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令人脸红的新年愿望
董淑贞忙停止心中的胡思乱上,立即跟上,两人往主宅的花厅而去。
他们走进花厅,却见董漱玉早已等候在那,一个人,稍显有些冷清。
“漱玉没去祭祖?”
祝修远乍见董漱玉,微感奇怪,不及多想,他便问出了口。
但话一出口,他就自知失言了,这古代祭祖,女眷是不能在场的。
这不是多此一问么。
“爹爹在那边祭祖,我……不方便去,所以就现在这里等你们。”董漱玉淡然解释道。
“哦!”
祝修远也不多说,拉着董淑贞坐下,笑道:“现在时辰尚早,还不到午饭时间,我们不妨先玩一把‘斗贪官’的游戏?”
两女立即响应。
于是祝修远吩咐人收拾了桌面,取来他专门制作的纸牌,与董氏姐妹一起,玩着“斗贪官”的游戏。
玩了两局,董诚也祭完了祖过来了,众人拉他一起玩纸牌,董诚推辞不过,也就开始笨拙的玩牌……
“老爷,老爷,鄱阳王到访!”忽然,一个下人跑来通禀。
“鄱阳王?”祝修远和董诚都是一脸惊诧。
这都除夕了,竟然还有到处拜访别人的,太奇怪了吧!
要拜访,也该是元旦佳节之后,现在这个时间,哪家不是忙着打扫庭院、挂桃符、祭祖什么的呢。
这鄱阳王竟然此时前来拜访,着实奇怪,祝修远和董诚都是一脸懵。
“我想,鄱阳王应该是为了那世子刘训而来!”董漱玉提醒道。
董漱玉一提醒,众人瞬间就想明白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刘训,乃鄱阳王世子,但刘训这家伙,已在江城伯府中醉生梦死好几日了!
他每天除了吃就是喝,喝醉了就蒙头大睡……简直就是把江城伯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祝修远自然是不在乎的,他这伯府家大业大,根本不怕刘训一个人免费吃喝。
况且,以前在江州的时候,他与董诚,都曾蒙鄱阳王照拂过。
只是这么好几天过去了,祝修远早就忘了,他府中还有刘训这么一号人……
现在鄱阳王找上门来,一定就是为了刘训而来。
于是乎,祝修远起身去待客,亲自迎出府门,并吩咐人去唤醒刘训。
“哎呀贵客,贵客啊,王爷驾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未曾远迎,还望赎罪!”祝修远拱手出府。
“祝伯客气了!”
鄱阳王乃是一位嗷嗷老将,平时都不苟言笑的,但今次,他那钢铁铸就般的脸上,也绽放一丝笑容。
“数月未见,祝伯却是已在京中扎下了根,还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本王可是羡慕得紧啊!哈哈哈哈……”
两人客气寒暄两句,祝修远便邀请鄱阳王进府一叙。
“这次就免了,不瞒祝伯,本王也是今日才从江州赶到,为了参加元旦朝会。不过本王刚一入城,就听说了训儿的事……训儿在贵府叨扰多日,倒是失礼了,本王此来,便是要带训儿回去的。”
“王爷客气了,想下官在江州的时候,曾多次蒙王爷照拂,世子在寒舍,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两人就在府门口聊着天,很快,方才祝修远安排去叫刘训的下人跑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忽见鄱阳王也在这,顿时吓得不敢开口。
“不用害怕,你且说来,训儿为何没有跟着一起出来?”鄱阳王眉毛一杨。
“听王爷的话,不必隐瞒,说吧!”祝修远也吩咐。
那下人这才磕磕盼盼的说道:“老爷,王爷,刘训世子……还宿醉未醒,小的叫了许久,都没有将之叫醒……”
鄱阳王一听此话,一张老脸顿时有些绷不住,他大手一挥:“将那个逆子抬出来!”
话音一落,早有几个王府家将,跟着那小厮进府,很快,他们就用一块木板,抬出来一个人。
正是那鄱阳王世子刘训!
鄱阳王一见木板上的亲儿子,躺在那,睡得像是死猪一般,并且,他两手还分别抱着一个小酒坛……
他竟然是抱着酒坛睡觉的!
鄱阳王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嘴角乱动,冷声道:“不像话,将那两个酒坛取下来!”
数个王府家将领命,跑过去扒拉那两个小酒坛。
那刘训尚处梦中,正做着痛饮美酒的美梦呢,忽然,他感觉有人要来抢他的酒坛。
他顿时大怒,在梦中大喝一声,两腿同时往两边一踢,将那几个王府家将踢了个狗吃屎。
“罢了,先抬回府!”
鄱阳王一挥手,与祝修远拱了拱手,带着宿醉不醒的刘训,快速离去,近似于落荒而逃,丢脸啊!
祝修远目送他们走远,待看不见车马的影子后,他才摇了摇头,转身回府。
回到主宅,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打牌的桌面早已收拾干净,摆上了一大桌的杯盘碗碟。
除夕这一餐,还有晚上那一餐,要吃什么菜,要怎么吃,十数天前,就已经做好了规划。
别的不用说,格外丰盛就对了。
……
和和美美的一餐过后,众人闲聚聊天,聊的都是一些趣事,这花厅之中,不时欢笑阵阵,新年的气息很浓。
不知不觉,时间已至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种左右,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主宅花厅,准备进行今天的第三个活动——
乞如愿!
乞如愿,就是祈求新年如愿的意思,算是许愿的一种方式。
这个习俗,也是来自于一个神话故事。
话说卢陵有一位商贾名叫欧明,他每次经商路过彭泽湖,就取船中的物品供祭湖神—青洪君。
积数年如一日,长祭不断,使湖神青洪君大为感动。
一天,湖神步上水面问欧明:“君有何求?”
欧明说:“但乞如愿。”
本来他的意思是乞求万事如意,可是恰巧湖神有一女侍者名叫如愿,湖神就答应了这个请求,将脾女如愿赐给欧明。
欧明带如愿回到家中,高兴得心花怒放。
凡是欧明需要什么,如愿都能立即办到,真是如愿以偿。
可是有一年除夕,如愿起床晚了些,欧明怒火中烧,痛打了如愿一顿,如愿在气恼中跑到土堆中不见了。
这时欧明就用钱杖敲打土堆,口里呼唤着如愿,可是如愿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一个离奇的神话故事,它寄托了人们追求生活万事如意的美好愿望。
于是,乞如愿这个习俗,操作的方式就很明显了。
人们会事先制作一个“锦人”,投入土堆中,然后手握一根木棒,痛痛的击打这个“锦人”。模仿神话故事中的欧明,用钱杖敲打土堆的动作。
并且,这个“锦人”还需用绳子拴住,谨防它像神话故事中的如愿般,一入土堆就消失不见了。
如同挂桃符般,这是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活动。
它更像是一种仪式,或者说除夕的一种保留活动。
董诚,董漱玉,还有娘子董淑贞,他们都挺兴奋的,兴致勃勃,赶往乞如愿的地方。
另外,跟来的春、夏、秋、冬四大丫鬟,还有一大群小厮小丫鬟等,他们也是一脸激动与兴奋,就跟过年赶集似的。
乞如愿活动举行的地方,在主宅旁边的一个花园里,这里有块很大的草地,空间足够大。
绿莹莹的草地,已被挖开一个一丈见方的小土坑,将土壤露了出来。
随同而来的小厮,也带着一个早已制造好的“锦人”,用一根绳子五花大绑着。
祝修远作为伯府之主,自然第一个先来。
他从小厮手中接过一根木棒,抡圆了砸向土堆,落在那个“锦人”的身上。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欢声如雷,热闹非凡!
“我祝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家人安康!”
祝修远对着土堆许愿,然后放下木棒,往后退,让下一个人再来。
祝修远的许愿,自然又获得了围观小厮丫鬟等的欢呼赞叹,比刚才还大声。
接着是董诚,他也去重重的打了一棒,并许了几个愿望,与祝修远的差不多。
然后便是董淑贞,她兴奋的跑上去,两手握了大木棒,她小小的人儿,却将一根大木棒抡得很顺畅……
着实获得了小厮丫鬟们的一阵喝彩。
重重的打了一棒后,董淑贞仰头望天,闭目,并拢两手,做许愿状。
不过她并没有将她的愿望说出来。
很快,董淑贞许完了愿返回,众人忙问她,许了什么愿?
结果董淑贞小脸儿一红,连连摆手道:“不告诉你们,不告诉你们……”
春、夏、秋、冬四大丫鬟,忙追逐着董淑贞,追问她到底许了什么愿望,众女打闹成一团,倒也欢乐。
然后是董漱玉,只见她慢悠悠的走过去,两手一上一下,握住大木棒,动作很是笨拙,有些放不开的样子。
在众人的加油声中,董漱玉费劲儿的将大木棒抬起“一尺”多高,再将棒头费劲儿的移动到那只“锦人”的身体上方,轻飘飘的“戳”了它一下。
随后,董漱玉便放下大木棒,猛喘了几口气,一幅累得不轻的模样。
她这整套动作下来,都十分的滑稽,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里举得动这偌大一条木棒。
不过众人都没有笑话她,全都在加油打气,现场一片热闹欢腾。
再说了,董漱玉可是姨小姐,在府中地位甚高,谁敢笑话她呀。
在此过程中,祝修远一把捉住乱跑的董淑贞,笑问道:“娘子,你方才到底许了什么愿啊?”
董淑贞小脸儿红扑扑的,鼓着一双大眼睛,附耳过去,悄悄的对祝修远说了一句什么。
她说完后,脸蛋儿已然通红,忙与春、夏、秋、冬四大丫鬟追打玩闹去了。
而祝修远却一瞬间傻在那,嘴角不由狠狠一扯。
他侧头看着欢快活泼的娘子,心道:“不急,不急,这种事急不来的,娘子啊,再需等得一年,你的愿望便能实现!”
很快,许完了愿望的董漱玉也回来了。
顿时,春、夏、秋、冬四大丫鬟,还有董淑贞,她们几个又跑去围住董漱玉,逼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董漱玉脸色也是一红,隐晦的瞄了眼祝修远,然后立即撤回视线,只说:“我希望爹爹身体安康,府中所有人无病无灾,茶庄和酒楼的生意兴隆……”
接下来,春、夏、秋、冬四大丫鬟,言大山,以及府中的管家管事,甚至丫鬟小厮等,也纷纷上去打了一棒,并许下自己的新年愿望。
现场着实热闹非凡,在这江城伯府中,还是第一次如此热闹。
祝修远受此感染,拿出五千两做奖励,进行一场比赛,以痛打“锦人”的次数排定名次……
五千两,在祝修远眼中,根本不算得什么。
但是,在府中的小厮与丫鬟眼中,那可是一大笔银钱,估计得堆成一座银山吧?
所以整个府邸都兴奋了……
热闹非凡!
喧嚣震天!
要的就是这种氛围。
众人的兴致都很高,直玩到天色擦黑方才散去。
晚餐,又是极度丰盛的一餐。
在后世,这一餐叫做“年夜饭”!
是一年之中,最后的一顿饭,自然格外受到重视。
主宅花厅中,祝修远、董淑贞、董漱玉,还有董诚,四人围坐一大桌。
桌上,堆满了各色菜肴,皆是美味珍馐。
当然,还有贞酒与玉酒,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饭前,四人不免回顾了这一年以来所发生的事。
这一年的六月份左右,董家遭逢厄难,被时任江州长史的花朝仕逼迫,要董家二女嫁给其子花间虎为妾。
危急时刻,祝修远手持婚书找上门来。
自此,一切都变了。
在祝修远看似无意的帮助下,董诚一路过关斩将,夺回“功、法、仓”三曹的权柄。
后来虽又遭遇了一系列的天灾**,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董诚直接升了江州刺史,祝修远则升了江州司马,原来的死对头,江州长史花朝仕,以及江州刺史方塘等,被一举击溃……
然而安生了没两个月,又遇到十万燕军大举犯边之事。
江州城经历了一场战火的洗礼!
在这场守城战中,也是祝修远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创出数种厉害的新式兵器,硬生生将五万燕军阻于城下……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祝修远正是借此天大的功劳,一步登天,受封江城伯,算是在京城扎下了根。
如今,还成了陈皇身边的大红人,尤贵妃也极为看重,前途不可限量啊!
后来,祝修远更是将董诚给弄到了京城来,还从京官直接升到了润州府府尹!
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这一年,是艰难的一年,同时也是大丰收的一年!
这一年中,无论是董家,还是祝修远,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可再同往日而语了。
找个新年,十分值得庆贺!
“岳父大人,漱玉,还有娘子,我们一起喝一杯,预祝明年更好!”祝修远举杯。
“预祝明年更好!”
“预祝明年更好!”
“预祝明年更好!”
众人纷纷举杯,一起碰了一下,脸上都带着笑容,举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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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贞儿……真是太胡闹了
吃罢“年夜饭”,祝修远等人暂歇一会儿,再一起动身,来到主宅中最大的一座庭院。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廊道上灯笼盏盏,火光跳跃,将廊道与整个庭院都照得一片雪亮。
祝修远他们走到庭院前面的走廊上站定,面朝宽阔的庭院。
左右两边的廊道,以及对面的廊道,都已堆满了人,府中的管家管事,小厮丫鬟等,他们早早的吃了丰盛的年夜饭,跑来此处等候。
各处廊道中,热闹哄哄,小厮丫鬟们,此刻不用再保持安静,也不用再保持平日里的站姿,随意就好。
他三三两两聚成一团,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府中下发的零食,还不时瞄一眼那宽阔的庭院。
看起来,各处廊道中的小厮丫鬟等,倒像是观众。
而中间宽阔的庭院,则是表演的舞台。
众人热闹哄哄的聚集在此,只为等待好戏开场。
“哈哈哈哈……”
董诚忽然仰天长笑,并捋了捋山羊须。
“爹爹为何发笑?”董漱玉奇怪。
“今日府中如此热闹,人生鼎沸,张灯结彩……”董诚捋着胡须,稍稍仰头回忆,“以前在江州,像如此热闹的场景,还是在你娘过寿的时候……”
董诚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是中途停止了,他捋胡须的手也是一停,仰起来的头也低了下去。
显然是想起了董漱玉她们的娘亲,她已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如今,热闹的场景常有,但昔日之人却是永眠黄土!
“爹爹,今日是除夕,大家都热热闹闹的,爹爹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吧!”
董淑贞暂时放开挽着的祝修远的手,跑过去扶着董诚,做回了“小棉袄”。
“爹爹,相信娘亲在天之灵,看见我们如此模样,也是会欣慰的。”
董漱玉也扶住了董诚,与妹妹董淑贞一左一右。
“哈哈哈哈……老夫有感而发,倒是搅了你们的兴……”董诚重新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他那妻子都已去世十多年了,他其实早就将之放下,今次只是有感而发。
“岳父大人客气了,这江城伯府,与江州的董府无异,何来搅兴之说?岳父大人,还有漱玉,二位需得将此处当成家才好!”祝修远笑道。
“嗯……”董诚点头。
董诚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这女婿,就是他的半个儿子,所以女婿的家,就是他的家。
祝修远的说法,董诚可以接受。
但是对董漱玉来说,就有些羞于启齿。
她仿若没有听见那句话似的,不为所动,只扶着董诚的手,在那低头……
实际上,她内心早已是波浪滚滚,她虽然理智的明白,祝修远此话,并非她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
但是……
“岳父大人,时辰已到,小婿看大家也已等候多时,那‘庭燎’应该可以开始了吧?”祝修远又问道。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董漱玉未曾回复他方才的话。
“小婿你做主便可!”董诚笑道。
祝修远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挥手招来言大山。
与此同时,董淑贞结束“小棉袄”的扮演,松开董诚的手,跑上去与祝修远并肩,又抱着他的手,将脑袋靠在他胳膊上。
董诚见此,嘴角隐隐抽动,他心里有些失落。
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但是有一句现代的话很适合他现在的心情:养了十多年的小棉袄,被一个叫做女婿的人穿走了!
心里稍稍失落一阵,董诚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女大当嫁”,对他来说,乃是自古以来的铁律!
他这小女儿,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的,纵使再失落又如何!
如今能与女儿女婿住在一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心里稍稍满足的董诚,偶然瞥到旁边的大女儿董漱玉,她正扶着他的手,在那低头沉思,他侧头过去,看不见她的脸色。
一看到大女儿,董诚心中一动,不由想起祝修远酿出来的那两种美酒,贞酒和玉酒……
董诚抬头瞧了眼女婿的背影,接着又侧头,看了看大女儿董漱玉。
“玉儿啊,不用管我,你去与贞儿和贤婿他们玩吧!”董诚笑道。
董诚的话,一下子“激活”了她。
她稍稍抬眸,只见她的正前方,祝修远正与妹妹董淑贞并肩而立。
董淑贞抱着他的手,将脑袋靠在他胳膊上,蹭啊蹭,摇啊摇,动啊动,带动董淑贞脑袋上的发饰摇来晃去的……
董漱玉收回视线,看了眼董诚,却是不动,稍稍笑道:“不了,女儿就在这里陪爹爹。”
董诚见此,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安神静气,准备享受接下来的热闹盛宴。
天空,越发的黑了。
廊道上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各处廊道上的人照得雪亮。
小厮丫鬟们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现场闹哄哄的,非常热闹。
却说祝修远挥手,招来言大山,随口吩咐道:“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言大山口中称“是”,立即退下安排去了。
众人围聚于此,是为观看一种叫做“庭燎”的活动。
所谓“庭燎”,就是在庭院中烧火盆,然后投入竹筒,竹筒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就是“爆竹”。
这个世界还没有“烟花”的说法,因为火药这种东西,祝修远才将之“发明”出来,并且已被列为机密,不可将之拿出神雷坊的。
所以,做烟花,放鞭炮的活动,今年是做不成了……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庭燎”的活动开始了,只见偌大的庭院中,安置了十数个巨大的火盆,盆中放了木炭,也加了柴火,火焰蹿起一人多高!
十数只“火炬”熊熊燃烧,发出猛烈的光和热,将四周的走廊照得透亮,廊道上的灯笼,所发出的光芒,却是不能与之相比了。
十数只“火炬”之中,有数位胆大的小厮穿行其中,他们都抱着一大摞竹筒,一边小跑着穿行,一边往各个火盆中投入竹筒。
噼里啪啦之声响个不停!
与鞭炮相比,竹筒爆破之声算不得多大,但很多竹筒一起爆破,其阵势也还是挺惊人的。
“啊!”
“啊!”
府中的小丫鬟们,纷纷捂着耳朵倒退,并伴着阵阵的尖叫,一幅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胆子大一些的小厮们,则轮流抱一摞竹筒,穿行在庭院中,投放竹筒。有时还打趣调笑被吓得不轻的小丫鬟,以此为乐。
祝修远他们这边,大家都安安生生的看着,脸带微笑,感受着这一刻的喧嚣热闹。
除夕之夜,就该当如此。
可是董淑贞却是闲不住了。
“夫君,我也要去投竹筒,你看噼里啪啦的,多好玩啊!那些小厮穿行在火盆之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那好吧,不过你要格外注意安全,你看你身上,又是长发,又是丝带的,别飘起来被盆中的火给点燃了。”祝修远最终同意。
“夫君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事的!”
董淑贞顿时激动得四肢乱颤,忙不迭松开祝修远的手,拽着一脸懵的夏舞,两主仆奔向分发竹筒的小厮那里。
今日董淑贞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裙,洁白无瑕,格外抢眼,夏舞是府中大丫鬟,在装扮上自然也是辨识度极高的。
所以她们两主仆手拉着手,这么一奔跑,恍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瞬间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视线。
“贤婿啊,贞儿这是要去做什么?”
董诚眉头一挑,望着董淑贞跑去的方向,然后又看着祝修远问道。
“岳父大人,娘子……她们要去投放竹筒。”
祝修远额头上的黑线还没消散,忙回身过来回答。
他总感觉他是董淑贞干坏事的同党般,都有些无颜面对董诚的感觉。
董诚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手脚都在轻颤,立即便被扶着他的董漱玉觉察到了。
他嘴角抽搐了半天,最后只憋住这么一句话:“贞儿……真是太胡闹了!”
“修远,你也别太纵容贞儿了。”董漱玉开口,“你越纵容她,她便越胡来,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是,岳父大人说得是,漱玉说得是。”祝修远拱手,“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以后定当严加管束娘子……”
“嗯。”董诚稍稍点头。
不过董漱玉却是暗叹一口气,她心里清楚得很,祝修远此话,恐怕只是随口应付罢了。
“哈哈哈哈……夏舞你快点……哈哈哈哈……”
忽然,前面的庭院中,十数个一人高的火炬之间,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不用说,这便是董淑贞的笑声了。
众人一听祝修远苦笑摇头,董诚脸色顿黑,董漱玉则再次暗中叹气。
半个时辰后,庭燎的活动方才结束。
众人兴致勃勃,意犹未尽,彼此热烈交谈,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祝修远他们则马不停蹄,紧接着又去进行了下一场活动——
送神!
送神挺简单,没什么可说的。
很快送神结束,董淑贞便嚷嚷着要上街,去观看“驱傩戏”。
“驱傩戏”,类似于“京城除夕夜大游行”,有奇怪的乐曲,奇怪的舞蹈,也有各种绚丽的表演,非常热闹。
“老夫就不去了,你们小年轻去玩吧,注意,特别要注意安全,现在的街上必定人山人海,谨防走失!”董诚摆了摆手。
“街上太吵,人太多,我也不去了,贞儿修远,你们去吧,注意多带几个人。”董漱玉也摇头,表示不去。
于是最后要上街去看“驱傩戏”的人,就只有祝修远和董淑贞两个人。
另外,他们还带上了秋雯和夏舞,言大山,以及几十个便装打扮的金吾卫,以及几十个言大山召集起来的武士,暗中保护祝修远他们一群人。
很快准备好,祝修远便携了董淑贞等,兴冲冲出府上街,直奔京城中最热闹繁华的秦淮河畔。
江城伯府的位置,距离秦淮河畔,其实非常近。
只需走过半条徐府街,在东牌楼街走上几步,再通过文德桥,过了桥便是钞库街了!
再往西走上几步,便到了琵琶巷和乌衣巷的入口处。
非常近!
祝修远他们在府门口,登上马车,沿徐府街一路而行,通过东牌楼街,在即将通过文德桥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却原来是前面的人实在太多,马车根本无法通过。
于是祝修远他们一合计,干脆下来步行,一路走过去,还能沿途欣赏秦淮河畔的夜景。
“现在的街上,人太多了,你们得要跟紧。”祝修远下得马车,就在街道边上,对众人进行嘱咐。
“特别是娘子你,一定要紧跟在为夫身后,切不可走失,明白了吗?”
“嗯呢,妾身明白了,保证一直紧跟着夫君步伐,绝不走失!”董淑贞点头如小鸡啄米。
董淑贞说完,一下子拽紧了祝修远,并稍稍缩着脖子,两只大眼四处乱看,带着警惕之色。
祝修远见此,嘴角稍稍一扯,最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再然后就是你们两个……”祝修远又看向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夏舞,你会功夫,可要将秋雯保护好了,这样吧,你们两个就一直手牵着手,以免走散。”
“嗯嗯!”
两个丫鬟连连点头。
嘱咐完了三女,祝修远转身面对言大山:“大山啊,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还有你手下那帮兄弟,也要指挥好。这样吧,若此行无异常的话,我就每人奖励给你们一百两!”
“多谢恩公,恩公请放心吧,属下晓得利害。”言大山拱手。
祝修远这才满意,转身面对文德桥,挥手道:“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话毕,他当先往桥上走去。
董淑贞拽着他的手,自然亦步亦趋的跟上。
后面则是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其中夏舞紧紧的拉着秋雯。
言大山则在最前面开路。
左右两翼及最后面,都是伯府的人,将祝修远他们围在其中,隔出一个相对宽松的小圈子……
一行人就以这种“阵型”,一头扎入人山人海的文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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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那个面具好好玩的样子
今夜的京城,几乎大半的百姓都出动了!
百姓们纷纷涌上大街,观看“驱傩戏”,观看各种炫酷的杂技表演,还观看各类花灯。
花灯,虽然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才绽放光彩的,但城中某些地段,却是早就已经开始赏灯了。
比如秦淮河畔这里。
此处历来就是京城中的极尽繁华之地,丝竹歌舞,脂粉飘香,秦淮风光,灯火如海,文彩风流,诗会几乎天天都在举办。
所以今夜的秦淮河畔,乃是京城中最热闹最繁华的一处地方!
虽然京城中其他的地方,也挺热闹的,但远远比不上秦淮河畔,大多有条件的,都会赶来此处进行游玩。
赏景,赏灯,观看各类杂技表演,品尝各类小吃等等!
“哇,夫君,你看,他们都开始了!”
祝修远他们一通过文德桥,来到钞库街街边,就见那大街正中间,早已隔开一段空地,一群人正在其中边走边表演。
众人看去,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十多个乐手,装扮怪异,像是巫师似的,正奏乐击鼓,缓步沿街而行。
这种乐曲的曲调非常奇怪,与祝修远往日所听的迥异,它更有一种远古的味道,也有一种异域风情……
但是,这种奇怪的曲调,在除夕之夜的京城中听来,在这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它却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入耳。
似乎今夜,就该奏响这种乐曲似的。
这种奇怪的乐曲,叫做“傩乐”。
乐手之后,紧接着,又是二十多个舞者。
他们戴着巫师鬼怪般的面具,穿着像是远古部落时代的衣服,舞姿怪异,像是在施展巫术般,也像是在跳大神!
这种奇怪的舞蹈,叫做“傩舞”。
如同“傩乐”般,这“傩舞”虽然怪异,但在今夜看来,它们却是如此的合适。
似乎这样,反倒给除夕之夜增添了一种年味儿。
“夫君,夫君,我看不着,前面好多人挡住了,妾身看不见……”
“傩乐”和“傩舞”在大街正中间边走边表演,缓缓而行,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始终会通过这段街道的。
他们一旦通过,可能就看不着了。
所以董淑贞那个心急啊。
她人的个头比较矮,踮起了脚尖,竟还是看不见。
眼见“傩乐”和“傩舞”通过了一小半,董淑贞心里越发着急,在那蹦蹦跳跳,可是蹦跳上去了,始终会落回地上的。
“娘子别急,为夫背着你吧!”
祝修远眼见她那着急的小模样,甚是可怜,于是蹲下身去,准备背着她再看。
董淑贞顿时大喜,兴冲冲的爬上祝修远的背。
这街边,虽然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老实说,祝修远要蹲下身去,然后董淑贞再走过来爬上他的背,这套操作其实是很困难的。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无法蹲下身来。
但是,祝修远他们周围,跟着许多自家人,隔开一个小圈子,这倒是方便多了……
“娘子你准备好了吗,为夫要起来了。”
祝修远两手扶着她的腿弯,只觉入手纤细而紧实。
董淑贞长年练武,身材一定很好……呃……除了那个不堪入目的飞机场。
“准备好了,夫君快起来吧!”
“好!”
祝修远腰背腿脚一起发力,驮着董淑贞,缓缓站起身来。
董淑贞的身材真是太娇小了,她驮在祝修远的背上,脑袋却几乎与祝修远的头等高!
她两手伸到祝修远身前来,紧紧抱住,再将脑袋靠了过来,下巴几乎搁在祝修远的肩膀上了。
祝修远感觉右侧耳朵一热一紧,却是董淑贞贴紧了他。
耳鬓厮磨。
他甚至能感觉到董淑贞那肉嘟嘟小脸儿的细滑和温度。
“娘子,这下看得见了吧?”
祝修远笑着侧头看去,却见董淑贞呆呆的盯着前面的街道,两眼睁得溜圆,一眨不眨,小嘴儿微张,一幅没有见过的震惊模样。
“看见了看见了……原来‘驱傩戏’就是这样的啊,果然十分有趣……”
“诶夫君,你看他们的面具,好好玩哟,回头我们也做一个来戴着玩……”
祝修远脸色微黑,嘴角轻轻一扯:“那种面具如此狰狞,拿回家只怕会吓着人,有什么好玩的?”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驱傩戏”慢慢通过这段街道,越来越远。
不过整个“驱傩戏”团队,乐手加舞者,一共也才三十多个人,太少了,根本不够看的。
所以他们之后,又是一长串的各类杂技表演,或喷火,或耍猴,有趣得紧,董淑贞那是看的津津有味。
并且,她还时不时大发感慨,或者惊叫不止,让祝修远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整个一长串的“街头表演”都走过去了,大街正中间的空地,瞬间被两侧的人填满……
“娘子,他们都走远了,为夫放你下来吧。”祝修远侧头说道。
“唔……夫君再等等。”董淑贞整个人都趴在他背上,雪腻的下巴彻底搁在他肩头了,两人脸蛋贴着脸蛋,凑得很紧。
她声音轿慵,像是猫儿在叫唤,也像是有点睡着的感觉……总之,她喜欢这种被背着的感觉,还不想下来。
“那个……娘子,为夫快背不动了。”祝修远脸色稍稍发烫。
“哦,那妾身这就下来吧。”
董淑贞轻轻一跃,便已从祝修远背上跳了下来。
“既然夫君累了,那不如……妾身来背夫君吧。”董淑贞认真的建议道。
“不行,这怎么可以呢……”
祝修远连连摆手,如果他真在大庭广众之下,趴在她的背上,让她驮着他走路的话,不被围观和指指点点才怪。
这种事要不得。
接下来,言大山等护着祝修远他们,在秦淮河畔走走停停,一边欣赏河畔风光,一边吃着街边各类美味的小吃,再感受着大街上的繁华喧嚣……倒也惬意。
他们一路走,一路玩,除了吃个不停之外,看见好玩的东西,几个女人也嗷嗷叫着冲过去,看对眼了,就花钱买下来。
才过了没多久,言大山手下的那帮兄弟们,手上再也不是空的了……
忽然,他们路过一个面具摊。
这摊子上的面具非常丰富,动物的,神话人物的,可爱乖巧的,吓人的,种类非常之多!
另外,还有方才“驱傩戏”舞者的同款面具。
就是董淑贞嚷嚷着要自己回家做一个来戴着玩的那种,有些吓人。
董淑贞一见这个面具摊,就走不动路了,并拖拽着祝修远,走到了摊前。
“诶几位客官需要点啥,小人这摊子上的面具,品类丰富,应有尽有……”
那摊贩热情招待,因他见董淑贞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款“驱傩戏”舞者的同款面具上,直勾勾的,于是热情的摊贩便将之取下,递过去:“这位小姐眼光真好,这款面具,乃是“驱傩戏”的专用面具……”
董淑贞吞了口口水,两只大眼放光,晶莹而剔透,盯着摊贩手上的面具,嘴角都不由咧开了。
下意识的,她两手伸出,就想去接住那个面具。
祝修远心里无语,他真是不知道,为啥董淑贞这样一个小姑娘,却喜欢这种鬼怪的东西,就是他看了都渗得慌。
董淑贞这种小姑娘,不是应该被吓得尖叫不止的吗?
啪!
祝修远一把打掉她的手。
“夫君?”
董淑贞侧头看着他,非常委屈,眼眶中星光闪烁,似是有泪光在打转。
“我们不要这个,那个多少钱?”
祝修远却是不顾董淑贞的楚楚可怜,对面具摊贩指了指另一只面具,是一个狸花猫的模样,非常好看,风格是可爱的少女风。
这才是董淑贞这个年龄段的女子该喜欢的类型嘛!
“不贵,十文钱!”摊贩收起那只鬼怪面具,再将狸花猫面具取下来。
“大山,给钱!”祝修远接过那只狸花猫面具,递给董淑贞,笑道:“娘子,这个才适合你。”
“哦,好吧!”董淑贞两手接过这只面具,眼中也有一阵亮光闪过。
此时,言大山已经付完了钱,于是祝修远立即拖着董淑贞离开。
董淑贞虽得了那狸花猫面具,但还是对鬼怪面具念念不忘,被祝修远拖着离开,但还回过头去瞧……
众人继续往前走,过不一会儿,董淑贞松开祝修远的手,与后面的夏舞和秋雯凑在了一起,叽叽喳喳,并不时偷瞄一眼祝修远。
祝修远见此,没有在意,他大概以为她们在聊一些女生之间的话题吧。
众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他们侧边冒出来一顶轿子,装饰得格外好看,两个壮汉一前一后抬着,摇摇晃晃,与祝修远他们并行。
祝修远侧头瞧了眼,看这轿子的装扮,想必这轿中一定是一位女子。
并且,轿子周围,也有很多便衣之人护卫,显然,这轿中之人的身份也应该不简单。
还有,这大街上实在太挤了,摩肩接踵的,结果她还坐轿子逛街……
这人要么是脑回路不正常。
要么就是真有权势,敢“逆天而行”,根本不顾大街上的人群汹涌。
这两者之间,祝修远选择相信后者。
那么这轿子里面,究竟是什么人呢?
祝修远思考了一秒钟,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管它里面是什么人呢,只要不档他的道,不来招惹他就好。
“夫君……”
众人走至一处,董淑贞忽然追了上来,脸色稍红,有些扭捏。
“娘子?”
“夫君,方才在那后面,妾身看见……看见一间铺子,在售……售女子的衣物,妾身想……想去看看。”董淑贞断断续续的说。
“哦,那你去吧,多带几个人,注意安全!”祝修远点头。
董淑贞忙答应一声,拉了秋雯和夏舞,又带了几个人,兴冲冲往回走去。
她们去买女子的衣物,祝修远自然是需要回避的。
所以他就站在原地,目送董淑贞她们往后走,走了大概五六丈远的样子,她们转身进了一间铺子。
祝修远回忆了一下,貌似那里真有一间铺子,专门售卖女子衣物的……
他只顾回忆去了,却是没有注意到,方才与他们同行的轿子,也已停了下来,前后与祝修远相距不过三四尺。
因为这大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很难拉开距离,所以没人会觉得不妥。
祝修远在原地等着,视线越过滚滚人流,关注着五六丈开外的店铺。
忽然,祝修远发现不对劲儿,只见三个女子,猫着身子,用手挡住他这边,快速往更后面的地方跑去。
祝修远顿时一呆。
没错,那几个猫着身子的女子,正就是董淑贞三主仆。
她们用手挡着他所在的方向,就以为他看不见了吗?
简直是刻舟求剑。
祝修远正待吩咐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忽然他又看见,董淑贞她们三个,却原来是去了那个面具摊前……
祝修远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们说是去购买女子衣物,以此为由,甩开他,然后再摸到那面具摊前,购买她心仪的鬼怪面具!
祝修远不由摇头苦笑。
忽然,他与那个面具摊之间,人头涌动,冒出几个个子高挑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祝修远需要一直都关注着她们的动态,于是,他左右移动,寻找最佳观测点,避开那些高个子。
不知怎的,祝修远忽然往那顶轿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也没看路,与轿子之间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了。
祝修远兀自抬头张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离这轿子已经这么近了。
忽然,那轿子中,探出两只雪白的手来,直接抓住了祝修远的腰带,再猛力往后一拽。
竟是要将祝修远拖入那轿中。
祝修远怪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那是一股很大的力,他根本无从反抗。
眨眼间,祝修远整个上半身都“栽”入那轿子中了。
只有腰部以下,还在外面,他两脚乱踢乱蹬,但是仍旧避免不了被拖进去的趋势。
“恩公!”
言大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大叫一声猛扑过去,他心里真是吓坏了。
言大山扑过来,一把拽住祝修远一条腿,再猛的一个探身,将头探入那轿子中,准备拼死解救恩公。
然而,言大山一头扎入其中,待看清楚后,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凝固在那。
只见恩公正头枕在一位女子的腿上,那女子按住了恩公,恩公动弹不得。
而这位女子,也不是言大山预想中的歹徒,她是……是准恩母寇婉婉。
虽然她面罩了薄纱,但言大山认得出来,她就是寇婉婉。
言大山是厚道人,一时间见此,竟是呆住了,瞪圆了一双眼睛,僵硬在那,不知进退。
与此同时,祝修远也看清楚了,原来拖拽他的人,竟然是寇婉婉!
因此祝修远也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轿子中的人竟然是寇婉婉?
寇婉婉面罩薄纱,但也难掩其倾城之姿,她眉眼一瞪,对言大山轻声斥道:“还不出去?”
言大山浑身一个激灵,不由看向祝修远,待祝修远点头后,言大山方才慢慢往后退。
“在外面把好了风!”
在退的过程中,准恩母寇婉婉又吩咐道。
言大山心中五味杂陈,顺口回应道:“是”,然后他便彻底退出了轿子。
待恩公整个下半身都缩进轿子中后,他还把没有盖严实的一角给盖好。
然后鼓着一双眼睛,眼观四路,在那把风。
轿中。
“寇姑娘,你……怎会在此处?”祝修远压低了声音。
“公子好狠的心,若不是如此,奴家今日就见不着公子了……”寇婉婉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并靠上了他的肩头,顺手摘下面罩的薄纱,可谓一秒入戏。
祝修远直呼心脏受不了。
“这几天忙,呵呵,倒是……寇姑娘放心,待元旦过后,我就没有那么忙了,到时候就可以抽空去看你。”
祝修远瞧了瞧斜靠在他肩上的那颗臻首,心里一阵起伏,他现在心中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渴望,那就是好好的将之怜爱一番。
首先,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娃他娘,他心中始终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其次,她的面目表情也太楚楚可怜了,勾动了他心中的保护欲。
再者,这寇婉婉真是倾国倾城,一张脸蛋美到天际,她是那种明艳的美,如春日朝阳,格外明媚,只要一看上,就很难挪开眼。
种种原因之下,祝修远心中已是七上八下,莫可自制。
“可是公子都十多天没来看过奴家了,公子是忘了奴家母子么?”寇婉婉低声浅语。
“怎么可能忘呢……寇姑娘,我愿补偿你……你们!”祝修远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寇婉婉怀了他骨肉的事实。
“那好,请公子现在就补偿奴家。”
“怎么补偿?”
“亲我!”
寇婉婉朱唇轻启,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祝修远看着她那桃瓣也似的樱桃小口,心中激荡,如涌起的潮水,将他的理智淹没。
祝修远不由一把捏住了她那雪腻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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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6.恩公为什么喜欢这种母老虎啊
轿子外,是喧嚣的大街,人声鼎沸,叫好叫卖之声不断,偶尔还伴有小儿啼哭之声,亦或者阵阵鼓掌之声等。
轿子内,却相对安静。
因这轿子的用料十足,轿厢所用的布帘,也是十分厚实的,它一遮盖上,轿内就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外面的喧嚣之声,直接减弱了一大半。
暧昧的气息肆意蔓延。
轿内的温度似乎也在逐渐升高。
在这严寒的冬季,祝修远却感觉浑身发热,额头鬓角似乎都开始冒出细汗。
……
轿子旁边。
言大山严阵以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瞪圆了一双铜铃大眼,警惕的四下张望。
首先,他得警惕路人冲撞了这顶轿子,以免打扰到恩公,还有那准恩母寇婉婉。
现在的言大山,对“恩母”两个字可算是怕了,以前,董淑贞就曾用一双小拳头,将之揍得鼻青脸肿,很是狼狈。
最关键一点,他还不敢反抗。
而现在的准恩母寇婉婉,看起来更是一个厉害角色,感觉比董淑贞还难对付……言大山不禁悲从心来。
恩公为什么就喜欢找这种母老虎啊!
不过言大山“怕有人冲撞了轿子”的想法,却是多余了,其实用不着他来担心这点。
因为这顶轿子的周围,原本就有几十个便衣,与轿同行,隐隐将之严密保护起来,街上的行人根本不可能冲撞到这顶轿子。
再加上言大山手下的人,也在那警惕着,就相当于又多了一层保护,那就更不可能有人跑来冲撞了。
其实言大山主要担心的,是五六丈开外的恩母董淑贞。
他不时踮起脚尖,往那边张望一眼。
言大山目力极佳,他可以看见,恩母董淑贞,还有夏舞与秋雯两个丫鬟,她们三个在那面具摊前,亲自尝试一个又一个的面具……
言大山心想,以恩母她们的玩心,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
虽然隔着五六丈远,但言大山还是能从恩母的跳跃动作上看出,她现在很兴奋!
也就是说,恩公与寇婉婉在这顶轿子中,将有更多的时间。
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了,待恩母买完了面具,返回来的时候,他就得提醒轿子中的恩公……
言大山此刻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一方面,他是个厚道人,像恩公这种行为,他是万分觉得不妥当的。
他的良心备受煎熬。
可是另一方面……恩公始终是恩公,他不能反抗,只能忍受,并且,他还得参与进去,在这把风,算是“同谋”!
言大山不停挪动脚步,不停深呼吸,他还伸出一只手,靠近轿子,做扣门状。
若一但发现恩母返回,他就要立刻扣响轿子,提醒恩公出来。
可是他都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却还不见恩母转身,真是难受。
轿子中。
祝修远与寇婉婉两人,已经停止互相抱着啃的动作,软软的靠在一起,彼此猛地喘着气。
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经验,中途不懂如何换气,可算是憋坏了。
“寇姑娘,我该出去了,等元旦佳节之后,我再抽空好好的陪一陪你……你们。”
祝修远说得不太自然,并且还侧过了头去,瞄了眼寇婉婉的小腹。
他心里稍稍有些奇怪,这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鼓起来呢?
他其实很想摸一摸,亲手感受一下。
但是他又怕寇婉婉借机作妖,弄得他欲罢不能。
那还是算了吧。
“公子再多待会儿……”
寇婉婉斜靠在他肩上,抓紧了她的手,一听说祝修远要走,她不由轻轻的蹭了蹭。
“公子那随从,正在外紧张的把风呢,如果夫人返回,他定会提前提醒我们的。”
祝修远一听她这么说,脸上顿时更加不自然。
这事儿办得……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诶!”
最后,祝修远只得长叹一口气。
“公子可是为了奴家与夫人叹气吗?”寇婉婉轻声问道。
“寇姑娘你……你叫娘子‘夫人’?”祝修远稍感蛋疼,他有时候真摸不清寇婉婉的路数。
十数日前,在花满楼,这寇婉婉曾与董淑贞打生打死,斗个不停,在祝修远看来,她们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的……
“嘻嘻,公子你担心什么?奴家早就给公子说过了,公子以后的成就,必不可限量,奴家跟了公子,就算不做正妻,也足够光耀门楣的,奴家这心里啊,其实一点也不嫉妒!”
“那你为何与娘子之间还要打架呢?你不知道,那天在花满楼,我可是吓坏了,你们双方有任何一人受伤的话,我都……唔。”
一双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嘻嘻公子你就放心吧,奴家与夫人对打,其实是打来玩的,奴家没尽全力,夫人也是如此……再说啊,奴家倒是愿与夫人好好相处,可是夫人并不如此想啊,她要动手,奴家总不能等着挨打吧。”
“寇姑娘,我希望你永远都记得你刚才说的那一番话!”祝修远肃然道。
“放心吧公子,奴家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选择。公子也不用觉得亏欠了奴家,在奴家看来,即便奴家做小,也能对得起奴家那往日的身份。”
祝修远一听这话,没有回应,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寇婉婉以往的身份,可是故黔国的公主!
她竟然说,给他做小也能对得起她这身份……祝修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轿中一时无言,两人都安静下来。
只有寇婉婉将头靠在他肩头,不停的蹭啊蹭,亲昵至极。
祝修远侧头,打量着寇婉婉那颗迷人的臻首,这轿子中的光线非常黯淡,看不真切,但她那脸蛋儿好似一团精致的雪雕,在这黑暗中亦清晰可辨……
祝修远心想,反正都如此了……于是他把手伸出,捧住她那绝美的精致的脸蛋儿。
刚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忽然,轿厢外被敲响,咚咚咚咚直响。
这陡然的响动,吓得祝修远整个人都是一哆嗦,整个人的动作也停下来了,僵硬在那。
“恩公,恩母回来了!”
轿厢外,传来言大山压抑着嗓子的声音。
言大山敲完轿厢,并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这大冷天的,他甚至不由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可是轿子中的祝修远还不能松气,他甚至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
“公子,时辰已到,快出去吧!”
“嗯。”
祝修远立即松开她,从轿子的座位上站起来。
临掀开布帘出去之前,他忽又回头。
见寇婉婉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看着他,那模样甚是娇美,还带着一点幽怨与可怜。
祝修远心中一动,立即又回身过去,不由分说,捧着她那脸蛋,直接啃了一口。
寇婉婉任他施为,他要捧脸,便让他捧脸,他要啃便让他啃……一幅任君采撷的模样。
“等元旦之后我再去看你,我这就走了,你……你们保重!”
“嗯,公子不用担心,去吧。”
当下祝修远便出轿而去。
整个人都出来后,被外面的冷空气一激,他不由打了个冷战,也好像洗了把冷水脸般,整个人都清醒了。
方才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顿时被冲散得干干净净。
“恩公。”
“嗯,娘子她们呢?”
“恩母她们已经回来了……”
祝修远踮起脚尖,探头一看,果见董淑贞她们三个回来了,蹦蹦跳跳的,似乎非常兴奋。
祝修远稍稍瞄了眼那顶轿子,然后走回方才的原位,与之拉开三四尺的距离。
言大山自然跟上,与此同时,他心中也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件事终于结束了!
他可真是好一阵提心吊胆。
同时还要备受良心的煎熬……
与此同时,那顶轿子悄无声息的被抬起,晃晃悠悠的往前去了,逐渐走远,消失在大街上的滚滚人流中。
“夫君,我们回来了!”
很快,董淑贞她们返回,她小脸儿红扑扑的,两只大眼晶莹剔透,看向祝修远的目光有些躲闪。
毕竟是撒了谎,董淑贞有些放不开。
“回来了就好……呵呵……”祝修远也是做贼心虚,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忽然他视线下移,瞥见董淑贞腰侧的位置,那里稍稍有些鼓起……那应该就是她们瞒着他新买的鬼怪面具吧。
祝修远眉头动了动。
不仅是董淑贞,她后面的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的腰间,也是稍稍鼓起来的。
看来她们每一人都买了一个面具。
祝修远心中了然,不过并未点破她们,算是默认了,只笑道:“那我们继续逛街吧!”
于是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这大街上,依旧热闹喧嚣。
人声鼎沸,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踮起脚尖一眼望去,整条大街上全是人头在耸动。
祝修远他们走了几步,董淑贞已经恢复过来,仿佛忘掉了方才撒谎跑去买鬼怪面具之事,她跑上前来,自然的挽住了祝修远的胳膊……
“咦夫君,你身上好香啊?”
忽然,挽着他手的董淑贞,脚步一停,脸色狐疑,又凑近了琼鼻,在祝修远衣服上仔细的嗅着。
祝修远心中则是一紧。
方才在那轿中,他与那寇婉婉耳鬓厮磨,还互相抱着啃呢,难免沾染到寇婉婉身上的香味儿。
“好像是女子身上的香味儿……”
董淑贞秀眉微蹙,在那一边仔细的嗅探,一边做分析。
祝修远很快冷静下来,勉强笑道:“娘子你忘了,方才我们才买了一堆胭脂水粉呢,还打开盖子来看过了……应该是那个时候沾染上的吧?”
“哦!”
董淑贞两只大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想起了方才之事,他们一路走来,的确买了许多胭脂水粉……
“娘子你腰间带了什么东西,还是那块玉佩吗?有些硬硬的。”
祝修远一把摸到她腰侧,轻轻的按压着那只鬼脸面具。
董淑贞脸色顿时一僵。
她一把捉住祝修远的手,缓慢将之拿开,并磕磕绊绊的说:“对,对,就是那块很大的玉佩,妾身今天又戴了……”
祝修远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摸了摸董淑贞的脑袋,意味深长,然后不再深究此事,继续往下逛去。
天色虽然越来越黑了,但这秦淮河畔,彷如此时才彻底苏醒过来,沿街的灯光,将河岸两侧照得雪亮,恍如白昼。
一眼望去,只见灯火如海!
在这雪亮的灯光之下,河畔两侧的街道,游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喧嚣热闹。
祝修远他们逛街的期间,那大街正中间的位置,又通过了两队“驱傩戏”与杂技表演的队伍。
“傩乐”曲调怪异,“傩舞”舞姿奇特,后面的杂技表演精彩纷呈……
董淑贞真的是大饱了眼福,在祝修远的背上,咋咋呼呼,惊叫不断,十分欢乐。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他们沿着钞库大街走着走着,不一时,已路过乌衣巷入口。
只不过他们在街道的这边,乌衣巷在街道的对面,中间恰逢“驱傩戏”通过,所以他们并没有穿街过去。
又接着往前逛,没走几步,又来到琵琶巷的路口。
众人往那巷中望去,似乎都能看见花满楼的招牌。
那巷中,更是热闹非凡,比外面的大街都更热闹。
“夫君,我们逛得差不多了吧,想必爹爹和姐姐在府中,已经等了好久,要不我们这就回去吧?”
董淑贞的视线,从琵琶巷中花满楼的招牌上移开,最后转到祝修远脸上。
她神色间有些警惕之意。
“也好,现在差不多是亥时了,回去还要守岁呢,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亥时,大概就是晚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的时间段。
于是众人调转方向,往回走,准备回府。
回去的路上,特别是琵琶巷入口到文德桥这一段,人流量非常大,根本不可能坐马车回去,只能通过步行。
不过回去的路上,他们不用逛街,只顾赶路,倒是快了不少。
很快,众人沿着钞库大街,来到文德桥,通过文德桥后,人流量陡然减少,他们的马车也停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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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府中“闹鬼”?
众人依次上车,言大山亲自驾车,那几十个便衣则步行跟在后面,一行人往江城伯府的方向赶去。
等他们回到伯府,时间已是晚上十点钟左右了。
主宅的花厅中,岳父大人董诚,还有董漱玉,他们一直等候在此,一边守岁,一边等祝修远他们回府。
“贤婿,贞儿,你们回来了,一路上都还顺利吧?”岳父大人放下一册书,看着挽手走进来的祝修远和董淑贞。
董漱玉闲坐无聊,也正手握一册书翻阅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不过视线也从书册上移开,移目看向他们两人。
“一切顺利,没有发生什么。”祝修远携着娘子走近,“劳岳父大人和漱玉牵挂,我们赶回来与你们一起守岁。”
“爹爹,姐姐,你们没有去逛街,那才是真正的可惜了!”
董淑贞松开祝修远的手,连比带划,在那描述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好像董诚和董漱玉没有见过似的。
实际上,董诚活了大半辈子,哪能没有见过那种热闹的场面呢?
董漱玉以前为了做生意,也曾走南闯北过,见识不凡,这种热闹场景,自然也是见识过的。
不过他们见董淑贞说得起劲儿,也就由她去了,今日乃是除夕,难得开心,董淑贞这样咋咋呼呼的介绍,倒也增添了一点年味儿。
咚!
忽然,祝修远脚边的地面上,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样子。
祝修远立即看去,天啦,竟是董淑贞藏在腰间的那只鬼怪面具!
应该是董淑贞在那吹牛,连比带划的,动作幅度太大,导致藏在腰间的面具藏不稳,从而脱落的吧。
那只鬼怪面具,正躺在地面上,鬼怪渗人的那面朝上,它的位置就在祝修远脚边,距董淑贞的脚大概有两尺的距离。
它掉落下来的响动挺大声的,惊动了所有人,祝修远侧头看过去的时候,董淑贞也乍然停止吹牛,侧头往下看了过来。
不仅如此,董诚和董漱玉也看了过来。
祝修远当机立断,脚步斜上前跨了一步,将之挡在脚后跟后面,也就挡住了董诚和董漱玉的视线。
因祝修远穿的是一套袍子,跟个女人的裙子似的,下摆很宽很大,他斜上前跨了一步,便将那只鬼怪面具遮挡得严严实实。
“什么掉了?”董诚疑惑问道。
“没什么,小婿腰上挂着的一块玉佩掉了,不碍事的。”
祝修远蹲下身去,伸手去捡那块“玉佩”,并且他回答的时候,特意咬重了“玉佩”两个字的读音。
麻利的捡起那只鬼怪面具,藏在身后,祝修远却没急着站起来,而是稍稍抬眸,看着几尺开外的娘子。
他首先看见的,是董淑贞的裙摆,洁白无瑕,上面精心绣了一些花朵图案,非常好看。但此时,那洁白的裙摆正在轻微颤抖。
祝修远心里好笑,再抬头往上看去,直接与董淑贞的视线对上。
那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晶莹而剔透,分外美丽,好似两颗宝石般。
然而现在,这双圆溜溜的大眼中,却透着种种复杂的情绪,有惊恐,有害怕,也有祈求……
祝修远嘴角带着笑容,缓缓站起身来,两手背在身后,藏紧了那只鬼怪面具,然后一屁股坐上了旁边的椅子,顺手将那鬼怪面具藏在了宽大的袍子中。
董诚和董漱玉两父女,听说只是掉了一块玉佩,稍稍放心,当他们两个再度看向董淑贞,准备继续听她吹牛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一呆。
因为董淑贞已经停止了吹牛,跟了过去,跑到祝修远椅子的侧边,脸色非常奇怪,但是很红。
董诚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转眼略过此事,只说到:“今夜守岁,难得我们都闲了下来,可以畅快的聊聊朝廷和家中的事。”
董诚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整以暇,他平日里总是忙碌衙门中的公务,只有在早饭或晚饭的短短时间内,才能与他们聊上一会儿。
现在正好趁着除夕守岁的时间,聊个痛快,他也想多了解了解府中的其他事。
董漱玉闻言,直接合上书册,正了正坐姿,准备参与到这场“除夕守岁家庭会议”中。
因为董漱玉负责府中的生意,到时候肯定会聊到这一块的,并且,府中诸多事项中,也需要用钱,但凡用钱,就会牵扯到生意上的事。
比如酿酒、家将的组建,以及人情往来等等。
“嗯,不知岳父大人在那府衙中……”
祝修远单手捏着那只鬼怪面具,藏在衣袍里,表面上却毫无异常,并首先聊起润州府府衙中的事。
而董淑贞,则站在祝修远的椅子侧边,可怜巴巴的,盯着祝修远手中那只鬼怪面具,不发一言,对他们之间的聊天充耳不闻。
众人聊了一会儿,忽然,董诚注意到他这小女儿董淑贞,竟还站在贤婿的椅子旁边。
他微感诧异,不由开口道:“贞儿,你杵在那里作甚,快些过来坐着。”
“爹爹……女儿……女儿要给夫君捏肩!”
说话间,董淑贞已转身走到祝修远身后,笑得比哭都难看,两手搭在他肩上,开始不轻不重的捏了起来。
“夫君这些天累坏了,今日难得放松……夫君,要轻点还是重点?”
董淑贞一脸殷勤,并不时将头探过祝修远的肩膀,在他眼角的余光中晃来晃起,一脸的楚楚可怜,还不停的打眼色。
“诶,舒服,重点,用力!”
祝修远心里笑喷了,表面上却是如常,他舒舒服服的瘫在椅子上,享受着董淑贞那糟糕的按摩技术。
“好咧夫君!”
董淑贞一脸殷勤,立即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嘶,轻点轻点……”
“哦,那妾身就轻点。”
……
董诚和董漱玉两父女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了,这是一场“除夕守岁家庭会议”的么,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场“疯狂撒狗粮”的场面了?
董漱玉倒还没什么,她早就知道了,她这妹妹没大没小的,贪玩心很重,时有出人预料之举。
而她那妹婿祝修远呢,也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有时候还特没有规矩,或者说,这世俗的规矩在他眼中,都是狗屁。
这样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擦出现在这种奇怪的“火花”,也就不算奇怪了。
但是董诚的脸色,却是逐渐的黑了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感觉有些心累……
祝修远“享受”一阵,又开始挑起话题,这次聊到他手上的事,诸如武举筹备、神雷坊、神雷军大营,以及酿造美酒之事。
董诚和董漱玉,也就逐渐忘了董淑贞的异常,开始聊着……
祝修远龇牙咧嘴,这董淑贞,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她两只有力的小手,捏得他想哭。
最后,祝修远藏在袍子中的那只手稍稍动了一动。
董淑贞几乎一直紧盯着那只手,见它动了,顿时明白祝修远的意思。
趁他们聊天的一个空档,董淑贞忽然说:“哎呀,夫君应该口渴了吧,妾身给你倒杯茶!”
在董诚和董漱玉奇怪的目光下,董淑贞停止按摩,转身走到祝修远前面,提前茶壶,续了一杯茶水,两手端着杯子并转身。
她忽然欺身近前,这距离近得足够阻挡董诚和董淑玉的视线。
董淑贞那肉嘟嘟的脸蛋儿绯红,一手捏着茶杯,一手对他摊开。
祝修远嘴角扯了扯,不过也不再逗她。
他先将那只鬼怪面具从袍子中取出,放在她手上,再接过那茶杯,笑道:“多谢娘子!”
“不用谢,不用谢,妾身服侍夫君喝茶,是应该的……”
董淑贞那小脸儿上仍旧是绯红满面,但鬼怪面具失而复得,算是大喜,她脸上始终难掩那股喜色。
“哎呀,爹爹,姐姐,夫君,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要去安排秋雯和夏舞,你们先聊……”
不及众人回应,董淑贞将那只鬼怪面具藏在身后,逐步后退,然后忽然一个转身,并闪电般将面具藏到身前,然后拔腿跑了出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董诚和董漱玉都是面面相觑,今天的董淑贞,处处透着奇怪啊!
不过他们并未就此深究下去,转而又与祝修远聊了起来。
……
话说那董淑贞,从花厅中跑出来后,她一边往她房间的方向跑,一边拿出那只鬼怪面具,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很快,董淑贞推开自己的房门。
“小姐!”
“小姐!”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迎了过来。
董淑贞稍稍点头,小脸儿上绯红之外,还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激动。
她走到屋中间的小圆桌旁,将手中那只鬼怪面具放了上去。
现在,这桌上就有三只面具了,两只鬼怪面具,一只兔子面具,兔子面具是秋雯的。
董淑贞和夏舞,两女看着桌上的面具,都挺激动的,就像看着自己的巨大财产般。
唯独秋雯,有些迟疑,她想开口劝,但是始终开不了口。
“这个是你的!”
董淑贞拿起其中一只鬼怪面具,递给夏舞,接着她再拿起另外一只鬼怪面具。
然后,她与夏舞互相看着对方,将各自的鬼怪面具举起来,两女的脸上都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府中某处廊道。
两个小厮忽然走来,他们边走边聊天。
他们聊天的内容,无不是今日府中的各种盛况,还有府中的吃食,以及下发的冬衣及赏银等。
言谈间,两个小厮对府中的生活与待遇等极为满意,颇感自豪,并说要好好干之类的话。
忽然,两个正往前走的小厮,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人影倒立着,从廊道的顶部直接窜出,出现在两个小厮眼前一尺的位置,十分突兀。
并且,这个人影有一头很长的头发,一张脸无比狰狞,好似恶鬼般,并且一身白衣……
“啊!”
“鬼啊!”
两个小厮吓得肝胆欲裂,惨声大叫着,急忙往后退。
其中一个小厮真是被吓得不轻,腿脚瞬间无力,死死的拉住了另外一个小厮。
可是,当两个小厮好不容易转过身去,准备往回跑,结果又见他们身后,也有一个……鬼!
她立在那,一头蓬松的长发,白衣,脸上也是狰狞的可怖。
并且,这只“鬼”并不是站着不动的,她还举起了爪子,做猛扑状!
这廊道上的灯笼中,烛光本是很亮的,但现在夜已深,有些蜡烛都燃尽了,导致整体的光线偏暗。
所以两个小厮看不清两只“鬼”的具体面目,加之他们已被吓坏,更无暇去仔细分辨。
“啊!救命……”
“有鬼,有鬼,救命!”
……
两个小厮瘫在地上,互相倚靠着,掩面疾呼,惨叫声阵阵,鬼哭狼嚎,声嘶力竭,他们真是吓坏了。
过了一会儿。
“什么人在喧闹!”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声音浑厚,乃是府中巡逻的武士,也就是言大山召来的准家将。
“有鬼,有鬼……”
两个小厮惨叫着,嗓子都哑了,乍见那武士,顿时翻身爬起来,死死的抱着了武士,并躲在他身后……
“什么有鬼,你们两个吃饱了撑的吧?在此喧闹,惊扰了府中老爷和主母的话,可有得你们受的!”
那武士大手一张,将两个小厮从他身后抓出来,厉声训斥。
“真有鬼啊,就在那,你看,你看……呃?”
两个小厮睁眼看去,却见那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有鬼?”巡逻的武士脸色挪揄,嘴角上翘,继而神色不善。
“呃……这……”两个小厮又惊又怕,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带走!”
巡逻的武士大手一挥,早有数人上前,将两个小厮羁押住了。
这在巡逻武士的“巡逻生涯”中,这只是一件小事,这两个小厮,回头交给言大统领审讯处理就是了。
言大统领,是武士们对言大山的称呼。
因伯府的家将,还没有正式设立,所以称呼还比较乱。
处理了两个脑子有毛病的小厮,巡逻的武士又继续巡逻,带着他手下的一帮手下。
江城伯府,地盘真的非常大,类似于他们这种巡逻的队伍,还有很多,同时在府中各处巡逻。
他照常巡逻,可是走了没一段路,他忽然又听见阵阵凄厉的尖叫,此起彼伏,就在前面数丈开外的亭子中。
这次是女人的叫声,很响亮,但也听得出,那女人真是吓坏了,已是声嘶力竭。
并且,武士还从中听出了“有鬼”两个字。
又有鬼?
武士眉头一皱,急忙带着人冲过去。
待他跑进亭子,四处一看,哪有什么鬼哟,只有两个府中的小丫鬟,抱着凉亭的柱子,吓得瑟瑟发抖,脸蛋儿都白了!
处理了这两个小丫鬟,武士稍感不对劲儿。
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后发生两起闹鬼的事件呢?
他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多想,而是继续巡逻。
然而,半刻钟后,在府中另外一个地方,他又听见了“有鬼”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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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8.原来董漱玉怕鬼,嘿嘿嘿
江城伯府,主宅花厅。
祝修远,董诚,和董漱玉,三人还在继续聊天。
现在聊的是府中的生意,董氏茶庄,还有即将开办的酒楼。
董漱玉负责解说,茶庄和酒楼,她将如何管理等等。
董诚只管听,他对商贾之事不熟悉,也没有精力参与,润州府衙中的事务,就够他操心的了。
祝修远则一边听,一边发表自己的意见……
忽然,花厅的门被敲响,咚咚咚咚的响个不停,把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
“恩公,属下有事求见。”
这是言大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也有些不可思议,反正就是比较怪,与往日大异。
“大山啊,进来吧。”
随着祝修远话音一落,花厅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言大山当头走了进来,在他之后,竟还跟着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士。
祝修远他们还没有诧异完,又见那武士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三个老婆子……
这是干什么?
祝修远眉头一挑,将那一长串人一一扫去。
只见那武士面带惊容,小厮丫鬟老婆子等,互相搀扶着,畏畏缩缩,一幅非常惧怕的样子。
祝修远暗叫奇怪,言大山带这些人来做什么?
于是他的视线又看向言大山,问道:“大山,你们这是?”
不仅祝修远觉得奇怪,董诚和董漱玉两父女,也面带愕然,看着这一群人有些呆,不过他们保持了安静,且听言大山怎么说吧。
“恩公……”言大山抱拳,可是说了两个字之后,他就卡壳了,面色纠结,五官稍稍扭曲,似乎很是难为情,开不了口。
“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祝修远催促。
“恩公,府中发生了好几起非常奇怪的事……他们……”言大山转身过去,伸手一指那武士及小厮丫鬟等,“他们一口众词,都说亲眼所见……属下曾审问过,他们应该没有撒谎。可是那件事太过诡异,属下无法决断,所以将他们都带来,请恩公裁决。”
“到底是什么事?”
“府中……府中闹鬼了!”
“啥?”祝修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住嘴!”
董诚反应比较大,他直接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怒声呵斥,声音非常大。
董漱玉则没有说话,祝修远他们却是没有注意到,她一听说“闹鬼”两个字后,整个娇躯都轻颤了一下,并下意识的转头左右前后四顾……
不仅董漱玉被吓着了,言大山,那位武士,还有其后的小厮丫鬟老婆子等,也齐齐被吓了一跳,身体都摇晃了一下。
只不过他们被吓一跳,并非是因为府中“闹鬼”,而是因为董诚那声大吼。
其声如雷,陡然炸响,如同晴天霹雳,着实惊人。
不说他们,就连祝修远也是一阵惊愕,这岳父大人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岳父大人,请先冷静。”祝修远又看向言大山,神色逐渐肃然起来,“大山,你且仔细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言大山一挥手,先让那两个小厮上前,诉说他们在廊道中的遭遇。
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声音都不连贯,满脸的后怕……
不过通过他们两个人的七嘴八舌,祝修远等人还是听明白了,他们遇到那两只“鬼”的具体经过。
然后是两个小丫鬟上前来,也是后怕得话都说不太清楚……
最后是那三个老婆子。
听罢这些描述,祝修远紧皱了眉头,心中暗暗思忖:“有鬼?怎么可能有鬼呢?我们都入住这府邸几个月了,从来就没有听说哪里闹鬼,为何今日除夕之夜,反倒开始闹鬼了呢?”
祝修远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一动,忽又想到:“怕不是有人故意找我的麻烦吧?故意在这除夕之夜,跑来府中扮鬼吓人……我在朝中,也算是得罪了许多人,有人在此时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祝修远灵光忽又一闪,想起了今日晚上,在那秦淮河畔的大街上,那个面具摊,还有撒谎跑回去购买心仪鬼怪面具的董淑贞……
等等!
祝修远突然豁然开朗。
“闹鬼”,鬼怪面具!
再结合董淑贞贪玩,以及她身怀高深武功这两点……
祝修远几乎可以确定了,恐怕这出“闹鬼”的闹剧,正就是他那小娘子整出来的!
他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了,因为一切都合情合理!
以他对董淑贞的了解,她是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来的。
一想通这点,祝修远顿时苦笑不已,娘子啊娘子,你这次玩得也太大了点儿,没见岳父大人怒得脸色都白了……
“老夫从来不信什么鬼怪!”董诚的确怒得脸色都白了,他挥动着宽袍大袖,一脸肃然,“言大山,那闹鬼的“鬼怪”在何处,带老夫去瞧瞧,看老夫怎么亲手捉它!”
话毕,董诚离开花厅,大踏步而去,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怕的样子。
“走吧,去看看情况。”
祝修远也发话,并举步欲走。
言大山,还有那武士,小厮丫鬟老婆子等,他们也都跟着董诚离开了。
不过落在最后面的祝修远,却是没有走成功,因为董漱玉不知何时蹿到了他身后,悄无声息,竟一把拽住了他的腰带。
祝修远诧异回身,面对着她,奇道:“漱玉你拉我作甚?”
董漱玉那张清秀的脸蛋儿都泛红了,她稍低着头,扭捏半晌才小声说:“我……我怕,你们都走了……我怕……”
祝修远神色一动,当即便留了下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董漱玉流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
并且,祝修远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漱玉怕这些鬼怪之类的东西呀。
一明白这点,祝修远心中不由诧异,董淑贞和董漱玉两姐妹,还真是不同。
妹妹董淑贞,偏就喜欢鬼怪之类的面具,现在还在府中到处扮鬼吓人,以此为乐。
可是这姐姐董漱玉呢,却很怕鬼怪之事,为此,她不惜主动拉住了祝修远的腰带……
祝修远看着惧怕不已的董漱玉,心中玩心突起,嘴角缓缓上扬。
既然她这么怕鬼的话,那么……嘿嘿嘿。
祝修远心中已有了一个邪恶的主意。
“修远你……你笑什么?”董漱玉忽然注意到了他嘴角那抹笑容。
“漱玉,你……你身后,有个东西!
忽然,祝修远面色大变,伸手指着董漱玉身后,并缓步后退,一幅见到了非常可怖之事的样子。
祝修远突然的变化,可着实吓坏了董漱玉。
她下意识的就认为,那只在府中到处流窜的“鬼”,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说不定还伸出了爪子,准备要抓她……
她脑中瞬间就脑补出这些画面,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啊!”
只见董漱玉惊恐大叫一声,叫声高亢,祝修远还是第一次见她叫得这么大声的。
并且,董漱玉惊恐之下,顾不得一切,径直扑来,把自己藏进了祝修远的怀抱,她现在急需找到一个可以依靠和遮蔽的地方。
此乃女子秉性,天生就是这样的,无关乎其他。
对于董漱玉的“投怀送抱”,祝修远自然通通笑纳了。
他咧着嘴,两手顺势搂住了她那腰肢,盈盈一握。
然后抱着她不停后退,继续演戏,似乎后面真有个恐怖的鬼怪在追逐他俩似的。
董漱玉自然是惊叫连连,并主动往他怀里凑,她真是吓坏了。
董漱玉到底年长几岁,已然成熟,远不是董淑贞那种平板身材可比的。
祝修远抱着她,只觉芬芳满怀,温香软玉,心里一阵舒坦。
并且,他抱住了,就不想撒手。
祝修远继续表演,假装他对面有只“鬼怪”,并抱着董漱玉,逐步后退,最后两人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没办法退了,祝修远的戏就演不下去了。
因为按照正常逻辑,他们不能后退的话,那“鬼怪”就该扑上来了。
既然表演不下去了,祝修远索性不再表演。
他楼紧了董漱玉,轻抚着她那瘦削的背部,嘴角直咧,最后更是快乐得笑出了声儿来。
自那日在乌衣巷入口处的酒楼中,他坦白之后,祝修远就打着持续磨她的主意。
认为只要被他缠得烦了,她最后始终是会同意的。
于是乎,祝修远便想方设法的亲近董漱玉,要让她形成一种惯性。
但是,董漱玉远比他想象的聪明,竟是一眼便勘破了祝修远的心思。
这十数日来,祝修远愣是没有找到半点机会,每次都被她机警的躲了开去。
可是这次……
可是董漱玉主动“投怀送抱”的,这就怪不得他了。
并且,这还是祝修远灵机一动的成果,自觉很聪明,以为找到了克制董漱玉的法子,再加之如今美人在怀,得遂所愿,不免春风得意。
于是乎,祝修远飘了,竟在那哈哈大笑,很是畅快。
董漱玉多聪明啊,她一听这笑声,顿时觉不对劲儿。
再稍稍回头一望,哪里有什么鬼怪哟,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明白过来的董漱玉,好似浑身的知觉都回归了似的,立即便觉察到,她现在身在何处。
那紧紧搂着她腰肢的手,很用力,勒得她都有些疼……
一想到这竟是祝修远的恶作剧,是骗她的,而她还不顾一切的“投怀送抱”,她一想到方才的画面,她脑袋中就是嗡嗡乱响,同时面皮滚烫。
“你……松手,后面根本没有什么……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董漱玉艰难的,用两手撑着祝修远心口的位置,两手用力,妄图分开她与祝修远。
“别动!”
祝修远忽然面色一变,紧张兮兮,两眼鼓得很大,直勾勾的盯着对面。
董漱玉又被吓了一跳,当即便不再乱动,她稍稍仰头看着祝修远,良久之后,才问道:“怎……怎么了?”
祝修远却是不说话,搂住她腰肢的一手往上攀。最后按住她的后脑勺,一用力,将之按在自己脖子之间。
董漱玉受情绪的感染,没敢乱动,她脸蛋紧贴着祝修远的锁骨,大眼圆睁,一动不动。
祝修远则将脸庞紧贴着她的发髻,嘴角上扬,他忽然发现,董漱玉的头发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显然董漱玉经常洗头。
过了许久。
董漱玉见他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紧紧的搂着她,太用力,她都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同时她心中的理智逐渐占据上风。
“现在怎么样了?”终究,她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有些闷。
“别动,也别说话,再等一等,它们就自己离开了……”
祝修远单手按着她的脑袋,牢牢将之按在自己的脖子下面,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并刻意营造着一种恐怖的氛围。
并且,他还特意加重了“它们”两个字的读音。
它们是谁?
董漱玉顿时吓得娇躯轻颤,遂不敢乱动。
整个花厅中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声响,可以说是落针可闻。
祝修远和董漱玉,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之声。
一种暧昧的情愫肆意飘散。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董漱玉心中的害怕逐渐消散,理智又占据了上风。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啊!
又过了一会儿,董漱玉秀眉一蹙,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想。
因为她感觉到,祝修远搂紧了她的手,开始不安分了,在她后背上划来划去……
甚至还一把一把的抓她,可是她太瘦了,愣是抓不起来。
她心思敏锐,第一时间意识到,祝修远这个小动作,是即将开始的更大动作的前兆。
“修远,放开我吧。”董漱玉平静的说道。
“不行,它们还没有走呢,还在那四处飘忽游荡……”祝修远竭力描述着一幅恐怖的画面。
“修远,我虽然害怕,但是不傻……我身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吧?”董漱玉声音依旧平静。
“呃……呵呵……”祝修远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已经彻底理智了起来,他再忽悠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放开我……”董漱玉两手撑着,开始挣扎起来。
但祝修远仍旧死不撒手,还说:“这可是你自己钻进来的,要想出去,那就自己钻出去吧。”
面对祝修远的无赖加无耻言行,董漱玉竟一时无法,反倒把自己的脸蛋儿都憋红了。
“你无耻!”
祝修远不为所动,随便她怎么说,怎么骂,他都死不撒手。
因为他对董漱玉的战略,就是一点一点的磨,这十多天来,他是没有找到一点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后来董漱玉挣扎得厉害,几近疯狂,祝修远竟隐隐按之不住。
他一手杨起来,很想照着她那娇臀拍一巴掌。
可是他始终没有拍下去,他怕适得其反,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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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9.你这个逆女,气死老夫了!
忽然,花厅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正快速逼近,越来越清晰了。
祝修远和董淑玉都是一震,仓促间,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对望了一眼。
“夫君,救命啊,夫……君……救命……”
“站住,别跑,老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玩意儿,站住,看老夫不打断你的腿……”
这分别是董淑贞与董诚的声音。
貌似董诚正追着董淑贞,还要打断她的腿?
来不及多想,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立即分开,拉开三尺的距离。
并匆乱的整理着衣裙。
待董淑贞跑进花厅后,两人的衣饰都已然如常,就是脸面还有些烫。
“夫君,救我!”
随着脚步声临近,那董淑贞已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她边跑边看,待看清楚祝修远所在的方位后,立即调转方向,整个人猛扑过来。
祝修远和董漱玉看去,只见她那肉嘟嘟的小脸儿上满是惧色,两只大眼瞪得溜圆,眼中也尽是惧怕。
她快步奔来,手里还握着那只鬼怪面具,没舍得丢掉。
祝修远一见这个情况,立即便明白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府中“闹鬼”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这小娘子董淑贞!
“夫君……”
董淑贞三两步跑过来,抓紧了他两手,面带浓浓的惧意,两只大眼闪亮,透着骇然光芒,并叫道:“夫君救我,爹爹要打断人家的腿……”
“站住!”
这时,岳父大人董诚也跑进了花厅。
众人看去,只见董诚手握一根木棍,一人多高,用手刚好可以持握,表面上还涂上了漆,上下两头錾上了铁质金属,看起来闪闪发亮。
这是府中巡逻的武士常用的武器之一。
董诚两手握着这根木棍,冲进花厅,怒发冲冠,面目五官都快扭曲了,怒目圆瞪,他气得嘴上和颌下的胡须都在颤抖。
“还躲!”
董诚气糊涂了,两手握着大棒,径直扑杀过来。
“啊!爹爹来了!”
董淑贞大叫一声,当下一个闪身,躲进了祝修远身后,两手抓紧了祝修远的腰带,再探出半颗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
“岳父大人请息怒,岳父大人,请先冷静……”
“爹爹,你拿着棒子作甚……”
祝修远和董漱玉立即阻拦相劝,祝修远还待在原地,因为她身后的董淑贞拽紧了他的腰带,他无法上前。
董漱玉却是迎了上去,意图夺下董诚手中的大棒。
咚!
董诚将大木棒杵在地上,单手扶着,另一手遥指祝修远身后的董淑贞,脸色都气白了,嘴上和颌下的胡须一阵乱抖。
并且,董诚还不停喘气,因为他一路追着董淑贞打,结果董淑贞跑得比兔子都快,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贤婿你不要护着她,今日老夫定要好生的管教管教这个逆女!”
董诚还扶着大木棒喘气,遥指董淑贞的手都在颤抖。
“岳父大人,请先息怒,娘子她究竟所犯何错?”祝修远将董淑贞护在身后。
“爹爹,莫要气坏了身子……”董漱玉想将那根大木棒夺过来,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战力,尽管她拼尽全力,还是不能与盛怒之下的董诚相比,她夺不过来。
“这个逆女……真是气死老夫了!她……她竟然戴着鬼怪面具,仗着颇有身手,就在府中到处装鬼吓人……”
祝修远苦笑不已。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只是董淑贞这次闹得有点大,吓着了很多人,并将岳父大人激怒。
董诚这是真正的狂暴了,竟手握大木棒,扬言要打断董淑贞的腿……若不是怒极,董诚不会这样做的。
若董诚真是一个暴躁易怒之人的话,今日早上,在府门口挂桃符的时候,董诚就已发怒了!
可是他并没有,还想着顾及董淑贞的颜面。
因为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江城伯府的主母,再也不是他可以随意教训的闺女了。
可是,今晚上的事,董诚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竟然在家中扮鬼吓人……这是人该干的事吗?
祝修远苦笑之余,脑袋也挺疼的,他在快速思考,该当如何平息董诚的怒火。
“夫君……”
忽然,身后传出董淑贞的叫声,很小声,很娇弱,楚楚可怜,让人一听之下,便能生出浓浓的保护欲。
祝修远不由扯了扯嘴角,脸色渐黑。
现在知道装可怜求援了?
早干嘛去了,扮鬼吓人的时候应该很爽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祝修远都不能跟着董诚一起,对董淑贞喊骂喊打的,那样就越来越乱了。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董淑贞抓紧了他胳膊的手,以示安慰,并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另外一边,董漱玉听了董诚的话,整个人都是一僵。
什么?
原来府中“闹鬼”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的亲妹妹呀?
董漱玉心潮起伏,她真想冲过去好好的管教管教她,她作为娘家人,都自觉脸上无光……诶,还是算了吧,先将董诚劝住了再说。
“岳父大人,娘子还小,就是贪玩了些,我们好好的说说她就是了,岳父大人切莫着急动怒上火……”
“是啊爹爹,贞儿虽然胡闹,但庆幸没有造成更大的后果,爹爹就饶了贞儿吧,这根木木棒……”
董漱玉说着,便想将那根大木棒取过来。
可是董诚心里的怒气丝毫不减,他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木棒,又咚的一声杵了一下地面。
“自古以来,谁不希望家中安康和睦,无病无灾。况且今日又是除夕佳节……这个逆女倒好,自己在自己家中扮鬼吓人,扰得家宅不宁,大半夜的鸡飞狗跳……这传出去,外人会怎么说老夫?”
“想我董家,也算是诗礼之家,怎么到了老夫这一代,就教出这么一个玩意儿呢?竟然把自己的家里扰得鸡犬不宁……老夫今日定要好生教训这个逆女,你们别拦着,老夫要打断她的腿……”
董诚休息够了,喘过了气,两手一上一下握住那大木棒,将棒头高高举起,整个人就那么猛扑过来。
“爹爹……”
董漱玉赶紧在后面拉住。
祝修远则护着董淑贞倒退……
这花厅中顿时一片混乱。
花厅外,言大山其实很早就跟来了,但是厅中正发生的事……
他纠结啊,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纠结半晌,耳中听得,花厅中似乎越来越乱了,言大山当即便决定,冲进去再说,谨防万一。
可是言大山刚刚跨进花厅的门槛,忽然就听见一声大吼,将他唬了一跳。
言大山连忙看去,却原来是恩公在那大吼。
因祝修远眼见事态要遭,他灵机一动,准备先掌握事态的主动权,于是他忽然跳出来,大吼道:“娘子,你真是太胡闹了!”
祝修远这一声叫得非常大,气势很足。
因为他深知,要想震住所有人,必须得要有气势,表现在外,声音响亮是其中最重要方面之一。
效果不错,董淑贞和董漱玉两姐妹顿时懵了,有些呆。
董诚也停止举棒猛扑过来的动作,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怒目圆睁的看着祝修远。
祝修远见一吼建功,心中比较满意。
他脸上保持了肃然的神色,转过身去,面对董淑贞,暗中对她眨了眨眼。
董淑贞也没有犯浑,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不动声色,只呆呆的看着他。
“今日乃是除夕之夜,本该是一家团聚,和和美美的日子!可是娘子你呢,身为府中主母,不想着如何操持家事,反而弄得家宅不宁……”
祝修远板起了一张脸,面对董淑贞,也挡住了董诚的视线,在那滔滔不绝,细述董淑贞的种种罪过。
相当于是把董诚的话给抢了过去。
但是……也不能说是抢。
因为董淑贞已经嫁到了祝家,算是祝家的人了,要训斥,也该祝家人来训斥……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这个道理。
董诚缓缓放下了高举的木棒。
像他方才手握木棒,追打董淑贞的举动,其实算是“越权”了。
按照道理来说,教训董淑贞之事,本该由祝修远来做的。
所有董诚并未阻拦,也没有插话,任祝修远来说教董淑贞。
他的盛怒,已被刚才祝修远那一声大吼给吼破了。
祝修远涛涛不绝,又数落董淑贞一阵,说到激动处,他甚至还扬起了手来,似乎是准备给她一个耳刮子。
不过他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跨过花厅门槛的言大山,见恩公已经掌握了局势,遂缓步后退,无声无息,退出花厅后,又带着跟来的一帮武人离开此处。
“此次你闹得家宅不宁,还令岳父大人动怒,实在是不该。所以为夫就罚你在家禁足一月,期间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董淑贞一听,小脸儿顿时露出苦色,她还想反驳,可是忽又想起祝修远方才对她使的眼色,忙又低下头去,那在做认错状。
“再罚你抄《女戒》十遍,再……好了,暂且就这么多吧。娘子,为夫对你的惩罚,你接不接受?”
祝修远背对董诚,又对董淑贞眨了眨眼。
“哼,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董诚冷哼一声,走上来来,与祝修远并肩而立,两眼鼓得很大,怒视着低头认错的董淑贞。
“依老夫看,罚抄十遍《女戒》轻了,应该罚抄一百遍!如此,她才能长记性,才能知道,家宅安宁,本该就是作为府中主母的责任!”
“啊?”
董淑贞吓了一跳,一百遍啊,那还不得抄死她。
“嗯?”董诚冷哼。
董漱玉忙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反驳,默默的接受了一百遍的惩罚。
此事算是了结了。
祝修远与董诚两人,合力安抚受惊的下人,还有知情的巡逻武人等,一并召集而来,给他们下封口令,再辅以重金安抚……
府中闹鬼之事,不能传出去。
府中主母扮鬼吓人之事,也不能外传。
董漱玉则留下来安慰妹妹董淑贞……
等众人各自忙完,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半左右了。
马上接近零点,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于是众人各自喝了杯茶压惊,稳定了各自的情绪,再次来到最大的那座庭院中,准备观看零点的爆竹。
很快,接近零点,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
当!
当!
当!
……
忽然,城中各处响起阵阵钟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一刻,全城钟响。
“新的一年到来了,小婿祝岳父大人步步高升,身体安康!”
“女儿祝爹爹身体健康!”
……
霎时间,众人彼此拱手道喜,并说着恭贺的话,现场一片喜气洋洋。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这偌大的庭院中,那数十支巨大的火炬中,被不停的投入竹筒,发出阵阵爆鸣之声,一片热闹欢腾。
“好,好,呵呵……”董诚看着眼前这一切,脸上不由带笑,颌下的胡须都跟着抖动不停。
这次投放竹筒,董淑贞没有抢着去了,很老实的待在祝修远身侧,抱着他的手,不过她看着庭院中的火炬,两眼还是不停放光。
祝修远注意到,方才众人向董诚道贺的时候,董淑贞没敢过去,也是他就推着董淑贞两肩,附耳过去给她说了些什么。
最后将之送到董诚身前,连连给她打眼色。
“爹爹,女儿祝您万寿无疆,笑口常开,身体康健!”董淑贞拜道,她低着头,眼睛都不敢去看董诚。
董诚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脸色稍冷,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你只要安生的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不再惹老夫生气,老夫就觉得很不错了!”
“爹爹请放心,女儿定当谨记爹爹的教诲,不再胡闹贪玩,只一心跟着姐姐学习持家之道,做一个完美的伯爵夫人!”
董淑贞又拜道,她整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不时拿眼睛看祝修远。
“嗯。”董诚满意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至此,这场家庭矛盾才算真正的化解了。
众人相视一笑,一起看向庭院中,那数十簇火炬,竹筒投入其中,噼啪乱响,火星四溅!
祝修远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黑暗中的星星和月亮越发的明亮了。
他心中想到,这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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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热情的临海王
新年第一件事,是参加元旦朝会。
元旦朝会,是一年之中的第一次朝会,规模空前,参与者众。
平日里懒惰成性的陈皇,也会提早起床,准时参加,不敢怠慢。
元旦朝会,就像祭天一样,非常具有象征意义,它能预祝新年国运亨通,百姓安居乐业,真是一场盛会!
京城中绝大多数官吏,都需要入宫参加。祝修远是江城伯,董诚是润州府府尹,两人的官位都不算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除此之外,驻防外地的王、侯、伯等勋官,以及上州的刺史等,也在受邀之列。
这部分人就更多了!
甚至远远超过京城中的官吏。
比如说驻防江州鄱阳湖的鄱阳王,除夕那天,就赶到了京城,还顺便将其世子刘训带走……
还有驻防太湖的震泽王,他与其世子刘文彩,早前几日就赶到了京城,并曾在江城伯府中醉生梦死。
总之,无论是对陈皇来说,还是对满朝文武来说,今日的元旦朝会,都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万万不能出差错。
于是乎,祝修远和董诚两人,天没亮就已起床。
洗漱更衣,匆匆扒拉了两口饭。
又嘱咐董漱玉和董淑贞两姐妹一句,尤其是董淑贞,她昨晚上的举动,可着实让董诚印象深刻。
还有惩罚她的一百遍《女戒》,必须要完成,董诚还说,元旦朝会归来,要亲自检查……
董淑贞自然可怜兮兮,并不时拿眼睛瞟祝修远,在那求救。
对此,祝修远两手一摊,爱莫能助,他也要去参加元旦朝会,不能帮她了。
待叮嘱完,祝修远和董诚便出府上车,带着各自的随从,踏着清晨的街道,直奔皇城而去。
天还没亮的京城,是安静的。
祝修远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兀自闭目养神,耳中听着车轮滚过青石板街道路面的声音。
若说此刻的京城是安静的,却也不妥。
因为车轮滚过路面的声音太多了!
不止他与董诚这两辆马车。
祝修远听声辨位,据他猜测,他们的马车前后,恐怕同时有五六辆马车,与他们同行。
应该是别人府中的马车,与他们方向一致,也是赶往皇城参加元旦朝会的官吏。
祝修远掀开马车侧边的布帘,探出半颗头,前后张望了一眼。
只见车轮滚滚,马车上的灯笼连成一线,他的马车,竟然与其他人的马车汇聚成了一个车队!
“恩公?”
言大山骑马护卫在侧,见祝修远探出头来,以为他有吩咐。
祝修远摆了摆手,放下侧帘,继续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摇摇晃晃中,很快,马车抵达皇城根下。
祝修远跳下马车,抬头望了眼天空。
只见漆黑一片,挂着一片星星,还有一轮残月,似乎与昨晚区别不大。
只是现在时辰尚早,东边都还没有泛鱼肚白。
但此处却不是漆黑一片。
相反,还是一片明亮,犹如白昼,估计一颗针落在了地上,都能看得见。
只见那皇城的城墙上,火把成排,光芒四射。城墙下面这一块空地上,也点燃了无数火炬,火焰最高达达到了一尺……
无数的火焰,将皇城根下照得透亮。
祝修远搓了搓手,再哈出一口气,那气遇冷立即便化为一片白雾。
京城元旦的早晨,气候还是满冷的。
“贤婿,我们先进皇城吧,早点进去,以免在外面耽搁了。”
董诚也下了马车,在那整理着官袍衣帽。
于是祝修远吩咐言大山一句,让他在此安顿好车马,然后跟着岳父大人一起,往承天门走去。
祝修远他们来得不算很早,他们停车的位置,距承天门竟有十数丈远。
这十数丈的地段上,早已停满了各类马车,这是较早到来官吏的座驾。
由此也可以看出,参加此次元旦朝会的人,到底该有多少了。
并且,祝修远他们马车的后面,又陆陆续续的停满了各类马车……还有人正源源不断的赶来。
祝修远和董诚,一路步行往承天门走去,沿途所见官吏,竟有一大半都是生面孔,基本上都是从外地赶来的,地方官或者驻防勋官等。
这些人都不认识,所以也就没有打招呼,他们直接走了过去。
即便其中有一小半的人,是京官,算是熟面孔,但这些人,基本上都站在了国相李忠那边。
在朝堂上,屡次针对祝修远的人中,就有他们。
大家彼此都站在了对立面,算是政敌,自然没有好脸色,假装没有看见就好了。
十分顺利,祝修远和董诚进了承天门,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午门前的一块空地上。
此处已然聚集了许多人。
“祝兄!”
祝修远和董诚刚刚走来,就听得一人大叫了一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祝修远忙看去,却原来是震泽王世子刘文彩。
刘文彩穿了朝服,但在恍如白昼的灯光下,依然可以看得出,他身材精瘦,瘦猴一般,脖子稍稍前倾,面带笑容,正在那挥手。
他脖颈处的折扇,却是已经消失了,没有再插在那里。
刘文彩的旁边,还有其父震泽王。
另外还有鄱阳王,以及鄱阳王世子刘训。
此外,还有几个人稍显陌生,貌似,在鄱阳王的五十寿宴上见过。
祝修远仔细回忆,大概有什么溧阳王、宣城王,还有临海王之类的。
他们那一群王侯,都是驻防外地的勋官。
另一边,还有钟山王及一大群武官。
国相李忠及六部文官等。
最后是金陵王、会稽王,江阴王等等皇亲国戚。
他们各自汇聚成一个个小团体,一起等候在午门之外。
祝修远和董诚,自然是往刘文彩他们那边走。
走近后,两人连连拱手见礼,与这一群王侯勋官都寒暄了一番。
震泽王与鄱阳王,自然非常热情,祝修远与两位王爷的关系比较好。
至于另外的什么溧阳王、宣城王等,则相对冷淡得多。
祝修远见礼,他们也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嗯”了一下,显得非常冷漠。
祝修远也不以为意,他与这些人又不熟,无所谓了。
只是让祝修远意外的是,那个临海王,竟是对他颇为热情,甚至还拉着他的手好好的寒暄了一番……
本着人敬我一尺,我还以一丈的原则,祝修远就与这位临海王多聊了一会儿。
言谈间,临海王对他创制出来的东西,比如炒茶、紫砂壶、新式兵器等,格外感兴趣,并再次邀请他抽空,去扬州做客,并说要亲自陪他畅游西湖……
祝修远突然想起来了,以前在江州,鄱阳王的五十寿宴上,也是这位临海王,对他十分热情,也曾邀请过他赴扬州游西湖……
一想起这点,祝修远顿时心里感动,又与之多聊了一会儿。
祝修远在这京城中,关系好的通好之家,真的太少了,满朝文武,都视他为“灾星”……实际上,祝修远还是希望能多几个通好之家。
貌似这临海王就很不错,可以发展一下。
与众位王侯寒暄完,祝修远便与刘文彩及刘训两人混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而董诚,则与震泽王他们聊到一块儿去了……
祝修远与刘文彩,及刘训三个人聊天,其实主要是他与刘文彩在聊。
所聊之事,无外乎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并大多都是由刘文彩挑起。
聊这些东西,祝修远也觉得很放松。
那刘训,则杵在旁边,只当一个听众,他不时变幻站姿,一会儿双手自然垂下,一会儿又抱胸。
祝修远还注意到,刘训每次变幻站姿,都要看一眼自己的手……
祝修远猜测,刘训手中没有那柄大刀,他应该是不习惯。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这午门外的空地上,已然聚集了数百个文武官吏,并且还在不停的增加中。
参与元旦朝会的文武百官,需先入得承天门,再在午门外的空地上等候,待时辰一到,午门打开,众官便可以前往朝会的举办地——
奉天殿。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午门外的空地上,已然聚集了数千人。
全都是参加朝会的臣工。
祝修远看去,全是人头,他不由暗暗咋舌,这么多人,那大殿肯定站不下,那这朝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去呀!
又过了一会儿,午门终于打开。
于是众官便按照预先排列好的顺序,依次通过午门。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直奔奉天殿而去。
国相李忠与钟山王,作为文武之首,两人自然并列第一踏进午门。
其后则按照品秩高低排序,分列文武两队,依次进得午门。
祝修远虽有伯爵在身,但与各位王侯相比,还是低了一些,按正常的排列顺序,祝修远恐怕要排到几百名开外。
但实际上,祝修远排到了比较靠前的位置。
他前面是刘文彩,后面则是刘训。
刘文彩与刘训,虽是王爷世子,但身上并无品秩。
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竟都排到了靠前的位置……
甚至,比某些驻防在外地的王侯,都还要靠前!
祝修远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问出来。
因为现在都开始进午门了,整个元旦朝会,算是已经开始了,所以无人胆敢胡乱说话,就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祝修远跟着队伍往前走,穿过午门,再穿过奉天门,最后直入奉天殿。
奉天殿,是宫中最大的一座大殿,比谨身殿大了数倍不止。
这还是祝修远第一次来此,他只稍稍瞄了眼,心里就已吃惊不已,这座大殿,真是有够大的!
难怪元旦朝会要在此殿中进行。
祝修远一边感叹,一边随着队伍跨过大殿的门槛,进入大殿的范围内。
往前走了没两步,前面的刘文彩忽然停下了脚步。
祝修远也赶紧停下,并稍稍抬眸往前望去。
却原来是大殿中已经塞满,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与刘文彩,还有刘训三人,竟是刚好进得大殿,要是再往后排三个位置,他们就得待在殿外的廊道上。
祝修远稍稍一愣,瞬间便明白过来。
恐怕是有人早就事先设计过了,安排刘文彩,他,以及刘训站在这个位置,刚好能够进得这大殿中。
虽然此处已是大殿中的末尾,靠近大门,但这里面真的太大了,就连御阶上的龙椅都看不太清楚。
不过,能够进得大殿中参加元旦朝会,也是非常不错的了。
殊不知,大殿外面的廊道、台阶,以及殿前的巨大广场中,也站满了文武臣工。
这其中,不乏王侯等勋官,但是,他们都没能进得大殿中来。
也就是说,祝修远、刘文彩,及刘训他们,是有人特意关照过了的。
祝修远心中想着这些事,乖乖的站在原地没敢乱动。
元旦朝会,非同一般,对文武百官的仪礼特别在意,要求甚高,百官朝贺之时,若稍有失礼之处,轻则罚棒,重则贬官。
惩罚很重。
就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刘文彩,此刻站在祝修远前面,也不敢乱动一下……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陈皇终于出来了,尤贵妃同行。
顿时,大殿之中的臣工,还有殿外走廊上的,台阶上的,以及殿前广场上的,所有文武百官,足有数千人,一起行君臣大礼。
朝拜之声阵阵,没有一丝杂音,倒也颇有一种朝廷的法度威严。
“平身!”
祝修远远远的听见陈皇的声音,这大殿真的太大了,他又站在非常靠后的位置,所以陈皇说话的声音他都听不太清楚。
他心中不由想到,这或许也是规定不能有杂音的原因之一吧,只有大家都安静了,才能听清陈皇的话。
“平身!”
“平身!”
两个小太监先后扯着嗓门大叫,一个站在御阶上,一个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充当陈皇的“传声筒”。
接下来,元旦朝会就正式开始了。
那嗓门特别大的太监,先宣读了陈皇的圣旨。
文彩斐然,也深奥晦涩。
祝修远也算看了许多文言的古书了,但还是听不太懂。
接着,就是各位臣子朝贺上奏。
他们尽捡些好听的话来说,完全是报喜不报忧。
祝修远仔细听去,各个臣子上奏之事,都是天大的喜事,比如那里出现了祥瑞,某地又大丰收了……
今年下半年以来,江州之地遭遇的天灾**,还有十万燕军犯边之事,众臣竟提都没提一句……
后来,祝修远也上前奏报了神雷军及神雷坊之事。
毫无意外,他也尽捡些好听的话来说……
这都是董诚事先给他打好的稿子,他只需照着念即可。
祝修远朝贺上奏的时候,需要走到大殿靠前的位置,距陈皇所在的御阶,也就数丈远的距离。
他可以看清陈皇的面目表情。
祝修远曾特意观察了下陈皇,只见他面无表情,两眼无光,眼神游离,虽端正的坐在龙椅上面,但祝修远总感觉,陈皇是在睡觉!
估计陈皇听这些奏报也听得烦了吧。
但整个元旦朝会,不会以为陈皇的烦躁而终止,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演”下去。
祝修远奏报完毕,退回原位,然后他就开始频频走神,胡思乱想,神游太虚,最后更是昏昏欲睡。
昨晚,府中又是“闹鬼”,又是守岁的,他很晚才回房休息,今早又起了个大早……祝修远已经暗暗打哈欠打了许多次。
481.人狠话不多
终于,挨到了午时。
元旦朝会结束,到了所有人臣工都喜闻乐见的“环节”——
元旦赐宴!
整个奉天殿,包括殿外的廊道,台阶,以及殿前的巨大广场,所有空地上,都安置了吃宴席的大圆桌。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数千文武百官悉数落座完毕。
自然,哪些人坐大殿中的席位,哪些人坐殿外广场上的席位,也都是事先安排规划好了的。
殿中的席位,可以见到陈皇,自然是最好的席位,越靠近陈皇就越尊贵,非朝中大佬不可享用。
祝修远,作为陈皇身前的大红人,他的席位自然不可能低了,也在奉天大殿中,比较靠前,与文官那边的六部齐平。
并且,宫中负责安排座位的人挺贴心的,把董诚安排在他左边,右边是刘文彩,刘训等,都是认识的人。
百官落座后不久,桌上已然堆满了各色宫廷御馔,色香味俱全,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除了菜肴之外,美酒也端了上来。
毫无意外,本次赐宴没有使用宫廷御酒,而是江城伯府提供的贞酒与玉酒。
每张圆桌上,都摆了十数壶,按照一个人一壶贞酒和一壶玉酒的量。
“贞酒,玉酒……”
坐在祝修远旁边的刘文彩,将属于他的两壶美酒摆在一起。
然后笑道:“祝兄,我早就嘴馋你府中的这两种美酒了,据说这贞酒很烈,但是并不上头,而这玉酒虽然不烈,但却十分香醇。不怕祝兄你笑话,我从前日起,就在期待这一刻了。”
“刘兄见谅,这两种美酒,要供应此次元旦赐宴,唯恐不够。不过刘兄你放心,待此次赐宴过后,你可尽来寒舍,两种美酒,随你怎么喝都行!”祝修远笑道。
“诶,祝兄不必如此,供应元旦赐宴之事为重,我省得。”
刘文彩笑着,又摸了一下两个酒壶。
这是爱不释手?
其实,自从除夕的前一天,祝修远酿出这两种美酒之后,刘文彩就知道了。
他很想一尝为快。
但是,为了供应本次元旦赐宴,伯府中的酿酒作坊,虽已全力赶制,但仍感觉不怎么够用……
自然,就没有给别人喝的份。
所以刘文彩等好酒之人,全都在憋着,就等元旦的赐宴上,再来痛饮一番。
刘文彩摸着两个酒壶,暗中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似乎已经闻到了阵阵酒香。
忽然,他瞥见旁边的刘训,竟提起了酒壶,打开壶盖,在那细细的嗅着。
刘训浑然忘我,面色陶醉,丢下壶盖,两手捧着那酒壶就准备就嘴去喝。
“刘大侠,你疯了!”
刘文彩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宴席都还未开始,你……还不能喝!”
那刘训脸色稍变,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似乎想起宴席还未开始。
于是,他将酒壶重新放上桌,有些不舍,捡起酒壶,并将之盖上。
然后,刘训也不说话,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双手抱胸,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两壶美酒。
祝修远和刘文彩见此,皆纷纷摇头。
这才是真正的酒鬼呀!
“诸位大人,本官听说,此番赐宴,所用美酒,并不是宫廷御酒,而是……前段时间京中盛传的……”
忽然,祝修远他们隔壁桌传来一个声音。
祝修远稍稍侧头瞄了一眼,原来是六部的部分官吏。
那礼部尚书黄嵩,也在其中,这黄嵩曾多次带头与祝修远唱反调。
算是祝修远在朝堂上的政敌。
并且还是那种打了死结的政敌,因为三大案的缘故,他们之间,不可能和好。
“那酒号称‘天下第一美酒’,据说极为甘冽……但是为什么有两种?贞酒和玉酒……”
“刘大人你不知道么?据说那位酿造了十数日,将那种烈酒一分为二,一种甘冽,一种醇香,就是这所谓的贞酒和玉酒。”
“嗯,本官早就想一尝此酒滋味,但奈何……此酒是那个灾星府上的酒……呵呵,今日倒是一个机会,终于可以尝一尝了。”
“安大人,你怎生如此没有骨气,那灾星府上的酒,有什么好喝的?黄尚书,您说呢?”
“既然不是宫廷御酒,那便不喝了!”礼部尚书黄嵩冷声道。
“对,我们不喝那灾星亲手酿的酒……”
“喝了此酒,就怕灾星找上门来,到时候灾厄连连,可就不妙了!”
“大人说的是……我们不喝这什么贞酒玉酒的!”
……
那桌上的人,纷纷起哄,他们也没刻意压低声音,似乎还有意让祝修远听见似的。
“既然黄尚书和诸位大人们,都不喝的话,那是否……可以将诸位的美酒让给下官呢?嘿嘿,下官方才打开壶盖,稍稍闻了一下,果然是美酒,整个人都差点飘起来。”
忽然,另外一桌中,有人起身拱手,这也是一个酒鬼。
“对呀,既然你们都不喝,那就送给我们吧。”
周围桌上的客人也来起哄。
他们这些人,要么是朝廷中的中间派,要么是从外地来的地方官,对祝修远,并没有什么恨意。
相反,他们早就听说了,京中的江城伯,新酿了一种美酒,号称天下第一美酒。方才他们偷偷的打开壶盖闻了一下,从气味上来说,的确算得上是美酒。
“诸位,你们就不怕……沾染上霉运么?这可是那位灾星亲手酿的酒啊!”
黄嵩他们那一桌,有部分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之所有附和黄嵩,放言不喝这种酒,只是迫于形势,待宴席进行到一半,他们还是可以偷偷喝的。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竟有人提出这种要求,竟要他们送出自己的两壶美酒……
这怎么能行呢。
他们生生忍受了十数天的时间,做梦都想一尝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酒。
其实,这已经不是酒不酒的事了,而是要完成心中的一种执念。
那十多天的时间内,他们听“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耳朵都听出了茧子,虽然表面不屑,但实际上,他们老早就想亲口尝一尝了。
但是现在,眼见就要尝到了,结果硬生生杀出一堆程咬金。
“不怕什么霉运,下官就不相信这一套!”
“呃……诸位大人,下官位卑言轻,那霉运就让下官来承受吧……”
……
顿时,冒出一堆要帮他们承受霉运的人。
令祝修远眉头狂跳的是,刘文彩与刘训两人,竟也参与其中。
那刘训更是站了起来,逐步凑近,两眼如老鹰的眼睛,扫视着黄嵩他们桌上的酒壶。
祝修远心中不由一愣,这刘训,莫非还想动手抢夺不成?
“那也不行,此酒乃陛下赏赐,就算我们不喝,也要留在这里,怎可随意送人?这是对陛下的不敬!”
“对,不能送给你们!”有人双手护住了桌前的酒壶。
……
这时,刘训已经走到他们那一桌的旁边,生硬道:“你们不愿意,怕是要留着偷偷的喝吧?”
刘训此话,瞬间刺痛了这桌上的许多人。
没错,他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于是他们纷纷反驳,说这是陛下赐的酒,就算不喝也不能送人。
“那好,你们先前,口口声声的说,饮用此酒,会沾染上霉运。”
刘训杵在人家桌子旁边,俯视着他们所有人。
“现在,又说这是陛下赐的酒,不能送人。莫非你们以为陛下赐的酒……喝了会让人沾上霉运?”
刘训说到最后,语气已经非常冰冷。
“呃……这……”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世子切莫胡乱猜测!”
他们的脸色都唬白了。
这的确是一个漏洞,这酒再怎么说,都是陈皇赐下来的,他们竟说喝了此酒会沾染上霉运,这不是连陈皇也一起骂了?
这其中的罪过可不小,他们无法承受。
“方才你们的话,我可是听得分明,做不得假。”
刘训嘴角上扬,他的声音很冷,也有些生硬,听在他们那些人的耳中,简直就是一柄利剑!
不过据祝修远猜测,刘训之所以声音冷硬,应该是因为他很少说话的缘故。
不过他平时不发言,一开口说话,就直指要害,如一柄利剑般,将他们的脸都唬白了。
扬言陈皇赐下的美酒,会给人带来霉运……这简直就是杀头的罪过!
这刘训,祝修远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真是狠人话不多啊,话一多起来,就要人命!
看来他不仅仅只是一个酒鬼那么简单。
“诸位,你们方才听见了吗?”刘训又环首四顾,这是在寻找帮手了。
“自然是听见了,我都能背出来,要不要我当场背一遍?”刘文彩第一个响应,也起身走了过去,与刘训并肩而立。
“下官等也听见了,还没有忘……”
周围几桌的人也纷纷离座起身,围了过来。
他们目光灼灼,都盯着这桌上的一壶壶美酒。
眼见事态要遭,即将越闹越大,那礼部尚书黄嵩坐不住了。
方才他们彼此争吵,还算是小打小闹,因为这大殿实在太大了,不止他们这边闹哄哄,其余地方也差不多。
可是如果刘训他们这样一闹,这就太明显了,想不引起大佬们的注意都难。
到时候,“喝了陛下赏赐的酒会沾染霉运”的话,被抖出去之后,他们这一桌的人,将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不说桌上的其他人,就连黄嵩都有些后悔。
没事儿跑去说这个酒做什么,既然是陛下赐的酒,默默的喝了便是。
非得跟那个灾星相提并论……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黄嵩当机立断,将自己的两壶美酒拱手让给刘训,笑道:“世子请不要多加猜测,本官及在坐的诸位同僚,都绝无此意。这些美酒,既然世子喜欢,那就……”
黄嵩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了,同时眼角直抽。
因为那刘训早已迫不及待,两手闪电伸出,抓住两个酒壶,径直取走。
眨眼间,两个酒壶就在刘训的手上了。
快出残影。
这么急迫的吗?
这桌之人,都看呆了,这……这算是明抢了吧!
你至少,也得等人家把话说完呀,真是……就连祝修远都无语了。
酒鬼,这刘训真是一个酒鬼!
“他们不要了,大家快抢!”
刘文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见他们呆愣,大叫着,扑身过去,把最近的两个酒壶给抢了!
顿时,围聚过来的人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拥而上,手掌乱舞。
刹那间,这整张桌子上,已没有一个酒壶。
全被他们抢了过去!
礼部尚书黄嵩,看着这一幕,嘴角不停的抽搐。
尼玛啊,这事儿办得,这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同桌的其余人,他们的脸色则是青一阵白一阵,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欲哭无泪。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其实是想喝这种酒的。
但又因为此酒乃祝修远亲手酿造,他们没脸上门品尝。
因此就显得此次赐宴弥足珍贵……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刘兄,还有刘大侠,你们这是何必呢,待今日过后,你们尽可来寒舍,每日酒水管够!”
祝修远扫过刘文彩和刘训的“战利品”,又看向他俩,颇为无语。
费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几壶酒,在祝修远看来,真是浪费精力。
“嘿嘿,祝兄,你放心吧,我和刘大侠定然要去贵府叨扰的,到时候就怕祝兄不高兴。不过,他们那些人太嚣张了,此番抢了他们的酒,着实痛快,你说是不是啊,刘大侠?”刘文彩笑道。
“痛快!”
刘训专心摆弄着他的酒壶,又变得少言寡语了。
此次“抢酒”,刘训仗着身手高强,竟然抢回来四壶贞酒,三壶玉酒,可谓收获颇丰。
他专心摆弄着那几个酒壶,神色认真,就跟小孩玩积木的感觉差不多……
这一场闹剧结束后,很快,宴席正式开始。
一番繁琐的礼仪下来,终于可是开始享受这宫廷宴席了。
祝修远赶紧拿起筷子,去夹一只炖肘子,他嘴馋这只肘子许久了,肚中馋虫已经闹翻了天。
现在终于可以吃掉它!
咕咚咕咚!
祝修远将那肘子夹到碗中,正准备大快朵颐,忽然他听见一阵阵大口吞咽的声音。
咕咚咕咚很响亮。
祝修远不由循声望去,待看清楚后,稍稍发呆。
只见那刘训,仰着脖子,两手捧着一个酒壶,在那就着壶嘴猛灌。
他那喉咙不停耸动,还有两条“溪流”顺流而下,沿着喉咙流入衣服中。
原来是他喝酒喝得太急,嘴角“漏水”,沿着下巴流了下去。
祝修远摇了摇头,不去管他,埋头专心对付那只肘子。
今日,他一大早就起床,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朝会,站了大半日,他早就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好酒!”
“这贞酒甘冽,玉酒香醇,都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依下官看来,这两种美酒当可一同列为天下第一美酒!”
……
随着宴席开始,为贞酒和玉酒叫好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此起彼伏。
再者,随着一壶壶美酒倒入杯中,酒气四散,这大殿中顿时酒香四溢,醉人心神。
对那些酒鬼来说,此处简直就是一处福地。
然而,有小部分人却非常不自然。
礼部尚书黄嵩他们,听着别人的叫好声,闻着扑鼻而来的酒香,他们却没得酒喝,只能不停的夹菜吃饭。
借此掩饰吞咽口水的动作。
黄嵩他们这一桌,全程都无人说话,只顾埋头吃菜,他们的脸色也非常不自然,都不敢四处张望。
因为他们怕被人发现,他们桌上竟没有一个酒壶的……
482.严父教女
回到江城伯府,时间已经是申时。
下午三四点钟左右。
主宅花厅,祝修远和董诚一屁股坐下,喝了口茶水,最后长呼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元旦朝会,加元旦赐宴,再加上各类繁琐的礼仪等,足足折腾了大半日。
祝修远他们,天还没亮就起床准备,饭也没吃几口,踏着夜色就赶往皇城……直到元旦朝会正式开始,天边才泛起鱼肚白。
现在已经是申时,再过两三个时辰,天都又要黑了。
祝修远和董诚长呼一口气后,就坐在那,闭目养神。
今天一天,他们站了许久,也走了许久,早就疲惫得不行。
祝修远还好,他虽然身体单薄,但胜在年轻,稍稍缓一缓就能恢复。
董诚却是不同,他毕竟上了年纪,往日里,在润州府府衙中,他就忙碌个不停,几乎不曾好生的歇息过。
连日的忙碌,再加上今日的疲惫,使得董诚坐着就不想动。
他靠在椅背上,脑袋也靠上去,浑身放松,两眼闭合,都快睡着了。
祝修远喝着滚烫的茶水,瞥见董诚此番模样,见他很累的样子,他也就不说话,不打扰,在那安静的坐着。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临近。
祝修远捧着滚烫的茶杯,正取着暖,侧头望去,只见这花厅的房门处,走进来三个人。
正是董漱玉,还有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
“爹爹,修远,你们回来了。今日元旦朝会,与元旦赐宴,可还顺利否?”
“挺顺利的,没有什么异常。”
祝修远放下滚烫的茶碗。
董诚也正了正坐姿,将两眼睁开。
“你们都累了吧?我已着人备了热水,你们可以先沐浴,再回房休息一会儿。待晚饭时间到,我再派人去请你们。”
董漱玉步履缓缓,衣裙飘飘,说话声音虽稍显清冷,但却很是贴心。
“好,有劳漱玉了……”祝修远站起来,对董诚拱手道:“岳父大人,小婿看您也累坏了,那我们就遵照漱玉之言吧。先去洗个热水澡,再休息一会儿,最后吃晚饭?”
“嗯,也好!”
董诚两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借力起身,看样子,他是真累的不轻。
董漱玉十分贴心,赶紧上去搀扶。
不过董诚却摆了摆手拒绝,倔强的自己站了起来。
董诚看着大女儿董漱玉,眉头稍蹙,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事似的,可是……是什么事呢?
他缓步走出花厅,眉头越来越紧锁。
到底遗漏了什么事,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可巧,祝修远在此时问道:“娘子在哪里?”
娘子,董淑贞!
董诚瞬间豁然开朗,对呀,他想起来了!
“贞儿在何处?老夫要检查她抄的书。”
董诚瞬间来了精神,面容肃然,眼神坚定。
似乎整个人都焕发了活力,年轻了十岁似的,方才的疲惫之态,竟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祝修远和董漱玉同时一愣,对望一眼,交换了眼神。
最后董漱玉还是答道:“贞儿正在书房勤奋的抄书呢!”
只不过董漱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祝修远一直关注着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不自然。
他由此联想到,董淑贞抄书之事,恐怕其中有鬼。
“好,那老夫就先去书房,老夫要亲自检查!”
董诚早已化身为严父,当即便朝书房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祝修远和董漱玉紧跟其后。
走了没两步,祝修远瞥见,董漱玉对春雪使了个眼色,随后,春雪脱离队伍,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祝修远瞥见这一幕,不由挑了挑眉。
看来董淑贞这书抄得,还真是有鬼,春雪此行,应该是去提前报信吧。
董诚大踏步走路,虎虎生风,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紧跟在后,都差点跟不上。
他走这么快,不知春雪能不能提前赶到?
祝修远捏了一把汗。
很快,他们来到主宅的书房门口。
祝修远亲自敲响了房门,并高声叫道:“娘子快快开门,为夫和岳父大人来检查你抄的书了。”
“爹爹夫君请稍等,马上就来。”
书房内传出董淑贞的声音,有些匆忙与慌乱。
看样子情况不妙啊!
祝修远不由又捏了一把汗。
几个呼吸之后,书房的门打开,却是夏舞来开的门。
夏舞开门后,便堵在门口,分别欠身行礼,从董诚,到祝修远,再到董漱玉,夏舞都对他们行了礼,并且动作慢悠悠。
可是行三个礼才能拖延多长的时间呢?
很快,夏舞便让开门口的路,让董诚和祝修远他们一拥而进。
只见这偌大的书房中,安置了三张书案。
正中间一张,左右两边各一张。
董淑贞端坐于正中间的书案之后,正在那伏案执笔,见众人进来后,她才起身……
祝修远一见书房中的情况,顿时就是一愣,这书房……看起来有些陌生了啊。
最大的变化,便是这书案的数量。
祝修远记得,书房中明明只有一张书案的啊,现在怎么多了两张?
祝修远不由看向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目光灼灼,带着探究的神色。
两个丫鬟在祝修远目光的照射下,纷纷低下了头……
“爹爹你回来了啊,累坏了吧,爹爹辛苦了……”
董淑贞丢下毛笔便跑了过来,小脸儿带着紧张的红晕,也带着讨好的笑容。
她搀着董诚的手,在那献殷勤。
“少来这一套!”
董诚却是不领情,一把甩开董淑贞的手,面色肃然,眼神锐利。
“你在家待了大半日,抄了多少遍了?快取来与老夫看,老夫要一个字一个字的验看!”
董淑贞顿时苦瓜了一张脸,吓得缩起了脖子,两只大眼亮晶晶,看向祝修远,大概是用眼神求救。
“娘子你不用害怕,把你抄的书拿出来,拿给岳父大人看就是了。”祝修远摇头苦笑。
“哦……”
董淑贞极不情愿,磨蹭着脚步,走向她的书案。
董诚挥动宽袍大袖,轻哼一声,径直越过董淑贞,走到正中间的书案后坐下。
祝修远,董淑贞,还有董漱玉等,也走了过去,分别站在董诚的两侧。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则立在侧边,她们两个纷纷低着头,手中捏着衣角,一动不动。
“贤婿啊,你这书房中怎么摆了三张书案?会不会太多了?”
董诚坐下来后,左右转头看了一眼,见左右两侧的书案,实在碍眼,一点也不讲究,好似临时搬来似的。
“呃……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平日小婿在书房看书,娘子和两位丫鬟也会陪同的。我们一起看书,一起写字……所以小婿就多置备了两张书案在此。”
祝修远瞄了眼左右两侧的书案,也觉得突兀。这两张书案上,有砚台和笔架,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将视线收回来后,他又与旁边的董淑贞对了一眼。
董淑贞缩着脖子,两只圆溜溜的大眼星光闪烁,满是感激,并明显松了口气。
祝修远苦笑摇头,并摸了摸她的脑袋。
董诚一听,貌似有道理,遂点了点头,并未深究这个问题。
因为这里是主宅的书房,平日里,只有祝修远和董淑贞他们会来此处。
董诚居住的院落,有自己独立的书房,一般是不会来此的,所有他也就不清楚此间的布局,随祝修远怎么说都可以。
董诚稍稍低头,将注意力放在案上的宣纸上。
这书案上,有一张宣纸正铺在上面,用镇纸压着,纸面已经写了一半的毛笔字,最后一个字,也只写了一半。
显得书写之人,是突然之间停笔的。
董诚将镇纸移开,两手将之拿起,埋头细看,神色极为认真。
祝修远居于董诚身后,正待探头去看,忽然,他感觉一只手抓紧了他手。
祝修远忙看去,果然是董淑贞,她正怕兮兮的看着他。
祝修远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并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后再探头看向那张宣纸。
只见那宣纸上,字迹娟秀,整齐,一笔一划的,其实写得非常好。
董淑贞生于书香世家,自然是练过毛笔字的,甚至还是祝修远的“毛笔字老师”。
她的毛笔字,一般都写得比较慢,一笔一划,精雕细琢,因为她写字是为了怡情,并不是为了赶工,主要以写得好看为主。
祝修远一看那宣纸上的字迹,很好啊,并不失她以往的水准。
可是董淑贞为什么这么怕呢?
祝修远有些想不明白。
“嗯……写的还算不错!”
董诚果然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去。
待看完了这一张,便将之放到一边,又从书案的另外一边,将一大摞宣纸取了过来。
那一大摞宣纸,都写满了字迹,看起来是董淑贞写好了的稿子。
董诚从上往下,一张一张的仔细审阅,看得极为认真。
祝修远在后看去,那些宣纸上的字迹都很好,水准犹在,自然也令董诚看得连连点头。
可是,董诚每看完一张,拿起新的一张时,祝修远总能感觉到,董淑贞抓着他的手,就跟着颤抖一下……
这是为什么?
分明写得很好啊。
心里奇怪的祝修远,不由再次看向董淑贞,与之对了一眼,她眼神深处,满是求救的神采。
祝修远眉头轻轻一跳,又与董诚另外一边的董漱玉对了一眼。
他与董漱玉心意相通,已从董漱玉的眼神中明白过来,这一摞稿纸,上面的可能没有问题,可是下面的就难说了。
为了印证猜想,祝修远轻移脚步,走到侧边的书案前,仔细观察了下。
只见侧边的书案上,虽没有纸张,但却有砚台。
砚台中磨好的墨汁犹在!
并且,笔架上的毛笔还是湿润的,还饱含着浓浓的墨汁。
与旁边的毛笔相比,有着明显的不同!
祝修远摇了摇头,不用说,这个书案,在他们到来之前,也应该是抄书的“工作台”!
他又走到书案后面,只见书案抽屉的一角,还露出了一截宣纸,白色的,分外显眼!
祝修远不动声色,轻轻动手,加之按了进去。
不用说,她们在仓促之间,紧急将书案上的宣纸藏进抽屉,结果因为太过匆忙,导致疏忽,竟露出一截宣纸……
祝修远缓步走回,刚一站定,董淑贞又拉着他的手,仰头望着他,两只大眼闪亮。
那小模样可怜兮兮的,真是可爱极了。
祝修远已经明白一切,苦笑之余,又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哗!
董诚又拿起下一张宣纸,他神色极为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他这股严肃劲儿,真是吓坏董淑贞了。
《女戒》一书,字数其实并不多,因古代没有标点符号,所以全本书算下来,也就一千余字。
实际上,它更像是一篇文章,而不是一本书。
董淑贞写的是小楷,字体较小,而宣纸的篇幅很大,所有每两张宣纸,便是一篇《女戒》的所有内容。
这么小的字,密密麻麻,内容又是重复的,其实它的审阅工作非常繁琐,如果让祝修远来,他可能第一遍都看不下去。
但是董诚却是十分认真,两手捧着宣纸,精神头十足,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去……
“此处有错误!”
忽然,董诚停止审阅,放下那张宣纸,侧头过来看着董淑贞,语气严肃,面容也很是冷峻。
“爹爹……女儿错了……”
董淑贞吓坏了,握着祝修远的手都是一个轻颤,连忙认错。
另外一边,正低头侍立的夏舞和秋雯,她们两个都为之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她们怕自家小姐受此一吓,主动将“让她们代写”之事一股脑的抖出来,竹筒倒豆子般。
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你怕什么,你来看看这里……”董诚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似乎他也觉得方才太过严肃了,“你看这个字,这一笔拉得太长,影响了整体的美观……”
祝修远差点吐血!
董诚看得这么仔细的吗?
一个笔画的异常,他都能挑出来,这也太严肃了吧!
“哦……哦……哦……”
董淑贞连连点头,一脸认真之色,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随后董诚继续往下审阅,董淑贞则退回来,抓着祝修远的手,握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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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3.干脆把两个女儿都许配给他
哗!
董诚继续往下翻。
他每翻一下,董淑贞握着他的手就紧一下。
直至快要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董淑贞不仅是握紧了他,就连整个身体都在轻颤。
并且,她还楚楚可怜的看着祝修远,频频使眼色,要他出手帮忙。
祝修远知道,董诚再继续翻阅下去,恐怕就会看出问题来了。
因为后面的稿纸,不是秋雯写的,就是夏舞写的……
“岳父大人,小婿方才在旁边也仔细看过了,娘子她写的很好,很认真,方才岳父大人发现的那处小错误,在小婿看来,其实无碍……”
祝修远拱手,在旁边开始发话。
董诚闻言,也就停下审阅的动作,稍稍侧头看着他。
“况且,今日又是元旦朝会,又是元旦赐宴的,岳父大人忙碌了一天,想必应该累了。既然娘子她写得这么好,后面的就不用再看了吧,岳父大人身体要紧。”
“是啊爹爹,修远说得有道理,您还是先去洗个热水澡,稍事休息,然后再等着吃晚饭吧。”董漱玉也劝道。
董淑贞的视线,在夫君和姐姐之间转了一下,最后汇聚到董诚身上。
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努着嘴,憋了一口气。
“诶,也好!”
董诚彻底放下那张宣纸。
他其实本不觉得累,但听祝修远和董漱玉这么一说,他忽然又感觉到疲惫了。
“贞儿抄得不错,但是,抄书是抄书,你需得理解书中深意!”董诚又侧身看着小女儿,脸色稍显疲惫,但仍在那说教。
“嗯,爹爹放心,女儿知道了。”董淑贞点头如小鸡啄米。
董诚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口气,然后又看向大女儿董漱玉,吩咐道:“玉儿啊,这书中深意,就麻烦你,给她好生的讲解讲解,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是,爹爹,女儿明白了!”董漱玉答应下来。
董诚满意点头,然后自去沐浴休息不提。
此间事了,董漱玉也跟着离开,她还要去安排今日的晚饭之事。
今日是元旦,在饮食方面有特殊的要求,需要吃一些特定的食物,董漱玉要亲自去安排。
董诚和董漱玉这一走,当这书房中就只剩下祝修远,董淑贞,与秋雯和夏舞两位丫鬟的时候,董淑贞终于“活”了过来……
滚烫的热水淹没身体,在这严寒的冬季,的确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祝修远仰躺在一只硕大的浴桶中,两手搭着浴桶边缘,脑袋也靠上去,仰头望着满屋子蒸腾的白雾,顿觉飘飘欲仙。
真是舒坦啊!
咚咚咚!
忽然,房门被敲响,还传来一个声音:“恩公,热水送来了,需要添加吗?”
这是言大山的声音。
没错,祝修远日常沐浴的时候,添水之事,都是由言大山来操作的,因为这样更加方便。
秋雯虽然是他的贴身小丫鬟,但毕竟还没有将之纳入房里。
所以类似洗澡添水这种事,还是不太方便。
于是乎,这件差事就落在了言大山的身上。
“唔……那就添吧!”
祝修远泡在热水里,浑身舒坦,动都懒得动一下。
他今天也真是累坏了,特别是元旦朝会的时候,足足连续站了好几个时辰,期间还不敢乱动一下……
单单这一点,就把祝修远给累坏了。
吱呀!
房门打开,言大山提着一捅热水,就像提着一根羽毛似的,轻飘飘往浴桶中倾倒热水,毫不费劲儿。
言大山倒完水,径直出门,再将房门带上。
祝修远舒坦的泡了一会儿后,这洗澡水却是又渐渐冷却了下来。
于是言大山再次加水。
等祝修远泡完澡,言大山竟是来来回回添加了七八次,
言大山膀大腰圆,添加热水之事,在他那儿,简直就跟弯腰捡起一件物品般,非常轻松。
但是在祝修远看来,这事儿还是太复杂了。
太耗费人力物力了。
不说言大山一直守在外面,还有专门烧热水的仆人等,也是忙了个不停……
“洗个澡都这么麻烦,看来那人工温泉,要准备在府中安装了……”
祝修远一边穿衣,一边嘀咕,心里思考着人工温泉的安装方案。
他泡完澡出来,时辰尚早,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于是祝修远便回房,躺在卧榻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然而,他才刚躺下,董淑贞携带着秋雯和夏舞,却是一起闯进了他的房间。
“娘子,你不在书房继续抄书,怎么有空过来了?”
“嘿嘿,夫君不急,估计再有两个时辰,我们就可以抄完了……”
董淑贞说着,斜坐上他的床沿,俯身看着他。
忽然,董淑贞整个人都倒了下来,半身趴在他身上。
娇腻道:“今日一整天都未见到夫君,妾身抄书的时候,可想夫君了……”
祝修远被撞了一下,嘴角一咧,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
并顺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卧榻边上,秋雯和夏舞两位丫鬟,纷纷掩嘴偷笑,默默退到床帐外面伺候着。
“有多想?”祝修远轻抚着她的脊背,只觉纤细瘦削,手感紧实,常年练武之人,身材非常好。
“很想很想!”董淑贞扭来扭去,嬉笑不停,祝修远抚她的背,她似乎怕痒,在那躲闪着。
“如何想?”祝修远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哎呀夫君别问啦,反正就是很想,如果可以的话,妾身想与夫君一起去参加元旦朝会……”董淑贞继续躲闪,继续嬉笑。
忽然,董淑贞挣脱祝修远的手,两手将上半身撑起,肉嘟嘟的小脸儿红彤彤,笑容都快堆不下了,可以看得出,她由内到外都是十分开心的。
祝修远仰卧着,视线偶然下移,瞥见她心口竟然微丰,与之前有了些不同。
祝修远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董淑贞毕竟十七岁了……
很快,时间来到酉时,天色渐黑。
董漱玉也使人来传话了,叫祝修远他们准备去吃晚饭。
于是乎,董淑贞,秋雯和夏舞,她们三主仆一起伺候祝修远更衣,七手八脚的,忙来忙去。
祝修远也懒得动手,随便她们怎么摆弄。
很快,祝修远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浊世佳公子……
主宅花厅。
伯府的元旦晚宴,将在此间举行。
其实,元旦这一顿饭,应该是在中午的时候吃的。
不过祝修远与董诚两人,都要去宫里参加元旦朝会与元旦赐宴,家里就几个女眷。
于是就这一餐就推到了晚上。
“这是屠苏酒,这是桃汤,这是五辛盘,这是胶牙饧,这是汤中牢丸,还有年糕……”
董漱玉给众人介绍着今日的特色菜品。
屠苏酒,又叫椒柏酒,是元旦佳节必喝的一种酒。
桃汤,则是以桃木做原料,以特殊烹调手法秘制的一道汤,喝这种汤有驱邪的寓意。
五辛盘,又名春盘,其中有大蒜、小蒜、韭菜、芸苔、胡要,还有时令蔬菜等。
胶牙饧,其实就是麦芽糖,是一道甜点。
汤中牢丸,类似于饺子……
……
和和美美的一餐过后,众人并未散去,而是收拾了桌面,摆上茶水、糕点、干果等,聚坐一起聊天。
董淑贞却是没能参与,因为董诚还记得罚抄《女戒》之事,打发她回书房抄书去了。
这花厅中,就只有董诚,祝修远,以及董漱玉三人。
三人由饭桌上的元旦特色美食,聊到了即将开办的酒楼。
“就目前来看,我们府中的美酒,在京城中,以及京城周边的州县,应该是人人皆知了。再经过此次元旦赐宴,相信我们府中美酒的名头,会随着这数千名地方官吏,带到全国各个角落!”祝修远笑道。
董诚和董漱玉齐齐点头。
不错,祝修远新酿的美酒,本就极为好喝,当得起天下第一美酒的名头。
如今,再通过元旦赐宴这么一宣传,它的名头就更加响亮了!
“那我们的酒楼什么时候可以开业?”董诚忽然问道。
祝修远与董漱玉对了一眼,最后祝修远说:“开办酒楼所需的新菜式、美酒,都已经准备妥当。酒楼妆点之事,也完成了大半,预计还需得五六日吧,我们的酒楼就可以开业了!”
“对了,我们酒楼的特色,是美酒、新式菜肴,还有人工温泉。这美酒已算是名扬天下了,那这新式菜肴……”
“嗯,漱玉说得不错,我们也要想办法,将新式菜肴的名头打响。单单只凭美酒的名头,还是不行的。至于人工温泉,倒是不用大肆宣扬。”
“那贤婿可有良方,如何将那新式菜肴的名头打响?”董诚又问。
“呃……此事容我思考一下,倒是不急。”
“对了,爹爹,修远,我们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先解决。”
“什么事?”
“名字,酒楼具体叫个什么名儿才好呢?”
董漱玉这么一提,祝修远和董诚都沉默了。
董诚平时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的,自然不会想到取名之事。
祝修远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经董漱玉一提,他这才发现,的确,是该给酒楼取个名字了,并且还要取得好。
众人集思广益,试着取了几个名儿,但大家都觉得不太妥当。
忽然,祝修远想起“贞酒”和“玉酒”的名字……
他心中一动,已然得了一个酒楼之名。
只是……他看了眼董漱玉,又瞄了眼董诚,还是有些迟疑,他取的那个名字,是不是太……太明显了?
祝修远“欲说还休”的表情,落在董漱玉眼里,她不由鼓励道:“修远是想到了什么好的名字吗?不妨说出来,我与爹爹一同评判一下。”
祝修远一咬牙,准备直说了,因为就连“贞酒”和“玉酒”的酒名都取了,还怕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还是需要直接点,要有点胆量。
于是,在董诚和董漱玉的期待下,祝修远嘴巴一张,吐出三个字:“董玉楼!”
董玉楼?!
董诚和董漱玉两父女,一听此名,反应各不相同。
董诚眉头稍稍一动,心里的情绪顿时又七上八下起来,那一瞬间,他想了许多……他这个大女儿的问题,始终是他心内的一根刺……
尽管董诚内心复杂,但表面上并未表现出太多,看似如常,好似没有品咂出此名所蕴含的意义般。
不过董诚也没有说话,没有像之前那般,急于评判此名优劣,而是静静观察,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的反应。
董漱玉何等聪明,自然第一时间就品咂出了那名字的意味,并猜透了祝修远那点小心思。
一抹朝霞般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她那清秀白皙的脸颊。
她低下了头,并不说话。
而祝修远也在观察董诚和董漱玉的反应,也没说话。
于是乎,这整个花厅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董诚沉吟一番,心中快速拿了一个主意,他没去问祝修远,也没去评判这个酒楼名字,而是对董漱玉问道:“玉儿啊,你觉得‘董玉楼’的名字如何,可否采用?”
问完,董诚便仔细的打量着董漱玉,两眼一眨不眨。
他这是想通过观察董漱玉的神清,来确定一些事。
若董漱玉拒绝了这个名字,董诚便决定打消那个念头,并想办法支走董漱玉,甚至搬离江城伯府。
如果她同意了呢,那就说明事有可期,他将尽力促成此事。
董诚的问话,用意何在,祝修远和董漱玉一听也都明白了。
董漱玉虽然心中慌乱,七上八下的,但仍保有一丝理智,她岂能不明白,董诚这是在试探她的心意。
并且,董诚知道她的心意后,会做出何种不同的决定,她也一一猜到了……
对董漱玉来说,这当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稍稍抬眸,盯了眼祝修远,岂不知祝修远也正盯着她看,两人目光相触,她分明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那抹期待。
目光短短接触一瞬,她便再次低头,不敢多看。
并且,董漱玉整个脸蛋儿都已通红,充血般,她自己都感到阵阵滚烫。
董漱玉很想狠心拒绝,因为她真的不能嫁给祝修远,会把他克死的,不能害了他。
可是,祝修远眼中那么期待,在她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若她拒绝,说不定董诚会安排她离开江城伯府,到那时候……她又不忍心,不忍见不到祝修远,也不忍心祝修远失望。
真是纠结啊!
“漱玉,不要多想,凭你的本心决定便可。”祝修远忽然说道。
凭本心么?
董漱玉脑袋一热,心中顿时涌现股股情愫,喷泉一般,瞬间淹没一切。
她朱唇一张,小声吐出几个字:“我觉得可以……”
董漱玉终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祝修远和董诚都同时松了口气。
祝修远自然希望董漱玉能够留在他身边,那么他就可以继续磨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同意的。
而董诚从本心上来说,也希望董漱玉同意下来。
他其实也不信克夫那一套,认为是无稽之谈。
只不过别人信啊,媒婆都不敢上门的,董诚也就无可奈何。
现如今,既然他这贤婿对董漱玉有意思,那还不如直接许配给他算了。
董诚坚信,祝修远会是个好丈夫。
因为他的能力真的太强大了,为人也不错,董诚身为岳父,对祝修远这个女婿,真是越看越顺眼。
虽然说,将两个闺女嫁给同一个人,让他脸上稍稍无光。
但是他的这个大女儿,在外面的“名声”不好,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加之他这个女婿太让他满意了,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这两相一减一增,刚好合适。
她嫁给祝修远,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或者说得直白一点,难得有个人肯要她,不怕她头顶“克夫”的帽子……你就知足吧!
如此一想,董诚心里那一点点的不满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至于小女儿董淑贞会怎么想,董诚还真没考虑过。
一来,子女婚姻大事,需得听从父母的安排,董诚对此坚信不移。他要将大女儿嫁给小女儿的夫婿,这小女儿敢有怨言?
二来,董诚其实也不担心以后家中会闹矛盾。
因为董淑贞和董漱玉,本就是天生的姐妹,虽共侍一夫,但姐妹情应该不会变。
相反,还会更加和谐。
对于只一点,董诚有着绝对的信心。
因为董淑贞和董漱玉两姐妹,是他看着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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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推广新式菜肴
第二日。
祝修远睡到大天亮才起来。
今明两天的任务,便是出门访客。
与江城伯府交好的人,就那个几个,少得可怜,恐怕半天就能访完。
于是祝修远偷懒了,睡到自然醒。
洗漱更衣加吃饭,再去酿酒作坊转悠一圈,时间已经来到巳时初。
大概早上九、十点钟左右。
该出发了。
于是祝修远吩咐言大山,去准备出行的车马,他则返回房间,准备换身出门的衣服。
“老爷,有客到访,震泽王,及其世子刘公子,正在府门外等候。”祝修远刚刚换完衣服,刚刚走出房门,就接到下人的通禀。
“王爷和刘兄来了?快,快请到花厅见客……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接!”当下祝修远顾不得出行之事,赶到府门口,果见震泽王与刘文彩等候在那。
“哎呀,王爷和刘兄到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未及远迎,还请赎罪。”祝修远快步迎出,笑着拱手而来。
“祝伯!”震泽王腆着将军肚,哈哈大笑,嗓门特大,“此时到访,倒是本王稍显唐突了。看祝伯这身衣服……本王莫不是误了祝伯的行程?”
“王爷说哪里话,下官的确准备出门访客,不过所访之人,正是王爷!却不想王爷竟大驾亲至,下官真是……惶恐啊!”
实际上,祝修远心里有些无语。
这震泽王,身为一个王爷,也算是朝中官职最高的那批人,要拜访,也应该是别人去拜访他才对,哪有他跑来拜访别人的。
“哈哈哈……”
震泽王畅笑,整个腆着的将军肚都在颤抖。
他挥动“星光闪耀”的大手掌,轻拍一下祝修远的肩。
看起来,似乎是将之当成子侄辈来看待。
“不怕祝伯笑话,本王与犬子不请自来,贸然唐突,其实是为了畅饮那两种美酒,呵呵……”震泽王又是一阵笑,借此掩饰尴尬。
“昨日,在那元旦赐宴上,那点酒水,还不够本王塞牙缝的……”
这时,刘文彩也拱手笑道:“祝兄,昨日我就说过,以后定会前来叨扰祝兄的,就怕祝兄你不高兴。”
“王爷和刘兄说哪里话,呵呵,酒水管够,请进!”祝修远笑呵呵,将两人迎至主宅花厅,吩咐上茶待客。
他在花厅中陪客,也就绝了今日出门访客的心思,反正从今日开始,到元月八、九日,都可以出门访客,不急于这一时。
应震泽王和刘文彩的要求,祝修远吩咐下人,送来贞酒与玉酒。
足足有几十壶,摆在哪里,任两人随意品尝。
府中的酿酒作坊,已于数日前扩大了规模,单日的产量,已然极高。
不然也供应不了元旦赐宴的需求。
所以现在,他这府中,美酒不缺,随便他们怎么喝都可以。
震泽王与刘文彩两父子,嘴上客气,手上可不客气,提起酒壶就自己倒……
“老爷,鄱阳王,及鄱阳王世子到访。”没过一会儿,下人又来通禀。
祝修远、震泽王、刘文彩三人,都是稍稍一愣。
鄱阳王和刘训也来了?
“哈哈,来得好,他来了正好与本王喝上几杯。”震泽王非常高兴。
“王爷,刘兄,容下官出府,迎接鄱阳王,请两位在此稍等片刻。”祝修远拱手。
“去吧!”震泽王挥了挥手,顺势又干了一杯美酒。
一刻钟后。
祝修远亲自迎着鄱阳王与刘训,也来到主宅花厅,与震泽王他们会合一处。
两王相见,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刘训与刘文彩,两人关系本就不错,也有得聊。
所以一时之间,这花厅中热闹非凡,竟有一种宾客盈门之感。
寒暄完毕,两位王爷坐到一处,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刚送上来的小菜,聊着他们的话题。
祝修远则与刘文彩、刘训待在一处。
他们也是边饮酒边聊天,不过也只是他与刘文彩两人在聊。
刘训一心喝酒,根本顾不上他俩。
忽然,刘训连续喝完五六杯美酒,放下酒杯,咂了咂嘴,稍稍摇头。
“刘大侠为何摇头?”祝修远问道。
“祝兄,你应该给刘大侠配一只大斗碗的,那样喝起来才痛快。”刘文彩笑道。
“来人,取一只大斗碗来!”祝修远挥手,对伺候在侧的下人吩咐。
下人得了吩咐,口中称“是”,立即便去取大斗碗了。
刘训没有阻拦,他又斟了一杯,两指捏起,举到嘴前。
但他却看着祝修远说道:“祝兄府中的美酒,自然是好的,可是这贞酒……没有数日前那种原酒够味儿,不知祝兄,可否取几坛原酒来?”
祝修远和刘文彩对了一眼,都感奇怪,然后又一起看向刘训。
这人没毛病吧,竟然喜欢喝那种很冲脑壳的原酒?!
不过来者是客,祝修远稍稍一愣后,便挥手吩咐道:“取几坛原酒来。”
不一时,大斗碗取来了,原酒也取来了。
那刘训直接抱起酒坛,倒满一大斗腕,两手捧着,一口一口的猛灌……
祝修远和刘文彩在旁看着,心中直发颤,这刘训还真是一个酒鬼啊,并且,还是一个口味儿独特的酒鬼!
恰在此时,府中下人又来通禀,说临海王与少司寇联袂齐至!
祝修远愣了一下,暂别众客,亲至府门外,将临海王及少司寇也请来花厅。
众人见面,自然免不了又寒暄一番。
最后临海王加入震泽王与鄱阳王的圈子,三个王爷,身份相当,坐在一起吃酒聊天。
少司寇则凑在祝修远这边,他也是一个酒鬼,很快,他便与刘训称兄道弟了。
两人你一碗我一杯,喝得甚是畅快。
又过了一会儿,府中下人又来通禀,说这次来了一群客人……
这次来的客人比较多,有杨廷玉手下的亲信,有钟山王手下的亲信,也有岳父大人董诚治下的官吏。
足足四五十人!
这些人,十数日前,就曾来过伯府做客,算是熟门熟路。
祝修远将他们迎至主宅前厅,并未去花厅。
因为他们人数实在太多,再者,这些人的身份,与震泽王他们相差十万八千里,不适合待在一处。
招待了这些客人,祝修远心中思忖:“如今渐近午时,他们来我府中做客,自然是要留饭的。那……何不如用新式菜肴来款待他们!提前让他们见识一下,等他们回家后,也好帮忙做宣传!”
祝修远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
昨日,在主宅花厅,他就曾与董诚和董漱玉他们商量过这个问题。
新式菜肴如何打响名气,他一时还没有好的方法。
如今,瞌睡遇到枕头,这些客人,便是他宣传新式菜肴的绝佳人选!
计议已定,祝修远当即便往董漱玉的院子走去。
准备请她“出山”,办成此事。
因筹备酒楼的缘故,董漱玉已亲自指点了数十位大厨,这些厨子,以后都要送到新酒楼掌管厨房的。
今日的新式菜肴席宴,正好可以让他们练练手。
很快,祝修远走到董漱玉院子门口,咚咚咚的敲门。
吱呀!
院门打开,却是丫鬟春雪来开的门。
“姑爷!”春雪欠身行礼,然后对着院子里面喊道:“姑爷来了!”
董漱玉的院子,祝修远其实很少来,也可说,自她入住之后,他根本就没来过。
因为她毕竟是姨小姐,需要避嫌。
可是经昨晚的讨论之后,那件事,就连董诚都没意见了,还在那撮合来着。
也就是说,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追求董漱玉了,可以将之视为禁脔。
所以,祝修远这才没了顾及,直接踏步,走进了这座庭院。
祝修远跟着春雪的脚步,一路四下打量,一路往院子的客厅中走去。
走进客厅,一眼便看见董漱玉站在那。
应该是春雪那声高呼,惊动了她,使她提前来到了客厅。
“修远来了,请坐。”
董漱玉招呼祝修远坐下,冬梅自动送上茶来。
祝修远随口喝了茶,放下茶杯后,顺势打量了董漱玉一番。
只见她今天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裙,腰带一束,勾勒得身材欣长。
长裙之下,两腿并拢,隐约可见其轮廓。
裙摆及地,最下面还有一双绣花鞋,露出两个小小的鞋尖。
她整副装扮,看起来给人一种清爽、温柔的感觉,十分宜人,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祝修远打量着人家,最后视线上移,与董漱玉两眼对上。
视线一触碰,董漱玉立即侧头,别开视线去。
经昨晚一事后,董漱玉变得羞涩了不少,在以前,她还能与之对望许久的,但是现在,两人视线一经触碰,她便将头别开。
可能祝修远自己都不知道,他盯着人家看的眼神,是一种细细欣赏自己物品的眼神。
浓浓的占有欲,带着扎人的侵犯性。
这种眼神,不吓着人家女孩子才怪。
“修远来此,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董漱玉脸色稍红,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
当下,祝修远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一说到生意上的事,董漱玉便镇定了许多。
她稍稍思考了一瞬,便十分赞同这条主意。
事不宜迟,不及多说,董漱玉当即便出门安排此事。
祝修远也离开董漱玉的院子,先去前厅中转悠了一圈,给那四五十个客人说了留饭之事,众位客人嘴上客气,但也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又来到后厅,对三个王爷,两个世子,及少司寇他们说了留饭之事。
并说要以一种新式菜肴来款待他们。
不过,客人们都不是很在意那什么新式菜肴,只要有美酒喝,那就足够了……
很快,时间临近午时。
祝修远暂离花厅,来到外面,董漱玉的丫鬟春雪已然等候在此。
“漱玉那边弄得如何了?没有问题吧?”祝修远问。
“姑爷请放心,小姐亲自安排,定然没有问题的。奴婢来此,就是通知姑爷,再有一刻钟左右,便能上菜了,请姑爷做好准备。”春雪道。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漱玉,我这边做好准备之后,便派人去通知你们。”
春夏领命而去。
祝修远目送她离开,刚准备返回花厅,忽然一个叫声在身后响起:“贤婿!”
却原来是岳父大人董诚来了。
今日一早,董诚很早就起床,出门访客去了。
不久前回府,听说了府中之事,因此他忙赶了过来。
祝修远转身,与董诚交谈了两句,随后,两人分头行动,祝修远去花厅,董诚则去前厅。
分别招待两个厅中的客人。
安置桌椅,邀请众客上坐等。
花厅这边,只有一桌,三位王爷,少司寇,及两位世子,还有祝修远,几人刚好够坐。
前厅那边,则分了好几大桌,人多,也更热闹些,董诚在那边待客。
“王爷,世子,少司寇大人。”祝修远团团拱手,笑道:“今日寒舍待客用的菜肴,是一种全新的菜式。诸位王爷、世子、大人,虽身居高位,天下珍馐,更是享之不尽。但是,接下来的新式菜肴,下官保证,各位大人就连见都没有见过。”
见祝修远又提起了那什么新式菜肴,众人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动起来。
“嗯,既然祝伯如此推崇,那我等待会儿,倒是要好好的尝尝。”临海王笑道。
“你小子的口气可不小,呵呵,不错,本王年少之时,也曾游历过天下,遍尝过天下美食。所以说,本王没有见过的美食,应该还没有!”震泽王腆着将军肚叫道。
“诶,话不要说得太满,既然祝伯反复强调他府中的美食,那本王想,那美食必然十分奇特。比如说这美酒,你以前能够想象得到,世间会有如此美酒吗?”鄱阳王笑道。
“呃……王爷说得也是……”
“刘兄,你就别买关子了,那什么新式菜肴,究竟如何,快端上来看看吧。”刘文彩叫道。
啪!
话音一落,刘文彩就被拍了一巴掌,却是其父震泽王动的手:“闭嘴,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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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梁国使者将至
【本书以后用“番州”代指“广州”】
听震泽王这么一说,正准备张口的少司寇,立即闭上了嘴巴。
另外一边,刘训则抱胸而坐,低头默默的等着,不发一言。
那震泽王刚拍了刘文彩一巴掌,便回过身来,对祝修远说:“祝小子,别磨蹭了,快快上菜,若果然是本王没有见过的新菜式,那本王就收回方才的话!”
震泽王此举,引得另外两位王爷摇头连连。
祝修远见此,便笑着拍了拍手,对伺候在侧的下人吩咐道:“上菜!”
话音一落,很快,只见数十位小丫鬟,提着一个食盒,鱼贯而入。
随着第一道新式菜肴摆上桌,众人立即紧盯过去。
“唔……这是什么菜?”
“貌似真没见过!”
“好吧祝小子,本王收回方才的话,单单这第一道菜,本王就没有见过。”震泽王表情讪讪的。
“这菜的菜式……果然奇特,未曾一见,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刘文彩探头过去,仔细的观察。
啪!
正讪讪的震泽王,听了他亲儿子的话,顿时不满,直接甩手过去,照着刘文彩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本王和你两位王叔都还没尝,你就想着吃了?滚一边去!”震泽王怒目圆瞪。
他这分明是在发泄。
不过他发泄的对象,却是他自己的亲儿子,这倒是有趣。
刘文彩很受伤,不过其余的人都不同情他,反而引得一阵哄笑。
随着一道菜又一道菜的摆了上来,众人已经笑不出来了。
这桌上的每一道菜,真的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
关键……那股菜香味儿很浓,勾人食欲!
其实,若在平常之时,忽然上这么多新式菜肴,众人未必会如此惊讶。
他们不是王爷,就是世子,或者高官,位高权重的,哪里会将注意力放在什么菜式上面。
可是,祝修远已提前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反复强调,这是一种新式菜肴。并还放出了“你们都没有见过”的豪言。
如此一来,彻底将众人的注意力导引到了这菜肴上面!
另外一边,前厅之中。
董诚也是此番操作,引得众客对新式菜肴好奇心爆棚。
良久之后,大圆桌都快摆不下的时候,祝修远终于笑道:“各位王爷、世子、大人,菜已经上齐,请诸位不要客气,品尝一下,这新式菜肴口味究竟如何?”
“嗯……不错,此菜口味独特,极合本王的胃口……”
“好吃,好吃,祝伯啊,你府上的厨子,可是比本王府上的好太多了!”
……
众客边吃边赞。
因为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菜式上,自然更加仔细的品尝。
这一品尝,发现还真好吃。
竟是一种从没有尝过的滋味儿。
待酒菜过半,祝修远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抖出伯府即将开办酒楼之事——
这种新式菜肴,还有那两种美酒,都将放在新酒楼中出售……
众客也是识趣之人,纷纷放言,待酒楼开张之日,他们定会前去捧场!
祝修远见此,终于笑了。
他忙活了这大半日,为的就是目前这一刻,他成功了!
待宴席结束,众客都饱饮了美酒,基本上都醉了。
但他们还在喝,一杯接着一杯,就着下酒的小菜,一边喝酒,一边脸红脖子粗的争论着一些鸡毛蒜皮之事……
祝修远坐在花厅中陪客,看得那是暗暗心惊。
他们这是奔着彻底喝醉不醒而去的啊!
可是来者是客,他又不好劝阻,只能由着他们猛灌。
祝修远暗中祈祷,可千万不要喝出什么问题来才好。
过不一会儿,忽又有下人来通禀,这一次,却是宫里的张公公来了。
张公公来此,大多是传陈皇口谕的,目的么,也大部分是陈皇召他进宫赴宴赏舞的。
于是祝修远便告辞,赶到府门口,去见那张公公。
“张公公,可是陛下相召?”祝修远出府而来,拱手问道。他与这张公公早已混熟,竟连客套话都省却了。
“伯爷,咱家此番登门,却也是传陛下口谕,但并不是召伯爷入宫。”张公公抖动拂尘,脸上笑眯眯。
“哦,那是为什么呢?”祝修远稍感疑惑。
“伯爷,是有关梁国使者之事!陛下特命咱家,亲来提醒伯爷。”
“请公公赐教。”
“伯爷客气了,赐教不敢当。伯爷,那梁国使者,乘船沿江而来,明日便会抵达京城外的码头。伯爷担着接待梁国使者的重担,当可需得着手准备了。”
“原来是这件事……”祝修远凝眉。
这梁国使者,来得也太早了吧。
梁国使者,出使陈国,乃是为了就近观看武举的举办。
可是为时尚早,那武举的举办,是在元宵佳节前后,现在才是元月初二,中间隔了十多天呢。
“伯爷,咱家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张公公忽然笑嘻嘻的说。
“哦,敢问公公,是什么好消息?”
“那梁国使者,乃是梁国的乾王,与梁国的安乐公主!咱家听闻,伯爷与梁国乾王关系不错,那此番接待梁国使者的重任,当能轻松不少了!”张公公笑道。
“原来是乾王与安乐公主!”祝修远惊讶。
他还真没想到啊,竟又是他们两兄妹来了。
记得上次与梁国乾王和安乐公主分别,还是在江州的时候!
当时,董淑贞还曾哭过,说见不到她的师姐了。
她的师姐就是安乐公主。
祝修远则劝道,很快就能再见到他们的……
却没想到,几个月之后,的确是再能见到他们两兄妹了。
只是这几个月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细细想来,还真是恍若隔世。
张公公很快便回宫复命去了,祝修远也返回。
不过他没有去花厅中陪客,而是去了主宅的后厅,并派人将董诚、董漱玉,还有董淑贞都给请来。
不一时,众人齐聚。
董诚和董漱玉都坐下了,董淑贞则趴在他椅子后面。
“贤婿啊,你把我们都叫来,是有什么事吗?”董诚问道。
“的确有一件大事,那梁国使者,明日就到了,小婿要负责接待他们。”
“嗯……梁国使者,这么快?”
“是的,宫里来的消息,肯定不会假。不过……此次出使我陈国的梁国使者,乃是梁国乾王,与安乐公主!”祝修远笑道。
“哇,是师姐他们吗?”董淑贞在他耳朵后面惊讶。
“嗯,的确是他们,此番是他们作为使者的话,倒是方便了许多。”
“终于又能见到师姐了!”董淑贞在他椅子后面,高兴得又蹦又跳。
“嗯?”
忽然,董诚冷哼,两眼如利剑般的盯着她。
董淑贞立即萎了下去,双膝弯曲,整个身子都躲在祝修远的椅子后面。
“贤婿啊,接待梁国使者之事要紧,你这就去安排吧,府中待客之事,交给老夫好了!”董诚说道。
“嗯,那就多谢岳父大人了!”
祝修远起身拜道,他此番将众人召集于此,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于是,祝修远便回房收拾了一番,再出府门,带了言大山,开始安排接待梁国使者之事。
比如熟悉明日接待的流程,需要注意哪些事,以及梁国使者下榻的驿馆等等,他都要亲自去了解,安排。
……
与此同时。
聚贤门。
聚贤门,是京城南边的一座城门。
通过此门进城,便是属于江宁县的管辖地界。
沿着南门大街,花市大街,可直达江宁县县衙。
县衙对面,则是江城伯府所在的徐府街。
通过聚贤门去往闻名天下的秦淮河畔,也是最近的一条路。
熙熙攘攘的聚贤门内外,有三人通过此门,进得京城。
此三人中,一人为首,做中年书生打扮,手里摇着一柄折扇,倒也颇具风采。
此人身后,左右各有一人。
其中一人体壮如牛,满脸络腮胡,也比中年书生高了整整一个头,看起来就像是一辆“人形坦克”。
另一人则正常得多,做寻常民间武人打扮,身材比较精瘦,颌下一簇胡须。
这三人进城后,就站在南门大街的正中间,停下脚步,四下张望打量。
“大哥,这京城果然非同一般,比那番州城【广州城】,以及沿路走来的城池都还热闹!”人形坦克兴奋道。
他粗声嗡气,就那么一说,结果因为声音太大,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三弟,你小声些,这京城不比其他地方,我们远道而来,切莫张扬!”精瘦武人严肃提醒。
“嗯……”
那人形坦克看似不满,但也闭上了嘴,站在那,左右不舒服,动来动去。
啪!
中年书生将折扇收拢,侧身对身后两人说:“二弟三弟,京中秦淮河畔,闻名天下,我等来此,不可不去一试,走吧,我们先喝酒去!”
话音一落,中年书生举步便往前面走去。
人形坦克嘿嘿嘿直搓手,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并嗡声道:“还是大哥懂我,咱们喝酒去!”
精瘦武人摇了摇头,也举步跟上。
很快,这三人消失在城内大街的人流中,不见踪影。
这三个人,其实就是那番州城中的韩清山、朱立,和牛刚三兄弟【参考第435章.文武反应】。
那位中年书生,名为韩清山。
朱立,是那精瘦武人。
牛刚,则是那位人形坦克。
一个多月前,陈国举办武举的告示,曾贴遍了全国州县。
那岭南的番州城内,自然也是闹得人人皆知。
韩清山三兄弟,在那酒楼中得知武举的消息后,便去查看了贴在城墙上的告示。
当日下午,三兄弟便既动身,一路慢慢的走,且走且游,往这京城赶来。
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今日终于抵达京城!
秦淮河畔,某座酒楼中。
“好酒!”
那人形坦克牛刚,猛灌了一大碗,将大碗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不顾络腮胡上残留的酒液,两只粗壮的手,抱起酒坛,直接又倒满一大碗。
同桌的精瘦武人朱立,吃着菜,又用小酒杯喝了一口美酒,瞄了眼如恶鬼投胎般的牛刚,摇了摇头,继续吃自己的。
中年书生韩清山,坐在主位,也是安安静静的喝酒吃菜。
三人中,就只有牛刚最猛,酒量最大,也最不安生。
“啊!”
牛刚又灌了一大碗,仰头张嘴大叫,因天气寒冷,他呼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
他满脸的络腮胡乱抖,颌下的浓密胡须,已被漏出的酒水打湿一片:“好酒,痛快!”
牛刚如此豪放的饮酒方式,着实惊住了周围桌上的客人。
“如此牛饮,能品出个什么滋味儿?”
“这种酒也算好酒?那江城伯府的贞酒和玉酒又是什么?”
“外地来的,真是没见识,竟将此等马尿视为好酒!”
“诶,想当初,在下也是像此人般,如此豪饮美酒的。可是,自从江城伯府的美酒闻名以来,传得神乎其神,我就再也没有像这般饮酒了……”
“兄弟,且再忍耐数日吧,待祝伯爷的新酒楼开张,我等就可以去畅饮了!”
“对对,真希望那新酒楼快些开张……”
“诶,这种酒,简直就像是泔水,竟还有人喝得如此津津有味,真是……”
……
临桌的风言风语传了过来,一丝不落,听进三人耳中。
“住嘴!”
牛刚已忍耐多时,现在却是不能再忍受了。
喝个酒而已,这些鸟人,竟都有这么多闲言碎语。
又没花他们的银子,管的也太宽了吧!
往日间,都是他牛刚管别人的闲事,哪轮到别人来管他……这,这真是气死他了。
这些鸟人就是欠揍。
牛刚大手一张,猛地一拍桌,就要发作。
啪!
忽然,一个手掌拍来,看似轻飘飘,力道却极大,一下子就将牛刚按了回去,他发作的势头顿止。
阻止牛刚之人,正是韩清山。
“大哥……”
“你不要说话。”韩清山将手收回,轻轻的吩咐道。
牛刚闷闷不乐,抱起酒坛,又倒了一大碗,别过身去,自个喝自个的。
韩清山却是不理会牛刚,他径直起身,走过去,面对临桌的食客,团团拱手。
客气道:“适才听诸位所言,那江城伯府的美酒,当真如此好喝么?不满各位,我们兄弟三人,今日方到京城,在路上,也曾听闻过那贞酒与玉酒的大名……可是诸位如此推崇,是不是太过了?”
“难怪,你等果然是才来京城的外地人……”
当下,众人便对韩清山三兄弟“科普”,从“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讲到元旦赐宴竟也用贞酒和玉酒……
言谈间,众人将贞酒和玉酒夸上了天。
左一个“天下第一美酒”,右一个“其他酒都是马尿”。
并且一口众词,言之凿凿,教人不信也难。
韩清山与朱立,两人还不觉得如何。
但就那牛刚,他竟将此话听进去了。
他为人虽鲁莽,但心底还算单纯,他听众人说得如此逼真,如此真实,他心里不由便相信了。
对那两种美酒,什么贞酒和玉酒的,牛刚心中,生出一种一尝为快的渴望。
心里想着这些,牛刚再看大碗中的酒,顿觉这果真是马尿!
他咧了咧嘴,闻了一下,满脸嫌弃,将之放到了一边。
“不知那江城伯府如何去?”这时,韩清山又拱手问道。
牛刚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大哥这是要带他们去那什么伯府中吃酒吗!
于是乎,“去江城伯府中吃酒”的美好愿望,在牛刚心里扎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临桌的客人只是发笑,却不回答。
“不知阁下为何发笑?”韩清山奇怪。
“哈哈……这位先生,你打听江城伯府的去处,莫不是想进得那伯府中,一尝那两种美酒的滋味?”
“在下看来,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人家毕竟是伯府,门第甚高,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要是谁都可以去的话,那伯府的大门槛,早就被踩烂了!”
……
众食客七嘴八舌,纷纷在那调侃韩清山。
不过韩清山并不为所动,淡定如山,他只是凝眉,仔细分析众人话中之意。
可是牛刚却不满了,他在板凳已然坐不住,数次三番,都想起身与那些食客理论。
那什么狗屁伯府,莫不是天王老子的家中不成?
为什么不能去?
他牛刚偏就不信这个邪!
不过牛刚还记着韩清山的话,虽心中烦躁,但也还未曾站起来闹。
最后,牛刚实在受不了,已管不得什么韩清山的吩咐了,两腿一用力,直接站起来。
好在朱立见机得快,忙过来按住了他,他瞪圆了眼睛,示意牛刚稍安勿躁。
牛刚闷闷不乐,气呼呼的又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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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夫君,我们一起去捉贼
韩清山三兄弟吃完饭出来,外边天色已经擦黑。
“大哥,这秦淮河畔,果然非同一般,天明之时还看不出来,待到天黑,竟是如此的热闹!”
朱立一身民间武人的打扮,站在韩清山身后,与街上的行人格格不入。
晚上来到此地游玩的游人,谁不是衣冠楚楚的,不说锦衣华服,但至少,也得是正常一些的便装吧。
直接以民间武人的装扮,矗立在此,还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二哥说得不错,嘿嘿,俺还听说,这地方,有许多楼,楼里有许多粉头……”
若说朱立的装扮格格不入,那人形坦克牛刚的打扮,就称得上怪异了!
简直是不堪入目。
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并且,牛刚诺大一条大汉,此时却稍躬着腰,满是络腮胡的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在大哥韩清山的身后,一边猥琐,一边谄笑……
如此一来,就更引得路人们嫌弃,纷纷避开他们。
啪!
韩清山忽然转过身来,手里握着折扇,顺势往下一拍,直接拍在牛刚那牛背一般厚实的肩膀上。
随着一声轻响,牛刚脸上猥琐、谄媚的笑容,顿时止住,凝固在脸上。
“莫非三弟想去那楼里,叫上三两个粉头,风流快活一晚?”韩清山笑道。
“不是!”牛刚立即否认,脸上的笑容消失,偌大一颗络腮胡头颅,摇晃得像是拨浪鼓,“大哥,小弟没那个意思,就是好奇,好奇,嘿嘿嘿……”
“楼里的那些个粉头,虽然好看,但是太弱了,不禁折腾,不禁折腾……”牛刚连连摆手。
韩清山与朱立对望一眼,皆摇头笑了笑。
“二弟三弟,此间秦淮风光,闻名天上,称得上是天上人间呐!我们都是第一次来此,什么都不用说,先去游游秦淮河吧!”
韩清山怕打着折扇,当下跨步往秦淮河走去。
“诶大哥等等……”朱立和牛刚两兄弟赶紧跟上。
很快,那灯火璀璨的秦淮河中,游船川流不息的河面上,又多了一条船。
这船上,就只有韩清山三兄弟,外加一个船夫,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三兄弟坐在船头,一边欣赏河畔夜景,一边就着小菜吃酒,倒也十足惬意。
不知不觉,时至夜半。
这秦淮河畔的游人,已然少了一大半。
只有少部分楼里,还是灯火通明的,非同一般的热闹喧嚣。
韩清山三兄弟游性渐止,便退了游船,上岸来,找了家客店,准备休息。
且说那民间武人打扮的朱立,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也不更衣,直接和衣而睡。
可是,他刚吹灭蜡烛,躺上卧榻,两眼还没有闭合,忽然他的房门就被敲响。
咚咚咚的,虽然很是小声,但在这安静的深夜,也足够响亮。
“谁呀?”朱立躺着不动,随口问道。
“二哥,是我,快开门!”外面是三弟牛刚的声音,他虽然压着嗓子,但在别人听来,还是很大声。
朱立怕他这三弟扰民,遂起身,重新点燃蜡烛,打开房门。
“三弟?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却来找我作甚?”朱立让他进得屋来。
“嘘!”
牛刚闪身而进,他虽然生得像是一辆人形坦克,但却很灵活,并且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二哥,小声些,千万别让大哥听见了!”
牛刚稍稍躬着身子,两眼瞪得铜铃那么大,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像是做贼般。
不过……朱立嘴角扯了扯。
他这个三弟,虽然动作小心翼翼了,也轻手轻脚的,还提醒他小声些。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他所谓的“小声”,结果却是比朱立的声音都还大的吗?
“三弟,你找我何事?”朱立无奈,也压低了声音。
“二哥,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二哥,你陪我去吧,我怕……我怕去了后,就找不着回来的路了!”牛刚“小声”的说道。
并且,他还搓着两只粗壮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的期待之色很浓。
“三弟,你……”朱立眉梢轻颤,“你该不会是想去那楼里,寻几个粉头,风流快活吧?”
“不是!二哥,你怎么能这样想呢!”牛刚顿时激动,声音不自觉加大了。
“嘘!三弟,小声些!”
“哦,对对,要小声些……二哥,我不是想去那楼里,我是想去那什么……江城伯府!那什么……”牛刚仰头想了一会儿,顿悟道:“贞酒和玉酒,对,就是这两种美酒,听他们说,这是天下第一的美酒,我想去品尝一下。”
“三弟,你疯了,现在深更半夜的,人家早就休息了,哪有这种时候去上门拜访的……嗯?”
朱立忽然一愣,盯着牛刚,“三弟,你该不会是想……想夜探江城伯府吧?”
“没错!二哥,那不就是一个伯府嘛,还弄得神神秘秘的,再说了,我只是去品尝一口美酒而已,他们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
牛刚忽然发羊癫疯一般,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很快,他摸出一锭银子,“大不了我们留下这锭银子!”
“不行,太冒险了!再说,大哥知道的话,定然不会同意的,三弟,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朱立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开玩笑,夜探江城伯府,就为了偷一口酒来喝……这,也太那啥了吧。
他还不如去楼里找几个粉头呢!
“哎呀二哥,你怕啥?区区一个江城伯府,我们两兄弟,还不是来去自如,他们不会发现的……”
“不行,三弟,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伯府,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高手,我们这样贸然闯入,要是陷在里面了怎么办?”
“二哥,区区一个伯府,又不是天王老子的皇宫,能有什么高手?即便有,我就这么一用力推过去……”牛刚耍了个招式,很是威猛,“保管把他们推得狗吃屎!”
“三弟,蛮力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要是大哥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收拾你的!”
“二哥,我天生神力,除了大哥之外,谁还能阻止我?放心吧,我们不让大哥知道就好,我们现在悄悄的去,临天亮之前,再悄悄的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嘿嘿嘿……”
“不行!”朱立一口咬定。
……
江城伯府。
夜深了,众人早已回房休息。
今天下午,祝修远忙活明日接待梁国使者之事,来回奔跑,可把他累坏了,他一回到府邸,吃了晚饭,沐浴之后,便回房休息。
今日府中的客人,亏得岳父大人董诚代为招待,倒是省却了他许多琐事。
他今天真的很累,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祝修远尚处睡梦中,他忽然听得一阵阵砸门之声,很是响亮,并且还伴随着一个叫声:“夫君,夫君,家里闹贼了,快些起来,我们一起去抓贼……”
砸门之声,还有那个喊叫声,都很大,在这安静的深夜,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可是祝修远真的睡得很死,隐约迷糊间,他似乎在做一个噩梦。
噩梦的内容很杂乱,但是,这个梦很吵,很响,他在梦中发现,他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砸门的声音和喊叫之声越来越清晰……清晰……清晰……忽然,祝修远惊醒,整个身体都轻颤了一下。
就像梦到一脚踩空的那种感觉。
“夫君,快快醒来,家中闹贼了,我们一起去捉贼……”
猛然清醒过来的祝修远,耳中便听见了这个声音。
这是董淑贞的叫声。
并且,董淑贞边叫,还边砸门,咚咚咚很是响亮。
另外,祝修远还听见了一些“背景声”,来自府邸远处,貌似有人在呼喊,人嘶狗吠的,一片混乱。
祝修远愣了一秒钟,随后立即反应过来。
府中真闹贼了!
这么突然的吗?
府中闹贼,貌似还是第一次……祝修远体内一阵悸动,不由翻身爬起来,边走向房门,边回应道:“来了来了!”
这大半夜的,房中应该很暗才对,但是现在,他这房间中却很是明亮,光线来自门外,透过纸糊的门窗传入。
他借着这些光亮,能看清去往房门的路。
这些光线,应该是董淑贞她们弄的火把吧?
祝修远猜测。
吱呀!
祝修远打开房门,一眼望去,果见董淑贞正站在他门外。
后面还有数十个言大山召集而来的武士,每人都举着一只火把,熊熊燃烧,将此间照的雪亮一片。
董淑贞后面,丫鬟夏舞也在。
不过却不见秋雯,因为秋雯不会功夫,战斗力堪比兔子,现在这种时候,她是不可能走出她那小耳房的。
“夫君,妾身和夏舞先帮你更衣,然后我们一起去抓贼!”
董淑贞与夏舞走进房间,临关门之际,董淑贞探头对外面的人吩咐道:“你等在此等候片刻,待我与夫君准备妥当,我们再一起去捉贼!”
“是,夫人!”众武士轰然答道。
砰!
董淑贞关上房门,拉着祝修远便往里面走。
此时,夏舞已将蜡烛点着,他这房中顿时一片明亮。
“娘子,府中闹贼,你怎么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董淑贞与夏舞两主仆,给祝修远更衣的时候,祝修远仔细瞧了瞧董淑贞的神色。
她非常激动,肉嘟嘟的小脸儿红扑扑,眼中精光爆闪,嘴角不自觉带上了一抹笑容,久久不散。
另外,夏舞这丫头,也是此番表情,一脸的期待之色。
“夫君,这次府中闹贼,可不是妾身弄出来的。我要去将之捉住,狠狠的揍他一顿,证明人家很能干,要让爹爹刮目相看!”
董淑贞自信满满,挥舞着小拳头。
她们帮他更衣,也不过稍稍披上几件厚衣服,再稍稍打理下头发而已。很是简单,可是,祝修远却感觉,她们这是在为他穿铠甲般。
“我家娘子本来就很能干!”
祝修远笑着摇头,并抬手想去摸她的脑袋。
可是这次,董淑贞脑袋却是一缩:“夫君别摸,妾身的头发只简单的扎了一下,夫君一摸,可能就散开了。”
祝修远那手顿时停在半空,不过他不甘心,最后还是顺手捏了捏她那肉嘟嘟的脸蛋儿方罢。
董淑贞鼓着一双漂亮的大眼,两手忙着给他更衣,脸蛋儿也没乱动,任凭祝修远捏来捏去,笑容渐起,看起来十足的可爱。
很快,祝修远更衣完成,三人开门而出,领着十多个武士,一路浩浩荡荡,直奔发出喧闹呼喊之声的打斗之处。
不一时,众人到达。
这是府中的一处花园,其中的一块草地上,只见数百人围聚在一起,大多数人都举着火把,将此间空旷的花园照得白天一般。
这数百人,有陈皇借给他的金吾卫,也有言大山召集而来的武士,也就是“准家将”。
他们围聚一处,呼喝不止,并跃跃欲试,看着样子,应该是把那贼人围困在里面了。
祝修远他们到来,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祝修远与董淑贞等,得以走到近前,直观的瞧见内里的情形。
只见那贼人,有两个,一个做民间武人打扮,比较精瘦。
另一人则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跟个人形坦克差不错,看起来,竟是比言大山还粗壮一圈。
这两个贼人,身手都非常高强,虽有数百人将他们围住,但貌似也没能将他们捉住。
那言大山,以及数个武人中的高手,正与此二贼交手。
不过就连祝修远这种战五渣都能看得出来,言大山与两个贼人之间,打成了一个平手,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没错,这两个贼人,正就是那朱立与牛刚两兄弟。
朱立虽然极力反对牛刚,但是,最终还是没能磨过牛刚,勉强同意,跟着他一起来此……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府邸太大了,他们根本找不到酒窖的位置……
后来一个不慎,被巡逻的武士发现,双方就此打斗了起来。
以朱立和牛刚的身手,应付这些武士,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们却是不知道,这府邸中,还有一个以保护恩公为己任的言大山。
那言大山惊闻府中闹贼,顿时浑身都一个激灵,立即跑来,将两位贼人拦住。
可是,尽管言大山身手高强,但也不能彻底制服此二贼,只能斗个平手。
“夏舞,我们上,捉住这两个贼!”
董淑贞挽了袖子,招呼了夏舞,拔腿便冲进了战团。
夏舞也是如此,紧跟自家小姐的步伐,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
“娘子……”
祝修远反应慢了一步,伸手欲抓,却是抓了个空。
不过祝修远随后反应过来,他这小娘子,还有夏舞这丫头,都是不可多得的高手,特别是董淑贞,她的身手应该与言大山处在伯仲之间。
所以说,她应该不会有问题。
487.董淑贞、董漱玉、寇婉婉、李卿奴
话虽如此,但祝修远还是有些担心,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言大山,助我抓住此二贼,回头重重有赏!”董淑贞叫嚣。
“是,恩母!”
“啊!”
此时,那牛刚发狂了。
他状若一头疯牛,横冲直撞,天生一股蛮力,无人可撄其锋,这也正是言大山久久拿不下他们的原因。
另外,那朱立也是一个高手,与牛刚搭配,战斗力彪悍。
可是,言大山独对他们两个的时候,尚且能与之打成平手,现在又加上董淑贞和夏舞,她们两个虽然是女子,但经过了老乞丐的调教,身手不弱于言大山……
三对二,所以顿时之间,牛刚和朱立便险象环生,左支右拙,即将不敌!
砰!
忽然,言大山一巴掌拍出,朱立顿时站立不稳,倒退数步,他还没反应过来,早就被等候许久的武士们一拥而上,以叠罗汉的方式把他死死按住了。
解决掉了一个。
又过了一会儿,董淑贞忽然暴起,一脚踹在牛刚后脑勺。
紧接着,言大山从侧边攻来,一脚踹中了他的胸腹。
夏舞更狠,她用了一柄细剑,直接在牛刚小腿上划开一道口子……
三重夹击之下,牛刚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是顶不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早有武士们拿着铁链上前,眨眼间,就将之捆成了个“铁粽子”,动躺不得。
“放开我,你们以多欺少,小爷不服,放开我,再来打过……”
牛刚整个人都被铁链困住,就算他天生蛮力,但铁链加身,他也是无法,只在那呼喝,大叫不止。
至于朱立,他也被铁链五花大绑了,但他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起来很丢脸的样子。
“你这个贼,半夜跑来我家偷东西,还有脸说以多欺少……”
董淑贞不满了,冲过去,对瘫在地上的牛刚又打又踢,并且还将夏舞招呼了过去,两人一起揍他。
牛刚兀自嗷嗷叫着,只是苦于动弹不得,被两个女子拳打脚踢的,他真是郁闷坏了。
至于那朱立,听了董淑贞话中的“贼”字,他则是连连苦笑摇头,脑袋深深的低着,不敢抬头,似乎怕被人发现他的样貌般。
老实说,朱立后悔了,不仅后悔纵容三弟胡闹,还后悔为什么不在脸上蒙一块布……
“娘子,快回来,都已经捉住他们了,不用再管,快过来!”
祝修远看着自家小娘子和夏舞这丫鬟,在那跳跃着,对倒地的贼人拳打脚踢,十分起劲,他看着无语之外,也觉得浑身都疼。
这就是他这小娘子的暴力一面啊!
不仅祝修远觉得浑身都疼,那言大山,也想起了那段鼻青脸肿的不堪岁月……
至于其余的武士等,则是一阵恶寒……府中的主母,竟是如此能打的吗?
下手下脚都好重啊,还专门照着人家的脸面打……
简直就是母老虎!
“夫君,容妾身再揍一会儿,哈哈,真好玩儿……你这个贼,竟敢来府中行窃,真是活腻歪了,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夏舞,用点力,踢他脑袋!”
众人听了董淑贞的话,都是一阵心颤。
竟以揍人为乐……
“好咧,小姐,看我的!”
众人只见那夏舞,退后几步,来个助跑,急速冲过去,一脚踢在牛刚那络腮胡大脑袋上!
“嗷……”
牛刚发出阵阵惨叫。
众人心里更是发寒……不仅主母是母老虎,主母身边的丫鬟,下手更狠呀!
祝修远和言大山还好,早就见识过了。
不过那些才来府中不久的武士,那些准家将们,心里拔凉拔凉之余,也将主母在心中重新定位……
对了,还有这个名为夏舞的丫鬟,也不能小看,他们纷纷将之列为不可招惹的人选中。
那朱立,虽然没有被揍,但瞧着三弟被两个女子拳打脚踢,他嘴角直咧,最后,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贤婿……”忽然,岳父大人董诚,还有董漱玉两父女竟赶来了,“情况如何?贼人抓住了吗?有没有人受伤?”
“岳父大人!”祝修远脸色稍变,暗中对言大山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过去对董诚拱手道:“贼人已经抓住,也无人受伤,请岳父大人放心!”
董诚跑近,见祝修远及众人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跟在其后的董漱玉,睁着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祝修远,见其无碍后,也暗中舒了口气。
那言大山,瞧见了恩公的手势,顿时明白恩公的意思,遂立即带人围拢过来,将正“跳起来揍人”的恩母挡在身后。
不让董诚看见。
然而——
“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忽然,董淑贞的叫声传了过来,声音中隐隐透着一股兴奋。
祝修远暗中一咧嘴,心说要遭。
果然,董诚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他将凑过来的言大山等人扒拉开,探头望去,待看清楚后,他那脸色已然黑如锅底。
“贞儿,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董诚厉声大叫,一股愤怒已经快要憋不住。
兀自在那欢快揍人的董淑贞,一听这话,整个人的动作骤停。
她缩起了脖子,缓缓转身,面色惊恐,两只大眼瞪得溜圆。
那是被吓的。
待看见爹爹董诚后,她脸上立即陪着笑,一秒钟进入淑女的模式,迈着小碎步小跑而来,向董诚行礼。
丫鬟夏舞也是如此,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头都不敢抬起来。
眼见董诚即将爆发,祝修远见机得快,忙拽着董淑贞,一把将之拉在自己身后。
然后对言大山吩咐道:“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处理这两个贼人了,大山你将他们锁好,待明日得空,我再亲自审讯他们!”
祝修远是伯爵,而陈国赋予这种勋官的权力极大,比如说这种情况,即便祝修远将此二贼给杀了,也没什么事,官府知道了,也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妥妥的特权阶级!
这也是祝修远比以前更“飘”的原因了。
比如说在娶董漱玉这件事上,他以前想一想都觉得是罪过。
可是现在,他就是要娶,明目张胆,并将之视为禁脔。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身份的变化么。
他这伯爵,真的具有特权!
“是,恩公!”
言大山拱手领命,当即便安排关押两个贼人之事。
祝修远将董淑贞护在身后,拱手对董诚说:“岳父大人,此事已了,况且现在夜已深,大家还是先回房休息吧,此事待明日再行处理。”
“嗯,也好!”
董诚瞪了眼探出半颗脑袋的董淑贞,举步便回房。
董漱玉与祝修远对了一眼,也跟着回去。
最后,祝修远拉着董淑贞,往主宅走去。
边走,祝修远边说教:“娘子,你这次真是太不注意了,那贼人都已经被绑,你还去揍他做甚?”
“还有岳父大人,他都来了,你就不能提前停手吗?这次,要不是为夫见机得快,娘子你非得要被岳父大人教训不可!”
祝修远念念叨叨,拉着董淑贞的小手,径直回到主宅。
他似乎是说教董淑贞说上了瘾,竟直接将之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董淑贞一路上,都在“哦”、“嗯”。
待她被拉着进了祝修远的房间,她两眼顿时就是一亮,并主动将房门关闭,再将门栓插上。
“呃……娘子,夜已深,继续休息吧。”祝修远咧了咧嘴,真是的,怎么就把娘子拉了进来呢?
“好的夫君,妾身伺候夫君更衣!”
董淑贞一脸殷勤,不由分说,便开始帮他更衣。
祝修远见她那开心的小模样,顿时不忍心赶她走。
“诶,算了吧,左右也就一晚上,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祝修远心中思忖,遂当做没发现他“错拉娘子回房”之事般,由着董淑贞在那献殷勤。
噗!
祝修远吹灭蜡烛,先一步躺在卧榻里侧的董淑贞叫道:“夫君,快来!”
祝修远深吸口气,慢慢踱步过去,像是上战场般躺了上去。
待拉过被子盖上,一条美人鱼便“游”了过来,很快便将他缠得紧紧实实。
“夫君,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哦!”
忽然,董淑贞塞在他脖子间的脑袋,传出这么一句话,闷闷的,带着欣喜。
“夜深了,睡吧,明日为夫还要去接你师姐他们……”
祝修远仰躺着,动也不敢乱动一下,不用说,后半夜他别想睡个好觉了。
可是他偏偏又不能碰董淑贞,她年龄太小了……这就让人难受了,这也是他不与董淑贞同寝的原因。
……
第二日。
祝修远一大早便起床,打着哈欠,由秋雯帮他更衣洗漱,打理头发。
因今日要去迎接梁国使者,所以祝修远需穿着朝服。
祝修远的朝服,已经穿了很多次了,所以秋雯也熟悉了,便不再害怕……
从祝修远吃早饭开始,往来通报梁国使者行程的礼部官吏,便频繁进出江城伯府。
据礼部官吏预测,梁国使者所乘坐的大船,抵达京城码头的时间,应该是巳时末,午时初,也就是上午十一点鈡左右。
祝修远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取礼部官员的汇报,同时,也不停下达新指令。
他虽然负责接待梁国使者,但下面的琐事,还是需要通过礼部来操作。
那礼部尚书黄嵩,虽然厌恶祝修远,但在接待梁国使者一事上,黄嵩不敢搞鬼。
因为,梁国使者,对陈国朝廷百官来说,是一个可怖的存在,谁人敢惹?
他清楚的知道,若他敢在此事上动手脚,一旦查出,他将吃不了兜着走!
因梁国使者而倒霉的朝廷官吏,还少了么?
于是乎,礼部很是配合。
上午九点左右,祝修远便出府,率领礼部的接待官吏,赶往城外长江码头,等候梁国使者的大船赶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午时渐近。
忽然,一条小船先行抵达码头,从船上下来个礼部官吏,扶着乌纱帽小跑而来,对祝修远拱手道:“伯爷,尚需得一时半刻,梁国使者的大船便会抵达。”
“嗯。”
祝修远点头,然后重整了迎接队伍,将仪仗、车队、道路等等,又检查了一遍。
没有发现问题,祝修远便返回码头,等待梁国使者到来。
终于,宽阔的长江江面,出现一艘大船,那就是梁国使者的座驾了。
因今日迎接梁国使者,江面上一律不能有任何无关船只,所以很好辨认。
不一时,大船临近,祝修远都能看见甲板上站立之人,只见那梁国乾王李继业,还有梁国安乐公主李卿奴,正凭栏而望。
他们身周,则是一水的梁国兵卒。
大船停靠,祝修远上前几步,很快,一大队人马下得船来,为首之人,正就是那梁国乾王李继业。
“下官江城伯,率礼部官员在此迎候梁国乾王、安乐公主!”祝修远拱手道。
“祝兄,不必多礼!”
李继业上前一步,直接扶住了他,然后笑道:“数月未见,祝兄已是今非昔比了,哈哈,我在梁国听闻了祝兄之事,也为祝兄感到高兴!”
李继业瘦高瘦高的,但精神头看起来很足,他锦衣华服,风度翩翩,虽精瘦,但也有丰神俊朗之感。
“哈哈……”祝修远哈哈一笑,将什么接待的礼仪丢到了一边,“的确,这几个月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实际上,在两个月前,在那江州城中,我都差点以为再也见不着李兄了!”
说罢,两人扶手大笑,倒像是数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了般,这种场景,一点也不像接待他国使者。
无论是梁国来的兵卒,还是陈国这边的接待人员,全都看呆了……
“师兄,师妹可还好?漱玉可还好?”
这时,安乐公主李卿奴从兄长身后转出,对祝修远行了一礼。
祝修远松开李继业的手,忙对李卿奴还礼,笑道:“劳公主挂心了,娘子挺好,漱玉也挺好的。得知公主要来,娘子她们已经期待许久了。”
安乐公主李卿奴,身材高挑,比寻常陈国女子高出一颗头的样子。
她面如满月,肌肤莹雪,气质雍雅,平易近人,弱骨丰肌……但绝对不是胖,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微胖”的美感。
加之其脸蛋上始终洋溢着一抹暖心的笑容,她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同样是给人以宜人可亲之感,但与董漱玉比起来,两者又有所不同。
董漱玉是一种清秀婉约的美,更有一种江南女子的特色。
而李卿奴则是大姐姐般的温暖,她脸上那抹暖心的笑容,给人一种满足、充实、细心、体贴的感觉。
各有千秋。
而董淑贞呢,则是可爱活泼的类型,活力满满。
至于寇妖精……说不上来,但她甘愿伏低做小,曲意奉承,像个小妾似的。加之她身上的各种光环,如故淮国公主,如“天下第一歌舞姬”,另外,她貌似还是个什么“少宫主”……
综合起来,也足够吸引人的【作者注:不出意外,女主就这四个】。
……
在这码头上,众人惊呆的目光中,祝修远与李继业和李卿奴又聊了几句,然后他笑道:“李兄,公主,陛下已在宫中设下宴席,为两位接风洗尘。进宫的路上,也已黄土垫道,净水泼街……”
黄土垫道,是为了填平路上的坑洼,以免马车颠簸。
净水泼街,则是为了避免扬尘,以免贵客灰头土脸。
这些工作,是迎接贵客必备的,当然,祝修呀只需指挥别人去做便可。
于是乎,李继业和李卿奴分别上了车辇,祝修远骑马在前,后面跟了数百的梁国兵卒,以及上百的礼部官吏,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穿城而过,直奔皇城而去。
紫禁城,奉天殿,已然备下国宴。
就等梁国使者的到来。
陈皇,尤贵妃,太子,金陵王,江阴王。
还有朝中大佬,如国相李忠,御史台大夫杨廷玉,钟山王,江都王等等,已然等候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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