触到了非常多他平时不该接触到的词汇。
第二十九章 击溃
有提恩这种经历的,整个国家估计也就那么寥寥数人。
平民出身,类似安这样听不懂贵族说的才算正常。
“虽然我想让你给我解释下,但看起来你不打算给我机会了。”
前面半句还算是正常说完,后面半句则是模模糊糊的只听到了声音。
难看的翻滚一圈,避开了攻击的安,紧接着十分难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用短剑挡住攻击,随后用长剑进行反击。
一挡一攻的动作本应该是非常难协调的,可安明显早就习惯了这种协调,她防御和攻击的力道都相当的均匀。
德维尔很自然的避开了正面的剑,可安一脚揣在了下落的武器上,剑的轨迹出人意料的改变了,而此时剑攻击的方向,竟然是对方的裆部。
安的速度已经很快的,但显然,德维尔的剑比她更快,几乎是弹开剑的瞬间,有力的斩击压制住了安。
“拜托,这可不是酒鬼们的斗殴。”
说完这句话的德维尔,再一次踹在了自己的武器上,而这一次,安没有能够用武器挡住,也没有能够避开,德维尔这次带给她的冲击,以及被击飞的距离,和之前那次的击飞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看得出,一向脾气很好的德维尔是有点生气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给安起身的时间,她紧随着安倒地的方向砍了下去,安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无奈的只能架起两把武器格挡。
挡是挡住了,可安已经完全被摁倒在了地上,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推开德维尔,两把武器和相对较重的防具,这两样所带来的体力消耗,让她在角力中完全没有办法战胜德维尔。
“等——等——等一下,呼呼呼——”
“...”
“你看,嘿嘿嘿——蜡烛马上就要烧完了,哈——你等一下,马上就结束了,呼呼呼——”
经过安的提醒,提恩他们这才注意到,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这哪里有五分钟,前前后后才不到三分钟,连到蜡烛都做了手脚吗?
德维尔看了一眼的瞬间,安抽出了短剑,用剑柄砸向了德维尔的头部。
即便视线短暂的离开,可锤击带来的破空声显然比挥剑要强得多,她瞬间选择朝着另一方向翻滚。
也算是理所当然的避开了攻击,但同时也失去了压制对方的绝对优势,可她的这次攻击也不是一无所获。
两把剑才能挡住的攻击,安抽出了一把进行攻击,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德维尔的这一次攻击,成功的击落了安的头部盔甲。
具体怎么做到的,提恩他们没有看见,但从两人拉开距离瞬间所产生的金属声,多半德维尔是用剑刺入了盔甲的缝隙,起身时挑落的。
不要说是提恩,就是一边的本地看客,都有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安的真容。
从他们停滞的呼声,以及后续响起的口哨声,能够感觉的到,他们并不熟悉安的面容。
可相比面容五官,提恩注意到的是另一个颜色。
——
红色的长发。
——
红色的长发与银色的盔甲,这是完全不相搭配的颜色,可这个颜色,让提恩想起了那个记忆中的人。
那个寒冬中,选择离开的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不可能活下来的,那个寒冬,那个时候,那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活下来的。
只不过是相似,相似而已。
“安——”
看着安红色的长发,提恩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一旁的塞莉,则眯起了眼睛。
“蛮漂亮的人啊,而且皮肤头发都保养的很好,而且那么一套防具,也不是穷人村妇能够买的起的,难道说是贵族?可贵族没有姓氏?怎么可能,要贵族放弃姓氏,还不如杀了他们。”
“...”
“这个叫安的,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说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
塞莉说到这里,用力的拍了下身旁有些发呆的提恩。
“虽说战斗方式是不像是贵族出身的人,可如果是私生子,成长环境是不会好,等一下——提恩,我看你是认识这个人吧?”
“昨天回来时候遇到的,给我指了个路。”
“你骗鬼啊,你这家伙绝对是想起什么了,算了,我现在不问,晚点再说吧,现在怎么赢下试炼是大问题。”
塞莉是没有继续追问,但之后肯定要被这家伙问到底的。
真是个麻烦的事情,只不过是回忆起了一些无聊的事情而已。
提恩这么想着,视线却集中在了安身上。
现在竞技场中央,蜡烛的火光已经开始摇曳,这是快要燃尽的标志之一。
付出了头盔代价的安,尽可能的不断远离着德维尔,两人诡异的绕起了圈。
就在第二圈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德维尔出手了,剑与剑,刃与刃的强烈碰撞,带着火花的武器,交错而过,这是常规交战中绝对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剑刃与剑刃的碰撞,即便是未开锋的武器,刚才挡的那么一下,也绝对能让剑出现缺口了。
德维尔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回身斩击,与之前不同的,大概也是这气势十足的一声大吼。
“哈!”
众人的眼中,断刃落到了地面,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倒下的人,一声闷响与落地清脆的响声,迎来了完全不同的声音。
惊呼之后的是强烈的欢呼声。
这是提恩没有想到的,完全无法想象的获胜方式。
没错,安的剑断了,毫无疑问是被德维尔斩断的,就在断裂的那瞬间,失去了武器防护的安,被德维尔用剑背击中了头部。
烛火最后的光亮,随着倒地的人,一同熄灭了。
“试炼!通过!”
伴随着副会长安杰伊的宣告,德维尔举起了手。
五彩的花瓣也从上方落下。
这群观众大部分是输了钱的,可他们依旧奉上了对胜者的欢呼与赞美。
欢呼一直持续到德维尔的离场,当然,安是被抬下去的,看样子多半是昏迷了。
提恩看着放回剑,开始穿戴的德维尔。
“呃——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那人?我要是挨上那么一下,多半是要去见真神了,这德维尔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不用担心,德维尔下手知道轻重,但我们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要对方真的是贵族的私生子,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要是不做点表示,是会有点麻烦。”
“...”
提恩是没有说话,紧跟着两个人一起去了后台。
刚才就算是普通观众,都能看出德维尔是真的有点生气了,那对着头部的一击,多少有点出气的成分,真希望那倒霉的人不要有事。
——
后台。
提恩他们首先见到的自然是往外走的德维尔,简单的问候过后,他们也见到了被抬着过来安。
具体做了什么不知道,反正库洛维按压了安的一些部位后,安慢慢的醒了过来。
看到提恩他们,想说什么的时候,她意外的碰了一下自己头部的肿胀,痛的嗷嗷叫。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啊——”
“问题不大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弄块毛巾里面裹点冰块,冷敷一下会好很多,但要注意不要运动过头。”
“好,我这就去准备。”
这是库洛维让协会工作人员去准备的东西,诊疗完毕的库洛维,走到了塞莉身后。
本以为是塞莉要说什么,可意外的是一旁的德维尔先走了上去。
“抱歉,我好像用的力道太大了。”
“你把剑都打断了,我能捡回一条命都已经是万幸了。”
“...”
“不过贵族老爷,你看你都通过试炼了,是不是也该给我医药费?这么大的一个包,说不定会有后遗症啊,我要是痴呆了,那怎么办?”
“...”
安的语气和神情,还有所说的话,和昨天提恩见到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现在的安更接近一个底层穷鬼,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敲诈贵族的机会。
昨天见到的安,她说话可是满满的贵族腔调,可今天——如果不是声音完全一致,提恩绝对会怀疑盔甲下面换了个人。
“也不要多,给几个金币就好,贵族老爷?”
“...”
德维尔是被突如其来的敲诈,弄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塞莉率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后退。
此时的塞莉坐在安的另一边。
“安队长?这么称呼应该没问题吧?”
“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的吗?”
“金币五枚,你看怎么样?”
“非常感谢大人!”
安这声感谢可是发生自内心的,要是条件允许,她绝对跪下了。
五枚金币,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就算守备队的收入丰厚,但一个月的收入绝对不会超过十枚银币,五枚金币,这相当于她五年的收入了。
塞莉示意了一下库洛维,后者很自然的拿出了一个小钱袋。
“守备队长也辛苦了,还要给协会打工,今天这受的伤,绝对不轻了,我想这份补偿,能让队长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接过钱袋的安,轻轻的掂量了一下,笑容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她是一边挂着笑容,一边叹了口气。
第三十章 暗流
“休养?我是很想好好歇一段时间,可现在事务繁杂,城内又不太平,休息什么的,我也只能想想。”
“可是队长啊,我看一个奴隶制国家,却见不到奴隶,这城内应该很太平才对。”
“哦——大人是在想这个吗?其实现在诺森因城已经完全禁止奴隶买卖以及奴役行为了,这是吉尔斯·德莱领主大人的法令。”
提恩对所谓的奴隶,并没有什么实感,他充其量也只是知道这个名词,有关奴隶的一切,他并不清楚,他的理解中,奴隶只不过是穷人的一个变种。
禁止奴隶买卖和奴役行为,这在提恩看来,只不过是废除了一种穷人的名号而已,他并没有理解这种制度,在一个奴隶制国家所带来的影响和冲击有多大。
可一旁的塞莉显然能够理解。
“这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事件,没想到吉尔斯·德莱不光是勇猛的战士,他还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贵族。”
“吉尔斯大人虽然已经禁止了,但他并没有权力废除国家的制度,所以虽然说是禁止,但私下的黑色交易还是很多。”
“严查严打,不要给这群人任何机会,把人当做奴隶买卖,这是原始人才会做的事情,只要坚持的抗争下去,这个制度早晚会毁灭的。”
“大人说的是。”
就在安满脸笑容附和着塞莉的时候,塞莉突然靠近了安。
提恩是因为距离靠的相对较近,所以听见了这句话。
“不过我想守备队长来这里,可不是来打击奴隶犯罪的吧?”
“...”
“我们只不过是个旅人,很快就会走,安队长可是守备队的核心,要是安队长伤了,我们被麻烦事缠上了,那就不好了,而且安队长要出了事,要遭殃的可不光我们吧,城内的百姓,也不好受吧?”
“...”
安想了好一会,本来就假的笑容,此时完全变成了一种凝固的表情,没有笑声的笑容,反而让人感到不快。
“大人,说的是啊,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不让麻烦事找上大家。”
“安队长,你一定要多保重,身体才是本钱。”
“啊——谁能想得到,大人的护卫这么厉害,大人啊,要不是您护卫放我一马,我现在估计就要推去火化了。”
“哈哈哈——”
“哈哈哈——”
这两人是互相开始尬笑。
一头雾水的提恩,果断的选择了无视。
——
众人在冒险者协会的时间并不多,回到旅店的塞莉躺在德维尔的床上,看着手上的银质卡片。
“也就这冒险者证明,稍微符合了点想象。”
这位大小姐,绝对是看了什么童话故事,所以才会特别特别期待所谓的冒险。
冒险者的故事非常非常的多,这不难理解,即便这是一个非常危险,死亡率非常高的职业,但毫无疑问,所有的冒险者都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
这份勇气,将会成为吟游诗人歌颂的赞歌。
虽说提恩完全没有羡慕过,但有钱人的想法和穷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库洛维,违禁药这东西,我们有带的吧?”
躺在床上的塞莉,突然冒出了一句很吓人的话。
而更让提恩感到震惊的,是被问到的一方,她竟然点了头。
“你不要用这个表情看我啊,违禁药其本质是一种麻醉药,只要用量得当,这药物在医学上还是很有用的。”
“可这是会下地狱的——”
起身的塞莉,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自己的冒险者证明。
随即用力的一拍手,打断了提恩的话。
“这东西不是七神会要求我们禁止的,他们没有这个权力,禁止违禁药的流通,这本来就是我们提出来的,本来只是打算借七神会的影响力来宣传下,但意外的他们在违禁药上的态度和我们一样。”
“...”
“结果就是他们从精神上,我们从法律上,双管齐下,违禁药两三年间就在我们西菲尼的民间彻底绝迹了。”
“这药物不是有剧毒吗?染上的人会生不如死。”
“这药物是不能大量服用,虽然能让人几天不睡觉也不知道累,但对脑子不好,对身体的影响也非常巨大,但如果合理使用,是一个副作用非常小,并且十分好用的麻醉剂。”
“...”
“大小姐,怎么提到这个东西了?违禁药我也只带了一点,而且我还有医师证,是不会触犯当地法律的。”
“法律?这种药物背后的利益链可不是一般的大,我们西菲尼是七神会独大,只要我们贵族和七神会联手,要彻底清除某些毒瘤,是轻而易举的,但这里是神圣帝国,是一个多宗教国家,他们至今都没有禁止这种药物的法律。”
“可诺森因城连奴隶都禁止了,违禁药也应该禁止了吧?”
“禁止是应该禁止了,不然今天在饮料里面的,大概就不是劣质的违禁药了,用的也不会是珍惜水果汁这种奇怪的名字了。”
果汁?提恩自然的想到了之前塞莉一口没喝的昂贵饮品。
那里面竟然有违禁药?被禁止的违禁药,换了个名字就能摆出来卖?诺森因城的监察部门到底在做什么啊。
塞莉此时抱住了德维尔的枕头。
“我五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诺森因城算是半个死城了,富人区是奴隶商人和炼金术师交易的天堂,今天你们见到的那个竞技场,过去是奴隶的角斗场,一对一的死斗,穷人区,女人做娼妇,男人要么死了,要么在死的路上。”
“...”
“现在这么繁华,我都怀疑是不是七神给了他们奇迹——开个玩笑,我不知道五年内,是谁给这个城市带来了变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过去的遗毒,不可能在五年内被彻底的去除,只要有市场,就会有人去做,何况这地方过去是有一整套产业链的。”
“塞莉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还有人在买卖奴隶和进行违禁药物的交易?”
“这是肯定的,不然那位安队长也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去给协会做什么考核官,不得不承认,现在管理这城市的人,绝对是个人才,他很清楚的知道,斩草要除根,不过现在已经是猫捉老鼠的状况了,黑色产业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现在提恩有点想不明白塞莉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毫无目的性,又或者说,提恩没有办法理解塞莉的想法?
不说提恩,反正另外三人都用奇怪的视线看向了塞莉。
塞莉此时也只能和众人解释起来。
“这城里会发生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有点担心五百金龙币,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这要弄丢了,我要心痛好久的,而且你们也知道,我花钱花习惯了的,没钱这可是个大问题。”
之前所说的一切和五百金龙币有关系吗?
有——肯定有,而且非常大的关系。
违禁药物的制作并不复杂,但要说把做好的违禁药物带进城内,按照目前的城防来看,这基本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不从外带进来,那也只能自己生产,要是走到这一步,原材料怎么带进来,就是最大的问题,而显然,商会非常擅长带这些东西进来。
商会是商人的集团,只要有钱赚,他们不会管什么法律,商人要是有了底线,他们就是慈善家了。
商会和违禁药扯上关系,要是官方收网,那他们价值五百金龙币的项链,基本就是充公确定了。
这也难怪塞莉这么关心城内的情况。
“来之前完全没想到城内会是这样子,要是这玩意被充公了,这可是白送他们一年的税收啊。”
“现在只能祈祷官方晚点收手。”
“不——现在还有机会,我们手上还有筹码,今天那个谁,萨克儿?”
“萨克森部长。”
库洛维提醒了下塞莉,而后者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对,那个萨克森,他今天来协会,绝对另有目的,外加上安队长卧底在协会,基本可以确定商会、协会,这两方是勾结在一起的,但商会多半不会制作违禁药,他们只会贩售,制药的是协会。”
塞莉说完自己的推测,立刻转向了提恩。
“提恩,我看你认识那个安队长,你找她接触一下,然后把现在我们推测的告诉她,然后告诉她,我们有个很有价值的东西在商会,如果未来他们收网了,要把东西给我们,当然,她的好处不会少。”
“和她交涉有用吗?她只是一个守备队长而已。”
“放心好了,这个叫安的人,她手上的权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和她提出交易是肯定没错的。”
“交易吗?要是对方提出让我们协助他们,怎么回复。”
这不是提恩随口提出来的想法,而是这要求,对方很有可能会提出来。
他们是贵族,而且刚获得了冒险者证明,可以说是违禁品推销的最好人选。对方很有可能让他们参与其中,给他们提供情报。
不过塞莉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断然拒绝,我们不要插手这些事情,太危险了,能贿赂就贿赂,没人不喜欢钱,当然,你这种心理扭曲的除外,如果说对方和你一样心理扭曲,那就把他们的条件带回来。”
第三十一章 执行与奴隶
“...”
只不过是金钱价值观不同,就被说成心理扭曲,提恩虽然很想摇头否定,但此时却只能点头接下这个任务。
“我明白了,我下午,就去找安队长交涉一下。”
“那就好。”
见到提恩点头,塞莉也自然转向了库洛维,询问起了午饭的事宜。
这位大小姐平时问的最多的,就是有关吃的。
——
当日下午。
提恩并没有直接去找安,而是去了昨天的铁匠铺。
事有先后,总要一件件处理的,而且有些事情,不问问当地人,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比如说这个城市五年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铁匠铺——呃,没有人。
店是开着的,没有人,那就人喊出来。
“铁匠大叔在吗!大叔!”
“在的在的,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这不是怕大叔听不到嘛。”
“我才四十多,不是八十多,你的东西都修好了,钱带够了吗?”
“当然。”
提恩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
此时的铁匠也从柜台上取下了一个包裹。
就在提恩确认着装备,考虑着怎么开口打听情报时,铁匠大叔意外的先开了口。
“昨天有几个人通过了协会的试炼,那几个人,就是你们吧?”
“是啊,运气很好的通过了,昨天那情况,晚一秒击倒我们都不会通过。”
“你们应该不是急着去找死的人吧?”
“肯定不是啊,我们的大小姐只是想要一个冒险者证明,她对冒险任务完全没兴趣,她只是想要收藏下上古时代流传下的证明而已。”
这可不是提恩瞎说的,这是塞莉自己说的,她来参加试炼绝对不是为了体验什么冒险任务,而是为了这张卡片。
虽然之前拉着我们去冒险者协会时不是这么说的,但当她到协会之后,她的种种表现都说明协会的现状打碎了她的幻想,所以之后的改口,也算正常?反正众人只要塞莉放弃冒险任务,怎么说都随她吧。
铁匠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你们家大小姐的脑子是正常的,脑子不正常的年轻贵族,我见了很多,都是为了体验童话故事里面的冒险,又或者想看看自己的勇气和能力,接了任务,进了森林,然后——然后谁都没见过他们第二次。”
“长这么大,还相信童话?他们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贵族阶级反而是最相信这些,尤其是年轻人,他们接触到的恶意太少,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也不知道什么是力量,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单纯的孩子。”
看得出这铁匠大叔十分同情那些枉死在森林的年轻贵族。
提恩完全与之相反,他认为脑子不好的人,还是早点死了好,免得晚死了祸害其他人,而且看样子,这群人还是结队送死,黄泉路上也个伴不也挺好。
当然,是有很多人不希望他们死,不管怎么说都是贵族,是权力阶级,他们要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们爹妈不闹翻天才怪。
“是啊,而且我想最麻烦的,还是那群贵族爹妈来找人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儿女喂了魔兽。”
“过去的协会都会让那些人写遗书的,就是他父母想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这是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不过大叔,我听说协会那边已经一年没有人通过试炼了,这种蠢事应该这一年内没有再发生了吧?”
“是啊,多亏了安队长的努力,已经一年多没有傻子进森林送死了。”
“这安队长是厉害,尤其是短刀防御,长剑进攻的招式,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人能练出来的,真不知道是哪位高师的徒弟。”
“别说是你,我们这些平时和安队长有接触的人,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本来我们都说安队长肯定在四十岁左右,没想到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你们,让我们能见到了安队长真容。”
这情况基本和提恩预想的一样,昨天试炼场上,观众席上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少女,天天把头藏着不见人,又不是丑,也不是有疾病,这人藏脸的原因,恐怕是因为某些事情见不得人?
“铁匠大叔,你说为什么安队长从不摘下头盔?”
“守备队的日子不好过啊,尤其是守备队的队长,你应该知道守备队都是平民出身,而他们却是维持城内秩序的主要力量,也是领主法令的执行人,为此他们得罪了太多人了,在安队长之前,已经被暗杀了好几个守备队队长。”
“暗杀守备队队长?虽说守备队是平民出身,但袭击他们,这就是挑战领主权威啊,这种事情,谁做不都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暗杀守备队队长的,都是一群无法开口的奴隶啊。”
奴隶,这也是提恩优先来铁匠铺的主要原因。
昨天他听到了铁匠和他徒弟的交流,他们提到了守备队吊死奴隶的事情,而今天安说领地内禁止了使用奴隶和买卖奴隶,按理诺森因城不应该有奴隶才对。
可现在不光有,而且还经常吊死奴隶,当然,守备队处刑的都是犯罪的一方,这也是就说,城内的奴隶持续不断的进行犯罪。
提恩并没有直接说这些,而是绕了个弯子。
“就算是奴隶暗杀的,守备队也绝对能够收集到足够的证据,来给幕后的黑手定罪吧?”
“有证据,我看守备队的人也不敢抓,都死了这么多守备队长了,领主那边从来没有深入追究过,定罪?能定罪的只有奴隶而已。”
“还有这种事?这怎么——”
提恩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奴隶主所涉及的奴隶交易,本身就是一个暴利的行业。
他们贡献出的税收,可是贵族们钱包来源,要贵族拆自己的钱包?怎么可能!这群贵族老爷不帮着奴隶商人掩盖罪状都不错了。
这种关系下,平民阶级守备队肯定动不了,即便他们代表的是领主的权威。
“只要他们本人没有犯罪,没有被抓住,守备队就没有任何办法吗?”
“是啊,不然奴隶商人就不会过的这么舒服了。过去那些人用奴隶来暗杀,现在暗杀不了,奴隶主就指使奴隶犯罪,反抗不了的奴隶,也只能一个又一个的被送上绞刑架。”
“他们不应该舒服啊,奴隶制度明明已经在领地内禁止了,按理他们应该是一点点被清理的才对。”
“奴隶可不光是一张契约,他们都被带上了人力不可破坏的项圈,吉尔斯大人就算想要解放这些奴隶,他也做不到,没人能破坏奴隶项圈,也没有带上项圈还可以违抗奴隶主的奴隶。”
“把他们赶走不就好了吗?做了这么恶事,赶他们走就可以了啊。”
“你以为吉尔斯大人没试过吗?三年前,这命令刚下达的时候,吉尔斯大人就试过了,可最后失败了,奴隶主的指使下,整个城市瘫痪了,最后吉尔斯大人不得不签署了过渡条例,奴隶主们多了两年的过渡期。”
“过渡期?让所有的奴隶商人在两年内转业吗?刚才说是三年前,过渡期差不多应该过了吧?”
“没错,过渡期已经过了,给奴隶商人转业的时间也用完了,可要这群人渣转业?这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奴隶行业是零成本的暴利,谁会放弃这种差事。”
铁匠大叔说的并不详细,这其中有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但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很多事情,都可以依靠现有的条件推断出来。
两年过渡期到了,奴隶表面上彻底的消失了,至少提恩一行到现在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奴隶,当然只是表面上的转型,实际上城内还有奴隶商人正在进行着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提恩立刻想到了塞莉之前提到的违禁药。
两个同样见得不光的东西吗?一个是奴隶商人,另外两个是冒险者协会和商会。
守备队显然是要彻查这些的人和事,然后给这群犯法的人定罪,为什么守备队队长一个接一个的被暗杀,就是为了妨碍调查啊,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还要继续调查。
因为只要调查出成果,就能逮捕这群人渣?这一点是必然的,贵族是会维持表面的公正,前提是必须要拿出确切的证据。
守备队的日子是不好过,他们现在走的布满了荆棘的道路。
迈前一步,会增加无数的伤口,会感受到无数的伤痛,会流出无数鲜血。
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提恩不知道这有没有意义,但守备队,他们肯定认可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此时的提恩终于意识到了。
——
这城市下涌动的暗流,远比想象的要可怕。
——
现在,城市里面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现在他们所在的是一座危城,随时可能发生大规模暴乱的危城。
提恩并没有更深入的向铁匠打探,平民阶级能了解到的东西,多半都是道听途说,可信度并不高,只要知道这几年发生过什么事情,这就足够了。
第三十二章 不错
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就可以和真正了解这些事情的人做交流了。
至于那个人谁?显然就是现在的守备队长——安。
要找安并不难,她是守备队长,那自然只需要到有守备队的地方找她就行,而守备队的办公地点,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城门。
他们在南边的市区有一个专门建立的守备队总局。
提恩是足足走了有两个小时,总算走到了总局的门前。
这现在都快要三点了,叹了口气的提恩和门口的卫兵说明了来意,当然,这个来意可不是真实的目的,他还没蠢到相信一个刚见面的人。
对门口的卫兵,提恩说辞的是——他们在城内失窃了某个很贵重的物品,希望守备队出面处理。
抓捕偷窃犯,本来就是守备队的本职工作,但这绝对不是队长的工作,随后提恩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复。
“安队长今天不在这里,她受了点伤,回去修养了,但这件事情,我会通报给其他人员的,他们有什么发现,会第一时间联系大人。”
“其他人办,可有点不太放心,我今天来能见就见,见不到我家主人也有吩咐,这封信等安队长来了,你们交给她就好。”
信件是提恩自己准备,至于内容么,也并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说白就是一个饵食,让安和他单独见面的诱饵。
他将信件交给了卫兵后,没有任何停留的转身离开了。
离开去的地方,也不是银月旅店,而是中途过来时,见到的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馆,当然这个不错可不是和塞莉说的不错是一个类别的,塞莉一般见到贵的东西,不管好坏都会说不错。
提恩的不错,还是相当平民的不错,首先廉价,其次量大,而且味道不差,符合以上三点,就是提恩价值观里的不错。
推门进来时,酒馆显然还没有开业,就在酒馆主人打算驱赶他离开时,提恩丢了一枚银币过去。
“我有点饿了,我听说你们东西很好吃,给我做点吃的来——多做点。”
老板的脸从愤怒到笑容,这急速,并剧烈的转变,就像是看小丑的变脸。
头次看到这种表情的提恩,竟然意外的感到了愉快?
“我好像有点能明白塞莉的感受了。”
说了这么一句话的提恩,拍了拍自己的脸。
看来和某人接触久了,自然而然就会被染上奇怪颜色。
控制,自制,不能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
提恩并没有在酒馆等太久,他想要见的人,只过了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并不是和上午那样全身盔甲,现在坐在提恩前方的,是一个穿着很普通的——要说不同也绝对不普通了,全身包裹在一个黄褐色的麻布下,穿的也是男性的服饰,先不说这么穿十个有九个会盯着看,就说女穿男装,这放在七神会可是要上火刑架的。
提恩是不明白安穿成这样有什么目的,但见到人就好。
“安队长,伤好了点没?”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倒是你,你真的愿意出一金龙币,给守备队做慰问金?”
没错,提恩在信件上写的内容,就是他愿意出一金龙币给守备队,用来做他们殉职后的慰问金。
守备队都是平民出身,他们的收入是很高,但死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领主虽然会给殉职的守备队一点安置费,但显然这笔钱不会多,要是和平时期,安肯定不会理会提恩,她肯定会说“守备队的工作,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他们也算是城市内法律的维护人,公正的执行者,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
可现在是特殊时期,连路边的小孩都知道守备队特别危险,工作高压,死了白死,萌生退意的会占多数,也许会有人坚持心中的正义选择留下,但安要对抗的商会、协会、奴隶商人,会有留下的人,但这个人数吗,估计就很感人了。
要是缺少了人手,安的工作绝对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她非常需要一笔钱来稳定队内的人心,而现在的提恩,给她送来了一笔巨款。
“并不是我要出,而是你今天见到的大小姐要出。”
“条件,什么条件。”
“通情达理就好,大小姐并不要提出条件,我们只是个过路客,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我们只是想和安队长进行一个交易。”
提恩推前了一个装有麦酒的木杯,示意安喝一口的同时,他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城内的情况,我们了解了很多,可我们刚到的时候,没有了解这么多,我们和商会进了一个交易,所以如果安队长你打算动商会的话,晚些时候,应该能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吧?”
“动商会?我们怎么敢动商会?商会可是我们城市的核心机构,我们不会动他们的,请放心。”
提恩对安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要是安一口答应下来,这才奇怪。
就和她说的一样,商会可是核心的机构,少了他们,很多人会吃不上饭,也有很多人会丢了工作,得罪他们的确没好处。
表面上是这样,过去的提恩也这么认为过,直到他看到商会的负责人跪在地上,亲吻贵族的鞋子,权力能够驱使金钱,而金钱,未必能够驱使权力。
商会是看起来控制着城镇命脉的机构,实际上呢?他们的特权都是贵族们赐予的,他们的金钱,也都是贵族让他们赚的,都是贵族给的,所以他们不能违反贵族给他们指定的规则。
提恩拿起一块饼,从中间掰断后,给了安一半。
“有钱,就是全身都被黄金覆盖,他们也只有一个脑袋,掉了,就没了,商会是贵族的钱袋子,但他们必须守法,要是他们违法了,你们绝对不会放他们安睡到天明。”
“贵族会保护他们,我们守备队虽然有执法权,但只是一群平民而已。”
“也许贵族什么都会做,但他们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犯法,法律绝对不是摆设,他们想救,但他们敢吗?而且钱袋子那么多,就说诺森因城,少说十来个商会,有的吧?少一个,换取大量声望,有什么不好?”
“...”
“安队长啊,我知道现在诺森因城内不太平,你我都应该知道,这牵扯出来的黑幕,一旦开始收网要牵扯多少人。”
安看着自己盘子中的半块饼,她用餐具将饼再次一分为二。
她将这二分之一的饼,叉到了提恩的盘子中。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我们家的大小姐是个兴趣广泛的人,有些东西一入眼就知道了,而且我想两年过渡期这个条令,城内也没有多少人不知道吧?”
“这么就推断出违禁品和奴隶两个关键点吗?正常人可不会像你们这样想这么多,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想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好。”
“如果不是大小姐和商会有这么一个交易,她绝对不会让我来见你。”
听到这话的安,还是第一次切下了一小块饼,吃了下去。
随后——被烫到了的她,猛喝了一口麦酒。
“交易?不公平。我可以确定你们和商会的交易,绝对要超过十枚金龙币,你给我一枚,让我放过这么值钱的东西,不可能。”
猛吸了几口空气的安,继续切起了饼。
这次切下的一小块,她耐心的吹了起来。
“我有个条件,你们大小姐答应了,我就只要一枚金龙币。”
十枚?十枚对一般人来说都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款了,安要知道这是五百枚金龙币的超巨款,估计她——估计她绝对想不到。
不管怎么样,安答应就好。
提恩点了下头,往饼上倒了点酱汁。
“如果说让我们配合你们行动,这就免了。”
“我是很想让你们配合我,你们可是这一年来,唯一通过试炼的,尤其是那个德维尔,至少我们诺森因城找不到她的对手,你说同样都是女性,为什么那个人那么强?”
“呃——”
“条件很简单,让你们的大小姐教我们怎么分辨违禁品,如果可能的话,告诉我们违禁品需要的原料,还有制作的过程。”
“...”
提恩没想到对方的条件,竟然是这个。
他们连违禁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在查这东西?这就像是一个瞎子在找光源,找得到才有鬼啊。
“我会和大小姐说的,至于她答不答应,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希望我们交易成功。”
虽然安说了类似结束语的东西,可满桌子的菜,还没动两口。
两个人又不是会浪费的人,这个结束语,也就自然变成了用餐语。
这酒馆的食物,意外的是真不错。
“这店家做的菜,是真的蛮好吃的,这牛排的酱汁,还有这些烤肉,都很讲究啊,银月的伙食,我感觉都没这店家做得好。”
“这店可开了不下二十年了,算是诺森因城最老的酒馆了,你如果能二十年一直钻研某些东西,你也能得到不错的成果。”
“那么这么想的话,你说奴隶商人他们钻研的结果是什么?”
——
“奴隶项圈,这就是他们钻研的结果。”
——
第三十三章 项圈
奴隶项圈这东西之前听铁匠大叔也提到过,没有奴隶的西菲尼,并且位于底层的提恩是肯定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的。
“这个项圈,很厉害吗?”
“很厉害,奴隶制度延续了四百年,而项圈就是这四百年中产生的,最扭曲、最让人恶心的技术。”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你和我说说这东西具体是什么效果。”
“这并不是机密,但我想确定一下,你觉得奴隶是人吗?”
“当然是人,难道说这个项圈可以把他们变成牛羊?”
“有这种魔法的话,世界早就太平了,人就是想的太多,也要的太多,全部变成牛羊,对这个世界反而是最好的。”
“就算是动物,也会有阶级,我是觉得变成牛羊也不会让这个世界有什么变化。”
阶级,这是连植物中都存在的特殊词汇。
当然,所谓的阶级,只是人单方面认为存在的现象,事实上,谁知道呢。
安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开始解释有关线项圈的内容。
“奴隶项圈的本质是固有魔法,拥有让人绝对服从的能力,只要完成认证,就一辈子都是奴隶,永远不可能摆脱这个身份。”
“固有魔法?魔法我知道,大概能控制到什么地步?”
“具体到什么地步我不知道,但是我见过奴隶主处刑奴隶的场面,那个倒霉的奴隶因为试图逃跑,被奴隶主命令——用手扯断自己的肠子。”
“奴隶照做了?”
“没错,一边哀嚎着,一边撕开自己的皮肉,扯出肠子,血一直流,他却被奴隶主命令笑着,然后这可怜的奴隶,一边笑着,一边流泪,握住了自己的内脏。”
“...”
“知道吗,内脏是很滑的,尤其是被鲜血浸染后,那个倒霉的奴隶,在流尽最后一滴血后,都没有扯断自己的肠子。”
“...”
提恩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奴隶——提恩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是对别人的死活漠不关心,用各种方式杀死也好,因为各种理由死去也好,这都与他无关,他不会对他人的死多说一个字。
即便是用常人难以接受的死法,都是死,能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奴隶项圈,看来需要小心防范下,要是某天被带上了,岂不是生不如死?”
“你放心好了,要是这么容易生效,整个世界都是奴隶主的天下了,据我所知,这东西的认证非常繁琐,但只要带上了,就是永久的,并且不可解除的。”
“连奴隶商人自己都没办法解除吗?”
“没错,奴隶商人之间转卖奴隶,也不需要解除,他们只需要说一句“你今后的主人就是他了”这就行了,不过这项圈也不是不可破坏的,但所有试图破坏项圈的人,都会被施加即死的诅咒。”
“即死的诅咒,魔法这种东西,果然诡异的厉害,也真亏奴隶商人愿意和这群恶魔做交易。”
“没钱,什么都做不到,有钱,什么都能做到,对他们商人而言,钱就是一切,别说和恶魔交易,就是让他们去地狱做买卖,只要有的赚,他们也一样会答应。”
“包括让奴隶和违禁品彻底消失在这个城镇中吗?”
“这就不好说了,我想在正义这件事情上,信念远比金钱要重要。”
“正义的信念——我这里就预祝你们成功了。”
提恩是丢下刀叉,起身打算离开。
而就在此时,安伸手抓住了提恩的披风。
“大人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提恩·英格。”
“提恩——吗?”
安松开了手,视线移回到了餐桌,她并没有去看离开的提恩。
等她咽下最后一块饼,饮下最后一口麦酒后,笑了起来。
“真的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她拍了拍身上的斗篷,轻轻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离开了这尚未开门营业的酒馆。
——
回到旅店,房间内空无一人,桌子上的白纸格外的引人注目。
“去体验下酒馆吗?”
塞莉毕竟是高位贵族出身,很多普通市民见过的,她没见过,不奇怪。
多半酒馆什么的,都是她从童话书中了解的,要是她知道酒馆不肮脏,也没有大声说话的粗鲁大汉,更没有不断爆发的斗殴和流血,大概又要失望的猛锤地板了。
提恩把德维尔的防具放在桌子上后,把自己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现在的他,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
“啊——那个大菌还没吃来着,那玩意放久了可是要烂的。”
珊瑚菌,珊瑚菌。
提恩看着从柜子里面取出来的菌。
这玩意肯定不能生吃的,看来也只能丢给旅店,让他们做了,但要怎么做呢?
过去是煮煮吃的,现在条件好了,怎么也要用看起来比较豪华的吃法吧?
豪华一点,漂亮一点,好吃一点!
“这食材,我们可以代为加工。”
“非常感谢,能问下这东西有什么加工方式吗?”
“客人,有一点还是需要提醒一下的,这个东西,并不好吃。”
“我只是没吃过,所以比较感兴趣,你们用最好吃的方式做吧。”
没吃过?怎么可能,好不好吃这就不清楚了,提恩吃这些菌的时候,可是连盐都没,当然,对那时的提恩来说,吃不死就是万幸了。
什么味道?好不好吃?这不在提恩的思考范围内。
不过提到食材,提恩意外的想到了个事。
“那个,罗泽商会要给我的东西,你们可以代收的吧?”
“当然可以。”
“安全方面什么的,我东西还是挺贵的,丢了有点麻烦。”
“我们银月旅店是隶属于罗泽商会旗下的产业,其他商会的东西我们不敢保证,但只要是罗泽商户的东西,如果丢了,我们会照价赔偿。”
“那就好。”
“关于食材,大人还需要点其他的配菜吗?”
“我在外面吃了不少,你们看着点弄吧。”
“明白了。”
提恩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上了楼。
关上门后,他重新坐到了椅子上,视线转向了窗外。
现在最坏的情况,他们有可能已经被罗泽商会监视起来了,本来他们不应该有价值让罗泽商会浪费这么多人力的,但是很不巧,上午迷路中撞见了商会的部长,外加上塞莉一番话,对面不起戒心才有鬼。
运气好他们不知道我去见守备队,运气不好,恐怕是我们一回来就被监视起来了。
永远要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如果说塞莉的行动,让商会感到威胁,他们绝对会对我们下手,这里已经不是西菲尼了,他们要除掉我们这块绊脚石,绝对没问题,虽说风险是很大,但如果真的威胁到他们的利益,这群金钱至上的家伙,绝对不会犹豫。
不知不觉就被牵扯进这种麻烦事情里面,但这完全没办法,塞莉也没有做错的地方,她必须要处理掉监视的道具,罗泽商会显然也是塞莉在西菲尼联系最多的商会,找他们肯定没错。
只是来这里的时机不对吗?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陷进了泥潭,越挣扎下沉的就越快,放弃挣扎就是死路一条,真是让人厌恶的选择。
人要活下去,即便自己讨厌,也必须做出选择。
现在最佳的方式,是站队一边,帮助他们获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的胜利。
二选一,黑暗和光明、邪恶与正义、毒药与解药、奴隶与自由,死亡或生存。
黎明会到,正义也必然战胜邪恶,解药会救下身中剧毒之人,奴隶终将砸断镣铐重获自由,可唯独——死亡,这是公平的,谁都会死。
也真是因为这份死亡,才能让人区分现实和童话。
因为即便是英雄,也有逝去的一天。
并不是提恩在这里瞎想,而是他的想法,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他们一行到最后做决策的,必然是塞莉,与其自己想破头,也得不出个结论,还不如就这么推给这位大小姐。
安安静静的做个旁观人,其实蛮好的,不是所有事物,都参与了好。
——
门被敲响的声音。
——
“进来。”
能够这么有礼貌的,自然不可能是塞莉一行。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服务生。
“你把东西摆桌子上就好。”
“明白了,大人。”
一进一出,前后时间没有超过五分钟。
桌子上也只不过多出了四个盘子。
珊瑚菌被他们烤了一半,煮了一半,然后——煎了一半。
三种做法装了三盘,剩下一盘是罗宋汤的样子。
红红的,番茄、牛肉、土豆、洋葱、胡萝卜、卷心菜,提恩能吃出来的就这么多,味道也很不错,至于三种做法的珊瑚菌,味道也就那样吧,不好吃,也不难吃就是了。
餐具只准备了一人份,却做了两份汤,看来,他们知道房间里面只有一个人,却想不到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
也不对,说不定只是那菌太多了,他们又不敢丢,又怕你觉得不好吃后不吃,所以给你送了这么两份,这么想还是蛮周到的,但考虑这是一家两个房间,问你要十个银币一天,一个月要你三金币的超高级旅店,他们这点服务不奇怪。
第三十四章 掩藏
不过——罗泽商会旗下的旅店吗?要是他们把制毒工厂藏这里,就有意思了。
但怎么想都不可能,这可是超高级旅店,见不得人的产业,怎么想都应该在阴暗的地下进行,而且炼金术这东西,多半都有爆炸的危险,要是摆在地面上,这爆炸的响动,太明显了吧?
当然,提恩也只是这么想了想而已。
可现实就是一场闹剧,万事皆有可能,也皆无可能,不知道结果前,变化的可能性是无限大的。
别说藏在旅店,就是藏在路边的民房、厕所都有可能。
就在提恩为自己愚蠢的想法发笑时,门推开了。
塞莉一行回来了。
“这天也黑的太快了,一整个下午都见不到太阳,正常情况不应该是下完雨乌云就散了吗?你说昨天那么大的雨下完,乌云一点都不散的,这是不是也太奇怪了?”
“昨天下完雨之后还是有太阳的,只不过今天下午又有乌云聚集起来了,看样子后半夜的雨会非常大。”
这是塞莉和库洛维的对话,这两人走进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提恩。
以至于两秒后,发现提恩的两人——被突然站起来的人给吓到了。
塞莉拍了拍胸口。
“啧——你这家伙,见到人也出声啊,藏在那么阴暗的角落里,你当自己是老鼠啊?”
“哪里,只不过现在虽然是春天,但下了雨之后,还是有点冷的,我只是在那角落里会感到暖和点而已。”
“感觉冷就是伤寒的前兆,库洛维,回去之后弄点药给他吃,提前控制,要吃传染了就麻烦了。”
“这倒不急,先说事吧,塞莉你丢的东西,我已经上报给守备队了,他们的队长承诺会帮我们找到的。”
提恩说的和通过纸张传达的文字,可是完全两个意思的。
——
纸上写着的是:我们很有可能被监视起来了。
——
塞莉短暂的想了会,示意身边的两人不要轻举妄动,随后一个人走到了窗户边。
“希望能找到吧,我们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明明守备队那群人根本不值得信赖,但那东西至少价值十枚金龙币,要是就这么丢了,我可要心疼死。”
“也不知道是怎么丢的,要是被扒手偷了,守备队那群平民才能体现最大的价值,谁让平民和盗贼没什么区别呢?”
“不要看不起平民啊,他们除了偷窃和掠夺,还会做狗。”
这些话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此时的提恩和塞莉,都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正常的贵族,只有这样才能减少麻烦。
一切都只能往最坏的情况上考虑,塞莉显然和提恩的想法是一样的。
塞莉对着提恩摇了下头。
“提恩,我看你跑了大半天了,早点睡吧,我们这次来,已经达成目标了,未来的路会很通畅。”
“这两天真的是麻烦事不断,你不说我也好好睡会。”
“现在差不多也快八点了,我也去睡了,不过床铺这么硬,未必能睡好啊。”
塞莉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离开了房间。
德维尔也没有多追问,跟着塞莉一起离开了,可不到三分钟,她又回到了房内。
看来塞莉还是没有让德维尔进她的房间。
不去想了,就和塞莉说的一样,睡觉!
——
次日,来到诺森因城的第三日。
总有人认为,所谓的夜晚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
你别说,现实——还真是这样。
很早就醒来的提恩,站到了窗边。
而另一张床上的德维尔,也因为响动醒了过来。
“看来我们的早餐要到外面去吃了,有什么好地方推荐吗?”
这里并不是要推荐,而是让德维尔这样专业的人士,挑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德维尔随即指向了西边。
“桥,往西走三百米,有一座桥,桥下面有一家店,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那我就先去那边等着了,德维尔你等塞莉醒了,一起过来好了。”
“好的。”
穿戴好整修完毕的防具,时隔两日的重新挂上了剑。
提恩总觉得,这样才比较适合他。
——
清晨六时。
这个点的行人并不多,但店家已经是进入了工作状态。
等走到桥边上,提恩这才发现,原来这桥就是他之前迷路的地方。
那个时候,还在桥下躲了好一会雨。
“...”
也算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桥洞下。
没什么变化。这也是当然的,雨天和晴天,又能有什么变化呢。
灰色的桥洞下,除去青苔之外,大概就只剩下黑暗了。
穿过桥洞,提恩到达了德维尔所指定的店家。
是个好地方,前面是河,后面是行人的通道,左右都有其他的桌椅。
提恩挑了个最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随便丢了几枚铜币,让店家准备点食物后,就开始等待塞莉一行人。
幸运的是,提恩没有等太久,就在他快要点清自己盘子里面的燕麦时,塞莉出现了。
到达的三个人依次坐下。
可以说是围成了一个圆,所幸的是桌子够大,四人围成圈也完全不挤。
塞莉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询问提恩,而是转头问了德维尔。
“德维尔,现在情况怎么样?”
“是有人跟着我们,两个人,前后各一个,但怕我们发现,所以跟的很远。”
“真是麻烦的事。”
看着塞莉满脸的不愉快,提恩意识到自己推测出来的最坏可能性,变成了现实。
可现实再坏,你也要面对。
“安答应下来了,她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们,但有条件,首先她要一枚金龙币,其次,我们必须要告诉我他们违禁药的制作流程及分辨方法。”
“她倒是想的好,让我告诉她炼金术们的机密?光这一条机密,都价值好几金龙币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提恩本以为塞莉会用不知道,以及没有分辨方法来回答,但意外的,塞莉真的知道制作流程以及分辨方法。
塞莉摇着头,用勺子戳着木质的碗。
“提恩,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不光违禁药,所有炼金术师的配方,我都知道,我们西菲尼和其他国家不同,炼金术师想要在我们西菲尼做生意,那就必须要上缴他们的配方,其中违禁药的配方,更是重中之重,你说你要是连他们怎么做出来的都不了解,还怎么彻底禁毒?”
“现在的守备队就是完全不知道的状态下,在缉毒。”
“真是一群蠢货。”
塞莉招了下手,一边的库洛维往她的碗中倒下了热牛奶。
用热牛奶冲泡燕麦,也算是常规的早餐之一了。
喝了一口牛奶的塞莉,皱着眉头,移开了自己前方的所有食物。
“现在我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选边站队,提恩你想选谁?”
没错,塞莉也非常明白自己想要的事情,不是对抗,而是站队。
不管怎么说,在神圣帝国境内,你想用一个旅人的身份抗衡这么多方势力,怎么都不可能啊。
提恩也给自己倒了点热牛奶,他完全不觉得这牛奶有什么不好的,喝了一口之后,他指了一下店铺。
“我如果选的话,肯定是商会,塞莉你大概还不知道,守备队现在不光查违禁药,他们还在查奴隶商人,他们终究是平民出身,后面没有任何靠山,一下得罪三大机构,他们就是想活,恐怕也活不下去。”
“他们还查奴隶?黑市的奴隶交易吗?有意思,按照我们昨天外出打听的,三年前领主下令开始禁止奴隶和毒品的吧?违禁品是彻底禁止,奴隶的禁止,却遇到了障碍,城镇陷入瘫痪状态后,领主一方不得不进行谈判,最后获得了两年过渡期来着?”
“是的——大小姐。”
“有意思,提恩,你为什么看好商会?”
“违禁药和奴隶交易,都是暴利,而这份利益的受益者,显然是地方贵族,他们一群平民,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提恩并不是刻意贬低守备队,而是,现实就是如此,利益带来的黑暗,不是一个两个心怀正义的平民能够击倒的。
不自量力的挑战,只会让自己坠落深渊。
可塞莉想的显然和提恩不一样。
“提恩啊,下达禁止令的就是当地的贵族,这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在乎利益的圣人,另一种,就是没有得到利益,羡慕嫉妒到要杀了这群商人的地方贵族,你说这地方的贵族,会是圣人吗?”
“...”
“守备队能够监察到今天,他背后肯定有贵族势力的支持,你要说他们必败,这还真未必,不过我大体意见和你差不多,我也认为商会能赢下这场游戏,他们在这地方经营多年,没理由会输。”
“那要回绝守备队的条件吗?”
“等一下,昨天见你的人是谁?”
“安。”
“...”
塞莉沉默了一小会,随即重新把碗和勺子摆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详细和我一下昨天的事情。”
按照塞莉的要求,提恩详细的说了昨天两人见面的谈话。
“...”
听完后的塞莉,思考了好一会。
“提恩你知道三年前,奴隶没有办法像违禁药一样被彻底禁止的原因吗?”
第三十五章 选编
“你刚才不是说奴隶主让城镇陷入瘫痪什么的?还有其他原因?”
“当然——哪有就一个理由,就能让整个计划停滞呢?”
塞莉之前的话没有说完,提恩自然也能听出来,不过这里,还是装傻比较好,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明说的。
提恩随口编了几个常见的理由。
“正常情况,也就是暴力反抗,又或者制造恐慌什么的吧?”
“怎么可能用这种手段,也怪我没有好好说清楚问题,我重新问,你认为三年前,突然推行的这个法令,真的是为了禁止奴隶贸易吗?”
“...”
“神圣帝国是一个拥有全大陆最长历史的国家,也是全大陆唯一一个用了四百年奴隶制的帝国,奴隶作为牲畜为民众劳动,已经四百年了,可以说这个国家所有人都认可的一件事情,也许我们会把奴隶当人,但这个国家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眼里的奴隶和看门狗没什么区别,是廉价,用完就丢的生物。”
“...”
——
“三年前推行这条法令时,你认为反响最激烈的会是奴隶商人吗?”
——
“是——普通民众发生的暴乱?”
“没错,是普通民众为了维护自己所饲养的宠物,他们命令宠物四处进行破坏,最后导致整个城镇陷入了瘫痪。”
废除奴隶制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个良性的政策,可这条政策,却遭到了最应该支持之人的反对。
愚蠢又或愚昧?恐怕并不是这样,奴隶的存在是非常便利的。
对他们而言,奴隶是一个廉价、任劳任怨、工作时会全力以赴完成任务,并且可随时补充的道具,天底下有什么人不喜欢呢?
使役奴隶的,都会非常快乐,即便这份快乐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可谁会去想这份痛苦呢?
流泪了?那就下个命令让他不许哭。
哀嚎着?那就让他闭上嘴。
坏掉了?那就丢掉重新买一个。
“整个城市,都是人渣。”
“是啊,所以当时这条法令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废止奴隶制,而是要借废止奴隶制,彻底进行经济改革,三年前的诺森因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依托于奴隶之上的,他们用奴隶耕种,用奴隶建造,用奴隶做一切可以做的事情。”
“用奴隶的尸体和血构建的城市吗?”
“是啊,所以这个城市和死城没什么区别,经济和文化始终停留在原始阶段,当地的领主知道这么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城镇会因为地基坍塌而毁灭,所以领主下法令,与其说这是废止在奴隶的命令,还不如说是强迫众人进行转型的鞭策。”
“现在看来,这领主的政策是成功了?我们现在一个奴隶都见不到。”
“成功了?我看未必,我们现在是见不到一个奴隶,可这是经济发展带来的,并不人自愿舍弃的,现在经济发展放缓,人如果要往回走,刚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崩坏,奴隶制在这个国家施行的太久了,短短几年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一般民众的观念。”
提恩并不能理解神圣帝国的民众的想法,他的大脑中,奴隶这两个字,就是恶性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变成良性的词语,可他却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不说奴隶,把奴隶替换成狗,这就好理解,你饲养了一条狗,用他看家,然后某天有人告诉你,你不能饲养狗了,你会是什么反应?抵触,无比强烈的抵触,可对方用一大笔钱来安慰你,你在金钱的诱惑下,妥协了,并且在金钱的诱惑下,你承诺不再养狗。
可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当钱用完,你看着空荡荡的大门,你打算开始养狗,然而这个时候,你发现自己没办法饲养了,因为你承诺了,你必须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你每天每天不断路过那个大门,你的念想根本不会减弱,只会越来越强,直到你打破自己不在养狗的承诺。
有人会觉得用狗来对比奴隶不合适,是不合适,非常不合适,因为狗的命,远比奴隶的命要有价值。
奴隶主会慈爱无比的疼爱一条狗,也不会浪费一点时间在奴隶身上。
也许会有慈爱的奴隶主,也会有仁慈的,用爱,不用暴力对待所有奴隶的奴隶主存在,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没有这么多恶人。
没错好人是存在的,善良、仁爱的奴隶主也是存在的。至于存在什么地方?那当然是存在于除奴隶主之外的所有人中。
“人不会轻易改变,你不要指望一个恶徒能够改变自己的本性,也不要指望一个人渣,能够觉醒自己的良知,与其指望他们发生改变,还不如好好教育他们的下一代,他们这代人,呵呵——我看是没希望了。”
塞莉说的是很有道理,可人渣也是人,当他们抱起团来,还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完全放置,到最后只会形成一块大毒瘤。
即便这群毒瘤不会被正常人理会,但无论什么时代,人渣都不少,他们会寻找着新的人渣,不断不断扩展,他们是影响不了大部分人,但是——他们恶心啊。
“也不能完全放弃吧,要是他们闹起来,这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为了不让这群人渣闹起来,控制源头和继续发展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可很不幸,源头十有**和商会有关系,要继续发展,十有**也要和商会有关。”
“两难吗?”
“也不,商会不止一家,总有不涉及这些源头的商会,但我想大部分商会都不会放弃这份暴利,所以他们杀只鸡做威慑,唯有让商会明白,国家和他们的区别,才能不付出任何代价的让他们转型。”
“这只鸡就是和违禁品扯上关系的罗泽商会吗?”
“要我说,这是一步豪赌,这一步,赌上了这座城镇所有人的未来,换了我绝对不会选这的路线,风险太大了,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当然,换我来做也许还有三成的可能性,首先我绝对不会这么急,我会把奴隶过渡期延长到八年。”
提恩是没有继续听塞莉吹嘘自己的想法,他转而给塞莉倒起了牛奶。
塞莉碗中的东西,是真的只吃了一口,现在被提恩又倒了点牛奶,为了不溢出,她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喝了几口。
此时的提恩指了下前方。
“那我们现在,是要主动联系商会吗?”
“关于这点,我们要先见人。”
“见谁?”
“守备队队长,安。”
“...”
其实这里应该要见的,是领主那边的核心人物才对,站在商会、协会、奴隶商人对立面的,必然是领主那派贵族阶级。
可这里塞莉想要见,竟然是一个连贵族头衔都没有的平民阶级,提恩不认为见安能有什么结果,也没什么意义。
“真的要见她吗?提议和她的长官见面,不是更好吗?”
“我之前就和你说了,这个安,她手上的权力,以及当地的影响力,远超出你的想象,我们之前打听到,守备队前几任队长都被暗杀了,你说为什么到她做,就没人敢暗杀她?你说她是高位贵族我还能理解,但你要知道她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平民阶级。”
这一点提恩自然也是考虑过的,守备队的队长,这并不是一个高官,连续被暗杀了这么多人,队内的老人和下位贵族自然不敢上,那他们为了继续办案,自然要扶植一个没有可能被暗杀的傀儡队长出来。
至于什么样傀儡队长不会被暗杀,这不是更简单吗?
提恩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难道不是因为杀了她没有价值吗?她看起来才二十多岁,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么办案,没有威胁所以才放着她,这么考虑没问题吧?”
塞莉轻轻的摇了摇头,抹掉了提恩画的圈。
她画上了一个错误的标识。
“是这样,不了解当地情况的人,可以这么想,但你认为被挑落头盔之前,安被外界认可的年龄是多少吗?”
“好像听人说是三十多岁?”
“你认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会被人评估出这么高的年龄吗?守备队是和平民接触最多的,能够被平民评估到这个年纪,显然她不光懂,而且办的非常有效率。”
“...”
“既然是有个能力的队长,为什么商会他们不敢下手?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了,他们不敢,这也体现了安在领地内的地位,我如果猜的不错,她很有可能就是领主派系中的核心人物,我们直接找她谈,可以最直观的看到领主派系的样子吧。”
“...”
“你不要这么看我啊,虽然无限接近于零,但是这大于零,只要他们没失败,我们就不能断定他一定失败,而且事在人为,安他们的未来,还不好说。”
“...”
塞莉现在说的,与其说是在承认安他们的可能性,还不如说这是在给一个死刑犯确定执行日期。
提恩是很不想继续和安扯上关系,只要想到安,就会有大量不好的回忆涌上来。
第三十六章 抉择
不想办,却不得不办,守备队背后是贵族势力,可只要不是贵族出面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注定守备队是牺牲品,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会被牺牲的棋子。
而且塞莉一开始也就说了,为什么贵族会禁止这些,真的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利于民众吗?也许有的贵族会这么想,但可以肯定,大部分贵族都安于现状,大部分贵族出面制止,多半只是想要分杯羹而已。
等一下,如果只要钱,这事情不早就解决了吗?
“塞莉,商会和奴隶商人他们,不应该早就和贵族阶级谈判了吗?如果只是嫉妒暴利,这个问题,早就应该解决了啊。”
“你认为金钱重要,还是权力更重要?奴隶商人和商会,他们一开始做得太过激了,过激到威胁到贵族权力的地步,贵族肯定是支持守备队的行动,但他们肯定不会亲自出面,商会和奴隶商人,他们的影响力比你想的要可怕。”
“...”
“商会和奴隶商人的交易网络,遍布整个大陆,他们的产业链是连锁的,很自然的,他们会认识在每一个地区的贵族,他们的人际网络,没有任何贵族敢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动他们,如果是冤罪,这贵族小则受罚,大则失势。”
“贵族是法律的制定人,执行的同时也必须守法吗?”
“如果说贵族内部是一致对外,那这个地方的领主完全可以用铁血手段强制结束所有的陋习,可显然,神圣帝国贵族的派系内斗,比西菲尼有过之而无不及。”
“...”
人与人之间,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前提是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至于一个人了为什么还是人与人,那就更简单了,因为他认为和他和平相处的——不是人。
提恩感觉自己想的有点太多了,可不往复杂的地方想,这事情也就没那么好解决。
一下牵扯到这么多方势力,不对不对,是牵扯到了诺森因城内的所有人,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牵扯其中。
可现在正义的一方,却显得如此弱小。
也不对,安他们,也未必是正义的一方。
提恩拍了下头,停止了无聊的思考。
“塞莉,你想什么时候见她?”
“下午见她,你让她一点来圣文酒馆就好,有些事情不能太急,最好能拖到第六天,能让我拿了钱跑路是最好,虽说我很讨厌奴隶制度和违禁药,但我们只有四个人,还是不要自寻死路了。”
“圣文酒馆?”
“你大概没去过,这不要紧,反正守备队肯定能认识,你晚点和我们一起去就好。”
“室内安全吗?”
“没事,我把那家店买下来了,主要是这家店的名字特别符合我的喜好,你不觉得圣文和审问是一个发音吗?审问酒馆,这名字多好?”
“...”
塞莉的有趣可是满满的恶趣味,至少提恩是没有办法体会这种恶趣味带来的趣味。
提恩摸了摸脖子,换了个思路。
现在敌我力量差距太大,可失败的一方,最后会怎么样呢。
“塞莉,你说最后失败的会怎么样?”
“守备队一方,运气好的能跑掉,跑去边远乡村,隐姓埋名活一辈子,运气不好的,全家一起上路吧。”
“这也算是比较好猜的一类了,商会他们呢?”
“奴隶商人自然是从城镇内消失,商会则是转业,协会多半只是受到处罚,谁都不会死,只不过他们会失去一个暴利的源头而已。”
“真是不成正比的代价。”
“当一只蚂蚁能给巨人造成痛感,你难道不应该认为这只蚂蚁是伟大的吗?”
蚂蚁吗?可当蚂蚁多了,也是能够推倒巨人的。
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巨人也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
一个早餐吃了靠近一小时。
虽说除了提恩和德维尔,剩下的两人只是喝了几口牛奶,贵族和平民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也不对,德维尔也是贵族,库洛维是平民,呃——我们这四个人的阶级啊,总有那么些错位。
用餐结束后,塞莉一行自然的选择去城镇内四处观光。
提恩也只能默默的祈祷一句,观光的不要太久。
现在的时钟,推向了九点,提恩揉了揉眼睛,离开了旅店。
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的路线,也依旧是一样的手法,门口的卫兵,也是和昨天一样的答复。
不一样的地方,大概也就是时间,以及见面的地点。
这次提恩选择了一栋五层楼高的塔楼,正常情况下,普通的民众是没有办法进入这种军事设施的,不过好在安及时出现,带着提恩走了上去。
塔楼内部,灰白色的石块沾满了黄褐色的泥土,过道上也满是灰尘和蛛网,这种五层高的塔楼,最初肯定是打算当做瞭望塔使用的,可现在魔兽灾害解决了,这塔楼也自然的被改造成了一座钟塔。
钟塔这种东西,常规状态下很难出现故障,这地方疏于清理也十分正常。
安和昨天一样,依旧穿着简单的男装,武器姑且还是带了的,一把半米长的短剑,藏在的衣服里。
“咳咳——你怎么想到在这种地方见面的。”
此时的安,因为清理灰尘的咳嗽着,显然她比提恩更不适应环境,当然并不是提恩能够适应这种环境,而是,走在前面的安,自然吸收更多的灰尘。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里,显然是因为这地方相对安全。
“我们被监视了,我甚至怀疑昨天我们在酒馆说的话,都被人知道了。”
“事发突然,要是那群人能够这么快的监视起来,这国家早就是他们的了,而且昨天那个老板根本没有出现在前台,他想要听见我们的对话,大概要给他十倍的听觉。”
“咳咳——”
螺旋式的阶梯,越来越窄的过道,让提恩意外的有了眩晕感。
他咳嗽两声,主动停下了往上走的步伐,转而走向了看台。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瞭望塔三层的看台,非常窄的一个地方,最多容纳三个人的样子。
“我家大小姐,暂时没有答应你的要求,她现在要求见你。”
“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安的回答,让提恩感到有点意外。
她竟然是能够看清现状的人?正常情况不应该才是,她面对的,无疑是非常非常绝望的现实。能够明白这份绝望,并且继续下去吗?可能吗?可能存在这样的人吗?
提恩并没有表现出这份意外,他平淡的继续说了下去。
“大小姐她认为你们还有可能性,我想如果你让她满意,她会答应你的要求,并且提供你想要的所有的帮助。”
“前提是让她满意吗?”
提恩听到了安轻声的笑声。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又不过分的要求,安没有理由笑出来才对。
“你肯定在想我为什么要笑,不要误会,我没有嘲笑的想法,我只是想到我们这群平民,这么努力的工作,到头依旧只能对贵族摇尾乞怜,你说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
守备队的收入是不错,但要说到生存环境,他们甚至不如底层的平民。
平民是依靠劳动换来的生存环境,他们是靠自己活下去的,而守备队是贵族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才能活下去,这种生存都需要他人赐予的未来,是很让人难受。
可这毫无办法,他们想要维护自己认可的正义,那就必须依靠上面赋予的权力,也需要上面给他们提供保护。
“没有什么对错,只不过是做法不同,而且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真不想做的话,一切早结束了。”
“是啊——早就结束了,如果逃避的话,早就结束了。”
说完这话的安,指向了下方的行人。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群人,一切早就结束了,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免遭违禁药的毒害,不为了帮助他们子女摆脱遭人奴役的命运,早结束了。”
“果然现在最大的反对声,是来源于民间吗?”
“只要有人能够给我们提供情报,只要有良心的人,告诉我们那群人渣的藏身地、交易所、制毒工厂,我们早就解决一切问题了。”
“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这种事情吧,他们没有情报来源,不上报这也很正常,你也不能鼓励他们以身犯险。”
“是啊,最危险的事情,都是我们守备队来做,被骂的最多的是我们,被怀疑、不被信任的也是我们,可我们,确确实实,每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都在用全力保护他们,你说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回想起之前塞莉通关时训斥他们的话。
某种意义上,塞莉是不应该这么做,守备队也只是按章办事,滞留他们这么久的,并不是守备队,而是规章制度,可显然塞莉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守备队头上。
没办法,不能反驳,执行人就是他们,可规章制度如此,真的应该怪执行人吗?这一点,恐怕执行人自己都不清楚,所以他们不反驳。
第三十七章 混沌
“你说那些从事奴隶交易,从事违禁品制作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能主动向我们投案呢,他们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危害吗?钱这种东西能多重要?也许是比他们的命重要,但是他们的后代呢?他们会希望自己的子女变成瘾君子或奴隶吗?”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良心,那这个世界早就变成神话里的理想乡了。
要是人人都能想到这一点,真神也不会来拯救世人了。
人性本恶,钱只不过是放大了这一点而已。
“钱当然比命重要,人都喜欢说活着才有未来,可我认为这话的意思是,活着才能赚钱,赚了钱,才有未来,要是没有钱,那就什么都没有,也许安对你来说,钱不重要,但对大部分人来说,钱到位了,他们什么都会做。”
“是啊,按理我们做守备队的,是应该最清楚这一点的,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去抓这些人渣,可无论我抓到多少人渣,我都相信这些人本不应该变成这样。”
“你想这些有什么用?犯罪者就是人渣,人渣那就该死,还是说你认为这些人渣他们会改过?不会的。只要走上了这条路,那人渣永远是人渣,永远不配同情这两个字。”
“即便你知道盗窃犯家中有他收养的三个弃子?即便你知道走私的老人,只不过是想要给他残疾儿子一条过冬的毯子?即便你知道一个违规接客的娼妇,只不过是想要给她的亡夫献上一束花?”
“...”
“即便这样,你也认为他们不值得同情吗?”
“是啊,没错,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人渣就是人渣,无论用上什么理由,只要违反了法律,那就是人渣,你认为在人渣这两字前面挂上可怜的,变成可怜的人渣,有意义吗?”
提恩的衣服被抓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摁在了墙上。
这力道可不是一般的大,痛感从背部传递了过来。
“是谁制定了法律!法律想要保护的是什么!我们执法人,到底在执行什么!”
“哈哈哈哈——你想说制定法律的是人?想要保护的弱小的平民?执法人执行的正义?哈哈哈——我好久没有笑过了,真是个滑稽的笑话。”
提恩笑了起来。
这是多久没笑过了?大概从有记忆起,我就没有笑过,无论是好笑的笑话,又或者滑稽的表演,都只能让我感到有趣,笑容?这个时代下的笑容?
“哈哈哈——制定法律的是贵族,保护的是富人,你们想说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我不明白做狗,还能做成正义的狗了?狗也有正义?哈哈哈——”
这是平日提恩绝对不会说的话,也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来激怒对方。
可提恩看着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越来越强烈的,是那个冬季的寒冷。
他认定那个时候死掉的家伙,只是太愚蠢了,她愚蠢的相信着不该相信的东西。
所以,提恩现在戳破了安的自我安慰,告诉了她最真实现状。
“维护法律是为了保证贵族的权力,打击犯罪,抓捕犯人,是为了保护富人的财产,这就是你们带来平民的威慑、恐惧。”
“我们的世界是人构成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富人,也都不是贵族,我们有权争取那些我们应有的权力。”
——
“放弃吧!你的抗争他们永远不知道!尽管你是为了他们在奋斗!你们的每一滴泪,每一滴血,都没有价值!可唯独你们能活下去,比他们更好的活下去。”
——
“...”
不愿放弃,又无法反驳的安,慢慢松开了手。
法律不是正义,但却公平,她想说这句话,可现在的法律真的公平吗?不公平,没有办法公平,就像花坛上的植物,有的能够绽放美丽的花朵,而有的,早早被吸干了养分死去,这是自然的规律。
公平?这是理想化的符号,可即便如此,安也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
“你说的也许都是对的,也许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正义,但我相信,即便活没了人样,但我们依旧是人。”
后退了两步的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我和你是谈不来了,我希望你的大小姐不会和你一样。”
“...”
提恩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看着安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发呆了很久,直到冰冷的雨水惊醒了他。
“下雨吗?”
干燥的灰尘还能拍掉,可沾水了灰尘,就会变成污垢。
整理了一下衣物的提恩,冒雨离开了塔楼。
冰冷的雨水,如同寒冬的雪花,蔓延上来的寒意,让提恩控制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劝安放弃,而不是让她抗争下去。
因为那是无意义的,现在安面前的,是过去提恩经历的寒冬。
安的选择,也和那个时候的红发少女,一模一样。
一边是自然的寒冬,另一边是人为产生的,感受不到寒冷的凛冬。
前进,意味着抗争,可她没有食物,没有衣物,带有温度的火焰,也只是稍纵即逝,她会死。
停下,意味着妥协,她会有食物,会有衣物,火焰也不会熄灭,她不会死。
死不是什么大事,安希望死的有价值,但显然,她将会死的毫无价值,她所做的也毫无意义,她终究只是人,而她面对的是大自然带来的季节变化。
这注定是人无法反抗,也无法改变的现实。
“想的比谁都明白,可就是——没办法说出来吗?”
依旧没有办法说出来,和那个时候一样,说了最愚蠢的话。
明明,只是想要让她活下来,仅此而已。
——
回到旅店,房间内依旧空无一人。
临近十一点,考虑之后还要见人,塞莉他们多半是出去用餐了。
用餐吗?
好不容易转换思路,打算考虑吃点什么的提恩,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敲门的是旅店的服务人员。
他走进来后,将一杯不明液体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和大人同行的大人们,让我们给大人准备的姜茶。”
“我知道了。”
这家伙估计连自己说了几个大人都不知道了,提恩摇了摇头,端起了姜茶。
能让人准备这东西的,多半也只有塞莉,别看大小姐恶趣味满满,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挺照顾下属的。
同伴?地位的格差摆在那,关系再好,终究是主从。
“大人,要给大人准备午餐吗?”
“那就准备点吧,哦——你们可不要准备太多。”
“明白了大人。”
“等一下。”
提恩喊住了离开的侍从。
侍从刚转身,他丢出了一枚金币,后者接住金币后,并没有出现惊慌又或者贪婪的表情,这一点,也更让提恩确认了某些东西。
他随即又丢出了一枚银币。
“你给我准备点提神的东西,我连着淋了几天的雨,可不想得伤寒。”
“大人,您这——”
“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我现好冷,要是这么冷下去,不知道会做什么。”
“可是大人,我们不卖这些的。”
“我让你去找,没说你们卖,我们只不过是过路的他国贵族,你懂的。”
“好吧,我的大人,我会试着帮你找一下的。”
“你可不要弄来劣质的,我不然我会扒了你的皮,弄好的,当然,实在弄不到,劣质的也行,呼——”
侍从笑着离开了房间,而提恩坐在窗边看着下方的街道。
塞莉他们应该也能想到,银月这家罗泽商会旗下的超高级旅店,会有违禁药出售,从这里购入违禁药,能够获得很多的情报,她们不买,只是因为不想涉足其中。
最初提恩也是这个想法,可现在他的想法转变了,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做旁观者了。
——
“这是大人您要的东西。”
过了半个小时,菜上来了,一小纸包的东西,也上来了。
提恩对着侍从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谢大人。”
“...”
提恩并没有打算看看纸包里是什么,反正也看不懂,这玩意还是交给懂的人辨识比较好,比如某位拥有医师执照的人。
约定是一点见面,现在十一点半,那一群人也差不多改回来了。
提恩端起盘子,靠在窗户上,吃起了旅店的午餐。
“味道是真的不错,真不知道以前的我,要工作多久,才能吃上这么一顿,伪神的诅咒吗?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啊,这说不定是祝福呢,邪恶的伪神啊,你是真的想要诅咒我吗?”
怪异又离谱的想法,这也是常人根本不去想的怪事。
常人不会去质疑自己习以为常的常识,宗教就是代表,祝福就是好的,诅咒就是坏的,可对提恩这种阶级的人来说,诅咒和祝福,已经没有区别了。
是要美好的活一天,还是痛苦的活一辈子,我想大多数穷人都会选择前者。
“前提是真的,有的选的话。”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诅咒,最幸福的也不是祝福,而是选择。
最可怕的是没得选,最幸福的是可以选。
——
午十二时。
“我回来咯!铛铛——铛!”
推门进来的塞莉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第三十八章 假面
她脸上的笑容,看到房内的提恩后,瞬间变成了严肃脸。
“你这个人啊,真的是,怎么说呢,扭曲到不行的家伙。”
又一次被塞莉说扭曲,不过算了,扭曲就扭曲吧。
提恩视线转移到了窗外。
“要我说扭曲的不是我,是这个天气才对。”
这么说的提恩,举起了写好的纸条。
——
一点见面,安已经答应了。
——
“蛮不错的,不过我现在只希望这雨能小点,就是撑着伞也会被雨溅到,衣服湿了会让人很不舒服。”
塞莉是很想展示下自己被雨淋湿的衣物,可显然,她并没有被雨淋到,为了继续表示不愿意被雨淋的态度,她也只能指了指另一边提恩换下来的潮湿衣物。
“这个年代,不管什么病,生了多半就是死路一条,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谁想呢,活着挺好的,倒是塞莉你今天中午吃什么了?能让你这么开心,中午的食物绝对让你非常满意。”
——
这里是通过旅店购入的违禁药,能让库洛维鉴定下吗?
——
“好吃的东西是不是少,一种两种,也就那样,多了才有意义。”
塞莉的反应基本和提恩想的一样,她早就知道银月旅店可以购入违禁药。
现在的她看着提恩手上的纸包,对着库洛维招了招手。
后者端了一杯水,进行了奇怪的鉴定。
前后没有超过三分钟,库洛维对着他们的方向点了头。
“看来你也很喜欢好吃的东西,我下次会带你一起去吃的,放心。”
关于鉴定下来的结果,提恩并没有问,这里显然是不好说的,等出去了再问吧。
结果不好问,可话总要说下去,他也算是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现在雨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那什么,我是建议,不要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了,今天我们出门,又打听到了几件非常诡异的事情,首先是守备队的副队长,今早给平民小鬼给捅死了,你猜猜这小鬼为什么要对守备队的副队长下手?”
“不好猜,但多半是和守备队的工作有关系吧?”
“正解!那小鬼的老爹是个盗窃犯,副队长带队抓人,走投无路跳河求生,结果被淹死了,真蠢呐。”
“我想民间肯定不是这么传的吧?”
“当然,民间传闻变成了,副队长酒醉带队殴打无辜良民,失手打死后,把尸体丢进了河里,这个捅死副队长的小鬼,现在在民间变成了替父报仇的大孝子,哈哈哈——现在民间各大名人,都去守备队总局请愿放人呢。”
“...”
提恩也算明白了今天安那明显过激的反应。
现在留在守备队的人,大部分都是真正心怀正义,想要保护平民的,可他们想要保护的人,如今成为了他们敌人。
想都不用想,造谣的肯定是商会,可恨的是他们——吗?这一般民众,真的是无辜的吗?以谣传谣,中伤那些真正想要保护他们的人。
无辜吗?不,参与了他们就有罪,而愚蠢,是他们的原罪。
可当这群愚蠢的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时候,又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被他们辱骂过的公职人员。
真是可笑又可悲,可怜又可恨。
提恩坐回椅子,他看着床上满是笑容的塞莉。
“塞莉你怎么没有相信民间的传闻?”
“你这家伙,是在质疑的我智商?不过我是挺想相信民间的说法的,人嘛,总喜欢往最黑暗的方面想,可我的理性让我相信了守备队公开的说法。”
“那个小鬼会被怎么定罪,是吊死,还是释放?”
“如果要平息民愤,多半不会吊死,关个几年,等人关傻了也就放出来了,要是守备队的人,打算给自己的同僚报仇——这也不可能,他们没傻到对着孩童报仇,依我看,多半关个几年就出来了。”
塞莉又一次抱起了德维尔的枕头,这一次还抱着在床上翻滚了一圈。
“这事情都已经是有定论的了,不过作案的人很新奇,我打听到的另外一件事,城内有孕妇走丢,而且不光一个,光这个月就已经有三个孕妇失踪了,而且还是那种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
“孕妇走丢了?诺森因城内,该不是有人贩吧?”
“人贩也不会光抓孕妇,他们抓孕妇这种脆弱的个体做什么,而且这一月内只走丢过孕妇,孩童和大人,一起失踪案都没有,是不是很诡异?我还听说啊,孕妇失踪的当夜,他们周边的人家,都听到过笛声,现在民间都说什么,哈默林的吹笛人回来了。”
“哈默林?我记得这好像是童话故事啊。”
“是童话,只不过童话里面诱拐的是儿童,这里变成了孕妇,反正想要进一步调查哈默林的守备队,现在正在努力和民众协调,避免他们冲击守备队总局。”
提恩并不认为孕妇失踪案件和商会他们有关,孕妇可是很脆弱的存在,商会要选,也是选儿童或者老人,拐卖孕妇,风险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能够连续失踪三人,这问题是有点严重了。
“守备队的初步调查是什么呢?”
“不知道,谁关心?他们现在的主要视线都集中在了大孝子身上。”
“也是,关不关心也就那样,这城内少说有七八万人,失踪几个真不是大事。”
“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样冷漠,这个世界就和平——不对,是完蛋了。”
“...”
提恩并没有接话,城内发生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平民看不见的暗流,这个城市今后是变成肮脏的臭水沟,还是变成充满花香的花园,这个城镇以及所与人的未来,都赌在了他们身上。
——
十二时三十分。
众人收拾好的行装离开了旅店。
灰色的天空下,雨点击打着黄褐色油伞,滴滴答答令人烦躁的声音。
阴冷潮湿的空气,冰冷的雨水,这绝对不是能让人感受到愉快的天气,可此时提恩身旁的塞莉,却笑得十分灿烂。
出门时塞莉并不在提恩身边,而走了没几步,塞莉就跑了过来。
“那药是真货,而且还是上等货,你为什么要买?”
塞莉的语气和不同于她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她因为提恩擅自行动而感到有些不快。
这些,自然也在提恩的意料之中。
“只是为了调查。”
“你认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你现在想把我们往安的一方推,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知道这不是好事。”
“塞莉你想得太多了,我和安没见过几次,我没理由帮她。”
“我也知道你没理由帮她,所以我才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做了这么久的旁观人,突然间自己主动做事了?怎么想都有鬼。”
“不会不会,不要担心,我要是害大小姐你,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是不担心你害我,我是担心你害自己。”
塞莉的担心,当然不是指的担心提恩,这一点提恩非常的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言外之意,就是提恩害自己的同时,会坑害他们一行人。
对这种想法,提恩也只能用笑容带过。
——
圣文酒馆。
一家比较有档次的中型酒馆?至少比提恩他们之前去的那家酒馆要有档次的多,不说这桌椅还有环境,就说酒柜上的酒,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现在里面除了两个服务员,以及一个擦杯子的老板之外,没有其他人。
时间已经到一点了,他们四人算是准时到达,这也意味着,某人迟到了。
塞莉看了一下门口的时间。
“看来这位守备队长,意外的有点架子呢。”
显然这位大小姐并没有把事情往的好方面想,不过这也正常,要是用重案推脱,这也说不过去,目前绝对没有什么案子能比奴隶和违禁药更重要。
好在安并没有让众人等太久,桌子上的冷食刚摆齐,酒还没上,迟到了十分钟的安,就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塞莉挥了挥手。
“拿两瓶红酒过来,然后你们全部下去吧。”
服务人员按照塞莉所说的,准备好了两瓶红酒后,直接离开了前台。
塞莉对着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者脱下潮湿的外套后,迅速的入席。
“抱歉,雨太大了。”
“没事,小问题,请。”
“谢大小姐。”
说到现在的情况,塞莉和安一桌,德维尔和提恩则在另一桌,库洛维是站在塞莉身边,做一些侍从的服务?
安一口饮下了库洛维倒下的红酒。
“大小姐,现在时间不太多了,哈哈——哈——”
“我知道时间不太多了,只不过啊,我有几个疑问,比如说,我觉得你们不应该不知道违禁药的制作方法。”
“这个是真的不知道,我们找过很多次炼金术师,可这群人就是一堆恶心的蛆虫,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和金币过一辈子,他们可以背叛任何人,可唯独不会背叛金币。”
“其他渠道呢,吉尔斯的领地是这样,其他人的领地可不一定。”
“我们守备队没有这么多的人力和资源,远的我们去不了,靠的近的全被商会用金币堵上了嘴。”
第三十九章 筹码
“说到底还是被贵族限制了,安队长你自己也应该明白,如果你们想要赢下这场豪赌,那就必须得到本地贵族的支持,可在我看来,你还没有得到他们的支持。”
塞莉的话并没有让安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后者端起了只剩下一点液体的酒杯。
酒杯与酒瓶,轻轻的触碰了下。
——
“成果,我们距离所有贵族的支持,只差了一点点成果,现在大部分贵族都已经明确表示支持我们了,我们现在只需要拿出一点点成果,就可以清除所有毒瘤。”
——
“这个成果是什么?”
“证据,违禁药也好,奴隶贸易也好,只要我们能够抓到这群人的尾巴,所有贵族都会支持我们的行动。”
“就算你们不知道制作方法,也应该能查到,地毯式搜查,只要你们愿意这么做,绝对能够查到东西。”
“先不说我们要面对多大的民间压力,就算我们顶住了,我也可以保证我们查不到任何东西,现在还留在守备队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真心想要维护正义的,另一种,是收了钱给商会打探情报的。”
“地毯式搜查会动用大量人力,情报泄露出去,他们随时可以转移?这么说是没错,不过,你们真的一点情报都没有吗?就是普通平民给你们提供的情报也一点没有吗?”
“如果真的有平民愿意协助我们的话,我们早就结束这案件了,说到底废除奴隶制,是领主大人强制的法令,而不是他们自愿放弃的,一开始也许没什么不便,但时间久了,每个人的恨意也就越来越强,我们现在只希望他们不要给我们造成麻烦。”
明明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却被民间认为是邪恶的一方,正邪两个立场的逆转,这也注定了这座城市从根源上的扭曲,想要改变?至少这一代人是不可能的了。
塞莉自然也能想明白。
“没有什么是比愚蠢更致命的了。”
“纠正这份愚蠢,就是我们守备队的工作,他们早晚有一天会理解,并对我们道歉的,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保护他们不被自己伤害。”
“哈哈哈哈——他们今早刚杀了你们的副队长,你现在竟然还说要保护他们?那个小鬼,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放,还是杀。”
“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即便他现在被我们扣押,但我们扣押他的目的,是送他上法庭,公正的受到审判。”
“你们完全可以直接处理掉这个小鬼,你们要是当场杀了他,反而没这么多事,为什么不杀了他,不要和我你们看他还小,不好意思下手,你们每天吊死的奴隶,比这小鬼年龄小的很多吧?”
“副队长他——宽恕了孩子的罪,他被刺中后,仍然保护着这个孩子,我想杀了这家伙,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因为副队长他没有这么做。”
“...”
塞莉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拿起了刀叉。
切下一大块牛肉的后,她并没有吃,而是摆在了身前的餐盘中。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守备队有可能被废除,又或者被其他的制度取代。”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我们既然在任一天,那就需要做一天的事情。”
“不不不——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们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呢,你们被裁撤,奴隶制复兴,违禁药泛滥,这个城市恢复到和五年前,不——应该是比五年前更糟的情况时,你们会做什么?”
“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我们会消失吧,也许会死在他们的报复中,也有可能饿死在家里,也有可能自暴自弃喝死在街道,什么都可能。”
守备队一旦失败,他们的结局注定不会好看,但可以肯定,这城内的其他人,会比他们更惨,真到了那个时候,死反而是种解脱。
看塞莉的样子,多半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她摇了摇头。
“你是个诚实的人,可这份诚实并不是我需要的,给我一个押注你们的理由。”
“相信所有民众心中的正义与善意,邪不压正——”
“邪必压正,我可不是来听童话故事的,你要指望这群愚民良心发现,恕我没有时间陪你浪费了。”
“能够唤醒普通民众心中的正义是最好的,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真正想要做的是一件非常庞大的事,并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明白的,而且我想这些事情,大小姐肯定不会感兴趣。”
“如果你要和我说是经济改革,这东西我是没兴趣,不过要说成果,你们还真有了点,这个城镇能够在五年内突飞猛进,多半都是你们的功劳,如果我猜的不错,与其说你们是在打击违禁品和奴隶贸易,不如说你们是在改变城市内的经济构架。”
“...”
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显然,她并没有猜到塞莉能够看透到这个地步。
当然,提恩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这不重要,而且这事情多半和安没有关系,安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五年前,她最多十五六岁,这个年纪要做这些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这不是她能做的,也不是她能力范围内的。
可塞莉显然不这么想,她推前了自己的餐盘。
“可那个时候终究太年轻了,做事都是靠着想法,而不是靠计划,不然也不会出现今天这么大的问题了。”
“五年前的城镇,所有的一切都依托在——”
“我知道你们的成果是不错,你们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彻底改变了这座城镇的运作模式,你们把过去完全依靠奴隶运转的城镇,变成了正常运转,但也仅此而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塞莉的气势就如同不断被推进的盘子,一点点的压倒着安。
“意味着你只考虑到了如何彻底废除奴隶制,而没有考虑如何进一步发展,怎么进一步进行市场改革,你如果打算用这种成果来打动我,那我肯定要对你说不——理由就是你办事不干不净,计划有前无后。”
“...”
“不反驳吗?说出你的计划啊,我想你是说不出了,违禁药也好,奴隶制度也好,这些本来应该在三年内一同被解决的遗毒,你们一件都没有解决掉,现在成了大块的溃烂,割了,搞不好大出血,人死了,不割,这块溃烂早晚蔓延到全身。”
“这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开始考虑的是太少了,而且当时不支持我们的贵族占多数,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很不容易了,那干脆的放弃了吧,都这么努力了,可以放弃了,你们成功过,改变过,足够了不是吗?去其他国家也好,去其他城镇也好,你们完全可以换个地方重头开始,我想神圣帝国领内有非常多的领主,会欢迎你们这样的人才。”
“那这里的人怎么办?我们如果放弃了,这个城镇就没有未来了。”
“你以为自己是伟人,还是圣人?你的错误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你没有完整的计划,你只看到了眼前,你成功了,这份成功也注定了你的失败,与其变成死局,不如放手认输,重头开始。”
“还没有,不——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扳倒商会,只要他们倒了——”
“所以说,这就是一直存在的问题,不要只看现在,不要只看前方,你要看的是更远的未来!他们倒了又如何,贸易协定只要存在一天,你们就没有办法控制商会,你们控制不了,就意味着商会早晚有一天会再度失控。”
非常可怕的未来,非常可怕的结局,而面对这些。
安的反应却异常的平和。
——
“可和这些作斗争,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
听到这句话的塞莉,慢慢的移回了自己的盘子。
她梳理了下自己的头发。
“好吧,我可以认同你的做法,我也可以认同你的想法,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理由是什么,我看得出你不是神圣帝国人,为什么会在这地方给神圣帝国办事。”
“...”
不是神圣帝国人?神圣帝国和西菲尼临近,人种差异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提恩是不知道塞莉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可显然,安的反应证明了塞莉的话并没有错。
可这个问题,应该和这次的事件没什么关系吧?
异国人的身份不是影响她升迁的理由,而且看安这个年纪,她能成为上层的核心要员,多半是和她父母有关系的。
塞莉这问她理由,表面上是问理由,但实际上,更像是追问安的家族,以及她的经历,或者说是让安说出她背后的势力。
可现在的情况,从安的脸色上来看,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大小姐,这次的事件和我是哪国人,应该没关系吧?”
“不不——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一个西菲尼人能到神圣帝国境内,为什么无依无靠的你,能在这几年时间坐到这个高位。”
塞莉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库洛维倒酒,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慢慢的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