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直捣老巢
透过雨幕看向街边的铺子和行人,总有一种朦胧之感,但祝修远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
这不是去董府的路,也不是去鄱阳王府的路!
放下布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祝修远分析道:“刺史大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就算承受鄱阳王府的怒火也要拒绝开启官仓,莫非这官仓……也有问题?嗯,有可能……不知王府管家要带我们去哪里?又要做什么呢?哎,希望他最终能想到办法吧……”
一路摇晃,一路分析,很快,祝修远的马车在江州东城某间酒楼的门前停下。
祝修远和董诚跟着王府管家走进酒楼,两人呆呆的看着王府管家熟练的吩咐掌柜准备好二楼的某间雅间,再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等……显是此间常客。
而祝修远和董诚两翁婿,始终一脸懵。
王府管家竟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酒楼,并点了上好的雅间以及一桌好酒好菜……这是准备请他们吃饭?
因为没有帮到祝修远解决赈灾之粮筹集的问题,所以摆宴请客,算是……“赔礼”?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祝修远和董诚都忍住了没问询问王府管家,王府管家如此行事,显然有所目的,他们只需等着即可。
二楼的雅间中,三人客气一番,纷纷入座,不一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好酒好菜,酒菜香味儿很浓,勾人食欲。
“董参军,祝公子,此间就我们三人,不必客气,我们先吃,等吃饱了肚子,待会儿才好办事。”王府管家举着筷子连连招呼。
祝修远和董诚无奈,只得抓着筷子开始吃喝,不过因为王府管家始终打着哑谜,两人都食不甘味,只吃了个三分饱。
王府管家倒是吃得非常欢,祝修远和董诚丝毫看不出,就这么一位吃的心满意足的老人家,曾在衙门的后堂语气冷厉,吓得老狐狸花朝仕动也不敢动一下。
好不容易,等王府管家吃满意了,董诚方才拱手问道:“管家,赈灾之粮一事……”
“哈哈!”王府管家面色轻松,瘫在椅子上,似乎吃饱了不大想动弹:“董参军,你打开西侧的窗户,瞧一瞧能发现什么。”
“是!”董诚的面色顿时严肃,立即起身准备去开窗户。
“岳父大人,还是小婿来吧。”祝修远赶紧起身,从董诚手中揽下此项“任务”。
董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祝修远立即走到雅间西侧,两手撑着窗户,用力往外一推。
董诚虽然将此项“任务”交给了祝修远,但他也走了过来,准备瞧一瞧,透过这扇窗户,到底能够看见什么。
只有王府管家瘫在椅子上没有动。
这种窗户的荷叶在顶部,祝修远用力往外一推,窗户就往上打开了。祝修远再取来一支撑杆,将窗户撑了起来。
窗户一打开,外面的暴雨之声就传了进来,并伴有不大不小的微风,微风中裹夹着细小的雨雾。
这种风雨吹拂在人的脸上,让人浑身发寒。
“这场江州风雨,已经持续半月有余,究竟几时才能罢休啊!”岳父大人董诚迎着寒冷的风雨感叹了一句,语气中满是无奈。
祝修远和王府管家都没有吭声。
董诚感叹完毕,与祝修远一起望向窗外——
只见好一座宅院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鎏金的铜制门钉,大理石的石狮子,青玉台阶,白墙碧瓦!
这座豪华的宅院大门正斜对着董诚和祝修远。
然而大门紧闭,门前无人,董诚和祝修远都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管家,这是?”祝修远转头看向王府管家,面色疑惑。
“呵呵,祝公子,你且莫急,再等上片刻。”王府管家笑呵呵,瘫在椅子上,仿佛成竹在胸。
祝修远与董诚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稍定。
“快快……”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
“哎哟……”
“娘……”
“你们是什么人……”
忽然,下面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哭爹喊娘,还有行伍之人的指挥口令等,混杂在一起。
犹如将一把鱼食投入锦鲤池,池中瞬间沸腾起来。
祝修远和董诚忙定睛一看,只见一队军卒从大街的拐角处快速奔来。
军卒们铠甲鲜明,手执铁枪,腰悬长刀,竟是全副武装。
他们喊着号子,踏着整齐的步伐小跑而来,钢铁洪流一般,沿途百姓避之不及。
“这是……”
董诚已经瞪大了两眼,满面震惊,并咽了口唾沫。
这绝不是衙门的州兵,州兵的装备没有这么好。
董诚在江州多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他,下面大街上的军卒,乃是鄱阳王府的私兵,或者说是家将。
“管家,这……这是王府的家将?!”
董诚转头盯着王府管家,面色依旧震惊。
“王府的家将?”
祝修远也吃了一惊,极目往窗外扫了一眼,只见手执长枪的家将已经到齐了,足有百人之数。
接着是一百多人的弓箭手,一百多人的刀盾兵……
足足来了三百多人!
江州的州兵才多少来着?五百个是吧。
人家鄱阳王府的家将就有三百多个!
而且这还是鄱阳王出征,带走了一批家将的缘故,不然还会更多。
看完大街上的家将们,祝修远也张大了嘴巴盯着王府管家。
鄱阳王府真是太霸气了!
祝修远两眼放光,有些羡慕。
“不知管家派遣家将来此,所为何事?莫非与赈灾之粮有关?”董诚已经缓过劲儿来,忙拱手询问。
祝修远抹了把脸,心中想道:“对呀,家将们来此的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待想清楚这一点之后,祝修远也盯着王府管家。
王府管家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董参军,祝公子,好戏开场了,我们过去吧。”
好戏?
董诚和祝修远面带疑惑,紧跟王府管家的脚步,接受着来自道路两侧家将们的“注目礼”,一路走到那所豪华宅院的大门前。
“管家,属下等已将此宅包围!”一位家将中的头领越众上前,抱拳禀报。
107 哪来的粮食?
王府管家扫了董诚和祝修远一眼,眼神示意他俩退到一边。董诚和祝修远立即挪动脚步,退到路边,将大道让出来。
“行了,开始吧!”王府管家淡然吩咐。
“得令!”
那位家将头领立即喝令众家将动手,只一击,他们就用手中铁枪破开了朱红色的大门,接着鱼贯般涌入宅院……
“董参军?”王府管家微微一侧身。
“管家!”董诚忙拱手答应。
“董参军,你不是为了筹集赈灾之粮一事烦恼么?呵呵,这宅院里就有足够多的粮食,董参军还不召集人手速来运粮,更待何时?”
董诚楞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惊喜道:“下官明白了!”
斗志昂扬的董诚立即招来跟随他的长随,吩咐召集人手及运粮之事。
此时祝修远也明白了王府管家的用意,他瞥了一眼走路都带风的董诚,又盯着王府管家:“管家,此处……是什么人的宅院?”
王府管家抿嘴一笑,也不回答祝修远的问题,只说:“祝公子你就放心吧,这所宅院里面的粮食,你们但取无妨,保管无事。走吧,随老夫一起进去走一走。”
王府管家说罢,当先踏入宅院大门。
祝修远紧锁着眉头,瞧了一眼大门上方悬挂着的匾额,视线在“方宅”两个鎏金大字上停留片刻,然后快步跟上王府管家的脚步跨入其中。
……
与此同时,江州衙门。
衙门大门前的回廊上。
江州长史花朝仕、江州司马万谦两人结伴而行,他们脚步缓慢,往衙门的大门走去。
两人均沉默不言,紧锁着眉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刚才在衙门后堂发生的一幕,对花朝仕和万谦来说,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刺史大人顶住了鄱阳王府的压力,并未打开官仓放粮。虽然花朝仕疑惑不解,方塘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最终的结果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
忧的是刺史大人得罪了鄱阳王府,不知道鄱阳王府秋后算账的时候,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长史大人,此事你看……”万谦忽然停下脚步,面朝花朝仕。
万谦不及花朝仕聪明,终究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嘘!”花朝仕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此处非谈话之地,万大人你先回府,再便装来本官府上。”
“明白,下官明白。”万谦连连点头。
接着两人又缓步往衙门大门走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慢点……大人……”
这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声到大声,断断续续,显然那人一边大叫的同时,还在一边跑。
花朝仕和万谦顿住身形,回头一看,却见刺史大人方塘正发足狂奔,往他俩的方向奔来。
方塘跑得太快了,就像身后有条狗在撵着他追似的。
花朝仕和万谦愣了一愣,最终两人齐齐拱手,花朝仕说道:“刺史大人,不知大人如此急切追寻下官,所为何……”
花朝仕这句话中最后的“事”字还没有说出口,那方塘就已经越过花朝仕和万谦,像是没有看见他俩似的,直接冲出了衙门的大门!
花朝仕和万谦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衙门的大门。
“大人……等等……”
花朝仕和万谦愣神之际,在后面大叫着追赶方塘的人终于跑过来了,他瞧了两人一眼,来不及说话,一路大叫着也冲出了衙门的大门。
“长史大人,刺史大人这是?”万谦疑惑问道。
“有古怪,我们跟上去瞧个明白,走!”
“长史大人,等等下官……”
……
“快快,快,快跟上!”
大街上,花朝仕坐在一辆马车上面,掀开了布帘,这车夫身后连连催促。
“好嘞好勒,大人你坐稳了……”
那车夫不敢怠慢,使出了十二分的劲儿全力追赶前面一辆马车,生怕跟丢。
前面那辆马车自然就是方塘的马车,从衙门一出来,花朝仕就一路跟踪了下来。
花朝仕后面,则是万谦的马车……
三辆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虽然下着瓢泼大雨,但街上还是有行人的,马车驶过,溅起一片水花,惹来一阵怒骂……
跟踪一段距离后,花朝仕环顾四周,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个方向,还有周边的街道店铺,有点眼熟,这不正是去那个地方的路吗?
“奇怪,刺史大人怎会如此火急火燎的赶往那个地方?莫非……快跟上!”
“是大人!”
又跟踪一段距离后,花朝仕已经确认了,方塘去的就是那个地方!
他怎么会……
花朝仕满腹疑惑,忍不住一路跟了下去。
而跟在最后面的万谦都快吓傻了,那个地方……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怎么这个样子就去了呢,太……太不注意了吧!
至少也应该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再好好乔装打扮一番,并做好充足的安排……
万谦吓坏了,有心吩咐车夫驾车逃离此处,但见长史大人都没有逃跑,万谦也就硬着头皮跟了下来。
一阵颠簸过后。
万谦是最后赶到的,待马车停稳,他立即掀开布帘往外面一看……
只见这“熟悉的老地方”已经不再隐蔽了,几百个州兵正忙碌着,他们肩上扛着一个个麻布袋,用油布裹着防水,不停穿梭于宅院的大门。
宅院大门正对的大街上,停满了许多带着雨棚的马车。
马车上已经堆满了一麻袋又一麻袋的东西,虽然堆了很多,但那些州兵却并不嫌多,还在像蚂蚁搬家似的往上面堆。
堆满了一辆,那辆马车就立即驶走……
如此源源不断。
宅院的大门口,还守着两个盔甲闪亮的军卒,手执铁枪……这是鄱阳王府的家将,万谦一眼就认出来了。
“嘶!”万谦手脚一软,跌坐回去,放下布帘,拍着胸口猛吸冷气。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比如说,这所“熟悉的老地方”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麻袋呢?
108 送你礼物要吗
这些麻袋中所装的应该是粮食,这一点很明显。
可是万谦怎么就不知道,这宅院中原来还有这么多粮食呢?
哪来的?
他和花朝仕手中掌握的粮食根本不在此处啊!
万谦抿了抿嘴,颤抖着手再次打开布帘,只打开一条缝,他凑着偏胖的身子努力往外面瞧去——
只见刺史大人方塘踉跄着,似乎正对那些州兵说着什么话,已经近乎咆哮了,可是州兵们却不为所动。
只有一个州兵一个劲儿的跟方塘解释,似乎在说什么:“再不搬就要打湿了……”
方塘似乎气急,丢下那个州兵,跌跌撞撞冲进宅院大门,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接着,万谦又看见花朝仕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由两个长随举着一把大油纸伞,也往宅院的大门走去。
万谦转了转眼珠,踌躇半晌,最后吩咐道:“取伞来!”
……
……
却说祝修远跟随王府管家的脚步,跨入宅院大门。
破门之后鱼贯而入的王府家将们,早已将宅院里的平静打破。
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哭爹喊娘、喊冤、求饶声嘈杂交织,声声不绝于耳。
王府管家跨过门槛,往前走了两步,偶然抬眸一瞧,他的身形顿止。
他站在大门后面的石阶上,伸手一指这满目的雕梁画栋,随口问道:“祝公子,你看这所宅院怎么样?”
实际上,在这雕梁画栋的宅院之中,正发生着一些极不和谐之事。
只见鄱阳王府的家将们,银盔银甲,单手执枪,正羁押了许多人往前厅涌去。
那些被羁押的人中,有管家和管事模样的人,有小厮和丫鬟,还有一群穿着舞衣,或者抱着各种乐器的妙龄女子……
粗暴的王府家将们毫不客气,也不怜香惜玉,羁押这些人的动作,就像钳住了鸭子两边的翅膀似的。
只顾生拉硬拽。
全然不管他们如何喊冤、求饶、哭爹喊娘等。
太粗暴了!
祝修远挑了挑眉,自动忽略掉粗暴的王府家将们,以及哭爹喊娘的宅院仆人、舞女等。
单单只“欣赏”这所宅院的建筑与布局。
简单瞄了几眼后,祝修远回答道:“管家,依下官看来,此宅……很是不错,是块风水宝地!”
王府管家淡淡瞥了祝修远一眼,不置可否,只呵呵笑道:“走吧,我们去前厅,见一见这所宅院中的人。”
说罢,王府管家也不管祝修远如何,径直沿着庭院中的回廊迈动脚步,当先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王府管家毕竟上了年纪,所以走路走得很慢,祝修远也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这个时候,岳父大人董诚还在外面忙碌,交代召集人手以及运粮之事,并未跟进来。
祝修远慢慢踱着步,一边探头四处打量,一边心道:“哪呢?粮食在哪儿呢?”
王府管家似乎听见了祝修远的心声,他脚步不停,口中却问道:“祝公子是不是在想,老夫所说的粮食到底在哪儿呢?”
祝修远四处张望打量的脑袋立即缩了回来,窘迫一笑:“倒是让管家见笑了,下官这心里……心里的确着急了些。”
“老夫可以理解祝公子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该有的,很快就会有。”
前厅门前,王府管家悠得停下脚步并转头,对祝修远诡异一笑。
祝修远愣了一下神,待反应过来,王府管家已经举步走进前厅了。
他立即跟上。
只见诺大的前厅中,原来摆放的桌椅、茶几等物,已经不再原位了,而是被挪到了一个角落之中,像柴火般杂乱堆放起来。
那可是珍贵木料打造的家具啊,价值不菲。
显然,这事儿肯定又是粗暴的王府家将们干的。
……前厅中间腾出了很大一块空地。
在这块空地上,呜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人。
当先几人,身穿管家和管事的衣服,后面是小厮和丫鬟,再后面则就是妙龄的舞女,或身穿舞衣,或怀抱琵琶等乐器。
其中,就属舞女的人数最多,大约有三四十人。
她们普遍身形消瘦,盛装打扮,彩衣飘飘,很是靓丽,宛如天上的彩虹。
但脂粉味儿也很浓,让祝修远有些不太习惯。
她们身材消瘦,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很是可怜。
但祝修远总觉得她们有种风尘味儿,就连这种可怜相,似乎也像是装出来的。
至于其余小厮和丫鬟等,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有前面那几个管家和管事正常些,还能将腰背挺直。
王府管家从一地的小厮、丫鬟、舞女中走过,在最上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祝修远自然跟了过去,站在王府管家的一侧。
一抬头,就可以俯视到跪趴了一地的管家、管事、小厮、丫鬟、舞女等。
勤劳而又粗暴的王府家将们还在忙碌。
一个又一个丫鬟、舞女或者小厮被扭送过来,将他们粗暴地按在地上,趴跪着。
很快,地上趴跪的人越来越多,诺大的前厅都快装不下了。
……
等到前厅外面的走廊都跪满了舞女之后,一位银盔银甲的小领队方才上前禀报道:“启禀管家,属下等幸不辱命,已将整个宅院搜查完毕,所有人都抓来了,请管家定夺。”
“哦,可有这些人的花名册?”
“有的,管家请看。”
小领队恭敬递上两本小册子,一本花名册记录的是宅院中的小厮和丫鬟等,另一本记录的则是这一批舞女们。
王府管家随手翻了两页,似乎只看了几眼而已,就将之返还给那小领队。
同时,王府管家侧头看向祝修远,嘴角带着莫名的笑容。
祝修远一愣,不知王府管家看他干嘛。
王府管家呵呵笑道:“祝公子,这里一共有六十三位舞女,皆是扬州来的瘦马,姿容音色等俱皆上佳。其中有二十六位还是处子之身。”
祝修远一怔,心说管家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王府管家又说:“祝公子,你可以从这二十六位还是处子之身的瘦马中挑选出两位,或为姬妾,或为奴婢,全凭祝公子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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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祝修远眨了眨眼,笑道:“这算是王爷送给你的礼物吧!呵呵。”
王府管家对祝修远说完后,也不待祝修远做出任何反应,又起身对那些舞女吩咐道:“你等分站两队,还是处子之身的,站这边,已不是处子之身的,站那边!”
舞女们尽管被吓的瑟瑟发抖,两股战战,但也互相搀扶着,依王府管家之言,分站两队,丝毫不敢怠慢。
王府管家满意点头,又侧身对祝修远笑道:“祝公子,这一边的,都是处子,你可以随意挑选两人。”
啥玩意儿?!
祝修远终于反应了过来。
王府管家这老不羞的不干人事,竟然公然拉起了皮条。
祝修远的双手和脑袋一起摆动,忙道:“不,不,不,管家,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
他转过视线瞄了那些舞女一眼,老实说,她们身形消瘦,模样俊俏,的确楚楚可怜,很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随便拉一个到现代,往娱乐圈上一放,恐怕都能名噪一时。
可是,祝修远始终从她们身上察觉到一种风尘味儿……
这样的女子,就算一百个加起来,也及不上家中的小娘子啊!
要来干什么,增加家庭矛盾么?
祝修远双手依旧摆个不停,大声说道:“况且下官家中已有娇妻,这些美人……下官无福消受,还请管家收回成命!”
王府管家闻言楞了一愣,这人是不是傻,“天降美人儿”这样的好事都不要的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祝修远曾为了治疗他娘子的疾病,甘冒被王爷斩于马下的风险,也要请来张神医的故事……
可见祝修远与他家娘子的夫妻感情很深,为此,不愿接受鄱阳王府赠送的美女,倒也说得过去。
“那好吧,老夫就如公子所愿。”王府管家对家将们吩咐道:“先将她们……押回王府。”然后又指了指一地的小厮丫鬟等,挥手道:“这些人也弄走,跪在这里实在碍眼!”
“是!”
家将们轰然答应,粗暴地拽着舞女们纤细的胳膊就往外拖,引发一阵凄厉的惨叫和哭哭啼啼。
“你们都给我温柔点,她们每人都价值几千两银子,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王府管家都看不下去了,人家都那么瘦、那么弱了,你们这些大头兵,就不知道温柔一点吗?
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吗!
……
很快,前厅清空,除了祝修远等人以外,一个不留。
紧接着,一位家将带来了祝修远和董诚喜欢听的好消息:“启禀管家,属下们在某院中一座隐蔽仓库中发现大量粮食,粗略估计,恐怕有十万石之数!”
王府管家转头盯着祝修远,脸上标志性的呵呵一笑:“祝公子,我就说嘛,该有的,很快就会有!这不就来了吗?”
“多谢管家!”祝修远高兴坏了,忙对王府管家躬身行了个大礼。
这可是十万石粮食呢!
有了这十万石粮食,还怕个屁的洪灾!
董家面临的所谓危急,迎刃而解!
“祝公子,你要谢就谢王爷吧!”
祝修远立即反应过来,忙又对“虚空”行了个大礼,口称:“多谢王爷成全!”
恰好此时,岳父大人董诚走了过来,他好奇问道:“贤婿,成全什么啊?”
祝修远就将仓库中发现十万石粮食的事告诉了他,董诚立即大喜,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王府管家笑道:“董参军,祝公子,我们且去那粮仓看一看瞧一瞧。”
“好,好,管家先请!”
……
三人亲自去瞧了那隐蔽粮仓中的粮食,果然有十万石之巨!
董诚和祝修远当场高兴得差点失控,跟随他们而去的王府家将也跟着紧张了一下,似乎怕董诚和祝修远忽然发疯,从而暴起伤人。
瞧完十万石粮食之后,三人前脚刚返回前厅,董诚召集的人手和运粮工具后脚就已经到了。
其余几曹的参军事也跟着来了,带着几百人的州兵。
董诚立即吩咐开始运粮。
至于这所宅院是谁的?不知道。
仓库里面的粮食是谁的?也不知道。
董诚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这批粮食装进自己的腰包才是最要紧的……
祝修远也一起去帮忙指挥。
前厅中就只剩下王府管家一个人。
所以,后来家将们又在这所宅院中找到许多金银珠宝、房产地契、古玩字画之事,董诚和祝修远自然不得而知。
等祝修远和董诚安排完诸多事宜之后,两人又回到前厅。
粮食的危急已解,董诚就开始好奇一堆问题,比如这批粮食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所宅院的主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所宅院的主人能够存下十万石粮食?
太多谜团了。
董诚斟酌半晌,最后开口问道:“管家,不知此处宅院……是何人所有?”
祝修远见董诚发问,他立即竖起了耳朵。
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
而且祝修远的好奇心比一般人来的更重,如果没有得到答案,今晚的觉可能都睡不好。
王府管家脸上笑呵呵,却并不直接回答董诚的问题:“呵呵,董参军,你只需要知道,此处宅院的主人……不是一个好人就可以了,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算作不义之财。这里的粮食,你们但取无妨!”
董诚和祝修远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看来王府管家不打算告诉他们了。
祝修远心里莫名闷得慌。
“董参军。”
“下官在。”
“赈灾的粮食如今已经有了,王爷的意思,是希望江州的局势不要太乱,你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了,请王爷和管家放心……”
“如此就好!”王府管家满意点头。
……
祝修远、董诚,还有王府管家在这前厅中聊天,谁知聊着聊着,门外忽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衣衫和头发俱已湿透,脸上骇然与惊惧之色交织。
他跑得气喘吁吁,可能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他走路都走不稳,扶着门框,歪歪斜斜直闯进来。
祝修远等人都吓了一跳,心说这是哪来的疯子。
110 有仇报仇【求推荐】
正待呵斥间,祝修远、董诚、王府管家猛然发现,这闯进前厅之人不是别人,乃是江州的刺史大人,方塘!
祝修远和董诚两翁婿明显一愣,两眼定定的瞧着方塘。
不知方塘为何会来此,而且还是这幅狼狈的模样。
难道……
猛然间,俩翁婿同时抬眸,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刺史大人狼狈来此,恐怕也是为了这批粮食而来!
可见刺史大人与这批粮食之间,或者说刺史大人与这所宅院的主人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联!
祝修远和董诚两人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心中各有猜测。
与祝修远和董诚两人的震惊不同,王府管家就显得镇定多了,似乎他早就料到方塘会来此一般。
王府管家嘴角上扬,笑呵呵的盯着狼狈而来的方塘。
尽管心中有了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董诚瞪圆了两眼,面色十分惊讶,问道:“刺史大人……你……你怎会来此?”
祝修远也跳出来说了一嘴:“刺史大人,管家带着下官和岳父大人来到此处,找到了十万石粮食!”
“有了这十万石粮食的话,受灾的灾民们就不用怕饿肚子了!刺史大人,你也是来查看这十万石粮食的吗?放心,我们都快搬完了。”
方塘还未站定的身体又晃了晃,似乎差点摔倒,更添狼狈之色。
方塘好不容易站稳,只瞥了董诚和祝修远一眼,并未搭话。
然后他盯着王府管家,嗫嚅半晌,最后只说:“管家,此处……乃是私宅,管家怎么……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擅闯私宅是吧?”
王府管家坐着未动,微微低头瞧着方塘的脸色,脸上的笑容愈甚。
方塘整个身体一顿,忙道:“下官不敢!”
然而在心中,方塘却大叫道:“来迟了,来迟了……”
此时,江州的长史大人花朝仕,以及江州的司马万谦也一起到了,他俩默默站在方塘身后。
祝修远越众而出,草草的拱了个手,笑道:“长史大人和司马大人也来了啊?咦,可真是奇怪呢,这事儿怎么就惊动了刺史大人、长史大人,还有司马大人呢?”
祝修远这话阴阳怪气,一听就不怀好意。
这个时候,方塘已经稍稍冷静,他紧锁着眉头,不发一言。
方塘正自省:冲动了,莽撞了啊!
然而他来都已经来了,为时已晚。
花朝仕这老狐狸倒显得十分镇定,他开口说道:“董参军,你乃是朝廷命官,怎可公然擅闯民宅!”
不过花朝仕并不是对祝修远说的这话,而是直接叫董诚的名字,有意忽略了祝修远。
花朝仕身旁的万谦,有意跟上花朝仕的“队形”,也怼董诚和祝修远一把。
可是他心里着实害怕,怼人的话也就胎死腹中了。
董诚瞧了瞧王府管家的神色,一脸震惊道:“长史大人,冤枉啊!下官记得,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将筹集赈灾之粮的重任交给下官的时候,长史大人曾说过,让下官放心大胆的去做,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是下官坚强的后盾……下官这不就放心大胆的来做了么!”
花朝仕勃然大怒:“你……你……本官的确如此说过,可是你就可以私闯民宅了吗?董诚,你胆大妄为!”
然而,花朝仕的勃然大怒并没有吓到董诚和祝修远,反而将站在他前面的方塘吓了个够呛。
“住嘴!”方塘忙转身对花朝仕爆喝。
“是是是!”花朝仕立即躬身,不过他低下去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万谦挠了挠头,看着方塘和花朝仕,一脸茫然。
他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方塘会让花朝仕住嘴呢?
他们三个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么?
“方刺史。”王府管家说话了,他一开口说话,众人立即面向他,只听他说道:“刚才在衙门后堂,方刺史真是好勇气,真是好气节啊!”
“哎,朝廷律令在前,老夫也知道,这真是难为方刺史了。不过现在好了,老夫和董参军找到了这个地方,从这里发现了十万石粮食。”
“呵呵,这足以度过此次洪灾之危了!对了,不知方刺史来此……是为了什么事?想你堂堂一州刺史,应该不至于亲自过问擅闯民宅之事吧?”
“自然不是!”方塘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拱手道:“下官闻听……闻听管家和董参军……已经找到了十万石粮食!呵呵,有了这十万石粮食的话,我江州定可度过此次难关……下官这心里……心里激动啊!”
“所以下官不管风雨相阻,毅然来此,只为了……为了亲眼见证这十万石粮食……”
王府管家呵呵一笑:“难得方刺史有心了,祝公子,既然方刺史想亲眼见证一下那十万石粮食,那你就带方刺史走一趟仓库吧。”
“是,管家!”祝修远立即答应。
“不!”方塘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了,方才在进来的路上下官已经看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不过方刺史,王府的家将们方才搜查这所宅院的时候,除了找到十万石粮食之外,还找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方刺史你作为此地父母官,老夫觉得有必要通报于你知晓才妥。”
“不知是什么东西?”方塘、花朝仕,还有万谦,三人齐齐色变。
他们三人简直就像穿在铁签子上烧烤的蚂蚱,他们那焦急的模样,虽然十分细微,但在坐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一丝不落的瞧见了。
祝修远和董诚两人嘴角上扬,眼下这一幕对他们来说,简直太惬意了!
想当初,在衙门后堂,他们是怎样欺负董诚的。
现在统统都还回去了。
祝修远和董诚都是聪明人,此事闹到现在,谁都能瞧出,这所宅院即使不是方塘或者花朝仕名下的,一定也与他们密切相关!
“方刺史,你猜家将们还发现了什么?六十多位扬州瘦马啊!”王府管家陡然声色俱厉,特别加重了“扬州瘦马”四个字的读音。
111 “审问”方塘【求推荐】
方塘、花朝仕、万谦三人被唬得胆战心惊,这对他们三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方塘和花朝仕低下了头去,万谦则差点趴下。
王府管家面色稍缓,声音又温和起来:“方刺史,你可知一位扬州瘦马价值几何?”
“大概……两千两到四千两左右。”方塘声音无力,与他往日坐堂审案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两千两到四千两……”王府管家咀嚼着这句话,面色猛然一变,陡然厉声道:“那你回答老夫,六十多个扬州瘦马,又该价值几何!?”
又来了,又来了。
方塘、花朝仕、万谦三人又被吓了一跳,吓得心神俱震,头皮发麻。
花朝仕和万谦两人叫苦不迭,早知如此,他们就不一路跟踪方塘而来了……
董诚和祝修远则面带微笑,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幕。
报应!
这就是报应!
这种舒适愉悦感,简直比刚才发现十万石粮食的时候还来的爽快!
祝修远爽快之余,还频频侧目盯王府管家一眼,呵,原来王府管家也这么爱“玩”呀!
祝修远有个预感,王府管家会将方塘等人弄得欲仙欲死。
且看好戏吧。
……
方塘嘴角抽搐着,那道题目的答案十分简单,但他却始终说不出口。
“呵呵,就算以每个两千两来计算,六十个扬州瘦马,也需十二万两白银!十二万两白银啊,啧啧,还有十万石粮食,那又该价值多少?”
“方刺史,你来告诉老夫,这是一个普通民宅应该拥有的吗?谁家里会存放十万石粮食,并养着六十多个扬州瘦马?这还是一个普通的民宅吗?”
“不是,自然不是!”方塘头皮发麻,只得顺着王府管家的话来说。
“既然不是普通民宅,那刚才又是谁说出‘擅闯民宅’这种话来的?站出来。”
花朝仕顿时叫苦不迭,他现在也后悔啊,刚才就不该算计那一步。
可是如今王府管家都开口了,他不站出来不行……
“哦,原来是你啊!你是江州的长史是吧?”
“回管家,下官正是。”花朝仕忙拱手低头。
“方刺史,你手底下的长史似乎和你意见不同呢。”
“下官……”方塘立即回头狠狠瞪了花朝仕一眼。
“诶,罢了,罢了!”王府管家摆手,制止方塘和花朝仕的互掐。
他肃然的脸色如春风化雨般一暖,呵呵笑道:“此宅的主人虽然罪大恶极,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算是立了大功!”
王府管家的嘴角都笑得咧开了,他先扫了一眼董诚和祝修远,并眨了眨,董诚和祝修远则会心一笑。
接着他又瞧着方塘、花朝仕和万谦三人,笑道:“从这里发现的十万石粮食,可用作此次赈灾之用。从这里发现的瘦马,可送入王府,供王爷闲暇之时享用。”
“如此一来,就算是功过相抵了。呵呵,方刺史,老夫认为,你可以对此宅的主人既往不咎了。方刺史,你意下如何?”
刺史大人方塘立即回应道:“管家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
他显得无比赞同王府管家的话,生怕别人不认同似的,并补充道:“下官也认为此宅之主人有过,但亦有功,值此危急时期,正好功过相抵!”
方塘身后的花朝仕闻言,缓缓松了口气。
王府管家既然如此说,那么潜在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不会在此事上深究,点到即止。
这对花朝仕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所以他缓缓的松了口气。
而这个结果对万谦来说,则显得有点……疼。
他手捂着胸口,微低着头,半吨重的身体轻微抽搐,看起来就像冷得发颤似的,止不住的发抖。
不过实际上,万谦那是“心疼”!
且不说那十万石粮食,实际上万谦也不知道此宅中竟然还藏有十万石粮食。
单单只说那六十多个扬州瘦马……
哎哟,真是心疼死万谦了!
采买这批瘦马所花的银两,乃是他和花朝仕共同出资垫付的!
如今可倒好,六十多个,一个不留,全都打了水漂!
他是一个也没捞着啊!
王府管家“抢走”这批瘦马,就好比拿着一柄尖刀在他的心脏上剜出一个透明大窟窿,漏风的那种。
万谦真是心疼啊!
王府管家将方塘等三人的神色一一瞧在眼里,转动着手中取暖用的滚烫茶杯,忽又一眼盯中祝修远,呵呵笑道:“老夫本着‘见着有份’的原则,曾想分两个瘦马给祝公子。”
“哎,可是祝公子与他家娘子伉俪情深,死活也不肯接受……”
祝修远猛然一愣,盯着王府管家,心里十分无语,心说:“您老修理方塘等人就好好修理嘛,为啥要扯上我?”
祝修远懊恼间,忽然察觉到一股视线对准了他直射而来,他浑身一冷,忙迎着视线看过去,正好与岳父大人董诚的视线对上……
岳父大人正幽幽的盯着他。
祝修远欲哭无泪,顾不得其他,忙对董诚小声解释道:“岳父大人,小婿这不是没有接受吗……”
董诚抓着祝修远的肩膀后退一步,他面色顿时变得无比惋惜,惆怅道:“贤婿啊,你错过了,那可是大名鼎鼎扬州瘦马,一位就价值几千两。更何况,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祝修远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盯着董诚。
什么,他没有听错吧?
岳父大人竟然说……错过了?!
祝修远还待询问什么,董诚已经上前一步,继续观看王府管家“戏弄”方塘等人的好戏去了。
留下祝修远在那里杵着,一头雾水。
祝修远抹了把脸,也跟着上前一步,继续“看戏”。
只见王府管家拿祝修远开刷之后,又对方塘等人说道:“祝公子如此品行,当为你等的楷模,所以啊,这些扬州瘦马也没有你们的份儿!”
方塘和花朝仕面不动色,如今对他们来说,哪还去管什么瘦马不瘦马的,能够不被王府管家彻底揭穿,能够保住头顶上的乌纱帽,就已经是万幸了。
112 十万石粮食入库
但万谦显然没有这个觉悟,他一听王府管家的话后,顿时心更疼了……
而祝修远则更加无语,王府管家这话说得,好像没有他拒绝扬州瘦马这一出,王府管家就会见着有份,每人发放一两个扬州瘦马似的。
王府管家又呵呵笑道:“当然,此宅之主贡献颇丰啊,远不止十万石粮食和六十位扬州瘦马。”
方塘、花朝仕、万谦,还有祝修远和董诚等,一起抬头盯着王府管家。
竟然还有别的吗?
祝修远心中仔细一想,顿时恍然。
也是啊,这么大一座宅子,自然不可能只有十万石粮食和六十多个扬州瘦马,一定还有别的“藏品”。
方塘等人则胆战心惊,实际上,此宅中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他们心知肚明。
正是因为知道,心里才害怕。
王府管家两手捧着滚烫的茶杯取暖,两眼盯着方塘,神色莫名,口中缓缓道出其余的“藏品”,如数家珍般说道:“金银珠宝几大车、房产地契几盒、古玩字画若干箱……”
“这些东西皆为不义之财,老夫已命王府的家将们动手,先将之运送回了王府。不过方刺史,王府只是代为保管,这批不义之财究竟如何处理,还需要我们好好议一议。”
“是,管家所言极是!”方塘挥袖擦了擦脸,不知是擦雨水还是擦泪水。
花朝仕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似乎那些财物不是他的一样。
而万谦那半吨重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他心里大吼道:“你都搬回家去了,还议个屁啊!”
祝修远和董诚俩翁婿则静静站在一旁,不吭声。
能从这里找到十万石粮食,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至于其他什么金银珠宝、房产地契、古玩字画等,还是不要去想了。
东西都已经搬进了王府,你还指望将之从王府中搬出来吗。
不可能的。
祝修远猛然一愣,心道:“刚才王府管家故意点出‘见着有份’这个问题,似乎就是在提醒方塘等人……嘶,果然老奸巨猾!”
祝修远紧闭了嘴巴,不发一言,就当下来说,还是安心“看戏”吧。
看着方塘等人如今的狼狈模样,被王府管家暗藏锋刃的“唇枪舌剑”连番刺中,惨兮兮,焦虑虑,如同那惊弓之鸟,也像是被串起来烧烤的蚂蚱,惶惶如丧家之犬。
一看到这些,祝修远心里就舒坦。
舒坦之余,祝修远忽又想起王府管家“抄了这座老巢”的直接缘由——
江州刺史拒绝了他的提议,拒绝了鄱阳王府的提议!
嘶!
这么一想,祝修远不由暗吸一口冷气,心道:“鄱阳王府的权势果然恐怖,方塘前脚拒绝鄱阳王府的提议,人家后脚就抄了你的老巢……如今方塘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皆是因为得罪了鄱阳王府之故……好可怕!”
……
祝修远感慨之际,忽有人闯入前厅,打断了祝修远的思绪。
此人乃是一位州兵,他本来是小跑着跑进前厅的。
但是,从前厅门的槛,到前厅的中间,这一小段路上,这位州兵的脚步越来越慢,仿佛深陷泥沼,越靠近前厅中间的位置,越难以跨动脚步。
显然,这位州兵为前厅中的气氛所摄,就连小跑都不敢了,生怕失了礼数,这屋里的大人们拿他开刀。
他瞧了瞧稳稳当当坐在最前方的王府管家,又看了眼前厅中间的刺史大人、长史大人、司马大人。
最后,他将求助的目光瞄向了董诚。
董诚则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口问道:“你不用紧张,说说吧,你有什么事?”
王府管家、方塘等人也盯向这位州兵。
那州兵抿了抿嘴,不敢多说,只简单说道:“诸位大人,十万石粮食已经悉数搬运完毕,业已存入城内最大的义仓。”
董诚立即走到前厅中间,先对那州兵吩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州兵逃也似的离开此地。
同时,祝修远走到前厅中间,与董诚并肩而立。
只听董诚说道:“管家,如今十万石粮食既已搬运完毕,下官想亲自去一趟城内的义仓,确保十万石粮食业已安全储存。”
王府管家放下取暖用的茶杯,搓了搓手,点头道:“也好,你们查看完了之后,就早些回家休息吧,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
董诚拱手称“是”,然后立即出门而去,祝修远自然紧跟董诚的步伐。
出门的时候,祝修远心道:“好可惜,不能亲眼目睹方塘和花朝仕等人接下来的惨样了……不过还是查看粮食要紧。”
……
江州五大义仓,自然不可能都挤在江州城中。
朝廷设立义仓的目的,乃是为了赈灾,以及平抑粮价之用。
既然是为了赈灾,自然是越靠近灾区越好,方便就近取用。
而江州那么大,如果将五大义仓都设立在江州城中,这倒是方便江州城附近了,但其余州县就不是很方便。
所以,江州下辖四县,分别为浔阳县、都昌县、彭泽县、浮梁县,各县各自设立有一座义仓,江州州城单设立一座,一共五座义仓。
因浔阳县城既是江州州城,所以江州城中有两座义仓,其中州城单独设立的那一座规模最大。
不仅如此,它储存粮食的效果也更好。
所以此次收获的十万石粮食,全都送来了这里。
董诚和祝修远来到此处,见足有上百位州兵驻守在此,持械戒严,大有一只老鼠都别想混进粮仓的架势。
董诚十分欣慰,大声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勉励驻守粮仓的州兵们一番后,他带着祝修远走进了粮仓。
走进粮仓后,祝修远举头四处打量。
当然,祝修远并不是在查看这座义仓的内部结构。
因为祝修远现在乃是司仓参军事,江州五大义仓,正好处于祝修远的管辖之下。
祝修远并不是一个人浮于事的人,自然早就将仓曹之事了解了个通透,特别是针对曾出过大问题的义仓,更是重点关照。
113 胆小鬼秋雯
所以,祝修远对义仓内部结构早就熟悉了。
他现在举头四顾,查看的是储存在内的一个个麻袋。
只见一个个麻袋重重叠放在一起,堆了几层楼的高度,恍如一堵坚固的城墙,十分壮观,亦十分震撼。
壮观与震撼之后,带给人的就是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这可是十万石粮食!
粮食,可是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此次赈灾,就看它们的了,这十万石粮食必将活人无数。
呲!
董诚手持一柄“粮食探子”,刺入一只装满粮食的麻布袋,从中取出一小把麦粒,摊在手掌中,仔细查看。
祝修远有样学样,也从一只麻袋中弄出一小把,摊在手中仔细查看。
跟随祝修远和董诚进来的,还有此座义仓的主事,他笑呵呵,点头哈腰的说道:“录事参军大人,参军大人,下官听说这批粮食乃是冒雨搬来。但据下官仔细观察,几乎没有一袋受了雨水的泼溅,十分干燥,这批粮食必然可以保存许久而不**。”
“嗯。”
董诚点了点头,顺手将手掌中的麦粒放回麻袋中,抬眸直视这义仓主事,肃然吩咐道:“这批粮食得来不易,况且又是此次赈灾之粮,就更加不能有所闪失了。你是义仓的主事,如果这批粮食出了问题,本官拿你是问!”
“不敢,下官不敢!”义仓主事立即躬着身子,连连保证:“从今天起,下官就搬来床铺,在义仓住下了,必寸步不离,守护在此,请大人放心!”
义仓主事如此一说,董诚方才放下心来,他拍着义仓主事的肩膀勉励几句,又激励了驻守义仓的州兵们一番,并许诺出去一堆好处之后,董诚方才带着祝修远往董府的方向赶。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
因为瓢泼大雨连绵不休的缘故,百姓们都歇息得比较早。
以至于大街上灯火零落,祝修远和董诚的马车上,都点上了一盏马灯用于照明,如此放才能看清路面……
一路摇摇晃晃,不多久,他们的马车停在董府大门前。
两人下车,却见董府大门灯火通明,大门洞开,五六个小厮守在大门口,搓着两个胳膊不时张望。
显然是在等待董诚和祝修远回家。
“老爷和姑爷回来了,快去通知大小姐。”
“好咧……”
“老爷,姑爷,外面风大雨大,快请进。”
……
祝修远和董诚在车夫、言大山,以及众位小厮的簇拥下,跳下马车,身批蓑衣,头顶油纸伞,踩着雨水小跑进了董府大门。
众人进入大门后,众小厮七手八脚的为祝修远和董诚除下蓑衣,另有几位小厮则忙活着关闭大门。
从进入董府大门开始,无论去往府中何处,沿途都有回廊相连。
回廊可挡风避雨,也就是说不必再身披蓑衣,头顶油纸伞了。
大门前的回廊里,祝修远脱下蓑衣,抖了抖衣服。
再查看了下自身状态,只见鞋子已经湿透,衣服下摆也有些湿。
至于上衣、头发、脸面等,竟然一点也没有打湿。
还不错。
祝修远视线一转,瞥了一眼旁边正整理着衣服的言大山,却见他大半边身子都已经湿透,头发和脸面上也没能幸免……
几如落汤鸡。
祝修远心知,言大山是为了不让他不淋雨而淋湿了自己的,心中感动,因此对他说道:“大山,如今已经回家,你勿需再跟着我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再洗个热水澡,以免害了风寒。”
言大山一拱手,目光如炬,声若洪钟,答道:“是,恩公!”
说完后,立即转身而去。
岳父大人董诚的长随等,也已先行回去沐浴和换衣服了,只有一堆小厮候在此处。
祝修远忽然想起,他们的马车刚刚停在董府大门口的时候,小厮们之间的对话。
似乎董漱玉还在等着他们回去?
因而祝修远随口问道:“大小姐她们……还没有就寝么?”
一个小厮回道:“老爷,姑爷,大小姐吩咐小的们在此迎候老爷和姑爷,并说等老爷和姑爷回来之后,请先行沐浴更衣,然后再请老爷和姑爷至后厅用膳,大小姐已吩咐厨房备好了一桌好酒好菜……”
董诚当先沿着回廊往前走去,点头道:“玉儿有心了,贤婿,那我们待会儿后厅见。”
祝修远施了一礼:“好,岳父大人慢走。”
董诚要去内院,祝修远要去东院,从大门开始他们就要分开走了,因为两人并不同路。
祝修远目送董诚及一帮小厮走远后,他才抬起脚步,往东院的方向走去,身后也跟着两个小厮。
从董府大门到东园,需要经过府中的花园,其间的廊道还是挺长的。
当祝修远转过一个转角,赫然发现前面的柱子后面藏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祝修远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也正好探出半颗头望了过来。
祝修远愣了一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丫鬟秋雯。
“秋雯,你怎会在此处?”祝修远走过去,语带诧异。
秋雯见来人是祝修远后,立即从大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迈着小碎步跑到祝修远身前,欠身一礼,并说道:“姑爷,小姐吩咐奴婢前来迎接姑爷。”
祝修远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厮,说道:“好了,你们回去忙吧,不用跟着我了。”
那两位小厮依言快步离去,此处廊道就只剩下祝修远和秋雯了。
祝修远盯着秋雯那张小脸,笑问道:“在这里?在大柱子后面迎接我?”
秋雯的脑袋低得更低了,小声道:“小姐原是吩咐奴婢去大门口迎接姑爷的,可是……可是奴婢走到半路害怕……”
“所以你就躲在这大柱子后面?”
“嗯。”
祝修远哭笑不得,摸了摸秋雯的脑袋:“这里到处都是灯笼,亮堂堂的,有什么可怕的……走吧,我们回去。”
“哦……”秋雯低着脑袋,转到祝修远身后,跟着祝修远的脚步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对了!”走了两步,祝修远忽然微微侧头,问道:“今天娘子她……没有离开房门吧?”
114 董漱玉敬酒
秋雯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忙道:“没有!”
“没有就好。”祝修远比较满意,走了两步,忽又问道:“那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祝修远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上一次回家的时候,董淑贞竟已知道了他请来张神医过程,还哭闹着求祝修远捅她两刀,或者抽她两鞭子……
董淑贞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就知晓此事了呢?
秋雯愣了一下,忙摇头道:“没有,没有,今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祝修远忽然停下脚步。
秋雯似有心事,没注意到,因此直接撞上了祝修远。
“啊,姑爷?”秋雯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
祝修远歪头盯着秋雯,面带审视之色,说道:“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没……没有啊。”秋雯眼睛躲闪,好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脑袋都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祝修远则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猜测,两手搭着秋雯瘦弱的两肩,说道:“既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那娘子又是如何得知我请来张神医之事的呢?”
“啊……这……”秋雯“当机”了,睁圆了两只大眼,盯着祝修远,有些呆。
“当机”之后,秋雯的“系统”彻底崩溃,竹筒倒豆子般,将董淑贞派遣夏舞出府购买零食回来打牙祭之事抖了出来,一字不落。
接着,秋雯又将董淑贞以为祝修远出事,从而赤脚下床的事也说了出来。
为此,董淑贞雪团也似的小脚丫还曾被冻得通红……
祝修远听完后,心里顿时一暖,感动莫名。
感动的祝修远竟然忘了,这里还有个“留声机”秋雯,小嘴一张一闭,说得正欢。
他抬步就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诶姑爷,等等我……”秋雯转头瞧了瞧后面空无一人的走廊,脑袋一缩,小身板一震,立即迈着小碎步追上了祝修远的步伐。
……
不一时,两人回到东院。
祝修远直奔董淑贞的房间,先去看了董淑贞。
并强行撒了一波狗粮,将夏舞和秋雯两个单身狗喂得肚子胀痛之后,祝修远方才回房沐浴,并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整理完成之后,祝修远再去见了董淑贞一眼,然后就一路去了西院的后厅。
祝修远到达西院后厅之时,岳父大人董诚和董漱玉已经在坐了。
见祝修远来了之后,董漱玉竟亲自起身相迎,并斟满了一杯酒,亲手递给祝修远。
她娇艳而端庄的脸蛋上,罕见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举杯道:“修远,总的来说,爹爹能够度过此次危急,我董家此次能够幸免于难,一切都仰仗于修远你的新茶,正是有了此物,我董家才能得到鄱阳王府的照拂……修远,多谢你了,我敬你一杯。”
祝修远顿时明了,岳父大人应该已将今日所发生之事都告诉了董漱玉。
他举杯与董漱玉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勿需言谢!”
言毕,祝修远和董漱玉各自仰脖,一同饮尽杯中酒。
酒这个东西,祝修远在前世的时候,就很少喝。
穿越到这古代之后,更是从未沾过。
虽然这种酒的酒精度数很低,但在祝修远豪爽的一口干了之后,心跳竟然加速了……
干完这杯酒之后,祝修远斜眼一瞥董漱玉。
只见她两侧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酡红了起来,更增一抹艳色。
然而外在的端庄之色却未消失,艳色和端庄之色交织,编制出一种醉人的芬芳……
祝修远忽然想起来,自从他来到董家之后,还从未见董漱玉饮过酒。
以往只有董诚有时会小酌几杯……当然,董淑贞这捣蛋鬼也曾偷过董诚的酒来喝。
也就是说,在喝酒方面,董漱玉与祝修远是一样的,都是弱鸡菜鸟。
祝修远笑着坐下,看着满桌的酒菜,顿觉香味扑鼻,同时腹中也咕咕叫了起来。
之前在东城的那间酒楼中,虽也有一大桌子酒菜,但祝修远和董诚都食不甘味,根本没吃几口。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压在心头的巨石已经滚落下去。再见这样一桌美食,祝修远体内的饕鬄之兽再也阻挡不住……
不过岳父大人董诚却不让祝修远如愿,他亲自提着酒壶,给祝修远满上,举杯道:“贤婿,老夫也敬你一杯,哈哈,干!”
祝修远无奈,也只得干了此杯。
又是一大杯酒下肚,祝修远的脑袋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不过他还没有彻底迷糊。
既然董漱玉和岳父大人董诚都敬他酒了,他怎么也得敬回去不是。
于是祝修远分别又敬了董漱玉和董诚一大杯酒……至此,祝修远已经连续干下去四杯酒了,脑袋更加迷糊。
幸好的是,在董家的饭桌上,喝酒的文化并不太胜行。
互相敬过酒之后,就没有再敬酒了。
祝修远和董漱玉一心吃菜吃饭,只有岳父大人一杯又一杯。
董诚心里难得高兴,今天就多喝了几杯。
但是董诚的酒量也不太行,连续十多被下肚,董诚就不行了,丢下一句话之后,由两个小厮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整个后厅中就只剩下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祝修远放下筷子,他吃饱了。
其实,董漱玉早已吃完,只不过没走,在此陪祝修远说话。
她见祝修远放下筷子之后,问道:“修远,今天你辛苦了,何不再多吃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再吃下去肚子就受不了了……咦,我发现今天的菜格外美味,特别是这道鱼汤,简直太鲜美了!”
董漱玉微微一怔,薄薄的脸面一烫,柔声道:“修远喜欢就好。既然你已经吃完,那我就先回去……”
董漱玉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站起身,推开椅子……看来她喝了两杯酒之后,脑袋还是有点晕的。
祝修远也跟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滴酒未沾的祝修远陡然间灌下去几大杯,尽管那酒的酒精度数不高,但对他来说,也足以醉人了。
115 酒胆包天【求推荐】
毕竟有些人喝糯米酒都能喝醉。
董漱玉扶着椅子,刚一踏步,却不想脚底的绣花鞋踩到了绣花的裙摆……她轻呼一声,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直接往前面栽倒而去。
祝修远撑着椅子站起来,正好处在董漱玉前面。
他见董漱玉栽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扶……
扶倒是扶着了,只不过祝修远身子本来就虚,如今又饮了几杯酒,脚步更加虚浮。
董漱玉整个身子栽过来,祝修远竟然顶不住,直接被她撞到,董漱玉压着祝修远一起往地面倒去。
砰!
祝修远重重撞在地面上。
“哦!”
接着是祝修远的一声痛呼。
董漱玉也闷哼一声,不过她并未接触地面,因为下面有个“软垫”垫着。
祝修远痛呼之后,紧接着就是狠狠一咧嘴。
因为董漱玉的半边脸蛋正紧紧贴在他侧脸上,很滑,也很烫。
董漱玉的耳垂还触碰到了祝修远的嘴角,她的银制耳环就那么搁在祝修远下巴上,凉丝丝的。
与此同时,一股非常迷人的气息涌入鼻中,让人眩晕着迷。
这算是……温香入满怀了吗?
祝修远脑袋嗡嗡作响,犹如梦中,嘴角直咧。
……
不知何时,董漱玉两手撑着地面,将上半身支起,就那么俯身盯着祝修远,她关切的问道:“修远,你……你没事吧?”
而这个时候,祝修远见董漱玉的脑袋缓缓抬起,一张娇艳的脸蛋近在眼前,她的一双眸子如灿烂星辰,仿佛能将整个人吸入其中,黛眉弯弯,吐气如兰……
祝修远一直没法忘记这一幅画面,画中的美人儿娇娇滴滴,面色酡红,她就那么近距离的盯着他,她的脸蛋是那么的好看,她的眼睛是那么的令人着迷……
这幅画就像刻在了心底深处,久久无法遗忘。
这么一位美人儿,在历代以来所绘的侍女图中,恐怕任何一位仕女都及不上她的美貌。
相信任何一位画家也画不出她的精髓。
她是独一无二的,第一眼令人着迷,第二眼使人沉沦,第三眼让人无法自拔。
……许是喝醉了酒,祝修远陡然涩胆包天,鬼使神差,他一双手蓦地伸出,按住了董漱玉瘦削的脊背,用力往下一按。
“唔……”董漱玉根本没料到祝修远会有此举,一个没注意,两人又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然而这次接触可就没有那么美好了,因为董漱玉的下颌撞到了祝修远的脸颊骨,两人都痛得直吸气。
董漱玉陡然反应过来,两手用力挣扎而起,并顺手甩了祝修远一个耳光,发出“啪”的一声响,十分清脆。
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背转身去,整理着衣饰仪容。
祝修远彻底清醒了,骇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心里咚咚咚直跳,醉酒的感觉全部被吓了回去,脑袋一点也不晕了。
他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他到底干了什么?!
很快,董漱玉整理完衣饰仪容,并慢慢回转身体,瞪着祝修远。
祝修远都不敢去看董漱玉,尤其是她那双眼睛,他有点口吃:“漱玉,我,我……对不起!”
祝修远不知道董漱玉究竟是个什么表情,最后只听得她轻轻一叹,道:“修远,你醉了,我让春雪带你回去,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董漱玉说完后,祝修远就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正逐渐远去。
祝修远赶紧抬头一看,只看见董漱玉的背影……
祝修远瘫坐回椅子上,两手捂着脑袋重重吸了口气,接着又扇了自己两耳光。
此时,春雪恰好走了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春雪笑道:“姑爷你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呢?”
祝修远看向春雪,心里发虚,可是见春雪笑语晏晏,似乎并未发现刚才的事……是了,这后厅乃是董家人用膳之地,用膳的时候也商量一些家事,或者众人玩笑一回。
家事或者玩笑都是比较**的,不宜让下人知晓。
自然就需要隔绝外音了。
所以等候在外面的春雪和冬梅等,不可能发现刚才之事。
祝修远心中稍定,心道:“我真是犯糊涂了,这酒就不能喝……不过如今错误已经铸成,我已经伤害了漱玉……此事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自然是好的,不过我该怎么去补偿漱玉呢?这古代的女子最重名节……上一次在茶庄后堂,我虽然也失礼了,但并没有像今天这样肌肤相触,漱玉她……她不会自寻短见吧……”
祝修远心里患得患失,战战兢兢,由春雪扶着回到东院,重新沐浴更衣之后,祝修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都在担心这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祝修远很想闯进董漱玉的闺房,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后半夜时,酒劲忽然上涌,加之今天劳累一天的困意袭来,祝修远终究顶不住,沉沉睡去。
不过,祝修远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实际上,他整晚都怪梦连篇,不是梦到董漱玉羞愤自杀,就是梦到董漱玉干脆也嫁给了他……
……
“姑爷,姑爷!该起床了!”
秋雯的喊叫结束了祝修远的梦境。
祝修远猛然睁开眼,瞧见是秋雯,他愣了愣,面色迷茫,似乎是在重新“栽入记忆”。
“姑爷……你怎么了?”秋雯奇怪问道。
祝修远陡然从床铺上蹦起来,两手抓着秋雯的两手,问道:“府中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秋雯顿时惊慌失措,整个小身板都是一抖,她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最后小声回答道:“小姐……小姐在半夜的时候,走出房门……在小客厅中逛了一圈。”
“哦,还好。”祝修远放下心来,只要董漱玉没有自寻短见就好。
然而,祝修远刚拍着胸膛顺了两下气,忽又瞪向秋雯,惊道:“什么,娘子她半夜偷偷离开房门了?!”
……
祝修远洗漱更衣完毕,来到董淑贞的房间。
董淑贞正在镜前梳妆,从铜镜的反光中瞧见祝修远来了之后,董淑贞立即奔了过来,委屈巴巴的抓着祝修远的衣服,楚楚可怜的说:“夫君,妾身错了,我不该在半夜的时候离开房间,在外到处瞎逛的……”
116 左右不过一袭裙子,无甚大碍
显然,今早上秋雯向祝修远“泄密”之事,落在了董淑贞耳中。
然而董淑贞不知道的是,祝修远此时心里也虚得厉害。
他顺手捋了捋董淑贞额前的发丝,尴尬笑道:“那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呵呵。”
祝修远自思:“我已经做出对不起娘子之事了,以后唯有对娘子更加的好,才能稍稍弥补我的过失……”
心里这么一想,因此祝修远又笑道:“娘子,今天要为夫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对了,你可以吃肉了。”
“啊?”
董淑贞一愣,两手抓着祝修远的衣服,抬起脸蛋仰望着祝修远,满脸的不可思议!
幸福来得太突然,董淑贞一时间怔在那里了。
……
从董淑贞的房间出来后,祝修远径直去了西院的后厅。
除了去后厅吃早点之外,他还要查探一下董漱玉的情况。
对于董漱玉……
祝修远心里十分复杂。
现代人一夫一妻的思想,古代人一妻多妾的思想,还有同娶一对姐妹的禁忌。各种思绪在祝修远脑中乱舞,他始终不知该当如何取舍……
对于一个古代人来说,一妻多妾是合法的,但祝修远的灵魂偏偏来自一个一夫一妻的世界。
两不相容。
再者,纵观古今,能够同娶一对姐妹的,都是牛逼冲天的人物,不是皇帝也是部落首领,而他祝修远是什么?
一个品秩为从七品下的司仓参军事。
这其实就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就这,还想娶一对姐妹,简直痴心妄想!
早前几天,祝修远曾放下了对董漱玉的执念。
可是经过昨晚之事之后,他又有点……
总之好乱啊!
不过眼下第一要务,乃是确认一下董漱玉的情况。
他走进后厅大门,发现岳父大人董诚和董漱玉都已经在坐了。
他们就等祝修远到了之后,大家再一起开动。
祝修远第一眼就瞧向董漱玉,董漱玉下意识的也瞧了过来,眼神接触了刹那,随即她的视线就立即错开,看向了别处。
祝修远心中稍安,看董漱玉的神色,似乎并没有祝修远预想中那般糟糕,比如寻死觅活之类的。
“贤婿来了!”
岳父大人董诚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顺势对祝修远一招,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并说:“快来坐下,等吃完了早饭,我们就早点去衙门,今天的琐事比较多,应该比昨天还忙。”
岳父大人并未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他先前一直保持手肘撑桌的姿势,并揉着太阳穴,眼中尽是疲态。
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之间的那点破事儿。
况且他本就不知道那件破事儿,所以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这些天以来,衙门中,乃至整个江州,各种大事、要事相继发生。
很不巧的事,董诚都与这些事息息相关,他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应对。
再者,自打祝修远娶了董淑贞以来,董诚就一直处于一种疲惫的状态中。
至今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祝修远每次见岳父大人,他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加之昨晚上董诚又多喝了几杯,那酒虽然不醉人,但如果喝了太多的话,量变就会引起质变。
董诚还是有点上头的。
多重原因叠加之下,导致董诚今早上差点没能起床。
但董诚也知道如今乃是关键时期,再怎么说,也要撑过这段时间。
并且,董家的前路未知,充满了迷雾,尚需要他这个一家之主在前面“探路”。
董诚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啊!
……
祝修远在心中默默的给董诚点了个赞,又对他施了一礼,回应道:“是,岳父大人!”
他拉过椅子,慢慢坐下。
因为心中始终挂念董漱玉的情况,所以有关岳父大人董诚的念头瞬间消失,转而满脑子装的都是董漱玉。
是故,祝修远拉开椅子坐下之际,抬眸一眼瞧向了她。
只见董漱玉正关切地盯着岳父大人,并亲手为之盛粥和夹包子馒头,同时说道:“爹爹,衙门的事再忙,您也要注意身体。”
祝修远抿了抿嘴,董诚的疲态实在太明显了。
就连他都能看出,更不用说作为董诚女儿的董漱玉了。
董诚真是董家的顶梁柱!
祝修远一阵失神,片刻后,他心中忽又明悟:“咦,看漱玉这样子,似乎与往日无异啊!还知道关心岳父大人……”
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后,祝修远决定主动试探一下,于是他对董漱玉说:“漱玉,昨晚之事……是我唐突了……”
祝修远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董漱玉的神色,只见她的脸色紧了紧,一双灿如星辰的眼眸瞄了他一眼。
如黛青山的秀眉轻轻一蹙,眉梢颤动了两下。
祝修远凝眉,因为他没能从董漱玉脸上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然而,董漱玉还没有回应,祝修远就听旁边的岳父大人董诚奇怪的插嘴询问:“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董漱玉盯了祝修远一眼,轻轻一抿嘴,又看向岳父大人,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爹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您离开之后,修远他……他不小心将一杯酒,洒在了女儿的裙摆上面。修远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董诚恍然,随后就对此事失去了兴趣,埋头喝粥。
董漱玉又盯向祝修远,面上无甚表情,淡然道:“修远,昨晚之事……你勿需挂怀,左右不过只是一袭裙子而已,无甚大碍的。”
祝修远眼皮跳了跳,起身说道:“不过那实在太失礼了,我……我给你陪个礼吧!”
祝修远径直长身而起,并对董漱玉躬身行了个大礼。
祝修远的大礼,董漱玉可不敢受。
于是她也急忙起身,匆忙还礼……
导致整个后厅中都是一团糟。
挪动椅子的声音,以及互相赔礼道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董诚将脑袋从粥碗中抬起,笑道:“好了好了,不过只是一条裙子而已,修远你不必如此客气。”
117 暴雨继续,救灾不歇
“并且昨晚上你才说过,大家都是一家人呢,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快坐下吃饭吧,等吃完了我们就立即出发。”
“是,岳父大人!”
“是,爹爹!”
祝修远重新坐下来后,心中的担忧就彻底消失,长长舒了口气。
看来漱玉并未在意此事……
然而,祝修远心念又一转,想道:“奇怪,漱玉为什么不在意那件事呢?这古代的女子不是最重名节的吗?还是说……漱玉其实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纠结!
心中胡思乱想着,祝修远草草扒了几口粥,又返回东院,换上官袍。
出门时又带上长随言大山,乘坐马车,与岳父大人董诚一起来到了江州州衙。
……
其实连绵几日的大暴雨,在昨晚的后半夜,曾一度转为小雨,几乎都快停歇了。
但从今早拂晓开始,这雨陡然变大,又变成大暴雨。
雨势甚至比前几日还大!
乘坐马车前往衙门的路上,祝修远曾掀开马车的布帘,探头往外面看过。
只见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已经积满了三四寸深的水……
在这江州城中,已经开始内涝了!
灾情不容乐观。
来到衙门后,岳父大人立即召集六曹参军事,以及三班衙役的领队等,聚在录事参军的签押房中议事。
赈灾之粮筹集的问题,昨天已经解决。
这就像压在众人心中的一块巨石被搬开,众人心里一阵轻松。
于是众人纷纷建言献策,抒发己见,聚思广义。
等董诚分派任务之后,他们也毫无怨言,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去干……
祝修远依旧没有什么具体的任务,他只需陪在董诚身边即可。
他的任务就是观摩和学习。
同时也提出一些令董诚眼睛一亮的建议、观点、视角等。
……
整个上午的时间,两翁婿都待在录事参军的签押房。
而整个衙门中,刺史大人、长史大人、司马大人,这“三大巨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实际上,他们一直待在自己的值房中,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也不对董诚的安排做出任何干涉。
就连祝修远都差点认为,这整个江州州衙之中,就只有岳父大人董诚一个大官似的。
其他什么刺史长史之类的,全都是空气……
下午,董诚带着祝修远离开衙门,亲自前往各处巡视督查。
他们先去了城内最大的义仓,见义仓无异常后,接着又去了城隍庙。
昨天收拢的灾民就安置在城隍庙中。
那些灾民……实在惨不忍睹。
他们衣衫褴褛,头发散乱,面容枯槁。
一堆人围坐在一起烤火,静悄悄的,目光呆滞,好似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
“哎,可怜啊,他们家中的房屋悉数被暴雨冲垮,屋中仅有的家当也全被洪水冲走……有的还死了爹,有的死了妈,有的死了儿子,有的死了女儿……”
负责维持城隍庙秩序的州兵小头领摇头叹道。
听了这话,董诚、祝修远、言大山,以及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全都黯然失语。
这位州兵小头领口中所说的,死了谁谁谁等,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但是对这些灾民来说,那就是天塌地陷!
因为这场大暴雨,这场洪灾,他们已经失去太多了!
耐以生存的房屋、家当、家产,甚至亲人……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至少还能够填饱肚子。
“录事参军大人!”
当董诚和祝修远一行人走进另一间屋子后,一位老者挣扎着从稻草铺成的地面爬起来,苍老的身躯颤颤巍巍,由两位晚辈后生一左一右搀扶着,缓慢朝董诚等人走过来。
董诚和祝修远一行人闻声看过去,却见一大群人站在那老者身后,一起走了过来。
董诚瞥了那州兵小头领一眼,小头领会意,小声解释道:“大人,这是城外李家村的族长……”
董诚点头,迎了上去,笑道:“老族长,你们这是?”
李家老族长微微张着嘴,两手都苍老得颤抖不止,不过他的声音却十分洪亮:“大人,我李家村上下百十口人,仰仗大人之恩才得以活命啊,请容草民一拜……”
话毕,那李家老族长竟然当场跪拜了下去。
唬得董诚等人心惊肉跳,连忙搀扶。
将之搀扶起来后,董诚扶着李家老族长的手,说道:“老族长,我江州遭受百年以来都难得一见的洪灾,本官身为一州之录事参军,协助刺史大人治理一方,自然不会对你们置之不理……”
“大人,草民们心里都明白着呢,如果不是大人您从中斡旋,焉有五百州兵收拢灾民之举……”
祝修远听了这话,忙说道:“李老族长,您老慎言,慎言啊!”并对之眨了眨眼。
李老族长活了大半辈子,况且又身居族长之位,自然也不是傻子。
他一听祝修远的话,立即明白过来,这话对董诚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只能给董诚拉仇恨。
“草民失言了,草民失言了!”
“诶,无妨。”
“大人,除了斡旋收拢灾民之举之外,草民等还心知这赈灾之粮也得来不易……”
“那也是大家的功劳。”
“大人,您真是一个好官,草民等如今孑然一身,实在无以报答……草民听说那河堤之上还缺人,虽然我李家村的青壮已经悉数派出,但如果还要人的话,我李家村的女人也可以帮忙的。”
“对呀大人,我等虽为女流之辈,力气不及男子,但我等三五人一队,应当抵得过一名男子了吧……”
“大人,我等也想去河堤之上帮忙……”
“好了好了!”董诚摆手,制止住李家村众位正挽着袖子的女眷,大声道:“各位请听本官一言,如果真到了需要你们的时候,本官一定会派人通知你们的,但现在人手足够,请稍安勿躁。”
摆脱掉热情过头的李家村村民,董诚又带着祝修远去了河堤上面。
他们就在河堤上待到天黑才离开……
暴雨,还在继续,救灾,也没有停止。
118 深夜密谋【求推荐】
但总的来说,今天琐事虽多,但总比昨天的“惊险刺激”好过多了。
要是昨天没有解决赈灾之粮的问题的话,今天肯定会无比难过。
单单一个灾民吃饭的问题就足够让人头痛了。
董诚和祝修远一直忙到天黑方才回家。
回到家后,沐浴洗漱一番,再单填饱肚子,然后就早早的睡下了。
……
江州州衙,衙门后宅。
咚咚咚!
刺史大人方塘刚一钻入小妾暖好的被窝,外面就响起了敲门之声。
“谁呀?”方塘随口问道,语气中有点不满。
“刺史大人,是小的,有急事禀报大人。”
方塘一皱眉,如果是以前,在这种时候有人来打扰他的话,方塘一定会说:“有事明天再说”。
但现在局势微妙,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方塘也不敢懈怠大意,因此问道:“何事?”
“刺史大人,长史大人和司马大人联袂来访,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方塘立即掀开被子,翻身就想下床,并吩咐道:“请长史大人和司马大人去书房稍候,本官马上就过去。”
门外那人口中称“是”,然后走远。
然而,正欲翻身下床的方塘却被暖被窝的小妾圈住了腰,并娇滴滴的发嗲:“大人……要去哪啊?留下来陪陪妾身吧……”
这位小妾就是一个刮骨的妖精,她一开口发嗲,方塘骨头都酥了。
不过方塘还能分清主次,现在来说,会见花朝仕和万谦显然更加重要。
因此方塘拉开小妾的手,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本官有点要事需去处理,你好生等本官回来。”
哪知那小妾却不知好歹,一双手又缠了过来,阻挡方塘穿衣服,以魅惑得能让人发狂的声音说道:“大人……妾身不要……大人留下来陪陪妾身吧……”
方塘暗吸一口冷气,一扬手,将小妾推开,口中爆喝道:“滚开!”
那小妾吓得魂飞魄散,就那么僵硬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方塘陡然发怒,可着实吓坏她了。
方塘懒得理会这小妾,匆忙穿戴整齐,直接开门而去。
书房。
三人互相见礼毕,分宾主落座。
方塘开口问道:“不知花大人和万大人深夜联袂造访,所为何事?”
花朝仕一拱手,说道:“刺史大人,如今情势紧迫,下官就长话短说了,请大人勿怪。”
方塘:“花大人但说无妨。”
花朝仕与万谦对视一眼,然后才看向方塘,开口道:“刺史大人,下官派往城外的人已经回来了。”
方塘顿了顿,忙问道:“哦,情况到底如何?”
花朝仕:“刺史大人,情况已经十分严重,我们需立即做出安排,如果晚了,恐怕……”
“嘶……”方塘深吸了口冷气,追问道:“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花朝仕:“刺史大人,据下官的人汇报,城外偏远的乡村已经出现瘟疫的苗头,有的村庄整个村都染病,咳嗽不止,大部分村民已经卧床不起!”
方塘听罢,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皱眉沉思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道:“查出来是什么瘟疫了吗?”
花朝仕咳嗽了两下,尴尬道:“刺史大人,下官的人并不是大夫,加之不能近距离接触感染瘟疫的人,所以……”
“知道了,不过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可是……我们这大灾都还没结束啊?”方塘似乎是自言自语。
花朝仕:“刺史大人,我江州在下这场大暴雨之前,曾下了好几天的小雨,连绵不休,那瘟疫恐怕正是那场小雨之后开始的。”
“嗯,应当如此。”
方塘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视线依次扫过花朝仕和万谦,说道:“早前几天,我们曾商议过应对之法,如今看来,我们还需再议一议。”
万谦忽然跳出来拱手道:“刺史大人,长史大人,下官觉得,我们可以开始选定一个地方了,并准备充足的粮食与水源,隔绝外界,以应对此次瘟疫之危。”
花朝仕见万谦这样说,他就不吭声,瞄了万谦一眼,再看向方塘。
方塘脸色有些不自然,紧盯着万谦,皱眉道:“万大人,你这是要本官抛弃这一州四县的百姓么?”
万谦惊骇欲绝,忙从椅子上蹦起来,躬身道:“不敢,下官绝无此意,下官……”
花朝仕见此情形,立即接过万谦的话头:“刺史大人,下官想来,司马大人应该绝无此意。只是如今这防灾与救灾之人,乃是录事参军大人董诚……”
“是啊,如今一切救灾事宜都是董诚在负责,可是本官如何能够只顾自己的安危,不顾一州四县之百姓呢?”方塘叹道。
万谦已经懵逼了。
刺史大人怎么……怎么突然就这样说了呢?
这变得也太快了吧,仿佛几天前,在衙门后堂之中阴恻恻的那个方塘,不是此人一般。
花朝仕斜眼瞥了方塘一眼,说道:“刺史大人,此乃天灾和瘟疫,非人力所能改变的。下官心知大人心系百姓安危,但是……面对大灾之后的大疫,人力有时而穷啊!”
方塘叹道:“不错,花大人说得也对,人力怎可硬抗天灾之威……”
花朝仕面色陡然肃杀起来,几乎咬着牙说道:“刺史大人,昨日在那宅子之中……那王府管家,显然已经知道了我们所有的事。”
方塘狠狠一皱眉:“花大人,你是说?”
花朝仕脸色依旧布满了肃杀之色,冷笑道:“刺史大人,王府管家昨日即便未曾揭穿你我,但下官想来,应该也只是因为如今鄱阳王出兵在外,以及如今天灾降临的缘故。等天灾过去,鄱阳王回来之后,鄱阳王府一定会对我等下手!”
万谦被吓坏了,张大了嘴巴,可是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鼓着一双镶嵌在圆脸之上的小眼睛,视线在方塘和花朝仕身上扫来扫去。
方塘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型,不过他并未说话,只死死盯着花朝仕。
119 水位暴涨之灾
花朝仕又冷笑道:“刺史大人,您也别忘了董诚啊!先前大人您也说过,一定要借助此次天灾之际,彻底铲除董诚此人。董诚已经开始触碰考课之事了,留不得!”
方塘抿了抿嘴,冷声道:“所以花大人你的意思是?”
花朝仕冷笑道:“刺史大人,原先我们计划借助赈灾之粮等,一步步算计董诚。可是董诚竟然借来鄱阳王府的关系,一举打破了我们的算计。”
花朝仕的脸上露出老狐狸般的微笑,就像一块钢板上面荡漾出了一圈圈波纹,十分僵硬与难看:“既然不能借助天灾之力除掉董诚,那我们何不借助此次瘟疫之威呢?同时,还可以一举将鄱阳王府留存的力量一举铲除……刺史大人,这岂不是妙哉!”
方塘眉头的“川”字并未消散,甚至它的沟壑还越来越深,一双眼珠不停转动。
花朝仕又说:“刺史大人,依照下官来看,董诚在得到那十万石粮食之后,应对此次洪灾应该没有问题。但接下来的瘟疫……董诚必然手忙脚乱,他应对不了,如果我们早早做下了准备,恐怕到时候唯一能够活下来的,就只有我们了!”
“哦,怎么说?”方塘问道。
花朝仕:“刺史大人,首先是粮食的问题。别看董诚找到的十万石粮食有很多,但等着吃这批粮食的人更多,那十万石粮食铁定坚持不了太久,因为后面即将爆发极为惨烈的瘟疫。其次,是药材的问题。董诚要预防和治疗瘟疫,必定使用大量药材,而如今江州市面上的药材中,充斥着许多假药……”
万谦在一旁听了许久,此时恍然道:“也就是说,这场瘟疫爆发的话,整个江州的百姓将十不存一!”
花朝仕赞道:“不错!”随后他又看向方塘:“刺史大人,此次瘟疫乃是一柄利刃,我们何不借其锋刃,一举拿下董诚和鄱阳王府,永消后患?!”
万谦也附和道:“刺史大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错过的话,等此次天灾一过,可就是我们的死期了!”
方塘背转身去,心中想道:“如果本官手中所掌握的资源投入防范瘟疫,倒是有可能成功。但是失败的可能性也很大,到时候大家一起死。但如果依照花朝仕和万谦的建议行事的话,本官活下来的机会将大大增加,同时董诚短了本官手中的资源,势必更加难以防范瘟疫,到时候江州百姓生灵涂炭……但同时也剪除了董诚和鄱阳王府这两个隐患……”
方塘犹豫良久,思虑再三,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花朝仕和万谦则紧紧盯着方塘。
“刺史大人,如今瘟疫已经爆发,只需三两日功夫,可能就会传播至江州城,我们需早做准备啊。最好是从今天晚上就开始准备。”花朝仕催促道。
方塘无比惊讶:“什么,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做准备了?如此急迫的吗?”
花朝仕:“是的大人,时间紧迫,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方塘又想了想,忽又问道:“对了,长江江面……可以行船吗?”
花朝仕和万谦对视一眼,最后是万谦回答道:“刺史大人,长江水位已经开始上涨,并且江面波涛汹涌,无法行船!”
方塘轻叹口气,紧紧一闭眼。
在花朝仕和万谦的期待中,方塘两眼陡然睁开,眼神犀利且冰寒,他直视花朝仕和万谦,吩咐道:“那好,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准备!”
“大人英明!”
……
……
翌日。
暴雨依旧。
计划中的长江水位暴涨,在今天开始了!
董诚和祝修远亲自奔赴河堤沿岸,督查与激励军心。
董诚带着祝修远沿着河堤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整个筑堤工作之后,忽对“河堤判官”说:“本官看此间忙碌的人中,有州兵,有三班衙役,有征招的民夫,还有从灾民中召集的青壮。但如此多人一同筑堤,这速度还是赶不上水位上涨的速度。你需再想办法多召集一些人手来才行。”
“河堤判官”就是掌管河流湖泊水患的官职,职位虽小,但责任重大。
这位河堤判官一听董诚的话,顿时苦笑道:“大人明鉴,下官实在找不到更多人手了,不知大人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董诚轻叹口气,此次救灾,整个州衙中的衙役和州兵他都可以调动,甚至浔阳县衙的民壮、衙役、捕快等也被董诚同意调度指挥。
另外还有从民间征招的民夫,从灾民中召集的青壮等。
看似很多人,但面对这场暴雨洪灾,再多人也显得不够用。
河堤判官的求助,董诚一时间也没有办法。
他上哪儿找人去?
昨天,那李家村的女眷倒是摩拳擦掌,但……女眷实在不合适,董诚是非身死存亡的关头不予考虑。
“岳父大人,小婿还有一个法子。”祝修远忽然插嘴道。
董诚和河堤判官同时盯向祝修远,董诚问道:“贤婿你有什么法子?”
祝修远:“或许可以请求鄱阳王府帮忙,支援一些人手。”
董诚捻了捻山羊须,说道:“法子倒是一个好法子,只是……如今鄱阳王带兵在外,鄱阳王府中也没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王府愿不愿施以援手。”
“岳父大人,小婿想亲自走一趟鄱阳王府。”
“也好。”董诚点头,忽又看向祝修远身后的言大山,嘱咐道:“言大山,你跟着贤婿一起去吧,注意保护贤婿的安危。”
言大山郑重一拱手:“是,老爷!”
言大山平时虽然少言寡语,存在感极底,但因为他是祝修远的长随兼保镖,人又长的高高大大的,壮若牛犊,目光如炬……想要让人彻底遗忘他很难。
这不,董诚一想起祝修远的安全问题,第一时间就想打了言大山。
祝修远辞别董诚,与言大山两人收拾一番,带着一队州兵,直接往东而去。
往东出了江州城后,沿着官道继续往东。
120 猛兽环伺
这大暴雨虽然连续下了好几天,但这官道并未糜烂到马车都走不动路的程度。
因为这官道乃是由青石板铺就,上面虽然积了好几寸的水,但并不影响马车通行。
一路摇摇晃晃,一行人来到鄱阳湖与长江相连的入水口。
长江水位暴涨,自然带动鄱阳湖水位跟着暴涨,波涛汹涌,十分吓人。
不过好在此处到底不是长江,波浪涌起的幅度并没有长江中那么大。
言大山找了一艘大船,有惊无险的越过鄱阳湖入水口,来到鄱阳王府所在的湖口戍镇。
在王府门口送上拜帖,很快,祝修远和言大山就被一位家将带进王府,跟着祝修远前来的州兵则在别处等候。
王府前厅。
祝修远跟着那家将走进前厅,一眼看去,就看见一人背着一双手站在厅中,背对着祝修远等人。
此人正就是王府的管家。
祝修远已经很熟悉了。
所以祝修远紧走两步上前,拱手施礼道:“管家,下官祝修远,冒昧造访。”
言大山并没有进客厅,而是等候在外面的走廊上。
王府管家缓缓转过身来,见到祝修远后,脸上出现标志性的笑呵呵,并问道:“祝公子,想必你现在应该十分忙碌吧,怎么有空到王府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示意祝修远在客位椅子上坐下。
祝修远坐下后,王府管家又吩咐下人上茶,他则坐在祝修远旁边,中间隔着一张小茶几。
祝修远刚一坐下,听完王府管家的问话后,他又立即站起来:“管家,下官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乃是求助来了。”祝修远顿了顿,补充道:“时间紧迫,冒昧造访,倒是失礼了。”
王府管家哈哈笑道:“祝公子客气了,你这爽快的性格老夫是比较欣赏的……”
此时,王府的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稳稳当当放着两个茶杯。
祝修远偶然一瞥,却见这位王府的下人竟然格外靓丽。
乍一见,恍若仙姬临尘,特别是那种气质,十分像后世的……礼仪小姐!
王府中的丫鬟也这么好看的吗?
祝修远稍稍失神,心说这王府可真是壕啊!
王府管家瞧见了祝修远的失神,笑道:“祝公子,这是昨天从那座宅院中得来的扬州瘦马……祝公子,你是不是后悔了?呵呵。”
“下官……不知管家此言何意?”
“昨天老夫让你挑两个,你偏偏不,现在又看人家长得好看,是不是后悔了?”王府管家笑吟吟,斜眼瞧着祝修远。
祝修远干笑两声,也不去解释,以免越描越黑。
他抿了抿嘴,生硬的切换话题:“管家,下官此次拜访……”
“哦,对了,祝公子有何事,不妨说出来。”
“如此下官就冒昧了。”祝修远先施了一礼,然后才说道:“下官想向贵府借几个人,帮忙加固河堤。”
“我们已经派出了所有衙役,征招了所有能够征招的民夫,也从灾民中召集了大量青壮。可是对修筑河堤而言,人数还是太少了。”
王府管家脸上的笑吟吟逐渐收敛,点头道:“嗯,加固河堤事大,此事老夫允了。”
祝修远大喜:“多谢管家!管家,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准备回去了。”
哪知王府管家却一摆手,止住了祝修远,祝修远疑惑间,王府管家问道:“你们过来的时候,鄱阳湖入水口的水势如何?”
祝修远一愣,茫然道:“水流湍急,虽不如长江那般,但行船也很危险了。”
王府管家皱眉陷入思索状态,弄得祝修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傻傻的站在那里盯着他。
“祝公子,你且先别着急着走。”王府管家终于发话了,然而祝修远心中却更加疑惑。
“长江水位暴涨,不仅仅会影响到江州城,对我鄱阳王府来说,也是一个威胁。”
祝修远两眼一亮,问道:“所以管家……打算怎么办呢?”
“趁鄱阳湖入水口还能行船,老夫决定将整个王府搬到江州城中。”
祝修远张了张嘴,最后只得说道:“管家此举甚妙!”
……
鄱阳王府轰轰烈烈的大迁徙开始了。
祝修远随众而行。
他这次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了什么是执行力,什么是令行禁止。
那些王府的家将们,简直就像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诺大一个鄱阳王府,竟然在两个时辰之内就将之全部搬迁到了江州城中。
祝修远全程目睹,无比羡慕,最后忍不住小声叹道:“要是我也拥有这么一队家将的话,那就好了……”
他身后的言大山自然听见了他的小声嘀咕,言大山如炬的两眼顿时一亮,并暗中搓了搓手……
以鄱阳王府的财高势大,在这江州城中,自然不可能没有一两处房产。
实际上,鄱阳王在江州城中的别院就有三四座,此次王府管家选了最大的一座别院入住。
鄱阳王府整体搬迁到江州城,自然引发了一番轰动。
不过祝修远早已带着鄱阳王府的四百家将加入加固河堤的大军之中了,鄱阳王别院如何门庭若市,祝修远一概不知。
鄱阳王带兵出征,留下了五百家将驻守王府。
祝修远带走了四百家将,王府别院中还剩下一百个家将,完全够用了……
有了这四百人的加入,加固和修筑河堤的人手总算足够。
……
今天,董诚和祝修远主要就在督促加固与修筑河堤之事,连收拢灾民之事也无暇顾及,交由一个参军事全权处理。
他们却是不知,在远离江州城的偏远乡村中,正爆发着一场罕见的大瘟疫!
洪灾的危急还没度过最艰难的时刻,一场远比洪灾更加霸道的瘟疫已经成型,在远处伺机而动,像个魔鬼般,准备将整个江州一口吞下。
董诚和祝修远他们都忙疯了,根本顾不上瘟疫之事,也腾不出人手专门去调查此事,或者说,根本就没想到那一块……
而唯一知晓瘟疫业已爆发之事的人,却选择了隐瞒消息,并且暗中做着自私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